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猛先生 第五章
    尤威猛是被烤麵包的味道弄醒的。

    他一睜開眼睛,便看到龔小青直衝著他笑——

    模樣就像拉斐爾名作「聖母像」下方那兩個腮幫子嬰兒圓、眼睛又亮又大的可愛天使。

    只是這個天使頭上有很多樹葉,臉上有幹掉的泥土,有點小狼狽。

    「早安。」龔小青笑瞇了眼,對於他臉上的驚訝很得意。

    「我聞到烤麵包的味道,不是我的幻覺吧?」尤威猛啞聲說道,視線完全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那個東西是麵包樹的果子,烤起來味道很像麵包。以前,我爸帶我去露營時,我們烤過好幾次。」她一逕笑著。

    尤威猛舉高手想撫摸她的臉,但他很快察覺到這個舉動的不宜,他強迫自己移開眼,目光射向十步之外的一處火堆。

    「怎麼會有火?」他問。

    「啊哈,因為大家愛亂扔垃圾。」龔小青指著週遭草木裡的諸多垃圾。「我們現在有兩個打火機,而且還有一個鋼杯可以燒熱水,應該是老天爺賞給我們的吧。」

    「辛苦你了,接下來讓我來……」尤威猛嘗試著要坐起身,卻突然慘叫出聲,覺得全身應該被人打碎過。

    「哈哈哈……痛得要死對不對?我早上起來時,大概用了半小時,才有法子爬起來。」龔小青挨近他,好心地幫他揉肩膀、捏大腿。「但是我現在又是一條龍了。」

    尤威猛看著她,嚥了口口水。

    「可以了。」他嘎聲說道,身子不由自主地繃緊排斥她的碰觸。

    「你是肌肉本來就硬得像石頭嗎?」龔小青很賣力地從他的大腿、小腿,一路往上推揉。

    「我說——夠了。」尤威猛大吼出聲,出手把她擋在一臂之外。

    「每次都這樣突然發飆,到底是在凶什麼凶啊……」龔小青瞪他一眼,別過頭,心裡很受傷。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亂摸,我會有反應!這樣你懂了吧!」

    龔小青驀回頭,目光直接射向他的重要部位。

    「媽啊,跌成這樣,你還能那樣,你的身體果然很健康!」龔小青嘖嘖稱奇地說道。

    尤威猛瞪著她,明明覺得很尷尬,但他卻忍不住放聲大笑。

    「龔小青,你走開,不要對我性騷擾。」尤威猛笑罵地說道。

    「拜託,有反應的人是你耶!」龔小青對他吐吐舌頭後,一拐一拐地跑開。

    「我去水池邊一下。」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全身細胞都在跳躍。

    呵呵,原來尤威猛有把她當成女的看,所以才對她的碰觸有反應咧。而且,她發現他在外人面前老擺一張兵馬俑冷臉,可對她的表情就人性化許多。

    尤威猛沒法子壓抑唇邊笑意,在齜牙咧嘴的哀痛聲裡,慢慢起身打量著週遭的一切。

    觸目所及的山谷約莫有兩百坪大小,谷間雜草叢生。

    他的右前方樹木密佈、樹木後方應該就是她所說的水池,除此之外,他的右前方則有一堆果子隨意生長在草叢之間。他想,這個地方一時之間是餓不死人的。但是,如果身體有緊急狀況的話又另當別論了。

    他勉強自己起身,拖著腳步想尋找可能有的出路,可他繞了一小圈之後,便悲慘地發現唯一的出口,似乎就是他們掉下來的地方。

    還有,龔小青怎麼突然間無聲無息了?

