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妹這樣說,你咧?你怎麼想的?」
晚上,方齊菡和何嗣弈還是約在之前那間酒吧內,同樣是老位置,她把中午堂妹那番話大略告知,然後詢問他。
何嗣弈文風不動,抿了口茶水,沉默很久,才開口。「你們都把我想得太好了。」
「啊?」方齊菡聽不懂。
可她不懂,他也無所謂。
何嗣弈搖搖頭,起身。「我先回去了,謝謝你告訴我。」
留下仍然一頭霧水的方齊菡,他離開酒吧,嘴角帶著一抹苦笑。
他回到家。
季節慢慢入秋,晚風宜人,何嗣奔走著,卻在路口看見了那個布偶般的嬌小身影。
她站在那兒,手上捧著一個不知是誰給她的餐盒,對面則站著一個男人,兩個人有說有笑。
這畫面,幾乎要刺痛了他的眼。
她和那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終於察覺他的視線似地轉過頭,臉上的笑忽地一僵,像是不解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何嗣弈轉身離開,好像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這一切。他只能這樣做。
「等、等一下……」
方韻禾追上來,但他沒理,因為他不敢確定現在的自己會怎樣反應,只好一逕往前走。但他們住隔壁,電梯又只有一台,要避不見面,除非是鬧脾氣地走樓梯或是快速衝進電梯按關門鍵,但這兩種行為都太幼稚,何嗣弈做不出來。
所以他停在電梯口,等方韻禾追上。
「你……我沒有……你誤會……咳……」
「先上去吧。」
方韻禾歇了口氣,從善如流,電梯門關上,狹窄的空間內只剩下他們。氣氛好僵,何嗣弈甚至故意不看她,方韻禾想著自己要從哪兒開始解釋才好。「球球……球球它生病了。」
「啊?」何嗣弈愣了。
她低下頭,想到之前那個畫面,仍是餘悸猶存。「我今天下班回來,就看到它倒在那裡,旁邊吐了一攤東西……我、我很緊張,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把它送到獸醫那兒……」
問題是,儘管她在這裡住了近半年,可哪裡有獸醫院還真是霧煞煞。「幸好警衛先生幫忙上網查到最近的獸醫院在哪裡,還好不遠,走路就可以到了。」
「叮!」電梯抵達,何嗣弈腦中仍轉著她的解釋,可他不懂。「為什麼不找我?」
「啊?」方韻禾一愣,理所當然地回答:「你不在家啊,而且……我想,我可以自己解決。」事實證明,雖然依靠旁人些許的力量,可她並未因此慌了手腳,只等待別人來拯救,這一次,她自己打開門衝出去,試圖尋找解決方法。
她做到了。
警衛先生人也很好,見她抱著奄奄一息的貓兒,馬上自告奮勇要幫忙;獸醫也是,非常仔細地替球球看診,給她許多建議,他們都是男人,她之前不敢靠近的存在,可他們並沒有傷害她,反而盡力幫助她。
「結果我太慌了,便當盒拿在手上就衝出去,竟忘在獸醫那裡,還好他們有人替我送過來……」想想真是丟臉,方韻禾吐了吐舌。
誤會解開,何嗣弈應該鬆口氣,實際上卻不然。他見她笑得滿足,不知怎地竟使他內心一陣複雜。
她見他不說話,有些緊張。對了,他們之前才有過不愉快。「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生氣?」
「我之前那樣說不是有意的,我知道你對我好,也很感激,可你的速度太快,我跟不上,我只是……想要多一點時間和機會而已。」講到這兒,她吐一口氣。「啊——講出來之後舒服多了,而且,我現在開始覺得,我應該辦得到了。」
方韻禾好開心,這個小小事件給了她無與倫比的成就感,連眼神都亮了。
看著這樣的她,何嗣弈深邃的眸底好似閃過某種情緒。「我沒生氣。」
事實上,他也沒有生氣的資格。
方韻禾還不及看清他的眼神,便聽他忽然開口問:「這個週末,陪我回家一趟好嗎?」
「啊?回哪裡的家?」方韻禾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但隨即想到。「呃……該不會是……」
何嗣弈肯定她的臆測。「就在台北而已,我家裡只剩下我媽跟我兩個弟弟,我有陣子沒回去了,要陪我嗎?」
他總是這樣,柔柔地詢問她要不要、好不好?可擺明了就是要她無法拒絕……儘管想到要見他的家人會緊張,可被他邀請,方韻禾還是開心——至少,這代表他們的關係又更進了一步,是吧?
