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幕戰沒有布挺、臧劍什麼事,高二三班的比賽是在第二天中午。揭幕戰高三七班以3:1戰勝了高一七班,雖然沒了張利,但是球隊的實力還是在那兒擺著,不容小視。今年他們仍然是冠軍的有力爭奪者。
儘管布挺把陳濤的名字報了上去,賽前也通知陳濤記得帶球衣來參賽,但是真到了比賽的時候,陳濤仍然只是坐在看台上,漠然看著在場邊熱身的前隊友們。
布挺向他招手,他裝作沒看見,然後把臉扭到了一邊。楊煒拉拉他:「算了,他肯定不會來的。也只能讓劉輝做後腰了。」
楊煒語氣多有無奈,劉輝聽到了連忙站出來:「不、不要小看我,我已經不是去年的我了!」他看了一眼布挺,隨後說道,「吹牛皮的不是一輩子都要吹牛皮。」
有人不相信的發出了笑聲,布挺卻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啊,那這場比賽你首發做後腰好了!」
劉輝很高興,在場邊躍躍欲試。
看台上的郭銘對於這些人興高采烈很不爽。如果不是他們,現在他應該在教室裡面睡午覺。現在大中午的還要來操場曬太陽。「一群臭男生,踢什麼足球,真沒出息!」他小聲嘀咕道。坐在前面的晉靜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把他嚇了一跳。
「今天天氣哈哈哈!」他給晉靜打招呼,晉靜沒理他,又扭回去了。
郭銘在後面做了一個凶狠的表情。他不明白這個女孩子為什麼會對足球感興趣,竟然是學校球隊的經理人。而且……最不能讓他容忍的是,她竟然和臧劍是鄰居!那個除了踢球踢得好就一無是處的臧劍!
論文采,自己高他何止一籌?論學習成績,倒數第一有什麼資格和自己相比?論長相,自己……不相伯仲吧。憑什麼,憑什麼他就可以和晉靜做鄰居?!
踢球有什麼了不起的?總有一天我會讓晉靜發現誰才是她生命中的白馬王子。這麼想著,他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暖洋洋的天氣,真是睡覺的好時候。
※※※
二三班的對手是同為高二的二班,他們的隔壁班級。去年連小組賽都沒有出線的弱隊。這場比賽三班都認為他們應該大獲全勝,所有的看點都是臧劍會進幾個球。
全校來看這場比賽的學生都只有這一個目的,高二二班是可憐的配角龍套,主角只有一個——臧劍。
沒想到開場十分鐘不到,龍套們就給了主角所在的隊伍一個下馬威。對方一腳毫無威脅的射門,因為布挺被阻擋了視線,判斷不及,造成足球脫手,趕來回防的王亮剎車不及,將彈出來的足球撞進了自家球門!
烏龍球!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三班拉拉隊都傻了,倒是二班人在看台上高興的手舞足蹈。
萬眾矚目的臧劍還沒來得及發威,三班就已經一球落後了。
「這種球都能脫手!」李靈在看台上氣憤不平的罵道,「虧我陪他練了整整一個夏天!」
坐在他旁邊的王薇為布挺辯解道:「楊煒奉行死守不出的戰術,九人場的禁區可比十一人場的禁區小太多了,人都擠在那裡面,門將怎麼可能看到前面發生了什麼呢?」
李靈當然知道這不能怪罪於布挺:「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看著自己的徒弟輕易丟球,我就是不爽。他不像其他門將,無法保證穩定的狀態,這是最讓我擔心的。門將……穩定第一啊。」
王薇掩嘴輕笑:「我倒覺得布挺同學很適合做門將呢。」
「為什麼?」
「因為他人來瘋。」王薇鬆開手,很開心的笑道。「對手越強他越來勁,相反如果對手太弱,他反而提不起勁來。」
「說白了,就是我們可能創造奇跡,也可能陰溝裡翻船……究竟是先創造奇跡,還是在創造奇跡之前就陰溝裡翻船那得要看運氣了。」李靈咂咂嘴。
「正確。」王薇做了一個「V」的手勢。
「把球隊的命運賭在不可操控的運氣上,還真悲哀。」
兩人這邊議論的同時,那邊比賽已經重新開始。打入烏龍球的王亮顯得很沮喪,對手很聰明,選擇了他所在的地方頻頻突破,屢屢製造險情。
倒是劉輝的表現令人刮目相看。他甚至可以在對方兩個人的逼搶下從容把足球護住再傳出來,要知道一年前他除了傻跑開大腳還什麼都不會呢。如果不是劉輝的出色發揮,多次過來幫王亮防守,他這邊早就被人突成篩子了。
楊煒注意到布挺曾對劉輝說過的話:「一個暑假不見。怎麼變黑了?」
怎麼變黑了?
