劍諜 首部曲 第八章 平局
    兩人一打照面,雁兆暗讚道:「果真是飛雲真人,小姐真乃神人,計算得分毫不差!」

    他「唰」的從腰間解下一條赤色軟鞭,手腕連抖幻出團團光圈朗聲道:「在下雁兆,恩師座下三弟子,真人請了!」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雁兆的鞭花看似輕描淡寫,但勁氣內斂變幻無方,較之湯堅猛打猛衝的招式著實高明不少。

    一葉知秋,仇厲出場的三名弟子因材施教,各有所長,也彰顯出這魔頭驚世駭俗的魔功底蘊。

    他汲取費久的教訓,不敢怠慢,緩緩掣出仙劍「出塵」。

    他左手一捏劍訣,頷首道:「閣下先請!」

    真氣所至,一股無形的淩厲劍風激盪,徐徐壓向雁兆。

    雁兆肚子裡大罵飛雲真人老奸巨猾,他儘管採取守勢可是劍氣嚴霜,咄咄逼人,等若已經出手威迫自己,隱隱佔得先機,遠不如費久來得實在。

    放在一盞茶前,雁兆都會抱元守一,偏生與飛雲真人對耗下去。

    但受了容若蝶的激將,他的傲氣陡生,三丈多長的軟鞭「啪啪」脆響,纏向飛雲真人脖頸,更不容對手漸漸積蓄氣勢,以劍氣步步進逼。

    飛雲真人不慌不忙,一式「橫斷暮嵐」仙劍疾點在鞭頭,眼花撩亂的赤色光影頓時一散。

    他右手催動仙劍反擊,腳下遊走不定,頃刻幻化起無數道身影劍光,圍繞著雁兆幕天席地的攻來,虛實之間令人目不暇接。

    若非親眼目睹,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這位體態臃腫的老道士,竟能動如脫兔一快至斯。

    但雁兆的鞭法,也以輕靈迅捷見長,對上飛雲真人這套「風起雲落十九劍」,並不吃虧。

    兩人以快打快,爭奇鬥艷,譬如靈蛇九曲,飛鴻在天,姿態場面都比上一場費久與湯堅之戰好看許多。

    雁兆打定一個念頭:不求有功,先求無過,就算贏不下飛雲真人,怎麼著也要拖得他激戰到百招開外,好讓容若蝶另眼相看。

    所以他的軟鞭看似縱橫披靡,招法淩厲狠辣,實則穩紮穩打以攻代守,牢牢紮緊了門戶。

    飛雲真人默默記招,眨眼就過了二十個回合。

    他眼見費久四十招裡便逼迫湯堅主動認輸退場,自己倘若讓雁兆走得百八十個照面,那不是被費久比了下去麼?

    於是求勝心起,他加緊驅動仙劍一招未了一招又起,劍勢環環相扣,將「風起雲落十九劍」發揮得淋漓盡致,妙到巔毫。

    兩派門人固然看得如癡如醉,轟然叫好。

    林熠亦由衷點頭,心中讚歎道:「師父曾有言道,當今正道諸家劍法中,單論變化之奇,本門的抱殘二十四式首屈一指;而論輕盈靈動,九九彈指劍亦堪稱翹楚。

    「但神霄派的這套『風起雲落十九劍』卻兼而有之,不遑多讓。虧得雁兆的軟鞭佔了些許便宜,換了湯堅上去就如同蠻牛被人套上鼻環,一招受制即動彈不得。」

    想到這裡,他不由悄悄望向容若蝶,意外的察覺她並未關注戰局,而是遠遠凝視對岸的兩派人馬,目光來回巡視好像在細心找尋什麼。

    林熠一愣,思量道,難不成她是在預測對方下一場出手的人麼?