    尤威猛臉色一白,著急地大吼出聲——

    「龔小青,你跑哪裡去了?」

    「我來了來了,從山坡上輕輕地來嘍,擦一下臉吧!」龔小青擒著一條濕手帕,笑著走近他。

    「怎麼有這個?」

    「因為本人有隨身攜帶著手帕的好習慣,然後我發現水池裡頭還有魚,所以我們一時半刻應該死不了。」龔小青跑到火堆邊,拿來煮熱消毒過的鋼杯,餵他喝杯裡的開水。

    「謝謝。」他說。

    「不客氣,我們就當成這幾天是在野餐吧,等汪志明放了安娜之後,她就會去報警找我們了。」她擠出笑容說道。

    他看著她眼裡的擔心,拍拍她的頭。

    「放心吧,如果汪志明要殺安娜滅跡的話,她應該早被推下來了。」

    龔小青一聽,立刻吐出一口氣,這才放心了許多。

    「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瞧你根本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他說。

    「落難第一天,還是要先保持好心情吧。要哭要鬧,至少等到我生理期來,發現沒衛生棉可用時再來煩惱。」她與他背靠背坐著,看著山谷上方的樹蔭說道。

    「為什麼是這件事?」

    「因為這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嚴重的事。你想想嘛,就算安娜不來,乾媽再不久也回國了,她找不到我們,就會拚命找。她神通廣大,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我們大難不死,一定會……啊!」龔小青突然轉身對著長在山壁上的大樹們膜拜了起來。「感謝各位大樹神的救命之恩,希望你們保佑我們早日離苦得樂唷。」

    「離苦得樂應該不是用在這裡吧?」尤威猛笑著走到她身邊,扶起了她。「總之,我們很快就會逃出去的。」尤威猛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用力。

    「我相信你。」她大聲地說道。

    他點頭,心裡知道他們其實還有一卡車的問題。但是,面對她信任的眼神,他認為沒什麼事不能克服的。況且,他尤威猛平素體格鍛煉有素,養兵千日正是要用在這一時啊!

    龔小青就交由他來保護吧!

    「尤威猛,你是一個虛有其表的廢物!」

    尤威猛站在山谷裡,捶胸頓足地對著天空大聲嘶吼著。

    「只不過是捉不到魚而已,幹麼用這麼激烈的形容詞?就算抓魚連輸我六次,也不用這麼不甘心吧?」龔小青只穿著一件T恤,飄過他的身邊。

    他們跌落山谷已經有一星期了,夜裡的寒意讓他們早就習慣互擁而眠,衣衫襤褸的日子過了幾天後,也早就漸漸習慣彼此某種程度的裸露。

    「喂,回來休息吧!」龔小青對尤威猛大叫一聲後,盤腿在帳蓬前坐下。

    所謂的帳蓬,不過只是他們沿著山壁的凹室,以樹枝擋住前方而築起的一方遮風蔽雨之處。不過,有這樣一塊地方能夠平躺而不被雜草刺傷,他們已經很心懷感恩了。

    「我待會再休息。」尤威猛放下手裡的木製魚叉,走到一旁平坦草地上做起伏地挺身。

    龔小青知道他堅持要有體力,才有法子突破重圍,所以除了為食物奮鬥之外的時間,都在拚命地運動。

    「對不起喔,是我連累你。」龔小青第一百零八次說道。

    「我說過我不想再聽這種話了。」他從地上彈跳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們的問題比想像中的還多,卻也比想像中容易解決,不是嗎?」

    龔小青想著這段時間的野人生活,不由得點了點頭。

    除了找不到出路之外,他們原則上活得不算太差。肚子餓時有果子可采、水池裡又有鮮魚可抓,就連洗澡也不成問題。且他們洗澡時還可以順道洗衣服,所以不需要額外衣裳。

    當然,為了能吃到熟食,他們要努力不讓火種熄滅,於是每天都需要撿很多的樹枝,但反正每天也沒什麼大事,所以也就無所謂。

    但他極巧的手藝在這裡派上了用場,一塊廢棄的鐵片,在他的琢磨下,成了切菜的扁刀。他昨天甚至還用大樹葉擺出一盤端到五星級飯店,也會讓人驚艷的野菜大餐。

    而她的野營經驗,也發揮了大作用。湖泊的水不夠乾淨,她便在湖邊挖了個比湖面略低的小洞,引水流入讓雜質沉澱。兩天前,她還把一塊廢棄布匹放在火堆上,燒過一次狼煙。

    只是,山谷上頭還是沒人發現他們。

    尤威猛每天都沿著山谷努力尋找出路,卻總是板著臉回來,誰都沒有說出心裡的著急,但是笑聲一日比一日減少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尤威猛,我真的覺得不幸中的大幸,就是我和你一起掉下來的。」她有感而發地對著披頭散髮、滿臉鬍髭、剽悍的尤威猛說道。

