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和,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眼見車子行至越來越荒涼的山區。伊籐洋介雖感疑惑,但對於向來疼愛的妹妹欲一點戒心都沒有。
聞言,坐在副駕駛座的伊籐實和轉頭封後座的哥哥微笑,「哥,你別急,在去辦正事之前,我要先給你一個驚喜。」
她秀麗的臉蛋上漾著一片溫柔,那可愛柔順的模樣,總是讓伊籐洋介疼入心坎裡。
伊籐洋介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驚喜,但也沒再多問什麼。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遺囑,這次回台灣就是為了處理外公的遺產問題。
他墨黑的瞳眸審視著律師所給付的文件和讓渡書,沒有見妹妹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更沒發現駕駛座的男人正漾著不懷好意的惡笑。
男人朝伊籐實和換了個眼色,伊籐實和不得不撐著微笑開口,「哥哥,這些就是外公的遺囑和文件嗎?你可要碓定全帶齊了,要不然還得麻煩文卓開車載我們回飯店,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伊籐實和微笑地望著駕駛座上的未婚夫,段文卓也盈滿笑意地回望著她,百轉的詭異心緒藏在複雜的眼波之中。
在外人看來欲像是情意流轉的電流,讓伊籐洋介不由得露出欣慰的淺笑。
「文件都帶齊了,不捨太麻煩?的寶貝未婚夫。」他故意稠侃地道。
段文卓收起所有心緒,封著後視鏡微笑。「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這只是一點小事,怎麼算是麻煩呢?」
伊籐洋介收起手上的文件,心中對這個未來妹夫其實是很滿意的。「你與實和到底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快了。」段文卓笑得很真誠。
但伊籐實和卻別開了視線,「至少得等外公的後事辦了再說。」
伊籐洋介點點頭,雖然對妹妹的態度感到古怪,但轉念想想,妹妹的話也沒什麼不對,他們父母去世的早,外公向來就偏寵他們兄妹倆,所以外公的離逝讓他們根本無法接受。
怕段文卓聽了失望,伊籐洋介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你們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這深山裡面會有什麼驚喜?」
「對別人來說可能沒有驚喜,但對我親愛的哥哥來說,我相信驚喜可多了。」
伊籐洋介挑眉,談起了他的研究本行,他的興致就提起不少。
「你要帶我去看什麼?」他的本行是植物學家,老早就想研究台灣原生種了。
「媽媽最愛的花。」伊籐實和淺笑著提示,但笑容裡欲帶著極力隱藏的矛盾。
伊籐洋介眼睛一亮,「台灣原生百合?!」
「文卓說現在是難得的花季,所以特地帶你來研究觀賞。」
伊籐洋介聽了忍不住微笑,「文卓,你真是有心。」
「沒什麼,難得大哥春天有時間回台灣,當然得帶你去看看。」段文卓將車子轉了個大彎,停在山壁旁。「我們到了。」
不等段文卓將車子停好,伊籐洋介就迫不及待地下車。「台灣百合俗稱野百合,媽媽老說在日本看不見純種的台灣百合,要不是百合花的花期正好和我在日本的櫻花養護重疊,我老早就想飛回台灣研究了。」
伊籐洋介像個興奮的大男孩,在巖壁中尋找著野百合的蹤跡,段文卓和伊籐實和則悄悄地走到他身旁。
「不過,聽說野百合這幾年的數量減少了不少,這裡還是我特地請朋友翻查才知道的。大哥,你看見野百合了嗎?」段文卓一臉關心地問著。
「看見了!在那片山壁上有好幾朵漂亮的野百合。」伊籐洋介脫掉西裝外套,挽起袖子,打算攀上巖壁去看看。
他注意到巖壁下有一個頗深的陷落,下頭怖滿尖銳的岩石和斷木。多年的研究生活讓他早就習慣攀上爬下,他小心地踩著腳步,沒注意更沒防備到身緩緩靠近的身影。
「哥哥……」伊籐實和突然喊了一聲,讓一雙想使壞的手倏然收回,更讓伊籐洋介不解地回過頭。
