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的結果,下一班最早飛回台灣的飛機,得等到明天早上七點半。
短短幾分鐘的變化,就讓他得再等上二十多個小時,才能踏上歸途。
和他「同病相憐」的,正是花勁竹與田飄飄。
她們也莫可奈何,都是那死肥婆害的啦!要不然,她現在早就在飛機上,舒適地享用餐點,等著回台灣看爸爸媽媽。
她看見沈日疇一人頹喪地坐在椅子上抽悶煙,看起來,他應該也是要回台灣,而且也錯過了同一班飛機。
她知道他是為了救她,才會錯過班機,那罪惡感,就像千萬隻螞蟻般,爬得她滿身不舒服。
於是她去買了杯飲料,像個小媳婦般的走過去,遞給他。
「對……對不起喔,害你……上不了飛機。」她將星巴克咖啡遞到他面前。
他連看都不看,只冷冷回了一句:「無所謂,至少你沒事就好。」
他心情煩得要命,滿腦子都是媽媽生病的事,顏叔在電話裡說得嚴重,更讓他心浮氣躁。
但就算現在對她破口大罵,飛機也不會再飛回來,所以,他選擇原諒,不責怪她。
「我……也不曉得怎會發生這種事,這是突發狀況,我發誓,我真的沒有誘拐人家老公,這一切都是誤會。」他不喝,她就自己喝了起來。
沈日疇沒回應,照樣一口煙一口煙地抽,他心煩得要命,想著回去後,該怎麼做才能讓母親的病可以好得快一點,而且能讓他那可惡的表姨,狠狠栽個大觔斗。
「我……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你賽車的樣子,就一見傾心,那時候的你,跟現在一樣帥,從那時候,我就迷上賽車了。」喝著咖啡,她慢慢把自己迷上賽車,以及迷上他的原因,趁這機會告知。
沈日疇現在根本就沒心情聽這些,他想先打電話告知顏叔,說飛機延誤,可能還要一天才能回得去。
「去年夏天,我還跑到賽車場去,打算請私人教練教我……」
「你能不能閉嘴?我現在沒心情聽你講話,麻煩你離開。」管她粉不粉絲,惡劣的心情,已經讓他口不擇言。
趕不上飛機,搭下一班就好了嘛!為何要發這麼大的脾氣?她曉得是她不對,但她也向他道歉賠不是了,沒想到,卻遭到這樣無禮的羞辱。
只是花勁竹不曉得,沈日疇原本不是EQ這麼差的人,那是因為他心繫著罹患重度憂鬱症的母親,又趕不上飛機,才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她沒說話,無奈地走回田飄飄身邊。
「怎麼了?看你的樣子,你們談得好像不怎麼順利。」
「他沒趕上飛機,會生氣那是理所當然的,但我也很有誠意地向他道歉示好,買咖啡請他,又說些崇拜他的過程給他聽,可是他聽不到兩句,就叫我……」說到這,她頭整個低到雙腿間,「離開。」
田飄飄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ㄟ……你想想看嘛!他會放棄在第六站的比賽,一定是台灣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要趕著回去處理,你不應該說些無關緊要的事,而是要說些安慰他的話,這樣才能打進他的心裡。」
「安慰他的話?」她回想剛剛他抽悶煙的表情,的確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所以,田飄飄的話,不無道理。
「對呀,會不會是他家人出了什麼事,還是……家裡突然發生火災……」話沒說完,她就被花勁竹當場喝住。
「呸呸呸,你嘴巴怎能這麼壞,詛咒人家家裡失火。」
說完,她想了想。
嗯,以她聰慧的腦袋瓜,立刻就想到接下來要怎麼做。
她起身,準備再走過去。
「你要幹嗎?」
「去安慰他呀,這不是你說的嗎?」
「你……不怕死啊?萬一適得其反,畫虎不成反類犬,你不怕被他摔成肉餅?」田飄飄覺得不妥,面對一個情緒極端不穩定,而且隨時都會抓狂的男人,還是以靜制動,別去招惹的好。
「不會啦,這次我會小心一點的。」她起身,不顧田飄飄在後頭勸阻,第二次又坐回沈日疇身邊。
「你又回來干麻?」
花勁竹露出很甜美的笑容道:「古語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你錯過這次班機,有可能會得到意想不到的好運喔!」
「你只要遠離我的視線,或許我就會很好運。」沈日疇冷冷應道。
