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時間,李靈來到球場上,卻發現球隊中少了人。對於兩個美女經理人,他總是很在意的,晉靜今天沒來,和她在一起的臧劍與布挺也不在隊裡。球隊的氣氛因為上一場比賽輸了球也不太好,大家都選擇了沉默,沒有人在乎他們少了兩個隊友一個經理人。
他拉住了王薇:「晉靜他們去哪兒了?」
王薇搖搖頭:「我去他們班上問過了,據說早上就請假了。」
李靈摸摸自己的平頭,然後對王薇說:「算了,我們開始訓練吧。」說完他招手示意大家集合。
看著站在自己眼前卻無精打采的球員,李靈就來氣。前天那場比賽可還歷歷在目呢。五球慘敗,還不容易得來的淨勝球和積分優勢蕩然無存。現在他們所在的H小組形勢是這樣的:兩輪過後,全部四支球隊同積三分,求知中學,四十四中,和剛剛戰勝了對手的地質附中,以及在第一輪戰勝了四十四中的十八中。
這是李靈見過最亂的小組形勢,兩輪過後,任何一支球隊都有可能被淘汰,也都可能晉級。剩下一輪,大家捉對廝殺,獲勝的球隊肯定可以晉級,但是如果打平……那前途可就堪憂了。
原本第一場比賽之後他對球隊的出線前景充滿了希望,現在他卻緊緊皺起了眉頭。球隊新敗,士氣定然大受打擊,比士氣受損更嚴重的則是球隊內部的不團結,今天布挺和臧劍沒來,他估計可能和比賽那天的內訌有關。這樣軍心渙散毫無鬥志的球隊,你讓他李靈怎麼帶領他們出線?就是裡傑卡爾德來了,也肯定沒轍。
看著球隊這幅模樣,李靈很想揮揮手讓大家解散回家,他實在沒興趣陪這群小屁孩玩兒。不過他又轉念一想,自己現在是一隊之主,是教練,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甩手就走了。要知道現在他每一個決定牽涉到的不光是他自己,還有面前這十幾號人呢。沒法再由著自己性子做事了,頭上頂著「教練」「老師」頭銜的也就意味著背上了責任和負擔,唉!真累呀!
這幫小混蛋讓自己不爽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今天咱們不訓練了,咱們……
「跑圈!全部跑圈,跑到訓練結束!」李靈揮手道,底下頓時響起一片哀嚎。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跑!」
李靈像個魔鬼一樣揮舞著手臂。這是你們輸球的懲罰!格老子!
看著球員們在跑道上稀稀拉拉跑著步,李靈卻在為第三場比賽而頭疼。照這情況下去,他覺得下場比賽就是今年求知中學的最後一場比賽,球隊內部一盤散沙,戰鬥力大損,他看不出還有什麼希望。如今臧劍和布挺無故缺席訓練,更是將這種矛盾表面化了。
想到這裡,他又怨恨起那個名叫「張維」的記者來。在報紙上亂寫一通,害的自己的球隊成了全市的笑柄,顏面盡失!
這個週末的比賽要怎麼打呀!
