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香(下) 第十八章
    天色,已昏黃。

    夕陽,早落到山頭之後。

    因為太晚了,兩人被可卿留了下來,住一宿。

    渺渺和可卿,一起去廚房做飯,孔奇雲則幫著仇天放,去扛柴火。

    飯後,當女人去洗碗,孔奇雲回車上,拿下兩人的行李;他不知道會待那麼久,但他確實算過車程,知道當天來回,絕對會太趕,他本打算和渺渺下山後,到海邊那座小城,住一個晚上。

    關上車門,卻見那個男人斜靠在門廊木柱,高高在上的,看著他。

    「你不記得,對不對?」

    孔奇雲一僵,但不動聲色。

    男人看著他,指出:「你沒有說過,關於前世的任何事。說的,都是華渺渺。」

    「那不重要。」他神色不變,警戒開口。

    可仇天放,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記得。」

    孔奇雲看著那個男人下了這個結論後,自嘲的一扯嘴角,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皺巴巴的煙,卻沒點著,只淡淡道:「也對,你要是記得,怎麼可能如此心平氣和。」

    見他拎著那根煙,在手中轉來轉去的,就是不曾點。

    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孔奇雲輕描淡寫的開了口,問。

    「你不抽嗎?」

    仇天放一愣,停下玩煙的動作,抬眼,挑眉,無聲詢問。

    「那根煙。」他回答,指出問題的重點。

    仇天放低頭再看著,手裡快被他玩爛的煙,像是直到被他提醒,才想起它的存在。

    他凝視著手裡的煙,然後只淡淡又牽扯了一下嘴角。

    「不,我不抽。」他抬起頭,瞧著那個提著行李的男人,說:「我戒煙了。這,只是拿著玩的。」

    「為什麼?」孔奇雲問。

    直視著他,仇天放老實說:「抽煙有礙健康,我得活得久一點。」

    他沒有多說,但孔奇雲已經瞭解。

    這男人想活久一點,不為別的,只為了屋裡那個女人。

    「因為她會活很久?」孔奇雲忍不住再問。

    「對。」他沒有閃避這個問題,只定定看著那個傢伙,坦然道:「因為她會活很久,我想陪她久一點。」

    他能瞭解。

    之前,他曾不解,為什麼這曾經不可一世、富可敵國的男人,會願意拋棄一切,隱居深山,但在經過這一下午之後,他已經可以瞭解。

    仇天放,愛著唐可卿,和沒有溫度的金山銀山比起來,一個愛他千年的女人,比什麼都更加珍貴。

    為此,孔奇雲直視著他,張嘴承認,「你說的沒錯,我不記得,我知道的,都是渺渺和我說的。」

    他提著行李,走上前,道:「所以如果你出來,是想道歉,就可以省了,因為我很有可能,不是鐵子正。」

    聞言,仇天放一愣,雖然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但他知道,這男人,確確實實,被這件事,困擾著。

    不然,他不會用這種方式,想套他的話,要確認。

    孔奇雲看起來,或許很有自信,但再沒人比他更清楚,害怕失去心愛女人的感受。

    「你確實有可能不是。」

    孔奇雲肩頸一僵。

    仇天放同情的看著他,道:「我很想告訴你,你就是鐵子正,是她前世的情人,但我不是靈媒,看不穿靈魂,我和你一樣,只是個普通的凡人。」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深吸口氣,不再追問,只提著行李,踏上門階,越過了那個男人,可仇天放,再出聲。

    「但我想你是。」

    他停下腳步,回首,難掩眼底渴望,問:「為什麼?」

    「直覺吧。」仇天放看著他,道:「你和他,給我相同的感覺,都一樣執拗,同樣沉著。」

    這不夠,光靠直覺,是不夠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是從背後偷襲嗎?」

    氣一窒,又僵。

    仇天放收起手上那根煙,雙手交抱在胸前,靠在門柱上,看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道:「因為若不這樣做,我就無法動手,若不這樣做,我就幹不掉他,鐵子正是我結義立盟的兄弟,他有多少能耐,我比誰都還要清楚。我能爬到那麼高的位置,他功不可沒。」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願等?」