    「你也是個很好的伴。」

    尤威猛拿來一把野果遞到她手裡。「水果多少有些鹽分,你得吃一點。」

    沒有鹽分的飲食,讓她的牙齦開始發炎、流血。她總在以為他沒看見時,捂著腮幫子皺眉頭。

    龔小青吞下一個手掌份量的野果後,突然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我想,我們或者可以沿著那些樹爬回去。」她指著長在山壁間的大樹群說道。

    「不行,那太危險了!」他馬上否決了那個想法。

    「可我急著回去。」龔小青看著他,臉上泛起一抹苦笑——因為她昨晚夢到了吳水仙阿姨抱著兒子對她默默地垂淚。

    「因為什麼?」他沉下臉,低聲問道。

    「因為上頭有在乎我的人。」她低聲說道。

    「有人在乎你,很好。」尤威猛咬牙切齒地說道。相依為命的日子,讓他太放鬆,放鬆到都忘了她其實屬於另一個男人……

    「厚——你幹麼說得好像自己沒身價一樣。如果把那些想撲到你身上的女人串連起來,從山谷垂下來,應該就可以把我們救出去了。」她故意嘿嘿笑了幾聲,很哥兒們地重重拍了下他的臂膀。

    「我不在乎她們,也沒有人真正在乎我。」尤威猛深深望了她一眼後,他側過頭凝望著遠方,不想再多說。

    龔小青心一擰,覺得他話中有話,但她不敢多話,只靜靜地瞅著他剛硬側臉流露出來的落寞。

    一會兒後,她將手覆上他的手臂,定定凝視著他的眼,說道:「徐阿姨很在乎你。」還有我也很在乎你。

    「我知道乾媽很在乎我,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

    「你也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親人。」龔小青與他十指交扣,擺出一副想和他歃血結拜的好兄弟模樣。

    尤威猛看著她,想起回到現實之後,她的嘻笑怒罵、她的活潑開朗、她的心地善良都將屬於另一個男人,他就想發火。

    「但我不想當你的親人。」他失控地挑起她的臉龐,黑眸裡的火焰深深地射入她的眼底。「我想當你的情人。」

    龔小青身子一顫,她驀地想往後退,但他的大掌攬住了她的腰。

    四目交接裡,所有沒有說出口的情感交流,濃郁得讓龔小青鼻尖發酸差點落下淚。

    龔小青左腳踩住右腳,阻止自己投入他的懷裡,也強逼自己伸手擋在他胸前。

    她沒有衝動的本錢,早晚都會有人來救她上去,而回到現實之後——

    吳阿姨和她的兒子杜明文,永遠都在等著她。

    「唉唷,幹麼深情款款地看著我,還說出這麼肉麻兮兮的話,一定是因為你在這待太久,母豬也賽貂蟬了啦!」龔小青故意放聲大笑,假裝沒聽懂他文才的言外之意。「快起來,咱們快點去觀察地形,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啦。」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咄咄逼人的臉直嗆到她面前。

    「懂什麼?」她裝傻,擺出一臉癡呆樣。

    尤威猛握緊拳頭,用力別開頭,頸間青筋憤怒地突起。

    她的百般閃躲就是最明顯的拒絕了,他還能再說什麼呢?他如果再對她發出什麼男女情愛暗示,他就改名叫豬頭!

    尤威猛驀然起身,大步走到離他們最近的山壁開始打量最安全的離開路線。

    他抬頭觀察樹木彼此的間距,認真地思考著爬回去的可能性。

    是啊……早回去也是對的,因為今天早上,他發現金合歡的葉子開始下垂,代表了下雨的可能性大增。

    而這幾天夜裡,龔小青很怕冷,如果再來一聲大雨,她很有可能會承受不起。

    而默默幾步之外的龔小青望著土堆邊大規模移動的螞蟻,心裡也閃過一陣不安,因為她知道這代表這裡快要淹水了。

    「我們再生一次狼煙試試看,也許會有人看……」他說。

    「我看,還是我先爬上去試試看……」

    兩人同時說話,又同時打停。

    「原來我們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擺脫彼此啊。」龔小青乾笑地說道。

    尤威猛不作聲,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如果沒有你,我鐵定撐不了這麼多天。如果要找老公,一定要找你這種負責任、有擔當、臨危不亂的……」她驀地打住話。想咬斷舌頭。明明都想撇得一乾二淨了,幹麼還要表達出對他的好感?

