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酉時左右,關軒雅看著大哥從杭州捎來的信件,無非都是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不忘再三叮囑要照顧好自己,看來三弟前陣子寫回去的家書,應該還沒有收到,所以信中並沒提到司徒家的冤屈是否得到平反。
於是,關軒雅讓小廝準備了文房四寶,親自回信,除了讓兄長能夠安心,也希望他知道自己有意迎娶司徒芍葯的事,如果時間上來得及的話,更希望兄弟倆能在同一天成親。
「派個人送去民信局。」他將封好的信件交給小廝。
小廝謹慎地接過,馬上轉頭出去了。
「……不過這個願望還是得等芍葯點頭才行。」關軒雅在口中低喃,想起昨天司徒青黛來訪之後,他便決定不去找司徒芍葯,就算多急著想說服她,那也得等當事人想通才行,否則不管他怎麼說,她也是聽不進去。
所以關軒雅只能耐心地等待,直到司徒芍葯主動來見他為止。
「二哥在休息嗎?」三少爺的聲音在外頭晌起。
關軒雅偏首望著房門口。「沒有,快進來吧。」
「我還在想難得今天能早一點回府,就想跟二哥一塊吃頓飯。」已經換下官服的三少爺走到桌案旁,瞥見文房四寶,隨口問道:「在寫信嗎?」
「這是今天剛收到的。」關軒雅將兄長捎來的信遞給了三弟。「所以方纔我就回了一封,也告訴大哥司徒家的事已經順利解決,免得他擔心得寢食難安。」
看完了信,三少爺把它折好收妥。「那麼二哥和司徒伯伯的女兒的事呢?大哥若知道二哥動了成親的念頭,一定比誰都還要來得高興。」
「我在信上有稍微提了一下,不過……就怕不成功,讓大哥白高興一場,所以沒有說太多。」關軒雅輕描淡寫地說道。
三少爺望著一向堅強的去面對身體病痛的二哥,只要自己能幫得上忙,真的很希望為他做點什麼。「我讓人去準備晚膳。」
「咱們兄弟難得坐下來吃頓飯,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他微哂地說,就算還不餓,也不想讓三弟失望。
就在三少爺起身,要去叫奴僕把晚膳端到房裡來,伺候關軒雅的小廝回來了,原來是有客人來訪。
關軒雅跟小廝再確定一次。「你說司徒伯伯他們來了?」
「是,二少爺,司徒老爺和司徒夫人,以及司徒家的二小姐都來了。」小廝又睇向另一位主子。「現在人全坐在大廳等候,說是為了前陣子司徒家二小姐被關在大牢,三少爺四處奔走的事,想要親自來跟三少爺道謝。」
「原來是這樣。」三少爺頷了下首。「二哥,那我先去招呼客人。」說完,他便往大廳走去。
待三少爺在大廳見到司徒仁一家,彼此先寒暄一番。
「司徒伯伯和司徒伯母真是太見外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更遑論咱們兩家的交情,更不能袖手旁觀。」三少爺一臉笑容可掬地說。
司徒仁依舊滿口感激。「幸好有你們兄弟倆在,否則芍葯這條小命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芍葯,還不快點謝謝人家。」
「謝謝。」司徒芍葯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著這位關家三少爺,但她依然覺得關軒雅比較容易親近,而眼前的年輕男子看似客氣有禮,不過卻像隔了層紗,讓人看不清他的笑臉。
三少爺睇著眼前男裝打扮的姑娘,因為她是司徒伯伯的女兒,又有可能成為自己的二嫂,這才願意說上兩句。「你該謝的是我二哥。」
「這個我也知道。」她咕噥地說。
「可惜我二哥今天身體微恙,不能見客……」三少爺心中一動,撒下了個小小的善意謊言,想知道司徒芍葯的反應,況且兄長見到她應該也會很高興。
司徒芍葯臉色一變。「他哪兒不舒服了?嚴不嚴重?」
「說嚴重也不是太嚴重……」他模稜兩可地說。
「我這就去看他!」司徒芍葯什麼都顧不得,轉身就衝出大廳,往關軒雅居住的院落奔去。
她依稀還記得上回來時走過的路,一路跑著,想到關軒雅這段日子為了她,擔足了不少心,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病倒的,司徒芍葯愈想愈是心疼,想見到他的慾望超過一切。
應該是這間沒錯!