    「因為我氣度不夠。」他自嘲,苦澀坦承:「那一世的我,太渴望能夠成功,無法忍受,任何人,在我的前頭。鐵子正太優秀,總有一天,會成為高山,阻礙我。」

    孔奇雲無言以對。

    「我應該等的,最近我回想過去,總覺得我應該再多等一等,若我等了,或許一切就能改變,你我合作,說不定真能平定天下,但當時的我,耐性已到了盡頭。而我確實知道,你氣量比我深,耐性比我夠,你有仁,而我無義,若將來成了事,我倆相爭,跟著你的人,一定比跟我的人多。」

    夏夜山風,沁涼入心。

    「過去,我殺過很多人,但最不該的,就是對你動手。」仇天放深吸口氣,瞧著他,開口:「我很抱歉,真的抱歉。」

    孔奇雲看著那個男人,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遲來的道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接受這一個道歉,但胸口微熱,彷彿隱隱的痛。

    所以,他一句話沒說,保持沉默,才要轉身,卻又停下,站定。

    半晌後,開口問。

    「你可知道,荼靡後來,活了多久?」

    這男人和他死在同一天,但夜蝶舞不會死,她活到了現在,成為唐可卿,顯然也告訴了他不少事情。

    或許仇天放會知道,這一個問題的答案。

    當話問出口,他看見仇天放黑瞳一縮,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五年。」

    孔奇雲臉色一白,心瑟縮,疼痛。

    所以,即便瞎了,她仍撐了五年。

    「怎麼死的?」他強逼自己再問。

    「心臟衰竭,疲勞過度。」仇天放看著他,道:「可卿說,荼靡應了鐵子正,要安妥鐵家眾人。她一直守著那個承諾,將所有僕傭都安好,幫著每一位男子都娶妻,讓每一位丫鬢都嫁人,她撐著,助他們在各國安身立命,直到確定每一個人,都嫁娶得宜,生活無憂,然後才撒手。」

    原來,鐵子正的心意,也只換來她五年的操勞,和孤單寂寞。

    是嗎?天黑了啊……原來……又過了一天……

    她聲飄飄,響在耳邊;蒼白瘦弱的身影,如在眼前。

    即便瞎了,也要守著他的交代;即便倦了,也依然要做。

    心,更疼,更痛。

    他沒再多問,只轉身,回到屋裡,去找那個頑固得叫人心疼的女人。

    那一夜,星子爬滿了天。

    客房的窗頗大,渺渺躺在窗邊床上,看著黑夜星辰。

    「這裡好美。」

    「嗯。」

    深山裡,只有風,悄悄搖晃,滿樹林葉,沙沙的,一點聲,一陣陣。

    「我沒有瘋呢。」

    「你本來就沒有。」

    聞言,她慢慢回頭,只見他瞧著自己,黑瞳裡,儘是情深。

    她轉過身,蜷縮進他懷中,閉上眼眸,道:「謝謝你,相信我。」

    孔奇雲撫著她柔軟的發,說:「不客氣。」

    她揚起一抹笑,感覺他的吻,落在眉心,如此溫柔。

    「渺渺。」他在她耳畔,悄悄。

    「嗯?」她仍閉著眼,喜歡感覺,他溫暖的懷抱。

    「有句話,我一直忘了和你說。」

    「什麼話?」

    「我愛你。」

    她訝然睜眼,心怦然而動,臉紅。

    「你有說過。」她害羞的提醒他,緩緩道:「那天晚上,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有聽到。」