    可容若蝶關注的,分明不止前排的幾名高手,更多的似乎是在揣摩後兩排的那些弟子,這可就有些奇怪了。

    他雖然將容若蝶的智計料到十之八九,然而有一件事情卻始終想不透。

    那就是這紫衣少女煞費苦心布下此局,僅僅單純為了要留下兩派的高手麼?

    如果出於這個目的,那麼以她的智慧與仇厲的手段,比這簡單易行的法子數不勝數,光那座五時七候陣就夠費久等人受用不盡。

    撇開林熠的困惑不談,飛雲真人久攻不下,心生一計,連賣了數個破綻引誘雁兆來攻。無奈雁兆鐵心死纏爛打,打死了也是一副老虎不出洞的固守架式,壓根不理睬飛雲真人的屢次示弱,只管把自己週身的籬笆扎得風雨不透。

    反倒是他軟鞭隨著上下翻飛,頻頻發出「劈啪」雜音,或重或脆,或疾或徐,雜亂無章,擾得飛雲真人心煩意亂。

    如此鬥到四十回合開外,雁兆更加篤定,自覺縱是敗了,也不算落到湯堅的後頭。

    他心情一放鬆,鞭中種種精妙變化油然而生,和飛雲真人打得難分軒輊。

    驀然,飛雲真人一記低喝,臉上神光乍現,卻是不惜耗動真元,施出「奇正八法」的心訣。

    他劍勢陡變出塵仙劍上,煥起一蓬奪目青光。

    每一劍宛如石破天驚,崩山裂海,腳底的溪水被這絕大罡氣所激,捲起一束束高逾十丈的水柱,水面好似開了鍋一樣沸騰激盪。

    雁兆在功力上,終究敵不過飛雲真人百多年的修為,軟鞭一觸,仙劍築作的光圈立即翩若驚鴻的飛彈而出。

    僅一轉眼就落入下風,軟鞭覆蓋的範圍,由五丈收縮到四丈再到三丈,緊緊護住身前,極力抗衡飛雲真人驚濤駭浪般的「奇正八法」。

    軟鞭越是收縮就越發的厚重穩固。待收至僅有兩丈五尺方圓時,譬如築起了一道鐵壁銅牆,飛雲真人每朝裡迫近一寸,都要較先前多耗費十倍的氣力。

    兩廂膠著又是二十多個回合,飛雲真人漸生焦躁,尋思道:「再這麼打下去,沒有百八十個回合,我休想擊敗這小子,即便贏了也無甚值得誇耀,反耗損了恁多的真元。與其這般,不如放手一搏!」

    他猛然抽身而退,飄然佇立半空,縱聲長笑道:「雁兆,可敢再接貧道一劍?」

    雁兆鬥得興起,軟鞭一抖繃得筆直,仰頭答道:「有何不敢?真人儘管賜教!」

    飛雲真人深吸一口,抱元守一將真氣流轉週身經脈,一波波青色光芒由下往上流閃出塵仙劍劍身,煥放出一圈圈光瀾如同漣漪般擴散開去。

    他的面色肅穆沉靜,左手負在後腰飛速捏動劍訣,口中低低頌出真言,一雙袍袖呼啦拉飄揚,直如城頭的旌旗飄展威武雄壯。

    容若蝶臉色微變說道:「不好,這老道是要施展『千霄無極訣』,雁兆未必能全身而退。」

    需知千霄無極訣乃神霄劍派鎮山的御劍之術,由飛雲真人近兩甲子的真元催動,不啻雷霆霹靂。

    雁兆畢竟是仇厲座下的心愛弟子,萬一有個閃失容若蝶也過意不去。

    仇厲目光炯然觀望戰團,臉上異常的平靜,搖頭道:「小姐不必過慮,便教雁兆接他一劍又能如何?他假如能度過此劫於將來的修煉大有裨益;若是不幸喪命千霄無極訣下,異日仇某取了飛雲真人項上人頭,為他報仇就是!」

