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匯演預選中三班的節目成了第一,這讓三班上下都很高興。一方面證明了他們的實力,一方面也證明了班主任老師關於演出服裝的指示是多麼的英明。如今是眼球時代,吸引力才是第一生產力……能夠把觀眾的眼球牢牢吸引住,你就成名了。比如網絡上的芙蓉JJ、流氓雁、四月丫頭、阿丫蛙蛙……等等。
三班成名了,繼校足球比賽之後,他們再次成為全校討論的焦點,這種討論不光在學生中間存在,在老師們之間也能聽到。
既然有這麼多人關注,那麼排練肯定要更加刻苦努力了。三班在剩下的幾天時間裡面,繼續排練他們的節目,力求做到精益求精。而布挺呢?也獲得了繼續在自習課上去操場跑圈的權利。
自習課的操場又恢復了平靜,只有他一個人在跑道上一圈一圈跑著,直到下課鈴聲的響起。
有時候他也會想:自己幹嘛要這麼傻乎乎的不停跑圈?除了跑步還能做什麼?自己想要當一個能夠飛身撲球的門將,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天他還在學校操場跑道上一圈又一圈的跑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雖然會這麼想,布挺卻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替換掉跑圈。他不知道門將要如何訓練,那本有插圖的書已經扔給了李靈,而且還讓他很生氣,自己是不要再指望什麼了。算了,改天去新華書店買本回來吧,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到相同的書。
有插圖真是好,就算沒人教,自己看也能看的大致明白。照葫蘆畫瓢他還是會的嘛。
所在沒有買到書之前,他還是只能跑圈。這樣跑步真的收到了成效,最起碼很多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腳上綁的沙袋護腿,它們彷彿和自己的腿融為一體,分不出彼此。
直到有一天他嫌那幅護腿輕了,想要在裡面裝鉛塊,卻不知道鉛塊應該去哪兒買只能作罷。
※※※
晉靜這幾天真的很忙,預演的成功讓她變成了大忙人。每天都要忙著排練,回到家都不能例外。她很投入,發自內心的想把這個節目表演好,為此她甚至放下了對陳露露的偏見,主動和她在私下裡合練,並且想著花樣的提高節目的受歡迎度。
因此,她似乎也沒有心思去關心布挺的訓練進度了。
「喂,晉靜。我給你說啊,我今天又跑了好久,感覺身體變輕哦……」布挺打算給晉靜分享一下自己最近鍛煉的成果,但他發現晉靜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她耳朵上戴著兩個耳塞,正在聽MP3。
他撇撇嘴,放棄了原先的想法,埋頭複習功課了。
臧劍抬起頭看看布挺,又看看晉靜,什麼都沒說也埋頭繼續看書。
過了一會兒,晉靜才突然摘下耳機問布挺:「阿布,你剛才給我說什麼?」
布挺翻了一個白眼:「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
晉靜看著布挺。
布挺也覺得自己剛才話說的有些不對,他補充了一句:「你在幹什麼呢?」
晉靜掏出MP3:「聽《祈禱》的伴奏。好久不唱歌了,我怕演出那天跟不上節奏,後天就要綵排了啊!」
布挺擠出一絲笑容:「是嗎?努力是好事……你繼續努力吧,我不打擾你了。」
晉靜看看布挺,然後把耳塞重新戴上,沉浸在了音樂的世界。
布挺發現臧劍一直盯著他在看,他問道:「你想說什麼嗎?」
臧劍搖搖頭:「在下沒有什麼想說的。」
「靠,那就看書!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布挺沒好氣地說。看著臧劍聽話的低下頭去,他瞟了瞟專心於音樂中的晉靜,隨後也埋頭看書了。
※※※
李靈終於能夠下床走路了,不過還有些一瘸一拐。在家中床上躺了十來天把他悶的夠嗆,這十幾天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了在外面和那些學生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充滿了青春的活力。不似以前,他成天悶在家裡做「御宅族」,感覺日子過的頗有些頹廢。
所以當能夠下地走路後,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學校去看看……去看那裡的美女們,他的兩個經理人,他的球隊……以及那個一走了之,害自己在家裡躺了十來天的罪魁禍首。
出租車停在學校門口,李靈從車裡面艱難的鑽出來,仰頭看著求知中學的校門,心生感慨:老子胡漢三又回來啦!