    男人躺在她身旁,和她枕著同一塊枕,俊臉帶著柔情,薄唇微張,開口:「沒有正式說過,那一次,我收回了。」

    沒錯,現在想來,他是收回了,還害她以為自己聽錯。

    「為什麼……」她好奇問:「不承認?」

    他撫著她柔嫩的小臉,低語:「我怕你,嚇得逃走。」

    「我沒有。」她一愣,反駁。

    「我第一次吻你的時候,你就逃走了。」

    好吧,她確實是逃走了。

    渺渺臉紅耳熱,只能再道:「我現在不會了。」

    「我知道。」他黑眸微暗,眼瞳加深,「我知道你不會。」

    刀荼靡,從不負所托;華渺渺,絕不毀諾。

    他握著她的手,拉到唇邊,親吻。

    「我不相信,前世今生。」

    沙啞的嗓音,飄蕩。

    她心一緊,卻聽他道。

    「但,若這世界上,真有輪迴轉世、前世今生……」他以指腹,輕撫她的臉,「我願生生世世,和你一起,長伴左右。」

    那溫柔的話語,如珍珠傾洩在黑夜中,字字珍貴。

    渺渺喉一哽,淚上湧。

    「我愛你。」他深情的凝望著她,悄聲告白:「不是一天,不只一年。」

    男人撫著她的眉,她的發,她的唇,啞聲道:「我想,即便你是瘋的,就算將來我們老了,我還是會愛你。」

    他聲低低,啞啞,在心頭繚繞,溫柔包圍。

    「我愛你。」隔著寸許的距離,他深情款款,黑瞳幽幽,悄言:「很深很深。」

    淚,滾落。

    他以唇接,再道。

    「很深很深……很深……很深……」

    渺渺伸出手,緊擁著身前的男人,知道,此生再也了無遺憾。

    就算明天會死,就算此刻世界毀滅。

    她,也甘願,已經甘願。

    陽光初升,揚起山嵐。

    那一天,渺渺很早就醒了過來。

    山裡的空氣,微涼,很清新。

    不想吵醒那還在睡覺的男人,她悄悄溜下了床,出了房門。

    原以為,大家都還沒醒,但主人不在屋裡,桌上卻已擺放了碗筷,和冒著冉冉白煙的熱燙早餐。

    她聽見屋外有細微聲響,好奇來到敞開的大門外,只見那對夫妻依偎在一起,坐在門廊上,看旭日東昇。

    男人,攬著妻子的腰,握著她的手,悄聲道。

    「下次,別再這麼做了。」

    女人沉默,只把頭,枕在他肩上。

    男人不捨,再咕噥:「我犯的錯,太多,你還想在手上劃上幾刀?就算再多給你兩隻手都不夠。還不如,直接拿刀戳我幾個窟窿。」

    「我捨不得……」

    「你捨不得,我就能捨得?」

    雖是怨怪的口氣,卻隱含更深心疼。

    女人輕笑,只勾著他的手,轉移話題,道:「你想澪還會再來找我們嗎?」

    「不知道。」

    「你應該對她好一點,我們實在,欠她太多……」

    男人安靜了下來,半晌,才道:「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有,很多次了。」

    「我愛你。」

    她心微暖,回道:「我也愛你。」

    「下次別再這麼做了。」他重複咕噥。

    女人輕笑出聲,但沒承諾。

    男人歎了口氣,只能將手緊握。

    渺渺看得出來,仇天放很愛唐可卿,如果之前她心底還殘有任何怨怪,現在,也已完全消失無蹤。

    那個男人,已經有了,他該有的報應,恐怕接下來的日子,還要償還更多。

    她很難想像,若換做是她,能否撐過那麼多次折磨。

    然後,一雙大手,悄悄環上了她的腰。

    渺渺回首,看見深愛的男人,他睡眼惺忪,但已經醒了。

    那一秒,忽然知道了答案。

    其實再苦都會願意的,只要是為了這個男人,她什麼都會願意做。

    她想著,自己是很幸運的,已經很幸運了。

    她在他懷裡轉身,將他拉下來,親吻。

    「幸好,我愛的是你。」她微笑,悄悄開口。「不是外面那一個。」

    他微笑,低首再吻,萬分同意不過。

    「幸好,你愛的是我。」

    吃了早餐,兩人收抬了行李。

    孔奇雲將小小的行李提出了屋子,放進了車裡,他打開車門,但沒坐進去,渺渺還在門口,和唐可卿告別。

    「你要多保重。」

    可卿心微暖,眼又熱,道:「你也是,多保重。謝謝你原諒我。」

    「不客氣。」渺渺輕笑。

    「將來,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一定告訴我。」可卿溫柔的看著她,道:「請讓我們,多少彌補一點過錯。」