    後面站著的六名正一、神霄劍派被俘弟子聞言駭然,暗道仇老魔冷酷無情的確名不虛傳,連追隨自己數十年的弟子性命也不放在心上,卻不知仇厲實另有用心。

    這道理林熠與容若蝶都是懂得的,雁兆此際心氣正盛,實被飛雲真人的奇正八法激發出了自己最大的潛能,臻至到前所未有的全新境界。

    只要能在飛雲真人的劍下活著回來,不論勝敗,其修為都將突破瓶頸更上層樓。

    可一旦認輸退場,自然能保全了性命,卻也教雁兆的心底留下一層未戰已敗的陰影。將來必難再作突破,甚至由此修為停滯,永無晉陞魔道一流高手、窺勘仙業之望。

    故此仇厲才一力主戰,當然他對雁兆亦頗有信心,否則兩者修為相差太過懸殊,自也不必行險讓弟子枉自送命。

    果然雁兆現出興奮之意,嘿嘿笑道:「飛雲真人,你有『千霄無極訣』,雁某也有『萬魂靈舞』!咱們且看看誰生誰死?」

    他的血罩神功油然激發,靈志直入空明,這時就算仇厲再喚他也是聽不到了。

    溪澗兩岸鴉雀無聲,無不緊張至極的關注著兩人。

    誰也沒有預料到一場切磋,突然就演變成生死相見的決戰。

    「鏗─」出塵仙劍清嘯掠空,青色光瀾鼓蕩如潮,自劍身中幻化出,無數道絢爛亮麗的光劍,以出塵仙劍為中心列成一圈又是一圈,巍巍壯觀。

    有細心人悄悄一數,裡裡外外十九層,彷彿光輪般轉動起來。

    飛雲真人右手雙指並立遙遙一指光輪,高聲喝道:「咄!」

    千柄光劍應聲飛嘯,環繞在出塵仙劍周圍,迸發萬丈光芒,排山倒海般轟向雁兆。

    雁兆的「血魂鞭」紅霧騰騰,一振而起,似怒龍經天直攖其鋒。

    「呼」的一聲,血霧中逸起千百道黑色光影,卻是多年來煉化的陰煞魂魄,剎那天地間充滿暴戾猙厲之氣,愁雲慘霧,陰風肆虐。

    一是神霄派傳承千載的千霄無極訣,一是創自巫聖雲洗塵的不世魔功萬魂靈舞,在二十丈的高空雲層之上,狹路相逢,迎頭激撞。

    「轟─」的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群山齊齊戰慄,一蓬碩大的白色光團從撞擊中心渲湧盛綻,人們眼前光影迷離,已看不清任何的景物。

    儘管相距有數十丈遠,飛濺的罡風劍氣依舊淩厲如電,「喀喇喇」折斷一片竹林。

    清澗中的溪水宛如一下子被抽乾,凝鑄成一束白浪沖向雲霄,久久之後又如暴雨灑落。

    岑婆婆早一步擋在容若蝶身前,迫來的氣流甫一撞在她瘦小的身軀上,立時泥牛入海,連衣袂都沒能掀動一下。

    仇厲橫抱著雁兆從光霧裡穩穩走出,面無表情。

    雁兆雙目緊閉,嘴角吐著血沫,身上的衣服教罡風撕裂得支離破碎,露出一道道血痕。

    血魂鞭一頭纏繞在他右臂上,另一頭軟軟垂曳於地,釋出的陰魂也不曉得能有幾成收了回來。

    容若蝶問道:「仇大哥,雁兆怎樣了?」

    仇厲搖頭道:「小姐無需擔心,他只是受了點內傷,妥善休養一個月即可痊癒。」

    容若蝶點點頭,要岑婆婆取出療傷靈丹為雁兆救治。

    對面飛雲真人揚聲道:「容小姐,這一戰算誰贏了?」

    他面如慘金,頭頂道冠不正,嘴角隱隱也有一抹血跡,但這點傷較之雁兆自不可同日而語,如此發問,只是為了要容若蝶親口認輸罷了。

    容若蝶朗聲回答道:「真人技高一籌,這一局當然是你們贏了。」

    飛雲真人哈哈一笑,圓圓的臉上殊無歡快得意之情,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最後祭出千霄無極訣才拿下此輪,實在是勝得胸悶。