※※※
布挺又重新坐在了操場看台上,無聊地看著熱鬧的球場。僅僅幾天,這裡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他只能再次成為看客。今天是節目綵排的日子,再過兩天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2005年的最後一天。那天學校會在禮堂裡面舉行文藝匯演,這是大家都期盼的日子。隨後就是2006年的元旦,三天的假期之後一切又會恢復正常,這操場也一樣。
到時候他又該去哪兒呢?
他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踢腿,綁在小腿上的沙袋已經慢慢感覺不到它們的重量了。他不知道如果換成鉛塊自己的表現是否可以比上次好。
球場上踢球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多了不少新面孔。當然也有不是來這裡踢球的,比如在跑道上散步的那些親密戀人們。布挺有種「自己的地盤被霸佔」的感覺,但是他總不能用校園廣播宣佈操場屬於他,讓其他人都滾蛋吧?
看著那些在跑道上攜手漫步的戀人們,布挺心裡就有火——你說你們要散步繞著學校走一圈多好,人家談戀愛都往沒人的地方鑽,你們倒好,偏偏往人多的地方來,湊熱鬧是不?來跑道上不跑步,你散步,這不是「佔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嗎?中國國土資源這麼緊張,都讓你們這樣浪費,那還得了!?
在心裡詛咒完那些在跑道上散步的戀人第二天就分手之後,布挺趴在欄杆上歎氣。其實他清楚,自己不過是在找借口而已,如果他真要跑,人家幾對情侶散步怎麼也不會礙著他的。
晉靜和阿劍,還有楊煒去參加綵排了,高一三班是唯一一個幾乎全班出動表演節目的班級——之所以要加一個「幾乎」,則是因為布挺被排除在外了。現在身邊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他覺得特孤獨。
他突然想給晉靜炫耀自己竟然把跑步堅持了十三天;想告訴楊煒自己要實現他的夢想;想給李靈教練道歉,讓他失望了;還想對阿劍說,自己也有些喜歡上這小小的東西了,因為決賽輸了之後他心裡很難過很難過……還有王薇,自從校足球隊停止訓練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到王薇並且和她說話過,她看上去似乎很忙。他到現在還惦記著王薇要表演的節目,預選賽那天之後他問過晉靜,得到的答案是晉靜也不知道,因為兩個班級的節目相隔時間很長,而他們表演之後就回教室了,沒有看到王薇表演的節目。
當時布挺很失望,不過轉念一想再過幾天不就能在文藝匯演上看到了嗎?也就沒什麼了。
布挺將十指張開,凝視著這雙手,隨後將兩手大拇指相對擺成了一個半圓狀,拇指和食指中間好像一顆心。這是他在那本書中偶然翻到的一頁內容,講門將的正確手勢。就是因為當時覺得雙手中間的鏤空部分很像一顆心,他才印象深刻的。
這樣就能抓住比手還要大很多的足球了嗎?無論那足球飛過來的力量多大,角度多刁,自轉多強烈?布挺有些懷疑,但是現在也沒球讓他試驗一下。
就在此時,突然從球場飛上來一隻皮球,目標正是坐著發呆的布挺。這球速度很快,力量自然也很大,旁邊有人在驚呼,下面也有人想要出聲提醒他:「小心……」
布挺只覺得眼前好像有什麼東西向他飛來,正在出神的他於是乾脆舉起雙手,保持剛才的姿勢迎向了飛來之物……
「彭」的一聲,沒有發生旁人想像中的被打中頭部的事故。布挺驚訝地看著手中的足球,他手還保持著舉起來的姿勢,足球卻牢牢被他「吸」在手中!是的,吸!就好像他掌心安有吸盤一樣。手與地面垂直,足球卻沒有掉出來。布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手掌按照書裡畫的那樣半張之後,也許只能蓋住足球的三分之一,為什麼能把一顆來勢如此迅猛的足球牢牢接住呢?難道自己會魔法?
他歪頭看著足球,決定好好研究一番。沒想到下面突然出來一聲大喝:「喂!同學,把球扔過來啊!別看了,那是我們的球!」一個身材瘦小,但是說話中氣十足的學生向他招手,示意他把足球扔下去。
布挺這才反應過來,他把足球扔下去之後就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在校內聯賽過程中,他就是怎麼都抓不住對方的大力射門,總會脫手,然後給對方第二次進攻機會,好幾個丟球都是因為自己脫手所致。他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沒有頭緒。沒想到現在他竟然能夠輕鬆接住一顆急速飛來的足球!
真是不可思議!
