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府的亦玦貝勒?”晨曦重復的低喃著剛剛聽到的消息,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惆悵。
“是呀,亦玦貝勒不但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更是京中炙手可熱的單身漢,沒想到吧,阿瑪可是幫你找到一門千人望、萬人求的好親事呢!”敬謹得意揚揚的邀功著,完全忘記這一切都是妻子一手策劃的了。
“曦兒,過來額娘這裡。”瑟雅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晨曦依言在瑟雅身旁坐了下來,臉上的神色是輕凝的,明明是她要求阿瑪、額娘幫她婚配的,可為什麼她並不感到高興?
“怎麼了?你好像心事重重的,瞧,眉頭擰得這麼緊,讓額娘瞧了心疼。”瑟雅沒忽略女兒臉上黯然的神情,關切的問道。
“真的嗎?來,讓阿瑪瞧瞧。”敬謹一聽,馬上擔憂的瞅著晨曦,一張臉也擰了起來,“是誰欺負我們曦兒?快告訴阿瑪,讓阿瑪為你出氣去。”他氣沖沖的道。
“沒人欺負我。”晨曦連忙安撫父親,輕聲說:“曦兒只是捨不得阿瑪跟額娘而已。”
“曦兒……”敬謹倏的感動得眼眶泛紅,一把摟住了女兒,哽咽道:“好、好,阿瑪也捨不得曦兒呀。”
唉,又來了,瑟雅苦笑的搖搖頭,等著丈夫的下一個動作。
果然,敬謹旋即將視線轉向她,堅定的道:“我決定了,曦兒不嫁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求我,我都不肯讓她離開我的身旁一步。”就算要養她一輩子,他也不在乎。
“你這老糊塗,先聽聽女兒的想法吧。”瑟雅彎彎唇瓣,這樣的戲碼,她早已經司空見慣,有個戀女情結的丈夫,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不,我決定了算。”他看看可愛的女兒,仍堅持道。
“那恭王爺那邊怎麼辦?不是你幫女兒找到這椿千人望、萬人求的親事嗎?”瑟雅揶揄道。“這……”他總算回復了些許理智,他為難的捻捻胡子,欲言又止的,就是說不出個話來。
“阿瑪,您別為曦兒操心了,這婚事真的已經談定了嗎?”她要確認這一點。
“放心,是額娘親自談妥的,不過,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額娘一定會支持你,絕不讓你有半點兒委屈的出嫁。”瑟雅神色一整,嚴肅的道。
“不。”晨曦輕吐出聲,甩掉腦中突然出現的男子容貌,“既然是曦兒提起的,斷沒有後悔的道理,只是,對方真的願意娶一個流言纏身的女子為妻嗎?”她已經不願意再勉強別人了。
“哼,他們敢嫌我敬親王的女兒嗎?”敬謹拍拍胸脯,“能夠娶到我女兒,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哪會介意那些不實的指控。”
瑟雅瞥了丈夫一眼,無奈的搖搖頭,轉向女兒道:“亦玦貝勒是個好對象,不過,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營造,如果你自己一直無法跳脫陰霾,那又如何要人家不介意你的過去?”她語重心長的長歎了口氣,“女兒呀,這個中道理,還需要你自己去體會。”她只能教她,卻不能幫她做。
晨曦抿抿唇,微微頷首道:“女兒明白,請阿瑪、額娘別為我擔心,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妻子的。”或許,感情真的是可以培養的吧,可……為什麼她的眼前會一直浮現那個輕狂男子的面孔?
“那就好,別忘了,不論發生何事,你阿瑪跟額娘永遠都是你的後盾。”瑟雅拍拍晨曦的手背,慈藹的道。
“對對對,阿瑪跟額娘永遠歡迎你回來。”敬謹已經忍不住熱淚盈眶,他擁住晨曦輕拍著她的背。
“好了啦,女兒快被你抱得喘不過氣了。”瑟雅嗔笑道,不過,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
敬謹搖搖頭,依然擁著女兒,捨不得放手。
被擁住的晨曦早就不可自抑的淚流滿腮,她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幸運,才能擁有這樣一對好父母,她真的捨不得這麼快就離開。
可若是因她的出嫁,可以帶走家中一連串的霉運,那麼,她是千百個願意,只要可以讓家人平安快樂,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只不過……那個只見過一次面的男子,為什麼總是停駐在她的心裡,像個幽靈似的糾纏不去?