※※※
晉靜、布挺、臧劍三人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家長不知道他們今天逃學了,所以肯定要熬到真正的放學時間才能回家,否則必定會被懷疑。能玩的都玩了,能逛地也都逛了,雖說晉靜嚷嚷著要買這買那的,但是考慮到他們是逃學出來的,如果放學回家抱著一大堆玩具進門那麼什麼謊言都沒用了,所以三個人現在還是兩手空空。
走了一整天就算是晉靜的雙腳也受不了,何況兩個不善逛街的男人?他們決定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然後等放學時間到了就回家。
三個人找了一個健身廣場,說是廣場其實不過是一塊很小的三角空地,地面用地轉鋪的還算平整,中間豎起來了一些建議的健身器具。這裡只有晚飯後老頭老太來健健身,大多數時候都是小孩子的遊樂場。
三人在三個形似「腳踏車」的健身器具上坐下來休息,看著廣場上跑來跑去的小孩子,以及照顧他們的家長。這旁邊就是一個幼兒園,現在正是放學時間,所以異常熱鬧。
晉靜的注意力都被這些活潑可愛的小孩子吸引住了,她的目光追隨著孩子們充滿活力的背影。
「啊呀!要跌倒了!」
「哈哈!快跑快跑!」
「好可愛呀!」看著孩子們,晉靜由衷感歎道。
布挺撇撇嘴:「有什麼可愛的?看把鼻涕蹭你衣服上你還說可愛不可愛!小屁孩一群,吵死了!」
現在的幼兒園門口確實非常吵鬧,孩子們的尖叫聲,大人們的招呼聲,以及各種自行車的鈴聲,電動車的喇叭聲交織在一起。真的很容易讓心情不好的人變得更加煩躁。
晉靜白了他一眼:「嘁!說的阿布不是從小孩子過來的一樣!」
布挺挺挺胸:「關鍵我現在不是小屁孩了!我以後要是結婚了,一定不會要孩子!照顧小孩真煩人……」
「你敢!」晉靜瞪了他一眼,喝道。
布挺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他嘟囔著說:「我不要孩子,你激動什麼呀!又不關你事……」
「怎麼不關我事?怎麼就不關我……」突然想到什麼,晉靜打住不說了,她扭頭看向臧劍,轉移了話題。「阿劍你以後呢?」
臧劍看著那些被父母爺爺奶奶牽著手從自己面前走過的小孩子說:「在下不知,若在下有朝一日能夠……的話,在下希望有一個孩子吧。」
晉靜大讚:「真好!我就知道阿劍你會這麼說的!瞧瞧,這才是有愛心的人,誰像某人?」
布挺哼了一聲。「阿劍,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有多錯,錯的離譜。我爸媽肯定就是因為覺得照顧我太麻煩了,所以才跑到美國不願回來的……」
「胡說!」晉靜打斷了他的話,「叔叔阿姨才不是那樣的人,他們很喜歡你。只是因為工作需要,才去美國的!」
「鬼才相信……」布挺撇嘴道,「工作原因……賺再多錢有什麼用?給我再多錢有什麼用?」
見布挺情緒有些激動,晉靜連忙安慰道:「其實也沒有那麼差啦,反正阿布你很快就要去美國了吧?到時候不就可以團聚了?」她這話剛說出來就馬上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她一直不願意在布挺面前提起去美國的事情,就是害怕自己會這樣失去他。
果然布挺苦笑了一下,看著晉靜:「你也很希望我去美國嗎?」
「我……」晉靜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不希望?她確實不希望,但是萬一人家心裡希望全家團圓,自己這麼說不是很不禮貌嗎?希望?鬼才希望他去!
幸好臧劍及時插嘴,給她解圍了:「去美國?不好嗎?布兄可以和你的父母共享天倫之樂了。」
布挺瞪了他一眼:「我走了,誰照顧你?怎麼說你也是我弟弟!」
「在下……能夠自己照顧自己的。」
「鬼才相信!」布挺說道。老實說晉靜也不相信。
隨後,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沉默的原因各自不同,其他同齡人頂多是為考試考不好或者穿什麼吃什麼而煩心,他們卻要為各自的未來煩惱。
三個人就這樣沉默著任憑時間流逝,幼兒園的大門已經關閉,路邊的街燈也一盞接一盞的點亮。有個明顯是吃飽了飯的老大爺站在「腳踏車」旁邊,奇怪的看著三個發呆的小孩子,他咳嗽了一聲:「小伙子,你要是不用,能不能讓我用用?」
布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那上面跳下來:「啊,對不起,你用吧,你用吧!」他這才注意到時間已經不早了。「喂,我們走吧,我肚子餓了。」
臧劍點點頭,也從「腳踏車」上跳下來。
晉靜反應稍微慢了一些,她先是坐在那上面愣愣看著布挺,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後才在布挺的催促下跳了下來。
看著布挺走在前面的背影,她真想上去拉住他問:「你自己希望去美國嗎?」但她缺乏勇氣,話在嘴邊繞了很久很久,就是邁不動腿,張不了口。
她在後面幽幽歎了口氣。
※※※
當第二天布挺重新來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再拿著報紙羞辱他了。楊煒很得意的向他展示自己胳膊上的青紫痕跡。
「咦,你這是幹什麼了?」布挺奇怪。
「被我爸打了!」楊煒昂著頭,一臉驕傲地說。
「日,你沒傻吧?被你爸打了還這麼得意?」
「嘁!傷疤是男子漢的勳章!知道昨天上早讀侮辱你的那個瓜娃子嗎?被我打了一頓!」楊煒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布挺傻了,他從來沒見楊煒主動揍過人,別說主動了,連被動還擊都沒有。以前被人欺負了只有哭著討饒的份,沒想到竟然為了自己爺們兒了一回。好遺憾!死胖子不陽痿的時候自己竟然不在身邊,沒有親眼看到!