「好。」所以,她沒有拒絕。
「那我回去了。」得到她的同意,何嗣弈很乾脆地就要離開。
兩人分明是戀人關係,卻站在門口交換一、兩句話便say Goodbye,方韻禾好想留住他,想再跟他多相處一點,卻又找不到理由。分明是她自己說了,不想依賴的……
「我幹麼堅持一些有的沒的啦……」方韻禾覺得自己好無聊,撒撒嬌,說一句留下來陪我總是可以的吧?而且之前他肯定會先察覺,堅持要她過去的……唉,等一下,她在想什麼?這不正是她要的嗎?
因為他總是護她護得太緊,所以她才希望仰賴自己的力量前行,可當他真的不管了,她卻又困於找不到正確方向,害她一面很想努力,一面又想不顧一切讓他寵……說真的,方韻禾都要被自己給累死了。
偏偏,這是她的選擇。所以她只能一個人咬牙,默默加油。
很快地,週末到了。
「您好,我是嗣弈的女友……呃,請多多指教。」
「初次見面,我是方韻禾,嗣弈的女友,請多指教。」
天,好硬,又不是公務員!
前一個晚上太緊張,睡不著,方韻禾直到下午才爬起來,面對鏡子練習打招呼,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緊張,臉上表情好硬。「唉,是不是活潑一點比較好?」
她看了下時間,是下午四點。知道她晚起,何嗣弈將回家時間挪至五點。今天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裝扮自己,出門前又確認了下,還有些不習慣……她這樣,他會喜歡嗎?
很快地,她便知道答案了。
難得休閒打扮的何嗣奔走出了家門,他仍是那麼好看,平日會以發膠稍做造型的發松落下來,使他精悍的五官顯得柔和許多,她看著,心跳如鼓,可當她迎上他視線的剎那,她以為自己要著火了。
「嗨……」
用盡氣力吐出這個字,何嗣弈炯黑的眸閃亮,蘊含著一股驚艷。「嗨。」他抿直的唇回以相同的字,卻在瞬間震盪了方韻禾的心,使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兩人一同進了電梯。
這是她第一次穿著男裝以外的衣物,長袖合身襯衫搭上牛仔A字裙,行頭都是堂姊給的,過去那些裝扮就像是她的鎧甲,帶給方韻禾安全感,可現在……
她抬眼,看向站在隔壁的男人,知道過去那些武裝都可以捨棄了。
電梯在中層停靠,幾個人湧進,狹窄的電梯擠得辛苦,她縮了縮,看見何嗣弈毫不遲疑擋在她身前,像一種本能反應。她瞅著他寬厚背影,嚥了嚥口水,幾次深呼吸後,終於將自己的手探了過去。
他一怔,回過頭來,墨黑的眸閃過不解。「你……」
「我……我不怕了。」雖然還是會緊張,還是會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卻是因為不習慣,而不是恐懼。
何嗣弈望著她。好一陣子,方韻禾不敢看他,只感覺他握住自己的力道逐漸增強。
電梯到了一樓,所有人魚貫走出,她也是,下一秒卻被一股力量給拉回,電梯門關上,沒人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他們。
她被他輕輕地攬在懷中,每個動作仍是那樣小心翼翼且壓抑,他的手指觸碰方韻禾腰間,引發她一陣莫名戰慄。上次這樣的親匿,他穿著一件厚重的布偶裝,可現在剝除了那些,兩人的接觸就十分真實,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指端上的厚繭……