    「何必說得好像你的未婚夫不負責、沒擔當、不能臨危不亂?」他瞇起眼,想從她心虛的表情裡找到一些答案。

    「那個,那個……不算啦……」她尷尬地說道。

    「都訂婚了,還不算?」

    「唉呀,我跟他老夫老妻不會想到那些啦!」她故意嘿嘿笑著,擺出一副痞子樣。

    尤威猛瞪著她,一股怒氣直湧而上。他還以為她個性豪爽,沒想到一遇到感情的事,她就老是這麼迂迴。

    如果覺得他與她不可能,那就乾脆一點,不要每次說了曖昧的話之後,又急著想撇清關係,這樣算什麼?

    尤威猛決定先開劃斬斷所有的可能,於是他語氣如刀,冷冷地說道:「原來你們是老夫老妻、日久生情的關係啊!這樣一來,所有事就合理了。否則你既不端莊又沒女人味,個性又大刺刺,光是想像要和你住在一個屋簷下,我就頭痛。」

    龔小青握緊拳頭,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但她很快昂起下巴,擺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原來我在你心裡地位這麼低,真是難為你和我朝夕共處這麼多天喔。」龔小青強擠出一抹笑容,清楚地感受到臉上不由自主的顫抖。

    「不然,你想怎樣?希望我對你有好感、希望我捨不得你?」尤威猛的手掌在身側緊握成拳,威脅地傾身向前,全身散發著一股危險氣息。

    龔小青被他兇惡模樣一驚,整個人往後跳一步。

    「我……沒有啊……只是覺得委屈你了,被推下山谷,還要忍受我這個大刺刺的女人……」她揚起嘴角想笑,可雙唇卻怎麼樣都呈現下垂線條。

    尤威猛大掌握住她的肩膀,把臉逼到她的面前。

    「你扯夠了吧!你是別人的未婚妻,我應該愈不把你當女人愈好!除非你想和我有不同的發展。」

    龔小青望著他野火般雙眼,整個像被蠱惑般地動彈不得,但她的腦子也在此時閃過了幾張讓她不得不退縮的面孔。

    「哈哈哈,發展什麼啦!我們不就是好哥兒們嗎?」龔小青突然用力打他的肩膀,放聲大笑著。「還是讓女超人龔小青做點實際的彌補動作,看看能不能早日把我們救回現實世界吧。」

    龔小青曲起手腕做出健美選手的姿態,腳步往前一跨。「看我今天表演攀巖絕招。」

    「你做什麼?」他擋在她面前,兇惡地瞪著她。

    「我可以爬上去求救,我觀察過這些樹,他們長的距離其實很近。我只要能爬上離我最近的那棵,就可以順勢往上爬,只要能爬到樹頂上方大叫,應該就會有人聽到。」她不看他,只是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不准。要是你跌下來的話,這幾層樓的高度可不是開玩笑的。」尤威猛伸手要握她的肩膀。

    她一閃身,避開了他的手。

    「我有過攀巖經驗,況且我比較輕,不會踩斷樹木。再者,萬一我掉下來,你成功接住我的機會比較高。」

    「不可以!你會有危險!」他咆哮出聲,額上青筋畢露。

    「危險又怎樣!難道你要我在這裡待一輩子嗎?我的未婚夫還在上頭等我!」

    龔小青大吼一聲,眼淚卻不小心被吼了出來。

    他閉上眼,在心裡評估過各種危險可能後,發現她提出的方案確實是風險最低的方法。

    「你要小心。」他睜開眼說道。

    「好,你來幫我做一個雙層固定的繩圈。」龔小青拿起一捆前幾天在草叢裡撿到的麻繩,開始指揮他工作。

    測試完麻繩強度,再叫尤威猛將繩圈套上離她最近的一根粗樹枝,又測試了幾回承受壓力後,她雙手抓住了麻繩。

    「放心,兄弟我沒問題的。」龔小青一拍胸脯,咧嘴一笑。

    「如果有危險,不要逞強,馬上下來。」他眼也不眨地看著她。

    「放心。」

    「遇到不確定的高度,不要拿自己的命冒險。」

    「這位大叔,我難道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她吐舌頭扮鬼臉,努力想讓氣氛輕鬆些。

    尤威猛嚴肅地看著她說道:「你或許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但是你會認為自己應該可以做到,因此鋌而走險。」