    「我會的。」渺渺笑了笑,「我絕對不會放過,和上柱國,討債的機會。」

    可卿笑了,淡淡的笑,淡淡的愁。

    但她想,或許,這女人的心傷已經開始癒合,哀愁也會漸漸被那男人抹去吧。

    只不過.看著眼前那在人世間,經歷千年歲月的女人,渺渺忍不住,心疼的又上前,將她輕擁。

    「我有空,會再來的。你別害怕,懂不懂?就算將來……」她沒有將那幾個字,說出口,但她曉得她懂,只道:「我會再來的,你不會是一個人。」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沒想到,她會懂。

    可卿感動不己,幾乎要哭了出來,她抬手將這溫柔的女人緊擁,啞聲開口:「謝謝你……」

    最後一次,再拍拍她的背,渺渺鬆開了手,含著淚,露出微笑。

    「好了,我得走了,不然我怕我要哭出來了,最近我真的,變得很多愁善感呢。」

    她說著,淚卻已滑落,她笑著抹去。

    那在陽光下的微笑,那麼美,教可卿感動。

    然後,渺渺轉身,看見自己的男人,在車旁守候,等待。

    他朝她伸出手,她緩步上前,握住他的手。

    「說完了?」他問。

    「說完了。」她說。

    他輕輕抹去,她又滑落的淚,然後側身,讓她上了車。

    正當他繞過車,開了門,正要上車離去,卻聽見那個男人,開口叫喚。

    「孔奇雲。」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回頭。

    只見仇天放,不知何時,已站在唐可卿身旁,和她手緊握。

    「她還留著那只燒完的香盒嗎?」

    不懂他為什麼提這個,但他仍回答:「對。」

    「如果你還介意,就去看看它。」

    他一楞。

    仇天放意味深長的道:「那香盒,會告訴你答案的。」

    他眼一緊,點頭。

    然後,上車,走了。

    當車遠離,他可以看見,那對夫妻,依然站在原地,互相依偎著,久久。

    小小的木盒,看來樸實無華,沒有任何標記。

    但他看得出來,這香盒,作工精巧,接合處,完全看不出接縫。

    他已經不介意了,不再那麼介意,但他很好奇,所以他和她一起回到家,要了香盒。

    「他為什麼,叫你看香盒。」渺渺問。

    「他認為,我是鐵子正。」奇雲說。

    渺渺將香盒從收著的抽屜裡,取了出來,交給他,道:「我看不出來,這盒子,能告訴你什麼。」

    他也不懂。

    盤腿坐在床上,他將盒子接過手,翻看把玩著。

    盒子是木頭做的,觸手極為溫潤,其上沒有雕刻,沒有任何裝飾,就只是一個,作工很細緻的木盒。

    他將它打開來,盒子裡,已無任何香粉,但還殘留一絲餘味。

    渺渺坐在他身旁,柔聲道:「其實,是不是都沒關係了,真的。」

    「嗯,我曉得。」他說,但仍看著木盒。

    這盒子,看起來很普通,可卻有著莫名的,熟悉感。

    他捧著手中打開的沉沉香盒,眉微擰,不自覺,輕撫盒底,感覺到,在那上頭,有著極細微的紋路,肉眼,難以得見,但用摸的,可以摸得到。

    然後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他撫著那個紋路,在其中兩個圖樣上,依序按了下去。

    它動了。

    無聲彈起,上浮些許厘米。

    他愣住了,渺渺也是。

    兩人低頭看著他手中的盒,訝然不己。

    「原來,不只一層……」渺渺說。

    那是內外兩層的盒,但太過貼服,教人無法察覺。

    他拿起那微微彈起的內盒,只見香盒的下一層,疊放著一塊雖然已經微微泛黃,但保存完好的絲絹。

    驀然,一陣熱氣上湧,沖腦,襲身。

    「這是什麼?上面好像有寫字,看起來好像很久了,我去拿鑷子,小心一點好了。」

    渺渺跳下床,卻被他一把抓住。