    閒雲真人闊步出列,拂塵往腰上一插道:「貧道閒雲,尚請賜教。」眼光直射秦毅。

    秦毅卻不理他,先轉身向容若蝶禮道:「小姐,可有什麼需交代屬下?」

    容若蝶悠然道:「秦毅,咱們已折兩陣,今日之局就看你能否勝過閒雲真人。你與他的修為本在伯仲之間,他卻勝在多了近百年的苦修。

    「好在從昨夜至今,他少得喘息,這一點上你又佔到了便宜。此番上陣輸贏只在五五之數。」

    秦毅的性情頗似仇厲,聽完之後也是臉上不動聲色,只道:「小姐早定下屬下出戰第四陣,心中必有勝算,還望示下。」

    容若蝶淡淡一笑,回答道:「神霄五老中,飛雲多智而浮躁;閒雲豪勇而自負;雁兆拼盡全力仍然落敗,閒雲真人自看在眼裡,由此及彼,必會以為你更是遠不如他。況且此戰他勢在必得,難免求勝心切。

    「你不妨示之以弱,進一步激起其輕慢之念,待他戒心盡去即為剛極易折之時,你便誘其入溪一戰,以水為媒,施展令師所授的銷魂血咒則可必勝。」

    她娓娓而談,如同行軍佈陣決勝千里,其中更蘊有諸般兵家計謀,委實匪夷所思。

    容若蝶見秦毅目光閃爍,顯正在盤算此計的細節,接著又道:「閒雲真人精擅神霄派『飛絮十八擊』,你要留神提防他左手拂塵突施冷箭,萬勿大意。

    「不妨先出言點破,他心高氣傲,定不願再出手暗襲,可減去你不小的麻煩。」

    林熠側耳聆聽,深感冥教有著此女直似如虎添翼。

    莫看她外表弱不禁風、嬌柔無限,然而心計之深、妙算之準,已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不啻是正道各派莫大的威脅,卻也真不曉得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容若蝶低聲向秦毅面授機宜,閒雲真人已等得不耐煩,說道:「容小姐,你的話可有說完?咱們這就開始吧!」