「怎麼了嗎?」伊籐洋介注意到段文卓站得過近的身影。
伊籐實和瞥著眼前雨個男人,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要你小心一點。」她忍不住歎息,良心仍是輸給了愛情。
伊籐洋介點點頭,莫名其妙地望了眼段文卓與妹妹一眼,心底隱隱約約閃過一個念頭,但還來不及細想,身後突然冒出的一雙手就突然將他用力推向崖壁之下。
「你……」伊籐洋介驚喊,雙手緊急攀住大樹搖搖欲斷的分枝,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所信任的男女。
吊在半空中的危險身影讓伊籐實和的眼淚忍不住奔流。
「對不起,哥哥……」她以雙手捂著眼,沒有臉面對至親的哥哥。
段文卓欲漾著冷笑,直到此時才露出真面目。「你就成全我與實和吧!我需要一筆資金解決龐大的債務,反正你只是個植物學家,凌光科技交給你遲早也會敗光,還不如讓實和接替你的繼承權,由我來壯大外公的產業,這不是一個好方法嗎?」
伊籐洋介還來不及消化這個霹靂的消息,頭頂上突來辟哩一聲,可想而知定是樹枝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已經快折斷了。
「你會後悔的!」伊籐實和根本不是他的親妹妹,即使毀了他,段文卓還是什麼都得不到。
伊籐洋介的身影在半空中搖搖欲墮,他沉默地隱藏事實,完全漠視段文卓,只是靜靜地望著伊籐實和——他從小疼愛的妹妹。
「為了他,你希望我死?」這是今天唯一的一句日文。
伊籐洋介的眼眸看不出是失望還是心死,伊籐實和抬起淚眸,知道這句話問的是她。「我……已經有了他的孩仔,他答應我不會傷害你。」
像是聽見了大笑話,伊籐洋介忍不住仰頭冷笑。
「你相信他?你相信我現在掉下這深淵還不會受到傷害?」他氣妹妹的天真,更怨自己的識人不清。
「文卓……」伊籐實和彷徨無依的雙眸轉而望向未婚夫。「文卓,你答應過我的,為了孩子,你答應過的。」她茫然地尋求段文卓的保證。
段文卓下意識地擰眉,唇邊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低聲哄著伊籐實和,低啞沉慢的語調一點都不像他平常說話的方式。
「實和,你要相信我。乖,你一定要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實和你聽著我的聲音,看著我的雙眼,相信我說的括,相信我做的事情……」
伊籐洋介看見伊籐實和的眼眸漸漸變得渙散,這才憶起段文卓除了商業長才之外,在大學更是雙主修心理學,對催眠特別有研究。
他心一凜,聽見段文卓緩慢的聲音續道——
「實和乖,現在走向前去把那個男人拉下來。只要實和願意幫我,我們和寶寶就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實和乖,實和相信我……」
段文卓的聲音伴著伊籐實和靠近的腳步,這一切都是伊籐洋介頭皮發麻,他揚聲喊著:「實和!你醒醒!我是你哥哥呀,實和!」
但任憑伊籐洋介怎麼喊,伊籐實和欲恍若未聞,她靠近他,搖晃著他攀在樹枝上的身體。
忙亂間,伊籐洋介又聽見段文卓低沉的聲音。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是我第一次對實和催眠。在這之前,她都是心甘情願地幫忙我,心甘情願地設計你,心甘情願地想置她親愛的哥哥於死地!」
伊籐洋介聽了,心底大怒,忍不住瞪眼望著段文卓,欲沒想到自己的意識會跌進段文卓深沉邪惡的黑瞳中——
「伊籐洋介,你好生氣,你好失望,最疼愛你的外公死了,最疼的妹妹竟因為遺產要親手殺了你。
你心死了,你想把這一切不堪的回憶沉沉地埋進心底,你不想起得這一切,你想忘掉所有的事情,你希望人生可以從新開始。現在的人生太虛假、太黑暗了,信任的妹妹和准妹夫都為了錢背叛你,你想忘了這一切,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責任,更忘了這醜惡的事實,忘了……」
段文卓的聲音低低地擾亂著伊籐洋介的心神,他望著眼前想親手推他入山崖的妹妹、望著曾經欣賞信任的准妹夫,他的心好疼,背叛的傷害像在他心底狠狠刮上一刀,而段文卓的聲音正緩慢地浸入傷口,腐觸著他的心緒。