才這麼想著,司徒芍葯已經砰地一聲,使勁地推開房門,嘴裡不禁大喊著:「關軒雅——」
「咳咳……咳……」關軒雅端起周大夫送來的人參湯,才喝了一口,就被她的叫聲給嚇了一大跳,馬上嗆咳起來。
「你怎麼咳得這麼厲害?要不要緊?」司徒芍葯趕緊幫他拍背。「周大夫怎麼說?快把藥方子給我,我去幫你抓藥回來……」
「芍……咳……芍葯,我沒事……」他想阻止她再拍下去。
司徒芍葯紅著眼眶啐道:「都咳成這樣還說沒事?你不要老是擔心會給人家添麻煩,就一味地忍耐……有不舒服就要說……」
「芍葯……」關軒雅笑歎地喚道。
她哽聲地數落道:「你就是這個樣子……萬一真的娶了我……反倒害得你被人家嘲笑娶了個聲音這麼可怕的女子為妻……你又只會忍氣吞聲的……這樣會很傷身體的……我也會很心疼……」
這番話讓關軒雅胸口抽緊,立刻起身,張開雙臂抱住她。
「關……軒雅……」司徒芍葯面如火燒地喚道。
關軒雅只是緊緊摟住她,好半晌都沒有出聲。
「你……怎麼……不說話……」她羞得連話都結巴了。
「我知道這樣抱著你不合禮教,但還是想這麼做……」關軒雅拋開所有世俗的顧忌,希望能用真實的行動來讓司徒芍葯明瞭自己的決心。「更想讓你知道,就算將來真的有人嘲笑我,我也不會忍氣吞聲,而是會當面告訴對方,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喜歡,因為那是你的一部分,我當然就要全盤接受……」
司徒芍葯偎在他單薄的胸膛上,淚水也不知何時滾了下來。
「那麼我呢?要是有人問起,為什麼你要嫁給一個數度在鬼門關前徘徊的男子為妻,難道就這麼想當寡婦?」他換個角度問道。
「呸、呸、呸!」司徒芍葯掀眉毛瞪眼睛地看著他。「我不會當寡婦,也不會讓你太早死的……我會把你從鬼門關裡拉回來,會拚了命的保護你,一定不會讓你被閻王爺給抓走的……」
關軒雅眼底的淚水迅速凝聚了。「那麼你不就更應該嫁給我,這樣才能守在我身邊,我可是全靠你了。」
「我……」她好心動,好想點頭答應。
「除了家人,我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想擁有一個人過,想要天天見到她,不管是在病痛中,還是開心地大笑時,都能牽著她的手,一塊地分享……」關軒雅捧著她的小臉,傾訴著讓司徒芍葯淚水直流的愛語。
「你好可惡,做什麼要說得這麼好?」她不斷地抽噎。
「那就點頭答應……」關軒雅慢慢地俯下俊首,吻上她的眼皮,接著吮去那一顆顆帶著鹹味的淚水。
司徒芍葯被他這個親密的動作給蠱惑了,不但不想推開關軒雅,反而想要靠得更近,其實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和他分開,想到等他回了杭州,彼此分隔兩地,要見上一面談何容易……
心裡的渴望漸漸勝過了那道心結。
這世上再沒有比嫁給關軒雅為妻還要幸福的事了。
見司徒芍葯尚未做出最後的決定,需要再加把勁,於是關軒雅的嘴唇一寸寸地滑下,直到覆住她的為止。
為了讓她不再執著於那小小的缺憾,關軒雅可不介意用上一點心機,就算身子骨不好,終究還是個正常的男人,何況喜歡的姑娘就在懷中,不可能坐懷不亂,只要將司徒芍葯吞吃入腹,到時不想嫁給他也不成。
關軒雅循著男性的本能,用舌尖輕輕滑過她的唇線,聽見司徒芍葯發出一聲喘息,他張嘴含住她的小口,吮著、咬著,身軀也跟著繃緊發熱了。
儘管彼此只是唇齒相接,動作還相當生澀,但是只要雙方都有心,那麼熱情便能迅速地將兩人都點燃。
「嗯……」司徒芍葯被親到整個人開始暈陶陶的,連雙腳都有些虛軟,只能往關軒雅的身上靠去。
而關軒雅也因為多了她的重量,一時支撐不住,腳步跟著往後退,才退了幾步,膝蓋就碰到床榻,整個人跟著往後倒。
「啊……」司徒芍葯還來不及站穩腳步,更別說拉住關軒雅,兩個人就這麼跌到床榻上去了。這一跌,讓兩人笑了出來。
「芍葯……」關軒雅用指腹輕撫著她的唇瓣,惹得司徒芍葯的臉蛋更紅了。
接下來,也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當四片唇貼在一起,比方才更加熟稔,也知道該怎麼去品嚐對方。