「真的!太牛逼了,楊煒你終於不陽痿了哈!」布挺興奮的喊,卻惹來其他同學詭異的目光。
「咳咳!」楊煒咳嗽了一聲,「如果不是老翟來了,老子非把那娃打殘!」
「老翟都驚動了?」前面的晉靜也感興趣的扭回頭參與他們的話題。
「是呀,他讓我叫家長來著……」說到這裡楊煒語氣明顯弱了不少。
「那你不是?」晉靜問道,她基本上已經知道等待楊煒的結果是什麼。
果然楊煒捲起了袖子,再次向兩人展示自己左手上的傷痕。「瞧。」
晉靜捂著嘴,「太過分了……不過怎麼只打左手,不打右手?」
「笨。右了他還怎麼寫作業?」布挺道。楊煒也點點頭,示意布挺說的就是正確答案。
晉靜聽的目瞪口呆,還有這種事情。她從小到大別說挨打了,挨罵的時候都屈指可數,所以壓根兒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看著晉靜不忍的表情,楊煒很高興,他覺得自己這個白癡也有一方面讓晉靜覺得自愧弗如了,在挨打次數上他總算是超越了晉靜。這麼一想,胳膊上的痛也不算什麼了。「哼哼!男人,就要對自己狠一點!」
看著他陶醉的神情,布挺咧咧嘴。倒是晉靜很認真的感謝他:「謝謝你啊,楊煒。謝謝你幫阿布出頭,不過下次別被自己的父母打了……」
晉靜的感謝讓楊煒有些受寵若驚,說話都結巴了。「哪兒有、有。朋、朋友嘛,這點事情,小意思啦!」
布挺一把摟住楊煒肉嘟嘟的脖子:「就是,我們倆誰跟誰呀!」
晉靜瞪了他一眼,轉頭對楊煒說:「還是要感謝,這麼多年你都和阿布在一起……」她想起了寒假中的同學會,這兩個被遺忘得初中同學。很多時候自己也許都無意識的遺忘了他們,不管她對阿布是期望還是失望,只有楊煒對他的態度沒有絲毫變化過。作為老師眼中的乖乖女,同學們心目中的優等生,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裡面,這兩個人肯定都這樣一路扶持安慰自嘲走了過來,也許他們經常互相嘲笑,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看不起過對方。他們和自己似乎不是一個世界的,別人不理解他們,他們互相理解;別人譏笑他們,他們就互相調侃;別人……他們……
楊煒應該還不知道阿布這個學期就要遠走美國。自己以前一直以為她對布挺的感情無人可及,但其實楊煒一點都不輸給他。到時候他知道阿布要走了,心裡會怎麼想?阿布,你就這麼狠心拋下你最好的朋友和我去那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嗎?沒有我和楊煒,你會寂寞嗎?你會不習慣嗎?你會……想我們嗎?
「……這麼多年你都和阿布在一起,很多時候幫我照顧他,哪怕我顧不到的地方,都還有你。」她說著,兩人不明白今天的晉靜是怎麼了,傻愣愣的看著她。
「阿布能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覺得很慶幸。我不是代他感謝你,我是自己要感謝你的。」說完晉靜復又看著布挺,真想對他說:「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但是不爭氣的自己就是無法將這話說出口。難道習慣了自己管教阿布的身份,讓她沒辦法當一個希望哥哥照顧的妹妹了嗎?