哇哩勒,居然對她說這種話?她咬著牙告訴自己,他會說這些情緒性的話,都是其來有自,她沒生氣的權利,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你……在生氣嗎?你告訴我,你要怎樣才會不生氣,只要我能辦得到,我一定全力以赴,只要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她從小被當成珍珠捧在手上,還是這樣第一次低聲下氣求人。
「不會了,我沒在生氣,你不要想太多,剛剛對你說那句話,只是單純想發洩一下,過去就算了,我不是那種會記仇的人。」起身,他拎起簡便行囊,打算走人。
「你要去哪裡?」她問道。
「我剛去問過了,下一班最早回台灣的班機,是明天早上七點,所以,我打算去住機場旅館,這樣才能省掉舟車勞頓的時間。」
「你要去住機場旅館,那……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去,因為,我也是要搭明天早上七點那班飛機回台灣。」她不知提出這樣的要求,對現在正在氣頭上的他,會不會太過分。
「當然可以,機場旅館不就是為了給早班旅客方便住的嗎?」
「那太好了,我去把我朋友找過來,我們一起去。」不等他答應,她立刻咚咚咚地跑回田飄飄那,提議她今天就住在機場旅館了。
這頭,則留下有些錯愕的沈日疇。
我們一起去?聽起來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無所謂啦,不過他得先撥電話回台北,告知顏叔,回台灣的時間,可能要再晚一點了。
在跟顏叔的越洋電話中,沈日疇得知,母親的好友蕭景鸞現在已經來到家中,在旁幫忙照料她,暫時不會有問題才對,他也因此安心一點。
來到機場旅館櫃檯,工作人員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道:「沈先生,我們只剩一間單人客房,你能接受嗎?」
工作人員一眼就看出他是賽車界的貝克漢,對他自是禮遇有加。
「好吧,反正只是睡覺,沒必要那麼講究。」
說這話時,他看到一旁的花勁竹,正露出一臉哀怨表情,那哀怨表情好像在跟他訴說,那她和田飄飄呢?
就在這時候,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特別厚愛田飄飄,她居然在櫃檯旁邊,看到多年前因雙方家長反對,而無法在一起的舊愛。
兩人一見面,頓時天雷勾動地火。
而當田飄飄告訴他明天要回台灣卻錯過班機,對方毫不猶豫,立即說道:「我也因遲到錯過班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晚上……就跟我擠在同一間吧!」
舊愛重逢,這是件多麼甜蜜浪漫的事,基於「重色輕友」原則,她只有很不好意思的對花勁竹說道:「我今晚能不能……」
「能,能,快去溫存吧!」花勁竹沒好氣的說。
真氣人,怎麼這女人會碰到這麼好康的事?況且,對方長得又像王力宏,這讓她更不平衡。
「那……明天早上六點,我們……在日亞航的櫃檯前見面囉?」主動挽起前男友的手,田飄飄就這樣越走越遠,連個頭也沒回。
這女人,真是把見色忘友發揮到了極點,頭也不回,還靠在對方肩膀上,氣人啊!
田飄飄一走,就只剩花勁竹孤零零一人。
「聽說……摩納哥白天夜晚溫差很大,如果……睡在機場,我這孱弱的身軀,不知能不能受得了……」她故意在他旁邊,表現出林黛玉般楚楚可憐的模樣。
為了逼真,她還故意咳了兩聲。
沈日疇跟這女人相處時間雖短,但他知道她滿腦子鬼點子,比諸葛亮還多,一招用完,又有一招。
他於是再向櫃檯工作人員確定一次。「小姐,麻煩你再查查看,有沒有人突然退房,還是訂了房間沒住的,麻煩你再看一下好嗎?」
工作人員用計算機查了一下,再度搖搖頭。
因為今天很多班機不是誤點,就是機械故障要維修無法正常起飛,所以,機場旅館已經被訂滿,能剩下最後一間,對沈日疇來說,算是幸運的了。
沈四疇無奈地看了花勁竹一眼。
這下可好,看來不住同一間房是不行了。
「那……麻煩請客房服務人員,再幫我準備一套寢具,送到我房間,如果需要加價,都算到我賬單裡。」沈日疇向櫃檯工作人員說道。
「小姐也跟沈先生你住同一間房嗎?」
他點頭。
「那麻煩把護照借我登記一下。」
一聽到有地方住,而且還能跟沈日疇同住一房,花勁竹的表情立刻變為興奮,連忙拿出護照給櫃檯工作人員登記。
「沈先生,請從那邊電梯上去。」
手續辦理完畢後,櫃檯工作人員把鑰匙交給沈日疇。
兩人於是提著行李前往房間。
一進到房間,沈日疇就皺起了眉頭。
平常住慣了套房,如今要他睡這種只有十來坪大小的單人房,對於他這位年薪上千萬的賽車王子來說,是有點委屈他了。