何嗣弈也是,他感受到她每一個細微的顫動,但至少不是抗拒。壓抑胸口那股幾乎要滿溢的情潮,他將她纖弱的身子細細包覆入懷,然後說:「我要吻你。」
這是告知,給她準備時間,卻比直接吻上還要讓人羞赧萬分。她臉上一陣熱辣的紅,說不出好或不好,可此刻繚繞在她體內的感覺,應該叫期待。
於是他吻了她。
好細好密的一個吻。
電梯再度上樓,這瞬間的搖動震醒了他們。兩人視線纏繞著,好一陣子,何嗣弈才說服自己放開她,然後電梯門再度打開,陌生人走了進來。
沒人知曉電梯內發生過什麼事,也沒人注意他們始終交握在一起的手,更沒人聽見他在她耳邊施予的一串迷人咒語。
他說:「我愛你。」
方韻禾陪何嗣弈回家,一路上,她好緊張,手一直不安地搓啊搓,同樣的問題問了三、四遍。
「你媽媽會不會不喜歡我?我這樣可以嗎?要不要再回去打扮一下比較好……」
何嗣弈則是始終不變的一句。「不會,你這樣很好,不用擔心。」
「真的嗎?」即使他耐心安慰,可一想到自己要見他的家人,方韻禾還是害怕自己無法給人留下好印象。尤其在她的想像中,他的父母不是老師就是教授,家住洋房,也許養了一隻黃金獵犬叫羅莎莉亞……
事實證明,想像跟現實往往是兩回事。
何嗣弈的老家是台北郊區一間普通的公寓,一開門,有個酷似他卻顯得較為年輕的俊美男子迎上前來,且他的第一句話不是什麼「哥你回來了」或是「路上辛苦了」,而是——
「哥,我們快餓死了……」
啥?方韻禾還不來及打招呼便愣住,一旁的何嗣弈則是一臉早有預料,把手上的紙袋遞出去。「我做了一些壽司,你跟子譽先吃,我帶韻禾去向媽打個招呼。」
「耶!」何字棋歡呼,接過袋子便一溜煙跑開,方韻禾目瞪口呆。等一下,她還沒自我介紹耶……
「走吧。」何嗣弈倒是見怪不怪,領著她走入屋內。到了房間,方韻禾納悶著裡頭怎麼沒人,就見他上前打開一隻佛龕。「哪,這是我母親。」
方韻禾傻了。
「這……我不知道……」天,難怪剛剛在路上他一直告訴她不用擔心,他母親不會介意,想不到竟是因為……
何嗣弈點了一炷香,分給她。「我媽在我退伍不久後過世的,因為過勞,畢竟她一個女人家要拉拔三個兒子長大,總是太辛苦。」
這些事,何嗣弈從不曾向人說明,公司內知悉的人也只有老闆。他並沒有刻意隱瞞,只是也不覺得有提起的必要。「我媽為了生活為了錢辛苦奔波一輩子,甚至來不及鬆口氣便過世了……看她那樣,我很心疼。」
何嗣弈語調很淡,但方韻禾懂得了這件事是他心裡一個很大的遺憾。子欲養而親不待,她想起小時候曾在課本上讀到的句子,當你想對一個人好的時候,那人卻不在了……那一定是一件很悲傷、很悲傷的事。
於是她拈起香,認真地在內心向他母親道謝,並自我介紹:謝謝你生了一個這麼好的兒子,我會成為一個好女人,所以,請你安心把你的兒子交給我。
她這副虔心誠意的模樣令何嗣弈笑了,胸口不自覺地熱了。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做那些無謂的努力。
「哥,好了沒?」剛剛門口吵著肚子餓的男人探頭進來,可這次他的髮型不同,臉上也多了副眼鏡,只是叫的內容跟剛才一模一樣。「快一點,我跟宇棋快要餓死了……」今兒個一曉得大哥要回來,他們便馬上捨棄泡麵與零食,心心唸唸等的就是大哥來餵飽他們,已經到極限啦!