劉輝的膚色確實比印象中的要黑了很多。高一的劉輝長的頗有「小白臉」的風采,如今的他渾身黝黑,真像從非洲援助難民回來了……
等等,自己這麼說布挺的時候,布挺怎麼反駁他的?
「老子一個暑假都被教練拉著特訓,風雨無阻,兩個月的地獄生活啊!」這是布挺的哀嚎,不過在楊煒聽來也是驕傲的哀嚎。
想來劉輝在這個暑假也和布挺一樣在刻苦鍛煉自己吧。
大家都在努力,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就像布挺曾經說的:
廢柴不是一輩子都只能做廢柴。
死胖子不是一輩子都只能做死胖子。
吹牛皮的也不是一輩子都只能吹牛皮。
布挺和劉輝都在用這種方法證明著,現在輪到自己了。
他走到場邊,大聲喊著:「適當前壓!不要都縮到禁區裡面。劉輝,你負責組織進攻,盡量把足球送到臧劍腳下!」
領先了去年第二,高二二班肯定會信心爆棚,然後大舉壓上,希望能夠多進幾個球。接受了「市長杯」洗禮的楊煒認為校內錦標賽這種程度的比賽,根本不存在什麼戰術。大家都是瞎踢得,如果自己掌握了戰術就能輕易和對方拉開差距。
有幾個人會在這種比賽上用腦子思考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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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己要負責為臧劍輸送彈藥,這讓劉輝有些不爽。不過楊煒是教練,這也是為了全隊利益,劉輝這人聽話,就照辦了——並不代表他不會耍點小手段哦。
比如他會故意把球傳大那麼一點。你不是跑的快嗎?追呀!
或者把足球傳到力量很大。你不是技術好嗎?給我停穩呀!
你不是一直都比我厲害嗎?那就證明給我看看吧!
劉輝閃開空當,咬牙將足球傳了出去。皮球如炮彈般飛向臧劍,他到很想看看臧劍怎麼處理這力量堪比射門的傳球。
這種傳球——或者說射門——速度很快,輕鬆穿越了二班的防線。可如果不能停下來什麼都白搭。劉輝是成心要給臧劍難堪。他知道看台上很多人放棄午休的時間來看球,都是為了看臧劍的表演,他們中很多人根本不懂足球。
看到劉輝這麼傳球,楊煒在場下罵了一句:「笨蛋!哪兒有你這樣傳球的!」
眼看一次進攻機會就這樣被浪費了……臧劍站了出來。他背靠防守他的二班球員,對方整場比賽跟他寸步不離,這次卻也給了他一個機會。
這麼難停的球為什麼還要停?直接射門就是了!
他側對來球,死死倚住對方後衛,然後掄起自己的右腳,算準時機,當足球飛到腳邊的一剎那。右腳如鞭子一樣快速抽中足球底部,身體同時轉身……半凌空轉身抽射!
力上加力,足球呼嘯著飛向二班的球門!
門將毫無反應,因為球速太快,在他眼中只是一道風。掠過他的頭頂,也掠過了頭頂的橫樑,撩起幾縷頭髮,飛出了底線,撞在後面的看台牆體上發出一聲悶響。
看台上鴉雀無聲,大家都被這腳射門鎮住了。就連給臧劍傳球,故意搗亂的劉輝也傻了。沒想到竟然還可以這樣處理他的大力傳球!
「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什麼情況,都可以射門的前鋒……真不愧是毛叔磊大力推薦的天才!」看台上一個帶著墨鏡的中年男子歎道。
「角度,力量,速度都堪稱一流,作為高二學生來說,太不可思議了。」在他身邊,另外一個帶著墨鏡的謝頂中年男子用同樣的語氣歎道。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五星的教練魏士。」第一個中年男子瞟了一眼道。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全冠的主教練楊劍卿。」謝頂男子目不斜視盯著球場回答道。
兩人都明白對方來這裡的目的了。
「我可告訴你,臧劍是我們全冠看上的。」
「這話正是我要對你說的。」
所謂同行是冤家,何況同一座城市的兩支職業球隊關係都不好,要不怎麼有火爆的「同城德比」呢?何況全冠主教練楊劍卿和五星的主教練魏士兩人是多年積怨,可不單單是因為他們效力不同球隊的原因。畢竟大家都是在這個圈子裡混飯吃的人,如果只是各為其主的話,沒有必要把彼此關係搞那麼僵。
據說,只是據說。魏士曾經是楊劍卿在全冠隊的助理教練,因為一些私人恩怨,日積月累之下終於在工作中爆發了。魏士從全冠憤而出走,轉投全冠的同城對手五星,更是激化了這種矛盾。楊劍卿當著媒體的面說魏士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而魏士則反擊楊劍卿狂妄自大,根本聽不進不同意見,沒有容人之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雙方對於這種辱罵都很憤怒,並且同時說要對簿公堂,當然到現在好幾年時間了也沒見他們誰收到了來自法院的傳票。