忘了,忘了……
「我不想記得這一切。」他喃喃地重複著,眼神從受傷漸漸燮得渙散。
伊籐洋介無意識地望著伊籐實和,在她努力的拉址之下,樹枝發出「咱!」地一聲,終於正式宣告斷裂。
伊籐洋介的身體隨著樹枝重重地墜入崖壁間,直到意識正式消失之前。他所有的思緒都只剩下纏繞在耳際和心底的聲音——
你想忘了這一切,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責任,更忘了這醜惡的事實,忘了……
忘了,他想忘了……
忘了他是伊籐洋介——一個想拋棄記憶的男人。
第一次見到他,是某個覓食消夜的深夜。
成筱茜提著剛買好的炸雞排,一路香噴噴地吸引著路上的小貓和小狗。「不要一直跟著我啦!」成筱茜無奈地對著身後的「流浪狗第一小隊」討饒,每天買消夜都被小狗們騷擾,她實在覺得非常困擾。
但誰教她不吃消夜就不會有靈感,沒有靈感就不能工作,沒工作就沒稿費領——在這一串的連鎖效應之下,她還是天天去找雞排阿伯報到,順便沿路跟這群流浪狗狗們培養感情。
她甚至替流浪狗兒們編好了小隊名,比市公所清潔大隊更熟悉這些無家可歸的狗兒們。
成筱茜望著帶頭的那隻小黑狗,對這些可憐的小狗實在愛莫能助。「小黑臉,裡畏伯不准我餵你們吃東西,還說要用監視器監視我,要不然就要把你們全送來我家。你們也知道我家那麼小,房東太太怎麼可能讓我養狗?所以……你們別再跟著我了啦!」
也不管身後那幾隻小狗根本聽不懂人話,成筱茜還是仁至義盡地邊走邊解釋,哇啦哇啦地講了一堆,從房東太太講到禿頭里長伯,未了甚至還問候起小狗們今天過得好不好。
小黑狗汪汪地回應了兩聲,也不知道答案是好還是不好。
成筱茜輕踏著腳步微笑,「你們等我,等我賺了好多錢,換一棟大房子,我就想辦法把你們全帶回家養。」她閃著星眸訴說夢想。
「不過這可能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你們大家要堅強地活著哦!」接下來,她垂下肩膀道出事實。
成筱茜迎著晚風漫步在黑夜中,只要越過前頭的公園,就到家了!
遠遠的,她似乎看見鞦韆上坐著一個男人,她忍不住好奇地多望了那個背影幾眼。雖然是在台北近郊,但這個寧靜小鎮的人口不多,背影這麼有睹神味道的人更是連一個都沒有!
成筱茜忍不住停下腳步,腦袋瓜已經自動替這樣的畫面編起了故事。
「被拋棄的失憶男?還是等著和情婦在月下偷情?」成筱茜又開始習慣性的自言自語。她疑惑地瞥了眼腳邊的小黑狗,但那張小黑瞼卻只是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手上的雞排。
她下意識地藏好雞排,雖然底下這群聽眾一點都不配合,不過她還是可以繼續自言自語。「啊,有人來了。」
她訝異地看著從另一頭走近的身影,成筱茜認得她,她是隔壁巷子王太太家那個作風一向大膽的小女兒。
成筱茜把自己藏在郵筒旁,好奇地看著女孩走近那男人。她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麼,但她卻看見女孩塞了一堆食物到男人懷裡,然後頤便也把自己塞進男人懷裡。
「哇!」成筱茜不敢置信地低呼,偷偷摸摸地想更靠近一些,第一次親眼目睹公園偷情實錄,她興奮到沒發現雞排香味已經引來另一群體積龐大的大狗。
小黑狗開始汪汪叫,成筱茜還噓了幾聲要它安靜。「小黑臉別吵,現在正刺激呢!」她盯著公園內的一舉一動。直到聽見身後傳出幾聲低吠,才慢半拍地寒毛驚豎。
她慢吞吞地回過頭,看見身後出現幾隻對著雞排流口水的大黑拘,它們的體積至少比小黑臉大上三倍,而且還流了滿嘴的口水,更讓她看得背脊發涼。
「別激動!」成筱茜退了幾步,保護著手上的雞排——她靈感的來源。
但大黑狗們完全不理會她,口標盯著她手中的雞排,一副蓄勢待發、準備強取豪奪的摸樣。
成筱茜又退了幾步,什麼公園偷情實錄已經被她拋到腦後,她現在只想跟她的雞排一起安全回家,她估量著環境,等待著時機,準備趁大黑狗們鬆懈之際一路奔回她的安全小窩。
但不知是大黑拘們看穿她的意圖,還是它們真的餓得忍不住,成筱茜根本還沒等到時機,大黑狗們已經一湧而上,嚇得成筱茜只能拔腿就跑。
「救命呀!」她邊跑邊嚷,眼神不禁飄向距離最近的公園,看見男人依舊坐在鞦韆上,倒是王太太家的小女兒一臉熱切地躲在遠處看熱鬧。
沒良心的人們!