就在這當口,三少爺帶著前來關心病情的司徒仁夫妻進來了。
「二哥,司徒伯伯他們來看……看你……」三少爺本來想偷偷跟兄長套招,免得方才撒下的小謊穿幫了,想不到卻撞見不該看到的狀況,想要阻止走在身後的人已經太遲了。
跟在三少爺後面進來的司徒仁夫妻也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目瞪口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了。
「爹……娘……」司徒芍葯整張小臉都快冒煙了,趕緊從關軒雅的身上跳起來,兩手拉好短褐,那模樣擺明了就是作賊心虛。「你們……聽我說……」
司徒夫人看到女兒壓在男人身上,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芍葯……你這是……老爺……快扶住我……」
「夫人……」司徒仁連忙伸手攙住妻子。
關軒雅一臉羞窘地向兩位長輩解釋。「你們不要誤會……咳、咳,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怪我自制力不夠……」
「芍葯,你對人家做了什麼?」司徒夫人尖聲地問。
「我……我……」司徒芍葯有口難辯。
「我是男人,不管怎麼樣一定會負責的……」關軒雅弱不禁風地站起身來。「司徒伯母請不要責備芍葯……」
聽關軒雅把全部的責任往身上攬,司徒仁夫婦更是感到汗顏。
「不是我……真的不是……」司徒芍葯大聲喊冤,明明是關軒雅先親她的,然後不小心雙雙跌在床榻上,接著……似乎換她主動去吻他了。「呃……又好像是……我去……欺負他……」聲音愈來愈小。
司徒仁聽她親口承認了,便用一根顫抖的手指比著女兒。「看看人家軒雅這麼柔弱,當然是你去欺負人家,難道還是他對你做了些什麼?」
「我……我……」司徒芍葯真的是啞口無言,因為確實是她太重,把關軒雅給壓倒在床榻上的。
司徒夫人氣呼呼地說:「現在就算你不想嫁給他,也得給我嫁,娘會親自押你上花轎!」
「沒錯,而且日子愈快愈好……」司徒仁這回站在妻子這一邊。「軒雅,是我沒有教好女兒讓你受委屈了……」
司徒芍葯看著雙親好像認定是她的錯,於是瞪向一臉「受害者」表情的關軒雅。「你快點把話說清楚……」雖然自己也有錯,不過始作俑者是他,要不是這個男人先起了頭,也不會演變成這樣。
「司徒伯伯、司徒伯母,真的不是芍葯的錯,是我一時情難自禁,願意負起全部的責任……」關軒雅的態度讓司徒仁夫妻的臉色緩和下來。「因為家兄即將在明年三月二十那天娶妻,如果兩位同意的話,希望能選在同一天成親。」他見機不可失,順理成章地提出建議。
司徒仁二話不說就點頭。「好,就這麼決定了。」
「老爺,咱們得回去準備了。」司徒夫人心底對這個女婿也早就從否定到接受了,算了算日子,得開始張羅嫁女兒所需要的東西,否則會來不及,說著便拉著夫婿往外走。
三少爺可是完全不相信自己的二哥會「柔弱」到乖乖地讓個姑娘家欺負,不過親事總算定下了,得趕緊再捎封信回杭州,要大哥拜託蘭姨再多費心點,因為兩個兄長要在同一天成親。
「那我也出去,就不打擾你們了。」他笑咳地說。
當房門重新被人帶上,司徒芍葯兩手插在腰上罵道:「都是你害的!」她瞪著元兇。
「為什麼?」關軒雅依舊擺出無辜的表情。
「現在不只我爹娘,連你三弟都以為我一個姑娘家居然做出欺負你的事……我沒臉出去見人了……」司徒芍葯又羞又氣地嚷道。
他悶笑一聲。「我三弟不會笑你的,你可是他未來的二嫂,總要尊重點。」
「你還笑得出來……」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你該不會是故意讓我爹娘誤會吧?」
「為什麼我要這麼做?」關軒雅抿著嘴角笑問。
司徒芍葯瞪著眼前看起來像小白兔一樣溫馴、善良又正直的男人,好像又不是那麼單純。「當然是為了要我嫁給你。」
「我可是有請他們不要誤會,還試圖解釋清楚。」他將她拉進懷中說。
