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劍來的第二天,布挺和晉靜都遲到了。
其實,布挺遲到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晉靜遲到絕對是她上高中以來頭一遭。看上去,兩個人的精神都不是很好,大早上的顯得很疲勞。
班主任很奇怪的分別問了兩個人,以下是兩個人不同的境遇。
「晉靜啊,怎麼遲到了?」
「對不起,老師,我睡過了,昨天輔導布挺功課太晚了。」晉靜低頭認錯。
「嗯,你很誠實啊。進去吧,下次注意一點。」
晉靜點頭出了辦公室,然後對布挺伸出兩個指頭:「V」。
布挺接著進去。
「布挺啊,怎麼遲到了?」
「哦,老師,我睡過了,昨天複習功課的太晚了……」布挺低頭認錯。
班主任斜著眼睛看看低頭的布挺,「幹嘛低頭?心虛?布挺,老實說,你說你自己複習功課到太晚,以至於今天睡過頭,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你上課只看漫畫書,回家抄晉靜作業的行為我已經非常清楚了……這樣吧,今天擦一天黑板算是懲罰。以後記得,遲到就是遲到,不要編這種借口。」
班主任揮揮手,布挺就像被打飛的蒼蠅一樣,耷拉著腦袋從辦公室裡面飄了出去。
實際上,他確實撒謊了,晉靜也撒謊了。他們都不是因為睡過的原因遲到,而是因為家裡那個什麼都不懂,還特別喜歡問為什麼的房客。
晉靜和布挺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喊了聲報告就走進了教室,晉靜坐下來,掏出課本,打起精神認真聽課,而布挺則把書包往課桌抽屜裡面一塞,然後把頭放在桌面上,開始補覺。
楊煒坐在他旁邊,低頭看漫畫,絲毫沒有理會旁邊那頭死豬。
※※※
其實今天早上布挺算是起的早的了。以往七點半上早讀,他總要捱到七點二十才起床,然後臉不洗牙不刷頭髮也不梳的騎著自行車向學校衝去。
今天是因為家裡面乒乒乓乓的讓他沒法繼續睡下去。
一開始布挺以為是外面誰家裝修施工,也沒有太在意,可是後來又覺得不對。他們這個巷子裡面左鄰右舍都是熟悉人,鄰里關係都挺好的,從來沒有聽說什麼大清早裝修房子的事情。而且更重要的是,就這裡的破房子,真要裝修恐怕最後就成了拆房子了……
他穿著一個大褲衩跳下床,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早就在製造噪音。
結果他站在客廳門口忘記了自己近乎全裸的現實——因為看見了讓他驚呆的一幕。
昨天晚上突然出現的那個少年臧劍正在客廳裡面踢球!對,沒錯,是在踢球,踢他隨身攜帶的那隻小皮球。
他看見小球在臧劍的身體各個部位——當然除了手——之間上竄下跳的,原諒布挺有這種詞來形容,因為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了。小球就像有生命的小動物一樣,在臧劍的肩膀上,頭頂上,足尖,腳背,大腿,小腿,胸膛……不斷的跳來跳去,不管臧劍是什麼姿勢,不管用哪個部位,什麼動作,那個小球就是不落地。而且看臧劍的姿勢,就好像在跳舞一樣,非常優美。
布挺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把皮球控制的這麼完美,也許就算那些世界級球星也辦不到吧——布挺從沒看過職業足球。
臧劍發現自己身後有人在看,他把小球接在手中。然後擦了擦汗,對布挺說道:「您起來啦?」
布挺呆呆的點點頭,他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臧劍這時才發現自己是在別人家中,而不是平常鍛煉的小樹林裡。
「非、非常抱歉!在、在下不小心忘卻了身處之環境!吵醒了您,在下罪該……該萬死!」說著臧劍就要下跪,還好布挺反應快,一把拉住了他。「我的祖宗!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見人就下跪!你這樣真被人當作日本鬼子拖出去打,我可不管你。」
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晉靜出現在門口。布挺沒想到晉靜這個時候就來了,晉靜推門看到眼前的這一幕,猛地愣住了,另外兩個人也愣住了,於是他們就怎麼沉默了半天。
過了一會兒,晉靜指著布挺叫道:「噢——!原來你還有這種性趣嗎?」
布挺反應過來他還穿著內褲,現在又拉著臧劍,確實容易給人造成那種誤會,連忙鑽進了臥室。
晉靜看著布挺用力關上臥室門,這才笑出來。臧劍一直恭恭敬敬的站在旁邊,沒有說話。在他眼中,晉靜和布挺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感情似乎很好,應該是愛人。咳,如果晉靜和布挺真的聽到臧劍的心聲,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晉靜看看一邊站著的臧劍,她覺得這個少年實在可愛,聽話的不得了。「那個……阿劍。」她喜歡用「阿×」這種稱呼來叫關係不錯的人,「我們一會兒去上學,晚上才回來,你一個人在家裡,不要隨便出去啊。中午餓了就用微波爐熱飯吃。」晉靜昨天晚上抽空給臧劍炒了一份蛋炒飯,放在冰箱裡面的。
「在下明白。」臧劍點點頭,晉靜怎麼看都像她幻想中的大俠。舉手投足,有板有眼的。
「覺得寂寞了,就看看電視。」晉靜隨開了客廳中的背投電視,突然出現在屏幕中的早間新聞播音員把臧劍嚇了一跳。他猛地跳起來,遠離了電視機。
布挺正好換完衣服出來,開門就看到臧劍這身手敏捷的一跳。「哇嗚……」他吹了一聲口哨。
晉靜奇怪的看著臧劍:「昨天不是給你說的很清楚了嗎?電視就是一種裡面會出來很多東西的盒子……」