成筱茜在心底埋怨兼感歎世態炎涼,但腳下速度可一點都不敢停頓,她跳上張伯伯堆在路邊的大木箱。一群大黑拘便圍著木箱朝她狂吠。
「走開!」她朝大黑狗們吼著,但成效等於零。
她覺得自己狼狽極了,卻又無計可施。望著手上的雞排,就在她決定要讓雞排壯烈犧牲的同時,突然從公園方向飛來一罐可樂,鐵罐準確地K上大黑狗的腦袋。
敖嗚!!大黑狗發出低鳴,注意力頓時轉移。
成筱茜愣了下,思緒一時還無法轉彎,傻傻地呆站在木箱上,盯著地上的可樂罐發呆。
「快跑!」男人低沉的聲音像天籟,好聽地救贖了成筱茜的心靈,也拉回了她的神智。
她轉頭瞥了男人一眼,還沒看清男人的長相,大黑狗們已經發現她的逃跑意圖,又汪汪汪地成群追趕了上來。
成筱茜卯足勁地跑,直到一路奔回安全的家,才有機會站在陽台上,對著不遠處的公園發出感謝。
「感謝你,有著賭神背影、又有好聽聲音的先生,我和雞排會一起感激你的!」
第二次見到他,是某個待在公園尋找靈感的傍晚。
成筱茜懶洋洋地用肩膀夾著手機,百無聊賴地盯著眼前的大樹,聽著編輯大人在耳朵邊大呼小叫。
「成大小姐,我發現你比較適合去寫藍色蜘蛛網之類的劇本。怪怪!你怎麼每本小說都會有個男人搞外遇、然後不得善終呀?」
「我習慣從社會新聞中尋找靈感,這年頭哪個男人不外遇?」成筱茜淡淡地說,只要談到這話題,她的聲調就會自動降個八度,原本甜膩的嗓音透出一抹不搭嘎的冷然和成熟。
編輯聽了一愣,無話可說,只好訕訕地接口。「就算是如此,你也絕對不能對男主角下手,請你一定要維持男主角的形象。」
「我知道,我知道。」成筱茜笑了,為了可憐編輯那小心翼翼的耳提面命。「我絕對會維持男主角超然的崇高形象,徹底滿足讀者的想像力。什麼外遇或花心那些狗屁倒灶的劇情,絕對和男土角無關,我的男主角一定會專心、癡情地讓每個女孩都恨不得自己是書中的女主角……」
視線碰巧停在不遠處的一對男女,成筱茜一邊觀察他們,一邊自動巴啦巴啦地扯了將近五分鐘,還順便對出版社歌功頌德了好大一番。
不過那男人的背影看起來還真熟悉,成筱茜恍惚地想著。
她好奇地望著男人看似剛毅的側瞼,再自己變換角度看著他那很眼熱的賭神背影,然後一掃午後昏昏欲睡的神智,整個精神都來了。
他——該不會是雞排的救命恩人吧?
「夠了!」編輯終於受不了地舉白旗投降。「反正你要記住,絕對不能對男主角下手,絕對不行!」
雖然聽得頭昏腦脹,但編輯仍是盡忠職守地記得提醒這個老是離經叛道的小作者。
成筱茜從男人的背影拉回神智,「不能讓男主角小小外遇一下,製造高潮之後就改邪歸正嗎?」她盯著他們,眼尖地發現這回賭神先生身邊的女人換成住在附近的李小姐。
看吧!男人果然愛偷腥,上至帥哥、下至恐龍男,無一例外!