司徒芍葯橫他一眼。「可是這樣反而越描越黑,很難令人相信……算了!事情都發生了,再說什麼也沒用,何況我也已經決定要嫁給你,只是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跟你說,爹娘他們就突然闖進來了。」
「原來如此……咳咳……」關軒雅大笑兩聲,接著又咳了起來。「不過他們來得也正是時候……」
她拍了拍他的胸口。「什麼意思?」
關軒雅表情轉為嚴肅了些。「原本還有些擔心司徒伯伯和司徒伯母不肯把你嫁給我,正好抓住眼前的機會,稍稍利用一下,才能順利得到他們的同意。」
「我現在才知道你這個人也有狡猾的時候。」司徒芍葯恍然大悟,大家都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以後我可不敢當你好欺負了。」
「所以我才說可以保護你,不會讓人有機會嘲笑你的,現在相信了吧。」關軒雅可不想再讓她看扁了。
「我相信。」司徒芍葯用雙手圈抱住他。「你真的好瘦,好像風一吹,腰就會斷掉似的,以後我會想辦法把你養得跟牛一樣壯……」
聞言,關軒雅忍不住又大笑起來了。
「那就有勞你了。」他咳了幾聲之後說。
她臉上漾開羞澀的笑意。「咱們真的要在明年三月二十日那天成親?」才剩下沒多少日子了。
「我想跟大哥選在同一天成親,相信我爹娘在地下有知,一定會感到相當欣慰。」關軒雅憶起在意外中喪生的雙親,語氣中還有著淡淡的悲傷。「何況從小到大,大哥就最照顧我,我想他知道的話一定會更開心。」
「嗯,相信生下我的娘也是這麼想。」司徒芍葯想著從來沒見過的親娘,知道她要嫁人了,也可以放心去投胎了。
關軒雅低下頭親吻她,這個吻讓他對未來更是充滿希望,因為有司徒芍葯陪在他身邊,有了可以依賴,而同樣也依賴自己的人,心……不再彷徨,不再軟弱,那麼便再也毫無畏懼。
晴朗的好天氣從冬至那天開始,已經連續七、八天了。
馬車才在關家大門外停下,司徒芍葯已經迫不及待的躍到地面。「白朮,你先回去,晚一點再來接我。」
「你們畢竟還沒成親,天天往這兒跑,這樣像話嗎?別人還以為你急著嫁過去。」白朮像個哥哥一樣的叨念著。
司徒芍葯噴笑一聲。「你比我爹娘還要囉嗦。」
「就是因為老爺和夫人都不說話,所以我才要替他們念兩句。」他沒好氣地回道。「等你們成親,天天都可以見到面了。」
「可是再過幾天他就要先回杭州,要等到成親那天我才能再見到他,那還要等好久……」司徒芍葯無法想像見不到關軒雅的這段日子要怎麼熬下去。「所以才趁他還沒回去之前,先看個過癮。」
白朮聽了直搖頭。「這是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你這口氣聽起來比我大哥還老個好幾歲,等你以後有了喜歡的姑娘,就能體會我的感受了。」說完,她馬上去敲門了。
見司徒芍葯跨進關家大門,白朮才駕駛馬車離去。
而關家的門房見到這個未來的二少夫人,也不用通報便讓司徒芍葯進屋了。
「二小姐來了。」小廝在長廊下遇到迎面走來的人,仍舊是男裝打扮,於是笑嘻嘻地打招呼。「我家主子在小花園裡……」說著,便指了個方向。
司徒芍葯小臉紅了紅。「那、那我去找他。」都怪白朮,害她開始覺得自己天天來這兒,在外人眼中,會不會很不害臊。
依著小廝指的方向,她走進了香氣濃郁的小花園內,更在滿園金黃色的臘梅中找到那道瘦削清雅的男性身影。
只見關軒雅裹著厚實保暖的斗篷,不畏寒冷,專心凝神地欣賞那些外形玲瓏可愛的臘梅,兩者融合為一體,就像一幅畫,讓她忍不住看到失神,眼皮也捨不得眨一下。
似乎感覺到有兩道視線正望了過來,關軒雅循著來源偏過俊首,覷見正癡癡看著自己的司徒芍葯。
關軒雅笑問:「在看什麼?」
「看你。」司徒芍葯臉蛋浮起淡淡的紅暈。「你生得真好看。」
他莞爾一笑。「對我來說,你才是,總是這麼精神奕奕,只要看著你,我就會很開心。」
「你愈來愈會灌迷湯了。」她嬌嗔地說。
關軒雅朝她伸出手掌。「我也只會對你這麼說。」
「這兒的臘梅開得真漂亮。」司徒芍葯馬上握住他的手,來到關軒雅身邊,陪他一塊欣賞眼前的美景。