「好,等一下。」何嗣弈一邊起身,一邊向一臉莫名的方韻禾道:「這是我二弟何子譽,一開始你在門口看到的是字棋,他們是雙胞胎。」
方韻禾恍然大悟,顯然在拜訪之前,何嗣弈已向兩個弟弟介紹過她了,他們對她的存在都不怎麼意外——喔不,正確來說,是他們現在感興趣的事物只有一項,就是食物。
「我要紅燒牛肉!」
「我要吃咖哩雞……」何宇棋出現,兄弟相繼點菜,完全不顧自己吃不吃得完,而何嗣弈也一一應允,好似天下沒有他做不出來的東西。方韻禾很不解,等一下,難得週末耶!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一般而言不是該休息嗎?怎麼她感覺他倒像是來上工的?
「要幫忙嗎?」何嗣弈問她。
他們走向廚房,何嗣弈打開冰箱,看見兩個弟弟早已有所準備地將食材採買齊全,不禁扯唇一笑。他把食物拿出來,注意到站在身後的方韻禾表情有些不對勁,遂問:「怎麼了?」
「這樣好嗎?你工作不是已經很累了?」她看不過去,不想他這般辛苦,總是在為別人付出,她好不平。「你……你應該多為你自己想一點。」
「韻禾。」何嗣弈關上冰箱,走過來,他黝黑的眸瞅著她,閃過一道難以言喻的光,方韻禾不及瞧清,便聽到他說:「我並不討厭做這些。」
「嗯?」
「或許你只看到我付出的那一面,可你有沒有聽我說過,我不需要回報?」
「咦?這……」方韻禾愣了一秒,好像……確實沒有。「但你也沒說過你想要什麼回報啊!」
這一次,何嗣弈笑了。「不,我已經得到了。」
他的話好似啞謎,方韻禾聽得一頭霧水,只見他動作仍舊麻利地切切洗洗,燉肉熬湯有的沒的備好一星期的分,再準備今天的餐點,方韻禾在旁幫忙,腦中轉的卻是:他究竟得到怎樣的回報?
這問題教她一直想、不斷想,想到晚上八點,菜上桌了,聽見兩兄弟的歡呼以及何嗣弈臉上的笑意後才有些明白。
「該不會……你所謂的回報指的是這個?」
「什麼意思?」
吃飽喝足了,雙胞胎很老實地接下善後工作,何嗣弈帶她去看他以前住的房間,兩人聊著聊著,他忽然聽方韻禾這樣問。
「就是你先前說的,你已經得到回報了,你的意思不會是你看到他們開心的樣子,就是一種回報?」那跟沒有豈不一樣?
「韻禾。」何嗣弈苦笑,他沒這麼世界大同好嗎?「其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狡猾。」
「狡猾?」
「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無私的人,絕對不是。」
這一次,他說得很清楚,方韻禾聽見了,可問題是……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對我弟弟好,一部分是因為他們是我弟,另一部分是他們幫了我一些忙。」
忙?什麼忙?