晨曦緩緩的閉上眼睛,幽暗中,那雙有如獵鷹般犀利的黑眸又在虎視耽耽的窺伺著她,伺機霸占她所有思緒、挑動著她的心弦……
恭王府將與敬親王府締結姻親,這是何等的天大消息,京城中到處都在討論著這件叫人不可思議的“喜事”;畢竟,一個是京中數一數二的狂邪貝勒,一個則是曾被拒婚的小格格,要人不去注意都難。
“倚紅樓”中,隱蔽的廂房內一聲聲吳噥軟語充斥著房內,隨著窗沿簾縫輕逸而出。
“你真甘願接受父母之命,一點都不反抗?”文馨貝勒低沉的聲音蘊含著些許的嘲弄,就他認識的亦玦貝勒來說,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才對。
“這不像你,快說吧,你在打什麼主意?該不會是突然善心大發了吧?”宣玦貝勒聲音渾厚沉穩,同樣帶著調侃的成份。
“你們兩個人是吃飽了閒著嗎?也學起別人說長道短了?”亦玦閒適的彎彎唇,不在乎的輕挑濃眉。
“嘿我們可是關心你,怎能跟其他愛嚼舌根的人比?”文馨邪邪一笑,擺明了口是心非。
“少來,我會不了解你們?”亦玦瞥了他們一眼,了然道:“你們今天絕不是純粹請我喝酒,不過,我並不打算跟著你們的戲碼起舞。”
“守口如瓶?”宣玦淡淡一笑,腦中轉著的,則是要如何從亦玦那裡套出話來。
“哎呀,三位貝勒爺,你們不要盡是聊天嘛!讓紅紅為你們彈琴助興如何?”
“是呀是呀,既然來到了‘倚紅樓’,就該把所有的繁雜瑣事忘記,只要記得咱們就好了呀。”
“不管啦!亦玦貝勒,你這麼久都沒來找人家,要罰一杯酒。”
“文馨貝勒跟宣玦貝勒也是,都要罰喔。”
一旁的鶯鶯燕燕不甘被冷落,趕緊嬌嗲著聲音,扭動著身軀吸引這京城三少的注意力,只要能得到他們其中一個的青睞,那就享用不盡了。
“哈哈哈,飄雪說得對,在這裡就該盡情享受,干麼說那些掃興的無聊事。”亦玦打蛇隨棍上,輕易的轉移了話題。
“怕就怕你以後沒機會上這兒來了。”文馨促狹道。
“免得也被皇上降罪,貶為平民。”宣玦跟著嘲諷。
這晨曦格格的“功績”,京中沒人不知曉的,只不過,沒想到亦玦會是她的“第二”人選。
亦玦但笑不語,一把摟住身邊的女人喁喁私語,故意佯裝聽不懂的模樣。
“說實在的,我還真想瞧瞧晨曦格格的模樣,說不定,她也是有值得同情之處呢。”文馨瞅了好友一眼,其實心中同情晨曦格格的成份居多,畢竟,嫁給這樣一個冷酷的男人,絕對是多災多難的。
“也是。”宣玦附議。
“她是我的,用不著你們多余的同情。”亦玦突然淡淡的開口,讓其他兩人驚愕了片刻。
“貝勒爺,你是在吃醋嗎?”宣玦故意調高音調,裝出怪模怪樣的聲音問。
“呵,真是天方夜譚。”文馨嗤笑一聲。
“吃醋?”亦玦冷哼一聲,斜揚起的唇瓣,掛著邪魅的冷笑,“我的字典裡從沒有吃醋這個辭匯。”
“是呀!貝勒爺這麼風流倜儻,只有女人為您吃醋的份,哪輪得到您嘗那苦滋味呀。”飄雲賴在亦玦的懷中,柔膩的道:“瞧,飄雲我就為貝勒爺吃醋吃得緊呢。”
“是嗎?”亦玟的手撫上她的胸前,瞇了瞇眼,柔聲道:“我怎麼捨得讓你這美人兒吃醋呢?”“討厭啦,貝勒爺您真是壞呀,只理飄雲,都不理我們了。”其他幾個女人嘻笑的佯嗔,這裡本是銷魂窟,哪來吃醋不吃醋?