「在杭州的家裡,只要到了冬天,也是同樣的景色,不過我一向只能從窗內往外看,因為只要踏出寢房一步,每個人都會很緊張,就是要我別出去吹風。」關軒雅無奈地笑了笑。「要像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它們,是不可能的事。」
司徒芍葯有些理解他心中的遺憾。「這點你可以放心,我不會阻止,而且還會陪著你,不過……若是挨你大哥的罵,你也要跟我站在一塊才行。」
「一言為定。」她的話讓他心情激盪。
他們在花香中相視一笑,彷彿達成了某種共識。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回到屋內,小廝趕緊奉上沏好的熱茶,好讓主子喝了暖暖身子。
「對了!聽說昨天下午有人來跟青黛提親,不過青黛知道之後就要我爹拒絕對方。」司徒芍葯一面喝茶,一面想起這件事,忍不住聊起來。
關軒雅附和地問:「為什麼?」
「聽說對方是個王爺世子,青黛說咱們不過是平民百姓,高攀不上。」她也很煩惱。「其實我也不希望青黛嫁給那種身份尊貴的男人,就怕她受委屈,而且以後想見她一面不就更難了?」
「緣分是很難說的,說不定她真有可能成為世子妃。」關軒雅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因為他跟司徒青黛見過一面,而那一面已經足以瞭解她不是個會任人欺侮的弱女子。「不過你們姊妹倆的感情真好,彼此都關心對方。」
司徒芍葯笑盈盈地說:「那是當然的,所以我才希望青黛能有個好歸宿,能遇到個懂得疼惜她的好男人。」
「你對她這麼好,讓我很嫉妒。」他佯裝不高興地說。
她緊張了一下。「我、我對你不好嗎?那你說好了,要怎樣才叫好?我一定會照做的。」
「……成親之後,你都要陪在我身邊。」關軒雅忍著笑說。
聞言,司徒芍葯嗔笑道:「這還用說。」
「當我作噩夢時,你要叫醒我。」
「沒問題。」她大聲地說。
「在我活著的每一天,都不許放開我的手……」
司徒芍葯立刻伸手握住他的,用行動來表示。
「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比你早走,你也要像這樣帶著笑容活下去,不要讓我擔心。」關軒雅回握著她的小手說。
她眼眶紅了紅。「我答應你,不過……你又怎麼知道不是我比你早走,要真是這樣,你也要堅強地活下去,不然我做鬼也會半夜跑來罵你。」
「好,我答應你。」他想哭又想笑。
「其實不要去在意到底能活多久,還不如想想怎麼珍惜活著的每一天,等我把你的身子養壯起來,咱們就可以到處遊山玩水了,你也能陪我回來探望爹娘……」司徒芍葯可是有好多的計劃。
關軒雅將她拉到大腿上坐著,想要抱抱她。
「我很重的。」司徒芍葯怕壓痛他了。
「這點重量我還受得了……」關軒雅伸臂擁住她。「芍葯,謝謝你。」
她斜睞一眼。「謝我什麼?」
「謝謝你給了我希望,我真的很高興那天不顧大哥的阻止,堅持走一趟京師,不然這輩子都不可能遇到你的。」他用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而此行最大的收穫……自然就是你。」
司徒芍葯聽了好窩心。「本來我是決定當個老姑娘,不嫁人的,結果老天爺卻把你從大老遠地送來給我,所以你才是我最大的收穫,既然是我的人了,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然後再把你養得白白胖胖,這樣大家就會誇我是個賢內助。」
「呵呵……咳咳……」關軒雅被她的話給逗笑了。
她佯怒地問:「很好笑嗎?」
「不,很感動。」他笑不離唇地說。「一切就拜託你了。」
「等你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很想你的。」司徒芍葯偎向他的胸口說。
關軒雅收攏了臂彎。「等成親那天就可以見面了……」