不過花勁竹倒覺得還好,因為,重點不在房間,而是能跟心愛的人同睡一房,就算只能擠在日本機場旅館那種膠囊床裡,她也不介意。
她放下行李,稍稍看了一下週遭環境,浴室只有一間,而且是淋浴式的,十分陽春。
不過,外頭陽台的風景倒是不錯,今晚星夜璀璨,還有微微涼風吹拂,況且,摩納哥又是法國南部有名的度假勝地,賭城、豪華旅館一大堆,遠遠望去,燈光通明,倒也令人看得癡迷起來。
「好美喔!想不到摩納哥的晚上,會有這麼棒的夜色。」她回頭,對著躺在床上的沈日疇提議道:「我們點個葡萄酒,在陽台上小酌一下,你覺得如何?」
如果能跟偶像喝著醇酒看夜色……哇!那感覺一定棒透了。
「那要不要再炒兩盤小菜?你覺得炒個海瓜子還是烤個魚下巴比較好呢?」說完,他白了她一眼。
她到底搞不搞得清狀況?他們不是來度假,是來休息,準備明早搭機的。
這句話,當場把她的興致掃光光。
這時,有人按鈴,是服務生送來枕頭和棉被。
「那邊有個空位,自己去把床鋪一鋪,少在那邊發神經,早點睡覺,別做白日夢了。」
「可是……真的很美ㄟ,像你現在心情這麼不好,來看一下夜景,就像我心情不好,就會去海邊,一定會讓你心情好起來的。」
她是不曉得他是怎麼了,應該不單單是搭不上飛機而心情重重,必定有什麼事在煩他。
如果,能讓他心情變好,對他有任何幫助,什麼事她都願意去做的。
「全世界夜景我看都看膩了,這麼普通的夜景,會有什麼好看的?」
「不信你來看看,今晚,外頭有一顆好亮的星星,好美,好像一顆鑽石一樣。」
她就是不要他一直躺在床上,這樣只會更悶而已。
在花勁竹的遊說下,他起身走到陽台,恰巧一陣舒適夜風吹來,他感覺到毛細孔都活絡過來,心情是稍微有好那麼一些些。
「你看,那顆星星是不是像鑽石一樣?」
「你有沒有點常識,你是一輩子都沒看過星星嗎?有空去天文台用高倍望遠鏡好好仔細瞧瞧,你就會發現,星星其實是很醜的,沒你想得那麼美。」
「你真的很沒情調,玩賽車的是不是都像你這樣?」
「我都收留你,讓你有地方睡了,你還要我怎樣?趕緊去給我洗個澡好睡覺,明天一早,我們還要搭早班飛機。」
說完,兩個人的眼睛同時盯在那張單人床上。
「那……今晚,我們要怎麼睡?」花勁竹忍不住問道。
「房間是我訂的,打地鋪的該是我嗎?」
說得也是。
不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氣氛真有說不出的尷尬……
她看他,他也回看她,兩人大眼瞪小眼,怪異的氣氛,瀰漫在小小的單人房裡。
「你到底要不要洗澡?不洗,我先去洗囉!」
「好啦,你明明就不是那種壞心腸的人,幹嗎脾氣那麼壞?」
「去洗澡。」
看看表,他們已經浪費快半小時,他快困死了,而且回到台灣,他還有處理不完的事。
沈日疇看她拿著浴袍走進浴室,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她洗澡這段時間,他動手幫她鋪好床鋪。
他跟這女人,前輩子不知是結下什麼孽緣,才會在這一世,跟她糾纏不清。
可反過來想想,她對他這麼死忠,幫她一點忙也是應該的。
半小時後,她出來了,換他去洗澡。
當他出來時,就看見單人床上,躺著一個睡相極為難看的女人,而且還發出輕微的打呼聲,更誇張的是,她兩條腿還張得開開的,實在有礙觀瞻。
不是跟她說了,地上的床鋪才是她睡的,怎麼,她是故意的還是選擇性失憶症?
他正打算把她挖起來,但手才要碰到她的身軀,卻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看著她那張熟睡得像睡美人般的臉龐,說真的,他還真狠不下這個心叫醒她。
算了,睡地上就睡地上吧!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欠她的。
他輕輕為她蓋上棉被,還把空調調到最適當溫度,然後走到地鋪上躺下。
他把雙手枕在腦後,滿腦子想的都是母親的事,但這時,卻從床上傳來花勁竹的夢囈聲。
那聲音,竟讓他聽來心跳狂奔、心猿意馬……
該死!怎麼會這樣?
最後,他只好跑去浴室沖冷水澡,然後又跑到陽台吹冷風,才終於壓下生理反應。
但是這麼一折騰,他也什麼睡意都沒了,他躺在地板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最後,他乾脆不睡,睜著眼睛發起呆。
沒想到,花了一筆錢,租了一個房間要休息,最後居然是躺在地板上,想著床上那個睡得香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