    秦毅冷冷看了閒雲真人一眼,向容若蝶抱拳道:「小姐,屬下去了。」

    容若蝶微笑道:「你只管放手一戰,我當以一曲『金戈行』聊壯聲勢,助你奏凱!」

    秦毅慨然道:「小姐放心,屬下誓死取下這老兒,絕不負您的厚望。」

    仇厲一揮手,將覓恨血鈴拋向秦毅,沉聲道:「勝了此陣,再來還我!」

    秦毅接鈴在手,高聲應道:「是,師父!」走到陣前,眼睛瞄著閒雲真人腰間的拂塵,久久不說話。

    閒雲真人給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禁不住問道:「要打就打,你看什麼?」

    秦毅道:「在下秦毅,久仰真人左手拂塵的『飛絮十八擊』,神鬼莫測,防不勝防。所以想多瞧幾眼,好提醒自己小心防範,以免待會兒稍有不慎為真人所乘。」

    閒雲真人哼道:「你少拿話來套住貧道,出手吧!」

    一縷金石鏗鏘的琵琶聲響,容若蝶玉指蹁躚,撫曲助陣。

    秦毅展身掠空,血鈴「鏗鏗」鏑鳴,居高臨下疾劈逾電。

    閒雲真人退步清喝,身後仙劍彈鞘而出正落入右手,順勢往上一點,「叮」的擊中鈴芯。

    血鈴高高彈起,秦毅中路門戶大開,閒雲真人左掌迭出,秦毅已先一步飄身閃過。

    兩人翻翻滾滾鬥了一炷香,秦毅漸落下風。

    閒雲真人果如容若蝶所料,受了秦毅言語一激,始終不屑施展左手拂塵飛絮十八擊的絕技,但一柄仙劍依舊了得,著實不輸給其師兄飛雲真人。

    他連觀三場惡戰,心中已有一定之見,以為秦毅的修為應遜於雁兆半分,自己獲勝而歸理所當然。

    而秦毅也有意驕敵,覓恨血鈴在仙劍上往往一觸即退,不與硬撼,更令閒雲真人覺得此戰當是十拿九穩。

    而無論戰局如何變化,容若蝶的琵琶始終如一,悠揚激昂飄蕩在戰雲上空。

    眾人眼裡目不轉睛望著兩人的激戰,耳畔卻響起琵琶聲聲。忽如銀瓶乍破水漿迸,忽如鐵騎突出刀槍鳴,間或有血鈴與仙劍的激撞脆鳴,無不熱血澎湃,為之所動。

    琵琶驟轉高亢,切如嘈雨,一股濃烈的金戈鐵馬之息,直壓得人透不過氣,恍若兩軍陣前,萬馬奔騰千鼓鳴響無限殺伐與悲壯。

    秦毅聞琴知意,一去頹勢奮然搶攻,招招氣貫長虹,當真似沙場上單騎闖關一去不返的鐵血勇士。

    閒雲真人越鬥越驚道:「這小子也是來玩命的?」

    他當下身形游動,暫避鋒芒,先求立於不敗之地。

    兩派弟子見秦毅突發神威,戰局逆轉,一顆顆稍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屏氣觀戰竟忘記了助威吶喊。

    秦毅氣勢漸盛血鈴「叮噹」急響,猶如狂風驟雨照著閒雲真人猛攻不休,一蓬蓬殷紅血霧蔓延四周,淒艷如天際晚霞,詭異似冥獄煉火。

    閒雲真人鬥到酣處,尋得一線間隙,一抖手掣出拂塵卻並未立即出招,口中低喝道:「小心,貧道要施展飛絮十八擊了!」

    秦毅一聲不吭,覓恨血鈴羚羊掛角,掃向閒雲真人胸前,招式又狠又疾,莫之能御。

    閒雲真人左手飛出,雪白飄逸的塵絲「嗤嗤」銳鳴,恰似天外飛鴻精準的拍中血鈴。體內真氣一轉,拂塵化剛為柔,纏鎖血鈴。

    秦毅順勢一送,血鈴點向閒雲真人面門。

    閒雲真人拂塵揮蕩「鏗」的一響捲開血鈴,右手仙劍反削秦毅。

    這一手攻守兼備,一氣呵成,引得正一、神宵兩派弟子齊齊喝采,皆尋思道:「無怪乎秦毅忌憚真人左手拂塵的飛絮十八擊,這一場咱們該是贏定啦!」

    秦毅血鈴用老只得飛身閃躲,先前驚濤駭浪般的攻勢,頓時被硬生生遏止。

    閒雲真人一柄仙劍、一把拂塵左右開弓,飄忽淩厲兼而有之,咄咄逼人捲湧翻飛。

    僅須臾功夫,秦毅氣勢枯竭,頭頂水霧蒸蒸,覓恨血鈴已是顧此失彼。

    容若蝶琵琶漸轉淒楚,幽咽如泉,聞者黯然,彷彿是在昭示秦毅的敗局難挽。

    閒雲真人一式「風行水上」去勢莽莽,力壓血鈴,拂塵「啪」的凝束成鞭,沛然轟落。

    秦毅左掌上翻,硬吃一招,身軀遽沉腳已踏到了溪面。

    閒雲真人低喝道:「孽障,還不認輸?」拂塵第二次高舉下轟。

    秦毅避無可避,無奈丹田氣沉,「撲通」隱入溪澗。

    閒雲真人拂塵走空,戰意正熾,想也不想身劍合一,鼓風長嘯破浪飛擊秦毅。

    神霄、正一兩派的弟子忍不住搶步上前,衝到溪畔好看清水下情景。

    好在溪水清冽,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兩團光影在水底翻江倒海,不時激撞起一道道沖天水柱。