臧劍也驚覺自己失態了,他連忙作揖道歉:「很、很抱歉,在、在下不是故意的。雖然晉靜小姐您曾經教導過我,但是在下第一次看到這『電視機』仍然無法抑制內心之驚訝,所以才、才作出這種失禮之舉動來,還請兩位大……呃,兩位原諒在下……」臧劍說完額頭上的汗水都冒出來了,他生怕自己的舉動讓兩位救命恩人討厭他,如果被趕出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因為害怕臧劍亂跑,所以布挺把這屋子外面的世界說的恐怖無比。晉靜對於布挺這種醜化歪曲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成果的做法並沒有提出反駁,但是昨天晚上布挺一邊說,她一邊在下面掐他大腿。
晉靜覺得好笑,這個臧劍真是太小心了。她連忙微笑著安慰道:「沒有啊,我們怎麼會責怪你呢……」
一邊的布挺打斷了晉靜毫無營養的話,直切主題:「我剛才看你跳那一下很靈活,這是你踢球的效果嗎?」
布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道:「不單單是,在、在下還會一些拳腳功夫……」
「哇塞!」布挺猛地撲了上去,「快教我!教我,師傅啊!徒兒這就給你下跪啦!」說著布挺還真的就往下跪。
這次換臧劍拉住他:「這……您不是說下跪的都是日本鬼子嗎?」
「啊?」布挺半蹲在地上,這才反應過來。
晉靜在一旁笑的很開心。
雖然沒有拜成師,但是布挺仍然對臧劍的功夫很感興趣,纏著他問東問西。晉靜也對此很有興趣,她在一旁傾聽,偶爾會發表一些自己的疑問和看法。
就這樣,當兩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時間距離他們第一節課開始只差十分鐘了……
※※※
私立求知學院的課程安排非常人性化,換個說法就是很輕鬆。上午上五節課,每節課四十分鐘,課間休息十分鐘,頭兩節課之後有一個大課間,是全校集中到體育場上做課間操的時間,長達二十分鐘。中午基本上都在學校食堂吃飯,午休時間從十一點四十到下午兩點半。每天下午只上三節課,剩下的時間是自習和自由活動時間——因為非常注重素質教育,所以活動時間每天都有,方便學生們進行各種體育鍛煉和課外興趣小組的活動。
上午第一節課之後,體育委員把全班男生召集起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宣佈。布挺和楊煒從不關心什麼集體活動,但是好歹他們還算男生,所以也跑不了。
「各位兄弟,是這樣的。上頭召開了關於秋季運動會的動員會,大家都看到了吧,昨天王薇找我就是去……」沒事喜歡擺官兒譜的體育委員陳濤正準備炫耀一下自己和王薇並肩同行,結果話剛起了一個頭就被人打斷了。
「廢話少說,直接來緊要的。」出聲的是班裡面的所謂高材生。這個班級只有兩種人對集體活動漠不關心,一種是白癡二人組,一種則是那些學習成績很好的「高材生」。
陳濤不滿的瞟了對方一眼,然後切入正題:「其他項目都好辦,就是這個三千米長跑……你們誰想要報名?」他抬頭看著大家。
話音剛落,一群人紛紛後退一步,堅定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憐的體育委員歎了口氣,「幸好我早有對策!」他從自己的課桌抽屜裡面拿出一把紙條,緊緊捏在自己手裡。「抽——簽!」
眾人再退一步……
「我靠,你們這群沒種的……算了,布挺,楊煒,你們先抽!給他們做做榜樣!」體育委員將手伸到兩人面前。
人伸手隨便從裡面抽了兩張紙條,然後大家都看到那下面寫的清清楚楚的「跑」字……
體育委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中剩下的紙條揉成一團,然後拿出他班級籃球隊隊長的實力,將紙團精確地投進了垃圾桶。「真可惜!」他歎息著,「本來我還想在王薇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唉,現在這大好機會只能讓給你們兩個人了。」說完他還一臉沉痛的拍拍兩個倒霉蛋的肩。
其他人早就長出一口氣,然後一哄而散了,只剩下兩個傻瓜拿著紙條在那兒發愣。
※※※
中午吃飯的時候,倒霉蛋二號趴在晉靜面前不停的唉聲歎氣。「你說,布挺,我們去買彩票可能都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吧?」楊煒有氣無力的挑著餐盤裡面的青菜,一想到要跑三千米,他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晉靜在對面哭笑不得:「兩個笨蛋!人家分明就是要整你們,找兩個替罪羊罷了。他手中的紙條恐怕寫的都是『跑』,否則他為什麼要讓你們先抽,而且你們抽完就把剩下的都扔了?」
楊煒敲敲自己腦袋:「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哦……但是人選都報上去了,現在我們還能怎麼樣?」
晉靜看著楊煒的身材,快趕上一肉球了,平時爬二層樓都直喘氣,這樣的身體去跑三千米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她看過一些新聞報道,據說有學生在校運動會的時候跑不猝死案例……
「嗯,我有一個主意。」晉靜說。
「啥主意,說吧!俺們可都指望你了……」楊煒的表情彷彿見了給他壓歲錢的親人一樣。
「你們一開始跟著大部隊跑,跑上幾圈,然後假裝體力不支,摔倒在地,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提前下場了呀。」晉靜點著頭指教楊煒和布挺。
楊煒聽的不住讚歎晉靜冰雪聰明,而布挺卻沒有反應。晉靜發現他的目光已經歪到了窗外,陽光下一名長髮女孩和同伴經過,她微笑著,俘獲了不知道多少少年的心……
晉靜厥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