這個手勢真有如此魔力?布挺現在越來越後悔自己幹嘛要連書都扔給李靈啊……
一滴水珠落到了布挺的掌心,隨後又是一滴,布挺清楚地看見水珠砸在他手上四濺開來。
他奇怪的抬頭仰望天空,沒想到又是一滴水打在他臉上。
※※※
李靈一瘸一拐的在校園裡面亂轉,這個時候正好是求知中學下午的活動課,校園裡面人不少,但是最熱鬧得還是禮堂門口。那裡既有身著各色服裝,手持不同道具,等著進場綵排的演員,也有看熱鬧得學生。
雖然目前李靈的腿腳還不靈活,但是這妨礙不了他追求美的決心。當他看到門口為著不少穿超短裙的女生時,他決定擠上前去看個究竟。
那些飄揚的超短裙,這就是青春啊!李靈感動的想哭……
這是哪個班的女生?贊!她們的班主任!贊!她們的文藝委員!贊!他們的班長……咦,這迎面跑來的女生好眼熟……
晉靜在人群裡面認出了站在外面一臉虔誠感動表情的李靈,她有些高興的跑了出來。好久沒有見到教練了,她一直很想感謝教練對布挺的照顧和欣賞,只是因為教練受傷未能如願。
興沖沖的晉靜一直跑到李靈面前才停下,差點將腿腳不便的李靈撞倒。
「嘿!嘿……晉靜?」本來還有些惱火的李靈大喜,沒想到碰到了自己一直很惦記的兩個人之一。
「呵呵,李老師好!」晉靜鞠了個躬。
「好,你也好……哈哈,真沒想到能夠在這裡見到你。幹嘛呢?」李靈說話著打量了一番晉靜的裝扮,白色的襯衣、黑色超短裙,裸露出來的長腿將年輕女孩子的青春活力展露無遺。
「文藝匯演綵排,我們班的節目——大合唱。」晉靜指指自己身後。
合唱?李靈在心裡嘀咕道,這真是一個俗透了的節目,但是看看這身演出服裝……再俗套的節目也變得精彩起來,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的決定啊!老翟,我就知道……我們是一路貨色……
「好節目,好節目!真是好節目!」李靈鼓掌。「唱什麼歌?」
「《祈禱》,還是阿布推薦的呢!」晉靜說起這個就掩飾不住驕傲,正如她說的:這可是阿布推薦的呢!以前的布挺總給人「廢柴」的感覺,一事無成,大家都可以把他當空氣,沒人在乎他,小學同學和初中同學恐怕已經不記得他們班上曾經有一個叫做「布挺」的同學了。現在不一樣了,布挺的意見被大家採納,現在全班同學苦練了十幾天的節目最先可是出自阿布之口呢。
聽見晉靜說起那個人的名字,李靈咧了一下嘴,他右腳大拇指剛才好像突然刺疼起來。
晉靜注意到這個表情變化,她奇怪的問:「教練,怎麼了?」
「啊……沒什麼,沒什麼。說到布挺,他在嗎?我有事找他……」他還沒有放棄,希望再次說服這個孩子跟著他訓練。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對這個全校公認的廢柴如此上心,也許是從看見他堅持跑完三千米之後吧,後來又看他的最後一場比賽,那場比賽最耀眼的人其實不是打進一球的臧劍,也不是為二七班奪冠立下汗馬功勞的任少凱,而是這個有些傻氣的守門員。
說到這個問題,晉靜的情緒變得有些低落:「沒有。他不在這裡。他不參加我們的節目排練,他們嫌他唱歌難聽……」但是接下來她的語氣又變得開朗起來,「不過沒關係,他最近在按照您所說的要求刻苦訓練呢……」
李靈糊塗了:「我的要求?訓練?」
「咦?」
「你搞錯了吧,晉靜。我確實打算訓練他,可是他在第一天訓練就堅持不下去了,我的腳……」李靈指指自己的右腳,「就是因為生氣而踢傷的。我這次找他就是希望他還是能夠堅持下來……喂,你去哪兒?」
沒等他把話說完,晉靜就皺著眉頭衝了出去,方向正是運動場。
該死的布挺!竟然騙我說參加訓練,這麼多天你都幹了些什麼?!什麼時候你也學會撒謊了?晉靜心裡惱怒的想,她完全忘記了他們班還要綵排的事實。
李靈驚訝地看著晉靜衝出去的背影,伸了伸手,他有些搞不清楚情況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喲,這麼快就能下床走路了?我還以為你要在床上一直躺到200貴順頂著他招牌式的表情出現在李靈身邊。
李靈被突然打在他脖頸上的水滴激了一個冷戰。
「看到我出現你有這麼大的反應嗎?」翟貴順問道。
「不是!」李靈沒好氣地說,「好像下雨了……」
兩人同時抬頭望天,越來越多的雨水砸在他們臉上,地上不知何時已經濕了一片。
※※※
操場裡面的人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雨給打亂了,剛才還在跑道上手拉手漫步的情侶一溜煙跑沒影了,一點都沒有「雨中漫步」的浪漫情愫。而那些在球場上踢球的學生們也紛紛抱起足球撤退,冬天讓雨淋可是會感冒的。
這個城市每年冬季陰天的時間都要比晴天多,連續下好幾天的雨很正常。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昨天天氣預報分明說陰轉多雲,怎麼到了今天就變成陰轉雨了……
布挺看著越來越空曠的操場,他眼前一亮。
這不是他一直在等的機會嗎?他一個人的操場又回來了!這裡又重新是他的地盤了!