方韻禾仍傻乎乎的,何嗣弈抿唇,探上她的手,感覺她因不習慣而顫抖,然後酡紅了臉。他瞅著她的反應,問她:「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要對你好?」
「呃,這……」他的溫度熨得她熱呼呼,方韻禾分心感受他的碰觸,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只能本能回應。「因為……因為你愛我?」
「對,這是理由之一。」相較於她的不好意思,何嗣弈倒是一派理所當然,可下一秒,他卻說:「但我不只是因為這個理由才對你好的。」
何嗣弈一笑。事實上,他的好,全是為了讓她依賴,讓她離不開自己,讓她眼中只有他。他自私地想要蒙住她的眼,把她囚禁在自己的領域,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多想要那麼做也一樣。
「我對你好,是希望你愛我……很愛很愛的那一種。」最好是沒了他,連呼吸都不會了。
方韻禾聽著,怔忡了。「那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事實上,她已經很愛他了,所以她不懂,他要的究竟是多愛……
「韻禾,我明白你的想法跟打算,但在你努力的過程中,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排除在外?讓我陪著你成長,好嗎?」
方韻禾說不出話來,聽著他懇求般的言語,她不可能說不好,尤其是她終於覺察他眼中那隱隱晃漾的情緒之後。「對不起,我……我是不是讓你寂寞了?」
是的,就是寂寞。何嗣弈沒有回答,可方韻禾早由他的眼中得到答案。天,她真的好失敗。「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不用道歉,你沒有做錯。」
「可是……」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做那些事,不是不要回報的,所以你不用感到有壓力,或是覺得對不起我,除非——」他一頓。「你不愛我。」
「我愛!」像是怕他誤會似的,方韻禾好大聲,只差沒有擺出「我敢發誓」的Pose來了。
何嗣弈看著,笑了。
方韻禾好喜歡他的笑。他笑起來像個孩子,臉旁小小的酒窩柔化了他本來剛直的線條,使他的笑容瞬間如冬日的暖陽一般熱,而她最喜歡的,是他不喜歡笑,所以他這樣炫目的笑,只有她可以看到。
原來,她也是一樣的。
因為太喜歡這個人、太想要獨佔他的好,所以才想要改變自己,希望自己能夠好到一直一直被他所愛……他們都有私心,同樣想要變成對方眼中那唯一的人。
「我知道你不太會下廚,以後,還是讓我做給你吃吧!」
這是事實,方韻禾赧紅了臉,無法否認。「那你呢?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很簡單。」
「是什麼?」
「讓我抱你。」他一臉平靜,吐出這句具爆炸力的台詞。
「啊?」方韻禾因他的要求而怔住。該不會,他是想要……
天!想到這兒,她粉白的臉瞬間似一團火球,又紅又熱,心跳更是飛快。他會不會太突然了?可仔細想想是他們太慢了,他總是配合她的步調,所有的吻、所有的觸碰,都是那樣小心翼翼且忍耐著不驚擾她。他給了她太多,包含時間,而她呢?她又給了他什麼?
「不行嗎?」
他這樣問她,問得她又熱了。
「可、可以……」她極小聲地回答。
所以……接下來她應該做什麼?她是不是要主動一點?抱抱他、親親他之類……
「等等,我做個心理準備。」
「好。」
何嗣弈應諾,沒催她,她胸口怦怦怦怦的,額上冒出細汗,分明不是夏天了,可在他極有耐心的火熱注視下,她居然覺得自己像一鍋淺水,快被他搞得蒸發……
「我、我準備好了……」應該吧?
艱難地突破羞恥吐出這句話,同時,方韻禾便被納入一堵溫暖厚實的懷抱。啊……她內心震顫,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他擁抱自己的方式還是那般溫柔……她的臉貼著他胸膛,感受其中跳動一如自己的那般強烈。她熱紅了眼,覺得四週一切在這刻皆離她遠去,她的世界剩下的,只有他。
她不害怕。
「可以了。」
咦?
還不及自這個旖旎的夢境中抽身,何嗣弈像是滿足了,放開她。「九點了,時間差不多,明天還要早起,該睡了。」
方韻禾愣住了。「等一下,你剛剛的意思其實是……」
「嗯?」
見他一臉光明磊落的模樣,方韻禾一張嘴開開合合,完全說不出話。她能說什麼?她能說從頭到尾就是她一個人在那裡胡思亂想,yin穢地誤解他的意思?
所以,她只得默默嚥下失望,一臉欲哭無淚地同意。「嗯,是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