“唉,看來,咱們的晨曦格格有得罪受了。”文馨輕歎了聲,鮮明的五官上,布滿了看好戲的期待神情。
“靜觀其變嘍。”宣玦冷眼旁觀著亦玦故作輕佻的模樣,喃喃的低聲道。
看來,這將是京中往後的熱門話題——以他們的婚姻下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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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敬親王府因第一次嫁女兒而顯得熱鬧異常,人進人出的,盡是些捧著厚重賀禮前來道賀的親朋好友,其中也不免包括一些乘機示好巴結的投機份子,畢竟,京中兩大勢力的結合可不是開玩笑的,若是能夠沾上個邊,歸為同黨的話,或許,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與廳堂上喜氣洋洋的氣氛相對比的是,晨曦始終無法舒展的黛眉,那張粉雕玉琢的美麗臉龐,打一開始便沒有笑過,平淡得叫人不禁擔心了起來。
“晨曦,今天可是你出閣的大好日子,怎麼我看你好像一點兒都不興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夕顏瞇起眼,打量著小妹的神情。
“我看一定是太緊張了,畢竟,沒有經歷過這回事嘛!”初雲一向大而化之,沒有夕顏的細心。
“我沒事,可能跟初雲姊說得一樣,太緊張了吧。”晨曦勉強擠出抹輕笑,不想讓她們看出她的不安與惆悵。
“別擔心,這是阿瑪跟額娘特別為你選的夫婿,應該是個心地善良、溫和的好人。”夕顏幫晨曦整了整鳳冠,微笑的看著裝扮妥善的她,“好了,你瞧瞧,這麼美的新娘,有誰會不憐愛呢?”
“是呀,放你一百二十個心吧,要是他敢欺負你的話,我跟阿瑪肯定不會饒過他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不要緊張了喔!”初雪拍拍胸脯,豪氣干雲的保證,那性子該是遺傳自敬親王。
晨曦輕吐口氣,淡淡的揚起唇角,讓鳳冠垂下的珠簾遮掩臉上的憂挹,她很明白,今天走出這大門一步之後,就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事事依賴家人了,是福、是禍,就全看天意。
“來了來了,花轎來迎娶了。”小琦興奮的嚷嚷,上氣不接下氣的奔進房通報。
“晨曦,祝福你。”夕顏與初雪由衷的向小妹道賀,心中也湧起陣陣的不捨之情。
“謝謝姊姊們,以後阿瑪跟額娘就要勞煩你們幫我多盡一份心了。”晨曦咬咬下唇,以免眼淚不聽話的奪眶而出。
“別說這些,又不是以後你都不會回來了。”初雲口無遮攔的道。
“去去去,大吉大利,不要說這些掃興話,快,別讓新郎久等了。”夕顏將紅色的蓋頭巾覆上鳳冠,牽著晨曦走出房門。
“這像什麼話?簡直是不把我敬親王放在眼裡,混帳東西。”
走沒幾步,敬謹的大嗓門便可聽聞,他怒氣沖沖的高聲謾罵,讓原本的熱鬧喧嘩震懾得霎時寂靜。
“不要動怒,或許,他有他的原因。”瑟雅極力的安撫著丈夫,不過,她自己的心裡也不好過,沒想到,千算萬算沒算到那亦玦貝勒會不顧兩家的顏面,做出這等事來羞辱自己未過門的妻子。
“原因?就算他今天重病不起,爬也要爬過來娶妻,還有什麼原因可以搪塞?你不要幫那個畜生找藉口。”他的怒氣愈燒愈熾,一雙眼簡直要噴出火來。
“唉……”她無言的長歎起來。
“怎麼回事?阿瑪、額娘,為什麼你們這麼生氣,今天可是晨曦的大喜之日,你們就不要生氣了嘛。”初雲跳了出去,依偎在母親身旁。
“什麼大喜?人家根本就不當一回事。”敬謹粗聲道,懊惱的來回踱步著。
“阿瑪,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顧不得太多,晨曦將蓋在鳳冠上的蓋頭巾掀了開來,杵在眾目睽睽之下,任由旁人指指點點。
“曦兒……”敬謹無顏面對女兒,垂下頭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額娘?”阿瑪不說,額娘總會告訴她怎麼了吧。
“曦兒。”瑟雅緩和下臉上的凝重,朝女兒道:“恭王府只派了轎夫抬花轎來接你,其余的,都沒跟著來。”
“這算什麼?就算是尋常人家娶媳婦,新郎也該親自上門迎親吧!更何況晨曦好歹也是個格格,再怎麼說,都不該受到這樣的屈辱呀。”初雲最先跳腳,為妹妹忿忿的打抱不平。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呢?”夕顏瞅了眼晨曦死灰的臉色,打圓場道。
“管不了這麼多了,既然恭王府敢這樣羞辱我敬親王府,那我也不用跟他們客氣。”敬謹重重的一甩袖,轉身便向廳外走。
“王爺,你要上哪兒?”瑟雅感覺不對,連忙喊住他。
“上哪?當然是上皇上那兒,請他為我們曦兒主持公道,這樣的親家,不要也罷。”他就不信,這恭王府有本事可以跟他敬親王玩。
他的話一說出,在一旁的賓客終於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都說是晨曦命中帶煞,所以才會連著兩次的婚事都不順利,搞得敬親王府也不得安寧起來。
晨曦聽著一旁的細細絮語,貝齒緊咬著下唇,聲音低切,卻讓大伙又安靜下來。
“阿瑪,我嫁。”她認命了。
“曦兒?!”敬謹的腳步陡的頓住,不可思議的回頭望向女兒,“你說什麼?”他不會聽錯吧?人家都這樣污辱她了,她還願意嫁過去?