他翻身跑下看台,重新踏上紅色的塑膠跑道。身邊不斷有驚慌失措的人跑過,他突然很想笑,嘲笑他們膽小如鼠,這麼「點」雨就被嚇跑了。以前都是別人嘲笑他,如今終於輪到他笑別人了。
跑吧跑吧!全都跑掉!這是屬於老子一個人的地盤!你們佔了終於還是要還回來!
雨越下越大,布挺不在乎,他甚至巴不得這雨下更大一點,將看台上避雨的那幾個人也一併趕走。
現在他等不及剩下那些人也離開這裡了,他覺得自己的雙腳就好像加滿了油門卻踩住了離合器的汽車,它們在躍躍欲試,它們渴望盡情奔跑,他已經無法壓抑自己內心的衝動——他想要跑,不停地跑,盡情地跑,不去考慮過了元旦自己會怎麼樣這種無聊問題。
看著從自己腳下延伸出去的紅色跑道,布挺深吸了一口氣……
「跑!布挺,跑!」
這句以前只敢在心裡默念的話終於讓他用嘴大聲喊了出來。隨後他昂著頭衝了出去,雨水迎面打來,吹進他的嘴裡、鼻孔裡,甚至是眼睛裡,他不在乎。他張大了嘴巴,瞪著雙眼,雙手用力擺動,在空無一人的跑道上向前奔跑。
※※※
晉靜氣喘吁吁的跑到運動場,發現那裡已經空無一人。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天上到下雨了,大家可能都被這雨趕跑了。那麼布挺呢?他又在哪裡?回教室了嗎?
就在她打算轉身回教室找布挺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跑!布挺,跑!呀喝!」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雨霧中向她跑來,他拐過一個彎道,進入直道。他似乎很興奮,嘴裡不停的喊著這句話,而且從聲音中還能聽出來他在笑!
那個身影從晉靜身前跑過,完全沒有看到就站在跑道邊上的她。他盡情的在雨中奔跑,彷彿整個世界都只有這麼一圈四百米的跑道和他一個人,風雨阻擋不了他。每當他累得停下來的時候,那個聲音就會響起,然後他就彷彿得到了號令的士兵,重新挺胸抬頭向前跑。
多麼驕傲……
晉靜顧不上雨水淋濕了她的長髮,打濕了自己的襯衣和裙子,又滲進鞋襪裡面。她就站在那兒,癡癡地看著跑道上的布挺,雙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眼眶中的淚水和著臉上的雨水一併流了下來。
雨越下越大,看台上的幾對男女終於受不了,他們頂著校服跑下來,快步從晉靜身邊跑過,嘴裡還不忘評價跑道上的布挺:「看呀!神經病!」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雨中的晉靜,補充了一句:「還是兩個!」
晉靜不理會他們,她依然站在那兒。
布挺突然發現跑道邊上多出來一個人,這麼大的雨都沒有把人趕光嗎?他扭頭看去,正看到晉靜一臉微笑地也看著自己。他慢慢停了下來,站在跑道上。兩人就這樣對視。
「跑……阿布,跑!」晉靜對布挺說,她揮了揮手。
布挺聽話的重新跑起來,每當他累了想要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就會聽到場邊有一個聲音在喊:「跑,阿布!跑啊!」
然後他就好像充滿了電的蓄電池,挺胸抬頭繼續向前跑。彷彿整個世界都只有這麼一圈四百米的跑道,但是這一次有了一點不同,他不再是獨自一人,而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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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向《阿甘正傳》致敬!
下次更新時間: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