    龔小青看著他剛毅的臉龐,足足有一分鐘說不出話來,她的手臂起了雞皮疙瘩,一臉感動地看著他,他搞不好是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但這件事永遠只能是她心裡的秘密。

    「好了,我走了。」她說。

    尤威猛看著她抓緊籐蔓,腳踩山壁,借力使力往上攀的模樣。他一顆心懸在胸口,痛到快要爆炸。

    他不敢眨眼,每次她腳底的砂石往下掉,他就膽顫心驚。而她像是知道他的擔憂一樣,每爬上一棵樹,就回頭對他一笑。

    見她像猴子一樣靈敏,很快地爬上第三棵樹,他目測是三層樓的高度時,他心中突然閃過一陣不安。他張開口說道:「龔小青……」下來。

    轟!天空中突然閃過一道雷聲。

    「小心——」尤威猛低吼出聲,看著她一路從樹上狂跌下來。

    「啊!」龔小青驚呼出聲,在聽到雷聲時,手掌一個沒抓穩,整個人便東倒西歪地往下掉落。

    她撞到兩棵大樹,聽到自己的痛呼聲及尤威猛的叫聲,她胡亂伸手一抓——

    扯住了她原本攀爬而上的籐蔓,止住了跌勢。

    她懸在半空中,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痙攣般的痛。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尤威猛說道。

    龔小青低頭看著他焦急的眼神,她毫不猶豫地雙臂一鬆,像飛機下降似地朝他降落。

    尤威猛抱住她,整個人猛往後倒,用自己的後背著地。

    重力加速度讓她的重量對他後背痛擊了一次,痛得他閉上眼一秒鐘。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他一張開眼,顧不得疼痛便坐起身。

    她趴在他身上,呆呆地看著他。

    「撞痛了嗎?」尤威猛著急地起身想檢查她的傷勢。「該死,你流血了。」

    她的手臂被樹枝劃出一道手掌長深深的傷口,鮮血直淌,他脫下襯衫想壓住她的傷處。

    「昨天我燒干的那些青苔,可以拿來止血。」她說。

    「真的假的?會不會反而引起破傷風?」

    「本草綱目說,青苔可以治療外傷性出血。國外小說「手斧男孩」和「飢餓遊戲」裡的主角也都有用過啦!中西都有實例可證……」

    尤威猛急忙拿過被她燒干的青苔覆上她的傷口,青苔像海綿似地吸吮她的鮮血,偌大傷口這才慢慢地止住血。

    他再幫她換了一片青苔,並用襯衫綁在她手臂上做了一個簡單包紮。

    龔小青看著他古銅色胸膛,臉龐無預警地泛紅,於是開始胡亂說起話來。

    「沒想到昨天烤乾想拿來學雲南人入菜的青苔,今天倒先拿來治傷口了。我覺得我老爸可以去當算命師,他一定是知道我日後會跌落山谷,所以之前才會帶著我東奔西跑,教會我這些有的沒的常識。你不覺得我很像萬能天才嗎?」

    她呵呵乾笑著。

    「天才個大頭鬼!你知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如果你撞到頭,斷了手,還是斷了氣……」他扳正她的臉,雙眸冒火地瞪著她。

    龔小青看著他明顯的擔心,她反握住他的手,內心的衝動在喉間打轉著。

    「老實說,我剛才也以為我會死。」她低語道。

    「你沒事了。」他捧著她的臉龐,嚴肅地說道。

    龔小青摸著他的臉龐,發現他不只指尖冰涼,就連臉龐都被嚇得青白。

    他對她的在乎,顯而易見啊!

    她的胸口一悶,霎時喘不過氣來,而胸口間的許多情緒則被擠到喉頭,叫囂著要找一個宣洩出口。

    要命,她憋不住了!

    「怎麼了……」尤威猛皺起眉,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用這種不顧一切的表情注視著他。

    「尤威猛,我喜歡你。」龔小青脫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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