    「不用了。」

    她回首,只見他依然盤腿坐著,一手抓著她,一手握著那香盒,但神色不對,很不對,他看起來,似乎有些窘迫,額上青筋又冒,一張黑臉,竟泛紅。

    「為什麼?」她好奇問。

    「我知道……」他尷尬的看著她,黑瞳幽幽,極為深邃,啞聲承認:「我知道這是什麼。」

    所有細節,在看到的那一瞬間,紛紛入腦進心,無一遺漏。

    那個男人,果然仔細調查過鐵子正,所以才會知道,這個機關,才會曉得,他把東西放在裡面。

    她狐疑,坐回他身邊,輕問:「是什麼?」

    有些尷尬的,他窘迫張嘴回答:「荼靡的,賣身契。」

    她一怔。

    「你說什麼?」

    「是刀荼靡的賣身契,我逼刀家,將她賣我。」他深吸口氣,看著她,道:「在她十七歲的時候。」

    十七歲。

    渺渺呆住了。

    那一年,荼靡,拒絕了鐵子正。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傻愣愣的看著他,喃喃:「可是……鐵家沒有奴……」

    男人看著她,面紅耳熱,低啞開口:「但,我太想要了……不想放手……」

    他竟然,為了她,違背了自己的規矩與準則。

    渺渺嘴巴開開,啞然無言。

    「他們並不想要你,可是我想……」他凝望著她,道:「很想很想……」

    可他一直忍著,沒有說,沒有表示,沒有逼迫。

    渺渺無法置信的看著他,然後聽見自己問。

    「為什麼,不說?」

    「因為……我想要的,不是奴,不只是主僕……」他稍稍鬆開她的手,輕握,老實承認,「我要你愛我,心甘情願,所以,我等,寧願等,慢慢等,誰知道……」

    他聲瘖啞,大手,往上,撫著她的小臉,苦澀的說:「誰知道,你竟想叫我去娶別人。」

    心顫顫,不止。

    「對不起……」她哽咽道歉,淚潸然而下。「我很抱歉。」

    他伸手,接住她滾燙的熱淚,眼熱心暖,凝視著她,道:「我不想你是奴,從沒這樣想過,刀荼靡不是奴,是鐵子正的妻,我只把你當妻。所以,我才把這賣身契,放到盒中,給你保管。」

    「既給了我,為何還不說?」

    他沉默,沒有回答,只看著她,眼裡有情,也有苦。

    然後,渺渺突然瞭解。

    給了她,卻不說,是因為,怕她就此而走。

    「我沒有自信,能讓你留下。」他開口,證實了她的猜測。「可我也不想,你是為了報恩才留。」

    這男人,怎能如此癡傻?這般情深?

    淚水再滑落,微笑卻上了唇。

    她心疼的看著他,上前,捧著他的臉,愛憐親吻。

    「你是個傻瓜,你知道嗎?」

    「你說過了。」他啞聲說。

    「前世今生都是。」她哽咽,悄悄強調。

    他放下了香盒,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廝磨疼寵,嘶啞的說:「我不是對每個人,都會這樣犯傻的。」

    「我知道。」再沒人,比她更加清楚曉得。

    「我愛你。」她溫柔開口,再說。

    他收緊雙臂,喉緊心暖,閉上眼,感覺熱淚滑落,但心是安的,神是定的。

    再安不過,再定不過。

    男人開口,在她耳畔,悄悄承諾:「我愛你,前世,今生,來世,永遠。」

    深情字句,入耳,印心頭。

    她知道,她會記得,永遠記得,這個愛她、寵她、疼她的男人。

    渺渺抬首,唇彎彎,小勾。

    「生生世世,不變。」她微笑,輕輕許諾,回以深情誓言。

    夏日微風,輕送。

    一縷香,飄過。

    縈迴,繚繞,如愛包圍著床上的戀人,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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