每年這個城市的德比都是全國備受關注的比賽,因為總會出現各種火爆的場面。兩人的這種矛盾更是隨著德比戰這個舞台被渲染到了極致。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只靠口水來襲擊對方了,而是上升到了肢體語言的高度。去年的一場德比戰,終場結束前雙方球員爆發了衝突,因為不滿全冠球員將任意球踢到隊友身體上,五星的球員上前用拳頭討說法,造成大混戰。當時魏士就借上場勸架這個機會給了楊劍卿一記黑腳,正好踹在他的屁股上。當時楊劍卿屁股後面一個腳印的照片被登出來之後,讓他被嘲笑了很久。
別看五星是弱隊,每年都需要為保級而戰。可一旦有和全冠的比賽根本無需動員,因此全冠輸給五星根本不能算爆冷,那屬於可以接受的正常範圍。
「別說我沒有提醒你。我們全冠在全國排名第四,擁有完備的青少年訓練設施,每年還有和國外俱樂部的交流合作,以及歐洲拉練……作為任何一個腦袋正常的人都知道應該選擇哪支球隊。」楊劍卿口氣很傲的說道。
「如果在這種強隊裡面一直跟著青年隊訓練比賽或者做一線隊那些大牌的替補,我可不覺得對一位正在飛速成長的天才少年來說是件好事。」魏士反唇相譏。
這種形式的鬥嘴在每年兩場聯賽德比之前經常上演,兩位教練對此可謂駕輕就熟。卻誰也說贏不了誰,最後還要去球場上分個高下。今天他們也知道站在這裡鬥嘴毫無意義,最後的勝負是要看誰能成功說服臧劍加盟自己執教的球隊。
楊劍卿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魏士更是從始至終目光就沒有離開過球場。墨鏡的鏡片反射著天空中的陽光,誰也不知道後面究竟是什麼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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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劍這腳漂亮的射門自然引起看台上親衛團的尖叫和掌聲,也明確告訴二班,他們能夠領先不過是走了狗屎運。論實力,三班比他們高上不止一倍!
七分鐘後,三班成功扳平比分。臧劍的射門是不可阻擋的,儘管二班的門將做出了撲救動作,但是足球還是比他更早鑽進了球門。這是一腳距離球門十五米的射門,按照小場換算,已經在禁區外面很多了。足球彷彿被精確制導過的一樣,從球門右上角鑽了進去。
這一刻,歡聲震天。
「好小子!」楊劍卿和魏士異口同聲讚道。完畢,他們扭頭對視一眼,又很快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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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本屆錦標賽的冠軍應該就是高二三班了。」王薇在為臧劍的精彩表現歡呼過後,重新坐下來冷靜的分析道。
李靈對於女生這種善變的天賦覺得驚訝,前一秒熱情似火,這一秒冷靜如冰。「呃……何以見得?」他期待王薇說出很有建設性的話出來。
「就憑這學校內沒有人能攔住阿劍的射門!」
李靈歎口氣,說到底都還是一個狂熱的追星族嘛。他決定找點茬:「未必,我看就有一個人能攔住他的射門。」
「你是說布挺同學?我承認他很努力,但是阿劍是天才呢!天才和凡人的差距是努力也彌補不了的。」王薇所在的重點班裡的學生在其他普通班學生們眼中,都可以稱為學習天才了,但是這裡面仍然有真正的天才是凡人的分別。那些成天都在班級裡埋頭苦學的人無論如何努力,卻都不能考上全班前五。而有些人平時根本看不到他們努力,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無論有什麼學習外的事情都不能影響他們的成績……就比如王薇她自己。
李靈對王薇這套說辭很不滿,因為他不是天才,沒有義務為天才維護他們的地位。「那倒未必。可惜他們是一支球隊的,不管班隊還是校隊。否則我真想看看有朝一日他們對決的場面。」
說這話的他抬頭看到對面看台上兩個戴墨鏡的中年男子,他知道他們是誰。總有一天,臧劍會成為職業球員,這是肯定的,除了職業足球他沒有其他出路。而布挺呢?誰知道他會做什麼……但肯定不是職業門將。
他默默地看比賽,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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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比賽最終以三班4:1大勝二班告終,臧劍再次光耀全場——這話在過去一年裡已經不知道被重複了多少遍——一個人包攬三班全部四個進球,賽後所有人都在討論那四個進球,就連他的對手都心悅誠服,在比賽後跑來拍著他的肩膀稱讚他。
這種魅力可不是一般強者可以做到的。
比賽結束之後看台上的那些學生不願離去,都還在喊著臧劍的名字。
這一幕讓看台上的兩位中年大叔看到之後,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也許真的看到了一塊瑰寶呢?他們在離開這所學校的時候都在心裡這樣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