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交往的事,在心妍受傷住院這段期間被巨家人發現了,因為巨浚岳實在是表現得太明顯——
他央求巨媽媽煮魚湯送到病房給心妍喝,讓她補補身子;叫巨浚書多到她的病房巡視一下,有什麼狀況馬上回報給他知道;拜託巨浚業和巨浚琛有事沒事就去醫院看看她。
除此之外,他怕她白天太無聊,所以租了一堆漫畫和DVD給她解悶;晚上下班後,回家梳洗完也馬上趕來醫院,留在病房裡陪她過夜。
晚上八點多,護士固定推著護理車進來替她換藥。
「我大概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啊?」心妍坐躺在病床上,望著正在幫自己纏繞繃帶的護士問道。
「傷口已經沒有發炎和化膿了,應該再一、兩天就能出院,詳細情況等明天主治醫生過來查房時,你再問他會比較清楚。」護士俐落地將繃帶固定後,隨口閒聊道:「怎麼?想要出院了嗎?」
「當然啊,在醫院躺了五天,好悶喔!」心妍笑得有點無奈。
「你男友不是租了很多漫畫和DVD讓你打發時間嗎?這樣還覺得悶喔?!」護士瞥了眼堆在矮櫃上的漫畫一眼,輕笑道:「咦,你男友咧?怎麼沒來陪你?」
護理站的人員全都對心妍的男友巨浚岳印象深刻,不只因為他俊帥有型,還因為他是醫院裡的「白袍王子」——巨浚書的哥哥。
「他今天有事,晚點才會……」她都還沒把話講完,巨浚岳就推門走了進來。護士見狀,對心妍笑了笑,溫柔地拔除她手腕上的針管。「你從今天晚上開始就不用再打點滴了,我把藥放在這裡,睡前記得要吃喔!」語畢,便推著護理車走出病房。
巨浚岳將手提包放在矮櫃裡,拉了把椅子坐下,關心地道:「看來傷口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對啊,因為我都有乖乖聽醫生的話,沒有亂跑。」她笑到眼睛瞇成一條線,一副沉浸在戀愛中的甜蜜模樣。
待在醫院這幾天,她覺得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在夜裡偷偷溜下病床,和他挨蹭在小小的躺椅上,將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前,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可是下午好像有人看見你在醫院的花圃前面閒晃?」巨浚岳微微瞇起黑眸。
她的小臉瞬間脹紅,忿忿地道:「浚書哥太過分了,我明明交代他不能告訴你,他還說出去,一點江湖道義都沒有。」她噘起紅唇嘟囔著。
「什麼江湖道義,明明就是自己愛亂跑,還怪浚書告密。」他捏著她小巧的下顎,柔訓道:「萬一傷口再發炎怎麼辦,你是不想出院了嗎?」
「對不起,人家看到樓下花園的山茶花開得很漂亮,就跑下去晃晃啦!」她摟著他的手臂,柔柔地撒嬌道:「哎喲,我在病床上躺了這麼久,很悶嘛∼∼」
他低頭凝著她纏著繃帶的腳丫子,多少明白以她活潑好動的個性來說,被困在病床上有多苦悶,再加上自己前幾天都忙著和馬克修改樣版,晚上趕來醫院時她都已經睡著了,沒辦法陪她解悶。
而且,心妍會受傷這事其實也算是他害的,如果那一天他不苛責她的過失,也許她就不會被玻璃割傷;抑或那晚他再細心一些、多留意她一點,就會發現她有多麼不舒服,也不至於讓傷口發炎,變成蜂窩性組織炎。
巨浚岳抬起頭,凝著她像小狗般無辜又可憐兮兮的表情,不禁又心軟了幾分。
「你現在還想散步嗎?」他眼色溫柔地說。
「咦?」她愣怔了下。
「今晚的天氣很好,來,我帶你到樓下的花園走一走。」他指指自己的背上。
「你要背我?」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還是你要背我?」他打趣道。