    容若蝶的「金戈行」將近尾聲,韻律漸行漸緩,透出曲終人散、兵凶戰危的慨歎落寞。

    林熠心頭一動道:「這曲『金戈行』已達到近乎天人合一的化境,若非她內心裡亦極度厭倦爭鬥仇殺,斷不能彈出這般神韻。難道她棲身冥教,也是有不得已的難言苦衷?」

    水下兩人已聽不到琴曲,秦毅賣了個破綻,故意令拂塵纏住左臂,站定溪底短兵相接,近身肉搏。

    偌近的距離,閒雲真人的仙劍反不如血鈴來得靈活圓轉,幾記驚如密雨的對攻後,被壓制在身前苦苦守禦,無以還擊。

    但他左手的拂塵不斷催動一波波真氣強攻秦毅,又是佔得了上風。

    兩人均知勝負關鍵盡在自己的右手、對方的左手,不約而同策動狂攻來回拉鋸。

    秦毅見時機成熟,血鈴攻勢放緩,心底默運銷魂血咒,將魔氣不著痕跡的一分分度入水中。

    原本血咒一起,當有特異鈴聲惑神,但在水中兩人的耳朵都成了擺設,閒雲真人的全副心神又俱在自己仙劍的攻勢上,居然恍若未覺。

    幾乎是在同時,兩人發動了最後一擊。

    閒雲真人拂塵罡風狂捲,終破入秦毅體內「啵啵」連響,將他的左臂經脈震得寸寸斷裂,數十道血箭飆射而出,融成一蓬濃濃血水,染紅溪底。

    秦毅的血鈴激振厲吼,凝蘊水中的魔氣轟然迸發,也爆出一團淒迷紅光。

    閒雲真人猝不及防,身軀如墜湍流,被來自四面八方的龐大魔氣碾壓激撞,只覺得週身百脈如遭雷劈電擊,一口熱血「嘩」的噴出,彷彿聽見「喀喇喇」無數骨斷筋折的脆響。他大吼一聲,奮力衝出清溪。

    溪岸上的眾人視線為血水遮掩,驀然失去兩人蹤跡,正焦灼緊張之際,卻瞧見閒雲真人打從水底箭石竄出,在空中急翻十數個觔斗,又硬挺挺的墜落。

    飛雲真人叫道:「不好!」

    他飛身而起後發先至,攬臂抱住師弟下墜的身軀,猛感到懷中抱的好似一團軟綿綿肉泥,渾身骨骼經脈盡斷,再無一處完好。

    閒雲真人七竅流血,早已昏死了過去,就算醒來從此亦成廢人。

    秦毅腳步蹣跚,沿著河床走出溪澗,左臂垂在腰畔一蕩一晃也是廢了。

    他面色蒼白,每邁一步都氣喘如牛,搖搖欲墜。

    仇厲箭步迎上,一把握住秦毅左臂輸入一道真氣,助他穩住傷勢,卻知這條胳膊能否保全仍需看天數。

    秦毅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將血鈴交還仇厲,斷斷續續說道:「師、師父─弟子幸、幸不辱命!」

    仇厲取出一枚藥丸送進秦毅口中,道:「別說話,運氣療傷。」

    眾人駭然變色,飛雲真人橫抱師弟身軀,悲憤叫道:「秦毅,你使了什麼詭計暗算我閒雲師弟?貧道與爾等誓不兩立!」

    仇厲攙扶住秦毅,哈哈冷笑道:「想不認帳麼,仇某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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