晨曦深吸了口氣,重復道:“我嫁。”她將蓋頭巾覆回頭上,輕柔卻堅定的表明了態度。
“不可以,我不許——”敬謹的抗議在瑟雅的眼神下嘎然而止。
“曦兒,你知道這不會是個輕松的挑戰,額娘希望你再考慮考慮。”雖然對象是她找來的,不過,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因這點而屈服。
晨曦輕輕頷首,不發一語的由著小琦將她牽往外面的花轎,天知道她有多想留下來,多想任性的躲在阿瑪的羽翼之下?可她明白,再留下只是讓敬親王府無端惹上更多的閒言閒語,讓另兩位姊姊也因她蒙上莫須有的臆測。
不能留下,不能留下……只有離去了……
花轎抬到恭王府門前,不見任何的張燈結彩、爆竹宴客,只有冷冷的一扇大門在等著晨曦一行人。
敬謹未待自己乘坐的轎子停妥,便迫不及待的跨下轎,看著冷冷清清的王府大門,一把火再也無法遏止的熊熊燃燒。
“可惡的混帳東西,給我滾出來。”他大步一跨,朝著關閉的門扉重重的捶擊著。
大門倒是沒有沉寂太久,沒一會兒,便朝左右兩旁徐徐的敞了開,門後站著三個人,亦玦豐姿颯颯的立在正中央,而恭王爺與惠良則手足無措的跟在他身後。
“你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敬謹沒料到人這麼快就出現,微怔了下,隨後才憶起自己的憤怒。
“呃,是、是……”恭王爺囁嚅著,就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阿瑪,我來說吧。”亦玦的唇角上揚,可眼中卻是冷酷得容不下一絲笑意。
“好,我倒要聽聽你這個新郎倌怎麼說?”敬謹瞇了瞇眼,這倒是他第一次瞧見亦玦貝勒,沒想到,果真是個英姿凜凜的青年才俊,難怪,皇上會這麼賞識他了。
這樣的男子……敬謹的心中突然為自己女兒的前途感到擔憂起來。
“晨曦格格已經不是第一次婚配了,我不希望因這次的婚事再引起流言重燃,所以,這樣低調的處理對我們兩家都有好處,不是嗎?”言下之意,便是說敬親王府的大張旗鼓是自討沒趣。
“這、這畢竟是我敬親王府的第一椿喜事。”那雙帶著嘲弄的冷眸,讓敬謹的氣焰不由得消了些。
“那又如何?這也是我恭王府的第一椿喜事呀,只不過,在決定前都沒人問過我這個當事人就是了。”亦玦彎了彎薄唇,故意加重後一句話的語氣。
“你現在反悔還不遲。”瑟雅走上前,打量著亦玦。
亦玦瞇起了眼,淡淡的驚愕在臉上一閃而逝,旋即嗤笑說:“我以為我沒有選擇。”他是有些兒訝異,敬親王福晉竟會這麼提議,是欲擒故縱吧。
瑟雅搖搖頭,淡然的回視著他,“你有,不過只有此刻,一旦你決定娶曦兒入門,就不准你讓她過得不快樂。”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亦玦貝勒該是曦兒最好的丈夫人選了,只要他願意的話。
短暫的沉默彌漫在四周,亦玦冷凝了花轎一眼,沒有回笞,他徑自走向花轎,掀開簾子,將晨曦一把抱入懷中,狂佞的掀掀薄唇,“我要跟我的新娘洞房去了,你們請回吧,不送了。”
無視身後此起彼落的吸氣聲,亦玦踏著沉穩的步伐往前走著,現在開始,他要教教他們,絕對不要妄想命令他亦玦做什麼,只有他擺布他們的份。
而他會很樂意讓所有人迅速確實的了解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