她開心地攀向他結實的背部,雙手圈住他的頸項,兩人一起搭電梯下樓,穿過冷寂的長廊,來到醫院後方的花園。
寂靜的夏夜,微涼的晚風徐徐拂來,摻了幾抹茉莉花和桂花的香氣,一盞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月亮遙遠而明亮地懸掛在漆黑的天空中,心妍親暱地把臉貼在巨浚岳的肩膀上,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去偷採李伯伯院子裡那顆楊桃的事……」他溫暖厚實的背脊,喚起她心底最溫馨的記憶。
「記得啊,那時你腿短又愛跟,偷採到一半時被一隻毛毛蟲嚇到大哭,還把李伯伯吵醒,簡直是在昭告全社區的人,我們是現行犯。」巨浚岳取笑道:「最後還不是我跑回去把你背走,才沒有被李伯伯抓住。」
兒時的記憶湧上心間,兩人有默契地笑了。
他將心妍放在花圃前的長椅上,自己和她並肩而坐,任晚風吹拂在臉上,覺得愜意極了。
歷經了和卓依蘭那段互相撕扯、折磨的愛戀後,他現在更能享受與心妍在一起的平實幸福。
她瞭解他、崇拜他、依戀他、需要他,令他感覺自己在她生命裡是有重量的,而不是一個用來點綴的裝飾品。
「人家就是腿短跑不快,所以你可以放慢腳步等我嗎?」她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
「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雖然我現在很平凡,但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會努力追上你的腳步,總有一天我也要成為你的驕傲,讓你以我為榮。」
聞言,他心口一暖,伸手揉揉她鬈曲蓬鬆的長髮。「傻瓜,我從來都沒有要求你一定要跟隨我的腳步啊!」
「可是我想跟。」她的語氣很堅定。「我只希望你不要走得太快,偶爾也可以停在原地等我,要不然我怕我追得太累,撐不住,會想放棄。」她柔聲央求道。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們關心妍妹妹這麼有野心。」他捏捏她的鼻子。
「是喜歡上你以後,我的野心才變大的……」她嘟噘起小嘴,低聲咕噥道:「我想讓自己變得更好,這樣才配得上你。」
「好。」他側過臉,凝睇著她。「我就等你這雙小短腿慢慢跑過來。」
「打勾勾。」她伸出手指與他的小指勾在一起,笑咪咪地說:「還要用拇指蓋印章才行。」
「印章是要蓋在這裡……」巨浚岳狡黠地笑了,他抬起她細緻的下顎,熾熱地欺上她微啟的唇。
迷濛的月色下,兩人濃情密意地纏吻著,沁涼的晚風拂過樹梢,吹落幾朵迎風搖曳的山茶花,花瓣墜落在她的肩膀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雅香氣,將夜色襯得更浪漫有情調。
東誠傳媒集團與數家國際時尚雜誌聯合舉辦第一屆TFW時尚大賞,為了宣傳此活動,隸屬於東誠傳媒集團的節目——「時尚聚焦」,每週都會安排兩家參展的品牌服裝設計師上節目暢談設計概念,順便帶一、兩套參展衣服作為精采預告。
這一周,節目邀請齊荔時尚集團的設計師卓海威,和太泛時尚的巨浚岳與陶穎潔一起參加錄影。
化妝室裡,造型師和髮型師忙著替他們吹整頭髮,製作人站在一旁,拿著節目流程表和他們re腳本。
「卓設計師,等會兒我們先安排您接受訪問,內容主要暢談這一季的設計風格,您有把相關作品帶過來了嗎?」製作人說。
「我帶了幾件參展的衣服和配飾過來,已經叫助理交給執行製作了。」卓海威痞痞地說。
「那再過十分鐘正式錄影,請您先準備一下。」製作人客氣地說完後走到巨浚岳和陶穎潔身邊。「這是節目流程表,等會兒先錄齊荔,再來才是你們,每家品牌的錄影時間為四十分鐘。」