由於婚事的安排和準備都是兩家長輩在處理,不需要他來煩心,但還是想先回杭州一趟,親自到爹娘的墓前上炷香,告訴他們這樁喜事,這是自己的一片孝心,另外更想要為未來的妻子佈置新房,給予司徒芍葯最好的一切,也是關軒雅能親自為她所做的,再說往返的路途相當遙遠,自己的身子恐怕負荷不來,於是想出個權宜之計,那就是到時由七弟代替他上司徒家迎娶新娘子。
「另外七弟的個性不夠沉著穩重,你要多擔待。」要不是三弟有公務在身,四弟又去了揚州,也不知道事情辦得如何,關軒雅還真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大事交給這個最小的弟弟。
聞言,她哼了哼。「我會好好地警告他,要是把事情搞砸了,我會讓他拉個三天三夜的肚子,整天都離不開茅房。」
「這個威脅應該很有效。」他忍俊不禁地笑了。
司徒芍葯顧不得害羞和矜持,反正房裡沒有外人,於是又往他懷中鑽去。「那我要趁這幾天多抱你一下……」
「好。」關軒雅也不想和她分開片刻。
「回杭州之後,你要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司徒芍葯叮嚀地說。
「好。」關軒雅喉頭微哽。
「要是又作噩夢了,只要想著我,你就不會害怕了。」她又說。
「好。」他吸了吸氣說。
「還有……要想我。」司徒芍葯嗔道。
他大笑道:「好。」
於是,就在五天後,關軒雅一行人搭船離開了京師,而這次的分別,是為了再次相聚,沒有傷感,只有深深的期盼。
立春——
因為即將遠嫁杭州,所以司徒芍葯特別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間,特別是姊姊,幾乎每天晚上,姊妹倆都擠在同一張床榻上,聊到睡著為止。
「青黛,這是廚子剛做好的春餅,裡頭的配菜好香,你也吃一卷……」她端著盤子進了寢房,話才說到一半,就見姊姊想著心事,連自己進來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事。」司徒青黛收攝了下心神。
「是在想王府再過幾天就要來下聘的事嗎?」司徒芍葯自然也看得出來,姊姊並不想嫁給那些王公貴族,當什麼世子妃。「要是你真的不想嫁,那就跟我到杭州去,我把你藏起來,讓誰也找不到。」
「傻妹妹!」司徒青黛掩嘴一笑。「要是真能這麼做就好了,不過我可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到家人,還有祖先留下來的那間百安堂,事到如今,也只能看著辦,不會有事的。」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咱們又不認識王府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派人來跟爹娘提親?」司徒芍葯就是想不透其中的道理。
「聽說是關家三少爺作的媒,他和世子似乎頗有交情,爹娘跟他談過之後便答應這樁親事……」司徒青黛望著就要比自己先出嫁的妹妹,不禁握緊了她的手。「好了,你就別管這件事,姊姊也沒什麼東西可以送給你,只希望你能過得幸福,也希望那位關家二少爺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司徒芍葯不禁好奇了。
「你只要這麼說,他應該就知道了。」司徒青黛語帶保留,不想讓妹妹知道和關軒雅之間的二十年約定,免得怪她強人所難。
她一再追問:「到底是什麼?」
司徒青黛摟住最寶貝的親妹妹,想到彼此都嫁了人之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上一面。「只要知道姊姊是為了你好就夠了。」
「我當然知道你最疼我了……」司徒芍葯忽然不想這麼早嫁人,不想離開親人,更不想離開家。
說著,姊妹倆相擁而泣。
在不久的將來,她們都要迎向另一個人生,對於自己的歸宿,有著不確定感,還有幾分不安,但是……絕不會因此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