「不行。」編輯大人的聲音很堅決。
成筱茜聳聳肩,反正她最恨男人外遇,應該也寫不出什麼美感:但她還是喜歡找可憐編編抬槓。
「那……如果他只是小小的精神外遇,跟肉體糾葛無關。」她的眼神還是盯著男人。
編輯的聲音開始有點咬牙切齒。「不行!」
「那要不然換女主角外遇好了!」成筱茜不太認真地應了一句,一雙圓眸訝異地看著李小姐貼上睹神先生的身體。
哦哦哦,現在雖然已經快五點了,但怎麼說也算是大白天,這樣的畫面對未成年者不宜吧?
成筱茜雖然在心底這麼嚷著,卻下意識地換了個看得更清楚的角度。她心不在焉地夾著話筒,聽見話筒至少空了五秒的停頓,時間長得足夠讓她想快速終止自己無意義的找碴行為,好讓她能更專心地觀察眼前即將上演的戲碼。
她討好地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呵呵呵,別這樣嘛!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編編大人您應該很忙,我就不打擾您的時間了。」她不正經地笑著,一心想趕快掛掉電話。
話筒那端的編輯大人歎息,「筱茜,我們合作也快兩年了,直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懂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
「我?」成筱茜一愣,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我很平凡呀!平凡的言情小說家,平凡的二十三歲女人,平凡到將來寫自傳只需要一頁就可以寫完一生。」
「可是你的文字有時候會很深沉。」
「那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我便秘,心情不甚好的緣故。」成筱茜笑著,看見李小姐的紅艷手指摸上男人的胸。
「大部分的時候,文字又很輕鬆。」
「輕鬆才是我的本色。」成筱茜很不專心地點點頭,看見男人撥開李小姐的手,一副嫌惡的摸樣。
「有時候又會講些人道理。」
「呃。有嗎?」成筱茜回神,她怎麼沒印象?
「有時候卻又寫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也不怕寫出來會教壞小朋友。」
「嘿嘿……」成筱茜收回視線,難得專心地笑著默認。
「總而言之,你別再不正經了!你寫小說也一段時間了,難道你不想拚上暢銷作家的地位嗎?以你的實力,我相信可以的。」
「哦,我知道了。」成筱茜的聲音還是在笑,但卻敷衍得聽不出任何一絲正經的意味。
編輯大人放棄了,她在話筒那端歎氣,成筱茜卻因為突然聽見垃圾車的音樂而嚷嚷。
「我不聊了!我要回家去倒垃圾。」
她肩膀夾著話簡,收拾東西的乒乒乓乓聲音連話筒彼端都聽得見,更遑論同在一個公園的男女。
李小姐像是這才意識到公園還有別人,不好意思又尷尬地朝成筱茜點了點頭,就匆匆忙忙地離開。
成筱茜視線一轉,對上了一旁的男人,還來不及看清男人的長相,就已經遠遠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冰冷氣質。
男人隨意地瞥著她,一副不在乎也不感興致的摸樣,成筱茜下意識地揚唇微笑,但男人只是淡淡地望著她。一雙黑眸看不見光亮,像潭深水般讓她移不開視線。
「想想我剛剛說的,我也是為你好。」編輯大人苦口婆心呀!
「知道了。」成大小姐回答得很隨意,因為她的思緒全被那雙黑眸給吸引了。
「記得下個月五號交稿呀!」編輯人人又喊。
「知道了。」這次回答得更隨便,因為她看見男人別開視線,準備起身離開。
他默默朝公園另一端走開,臉上淡漠得看不出任何神情。
不知道他是否認出她呢?成筱茜恍恍惚惚地想著。
「還有……」編輯大人還想交代。
成筱茜回神,這才意識到剛才鑽進耳朵的那些話。
交稿期限?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她聽不懂。「垃圾車來了,我們改天再聊。Bye-bye……」
喀,成筱茜掛斷電話。順便將編輯大人交代的交稿日期一併拋向腦後:至於那個「暢銷天後地位」的美夢……
成筱茜非常現實地將它們和腦袋中那雙墨黑眼眸一起裝進隨身的背包裡,還是回家去追她的垃圾車比較實在。
「不過……」她又忍不住自言自語,「他的眼睛還真有魅力。」
第二次見面,她確定了這個有著睹神背影、好聽聲音的男人,有著一雙陳夜空般的墨黑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