「嗯。」巨浚岳點點頭,審視著自己鏡中的髮型,不意竟對上卓海威那飽含挑釁的眼神。
卓海威嘴角挑著笑,眼色銳利地瞥了巨浚岳一眼,走出化妝間。
巨浚岳和卓海威兩人原先就沒有太多交集,現在因為時尚周參展一事,關係變得更為緊繃。
齊荔時尚是台灣最受歡迎的女性服飾品牌之一,每每推出新款都引領潮流,而如今以男飾為主的太泛時尚也成立女裝品牌,並由巨浚岳擔任總設計師,宣戰意味濃厚,媒體和時尚評論者也格外注意兩人的動態。
「我們有兩位設計師,可以多一點訪談時間嗎?」陶穎潔看了節目流程表一眼,提出問題。
「一般來說,我們給每個品牌的訪談時間都是固定的,像齊荔主力在女裝部分,所以只安排卓設計師接受訪問。而你們有兩位設計師,等會兒可以自行和主持人溝通,看重點是要放在參展的男裝或女裝上。」製作人見到美女格外親切,耐心地解說。
「謝謝。」陶穎潔淺笑道。
在一旁負責保管這次參展樣品的心妍,拎著大型行李箱,一臉興奮地湊過來。「製作人,等會兒我們可以在攝影棚內觀看錄影嗎?」
心妍除了對攝影棚感到好奇外,也想看看一直自稱時尚教主的卓海威會用什麼厲害的作品來當開幕首秀。
兩人被喻為這一次TFW時尚大賞首獎的熱門人選,開幕第一天由齊荔時尚擔任首秀,而太泛時尚的參展作品則擔任閉幕壓軸。
「可以,但要保持安靜,因為我們是現場收音。」製作人邊說,邊領著一行人進入攝影棚。
棚內,燦亮的聚光燈打在名模主持人的臉上,她說完開場白後,鏡頭立刻轉到卓海威身上。
「卓設計師,我們都知道第一屆的TFW時尚大賞由齊荔開場,身為品牌設計師的您準備為觀眾帶來哪些驚喜呢?」主持人的嘴角優雅地上揚。
「這次我們的設計主題為『Super woman』,強調女性堅毅與性感的一面,所以我擷取了八零年代流行元素,融合了Disco和男裝風在我們的作品裡。」卓海威盯著攝影鏡頭,侃侃而談。
「聽起來很有趣。」名模主持人輕笑道,她站起身,走到展示服飾用的塑膠人型模特兒旁。「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時尚教主卓海威參展的作品……」
巨浚岳和心妍隔著數台攝影機,好奇地盯著被布幕緊緊蓋住的人形模特兒。
主持人輕巧地將布幕揭開,模特兒穿著黑色墊肩外套和收腰剪裁的鉛筆裙,另一套則是毛呢材質的軍裝搭配鑲綴著水鑽的華麗洋裝……
心妍見到模特兒展示的衣飾時,怔愣了幾秒鐘,從背包裡掏出巨浚岳的圖稿,發現兩人不只使用的元素相同,連設計出來的衣服也幾乎一模一樣。
巨浚岳凜著臉,一雙墨黑的眼眸狠絕地瞪視著卓海威,彷彿想用眼神殺死他。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心妍一直找不到那二十張設計圖了,原來卓依蘭霸住在他的屋子時,卓海威已乘機潛入他的工作室,偷走了他的圖。
「怎麼……」陶穎潔噤聲,湊到心妍身邊翻看著設計圖,低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定是他偷走了浚岳的設計圖……原來被他拿走了……」心妍恍然大悟。
鏡頭前,卓海威自負地揚起黑眉,繼續說:「我利用加厚的墊肩強調女人堅毅的一面,再用收縮的腰身展現出優雅性感的線條,強調剛柔並濟的中性主義……」
「太精采了,卓設計師不愧是最懂得女性的設計師,每個細節都精準地呈現出女性最美的一面,讓我非常期待這次的時裝秀。」名模主持人嫻熟地為第一段訪談做出結語。
「OK!」樓上戴著耳機麥克風的導播大喊。
「休息十五分鐘,等會兒進行太泛時尚的訪談。」製作人揚聲說道,緊接著指揮執行製作。「現在把太泛帶來的服飾穿到模特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