布挺迷茫地看著晉靜,他不明白今天的晉靜是怎麼了。
晉靜歎了口氣,扭回了身子,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語。同桌裴文雪輕輕觸碰她:「怎麼了?」
晉靜把頭埋在胳膊裡面搖搖。裴文雪回頭看著布挺和楊煒問:「她怎麼了?」
楊煒搖搖頭,布挺則聳聳肩:「不知道。」
三個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趴在桌子上的晉靜。
※※※
楊煒的父母一大早就去單位請假,然後回家匯合再去兒子的學校。路上他們不停的猜測著班主任老師叫他們兩個都要究竟是為了什麼,一定是大事。最後猜了半天,他們都認為肯定和馬上就要舉行的期中考時有關。自己兒子雖然不怎麼爭氣,但絕對不是什麼惹事生非的人,除了學習成績,他們想不出其他需要他們去學校的理由了。
上個學期雖然兒子考了倒數第三,比期中考試的倒數第二進步了一個名次。但是他們在發現兩次倒數第一是同一個人,倒數第二又是布挺之後,馬上否定了兒子的努力和成績,甚至宣稱不排除他們兩個聯合起來故意放水的可能。因此這個倒數第三非但沒有解放楊煒,反而讓他的寒假失去了自由。
帶著對自己兒子的強烈不自信,兩人敲開了高一三班班主任辦公室的門。
但當他們推門而入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辦公室裡面不單單只有班主任翟老師一個人,在他旁邊還坐著一個年輕人。兩人明顯在聊天,發現他們的到來之後都很熱情的站了起來,面帶笑容地招呼道:「是楊煒的家長吧?我們上個學期家長會見過的。來,進來坐吧!」他指指屋內的兩把椅子。
兩個人搞不明白為什麼班主任老師見到他們笑得如此高興,自己兒子學習成績不好應該不會這樣笑吧?
他們不知道老師叫他們來究竟是為什麼。
兩人剛一落座就迫不及待的詢問道:「那個……翟老師,請問我們的兒子犯了什麼錯?學習成績又下降了嗎?」
翟貴順微笑著搖搖頭:「楊煒在學習方面一直都很努力,這點你們放心。我叫你們來呢,是因為昨天你們的兒子,楊煒他和同學之間起了一些小糾紛……」
李靈不動聲色看著翟貴順和兩位家長瞎扯,他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說服兩位家長同意解除對楊煒的「足球禁令」,上場比賽的慘敗讓他意識到憑借自己的力量還沒有辦法帶領球隊取得勝利,他需要一個有能力的助手。而能夠一個人帶領弱隊三班成為全校亞軍的楊煒顯然具有這種能力。
在弄明白自己的兒子不是因為學習成績差,而是因為在學校和人打架才被叫來的兩位家長,終於把心放下去了。打架這事情我們可以暫時拋開不談,只要孩子不是學習成績變差那就行。
「好的好的,翟老師我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作爸爸的忙不迭點頭,打肯定是要打的,不過不會打那麼狠了。只要學習成績上去了,你就是要抽煙咱也干……
翟貴順擺擺手:「其實啊,對於孩子還是要教育為主。棍棒底下出孝子現在已經不時興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們希望和你們商量。」
聽到老翟這麼說,李靈很配合的站起來,對兩位疑惑的家長和善地笑笑。
「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學校足球隊的主教練,李靈老師。」翟貴順對兩位家長道,今天的他真是難得沒有把臉板起來呢。
楊煒的父母吃驚地看著這位長的很敦實,眉宇間卻還有些匪氣的男人,竟然是學校的老師,而且還是足球隊的教練!這是唱的哪一出呀?咱們孩子什麼時候和校足球隊扯上關係了?兩個老師都笑瞇瞇的看著他們,反而更讓他們心裡七上八下,拿不準了。
今天這趟學校之行,有古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