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在梁家的門口,言曦涵忽然有種站在懸崖峭壁的感覺——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必然要摔得粉身碎骨!
她站在那扇雕花大門外,足足盯了門鈴有五分鐘之久,那一臉不安的神情,彷彿那個小小的按鈕沾上了什麼劇毒,只要輕輕碰一下就會要人命。
「別這樣,不要胡思亂想,我應該要相信介旻才是。」她喃喃自語,替自己加油打氣。
在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之後,言曦涵終於鼓足了勇氣,以微微發顫的指尖按下了門鈴。
聽著那陣清脆的鈴聲,她不禁揪著心屏息等待。然而,一分多鐘過去了,卻沒有人來開門。
「奇怪,難道他出門去了嗎?」但明明是他要她到這裡來的,他應該不會出去了才是呀!
言曦涵疑惑地取出包包裡的手機,撥了個電話給梁介旻。
不一會兒,她聽見從屋子裡傳來了他那支手機的和弦鈴聲。然而,一連響了好幾聲,卻始終沒有人來接聽。
「怎麼會這樣呢?」言曦涵的心裡更加困惑了。
既然梁介旻的手機在屋子裡,人應該也在裡面呀!但……他為什麼不來開門?如果他真想繼續躲著她,又何必故意叫她到這兒來呢?
言曦涵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當她又繼續按了一會兒門鈴,卻還是沒人來開門時,她試著伸手轉動門把,沒想到門竟然沒有上鎖。
猶豫了片刻之後,她逕自開門走了進去。
一走進客廳,她就在茶几上看見了梁介旻的手機和他的外套。照這個情況看起來,他應該在家才是呀!
但是……既然他在家,為什麼不來開門呢?難道他沒有聽見門鈴聲?
正當言曦涵仍疑惑地猜想之際,忽然聽見一陣隱約的喘息聲從梁介旻的房間傳了出來。
那一陣陣曖昧的嬌喘,彷彿是一把巨大的鐵錘般,狠狠地敲打著她的腦袋,讓她的腦子裡發出嗡嗡的聲響,幾乎不能思考了。
她驚詫地望著那扇半掩的房門,整顆心揪了起來。
她忍不住要猜想,他是不是真的正和某個女人約會,而且還正待在他的房間裡,做著煽情曖昧的事情?
要去看嗎?要去親眼證實嗎?
言曦涵的心裡陷入了痛苦的交戰,雖然她很想弄個清楚,卻又害怕看見令她心碎的畫面。
然而,儘管她的內心仍掙扎不已,她的雙腳卻已像自有意識般地朝梁介旻的房間走去。
隨著離房間愈來愈近,那一陣陣令人臉紅的喘息聲也愈來愈大,甚至連他們的交談聲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門鈴響了這麼久,你不去開門啊?」那個嫵媚的女聲說著。
「不想去。」梁介旻那毫不在乎的聲音,刺痛了言曦涵的心。
「可是……如果是你的朋友或是什麼重要的訪客,那怎麼辦?」
「傻瓜,在現在這個時候,不會有誰比你更重要了!」梁介旻的聲音帶了點刻意的挑逗。
「原來我只有在這個時候才重要啊?」女人大發嬌嗔。
「怎麼,不滿足啊?別太貪心了!」梁介旻戲謔地笑著。
「沒錯,你說對了!我就是貪心!」女人的語氣充滿了挑逗與曖昧。
聽著他們的對話,言曦涵如遭雷殛,整個人僵立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也無法思考了!
她不願相信梁介旻真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廝混,但是親耳聽見的對話,難道還會有錯嗎?
一股受傷的感覺重重地劃過心底。回想起她和梁介旻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雖然交往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她總深信他們所付出的感情都是真誠的。
畢竟,他的擁抱是如此的真實而溫暖,他的親吻是如此的溫存而纏綿,他的情話是如此的甜蜜而動人,難道那一切都是假的?難道他對她只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
不!她不相信!
雖然她並不認為自己真有多麼的冰雪聰明,但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個滿腦子不切實際幻想的笨蛋,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和判斷不會有錯的,她不相信那種兩情相悅的歡喜與甜蜜,只是出於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一段原本濃情蜜意的感情會突然冷卻下來,必然事出有因,而就算梁介旻對她的愛意當真已不存在,也總有理由吧?不管這個理由是什麼,她都要當面問他,要他親口說個明白!
倘若,造成他態度突然轉變的原因真的只是一場誤會,而他們又因為這個誤會而分開,豈不是太不值得了嗎?
言曦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勇敢地走向梁介旻的房間。
站在半掩的房門外,她看見了一對熱烈擁吻的男女,雖然他們衣衫仍然完整,但是從他們此刻的激情來看,說不定很快就要吻到床上去了!
言曦涵僵立在門口,心痛地看著房中的那對男女,視線忽然間變得模糊,這才發現她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淚水盈眶。
她緊咬著下唇,很快地嘗到了一絲血腥味,然而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疼痛。事實上,現在就算有人拿把刀捅進她的胸口,她恐怕也渾然不覺,因為她心底那陣劇烈的痛楚早已遠超過一切!
他叫她來……就是為了讓她看眼前這一幕嗎?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殘忍地對待她?
言曦涵找不出個答案來,只能心痛又無助地猛掉淚。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之間不是好好的嗎?他不是才說過愛她、才說過她讓他打從心底想要好好地疼愛嗎?為什麼突然之間全變了?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難道她真要這樣不明不白地被他宣判「出局」?
不!她早已認定他是她未來的老公,早已決心要和他一輩子生活在一起、一輩子同甘共苦,如果他們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問題,她願意想盡辦法來解決,總之,她絕不將原應屬於她的幸福拱手讓人!
眼看房裡的兩人愈吻愈烈,梁介旻甚至伸手解開了那女人的上衣紐扣,言曦涵「砰」的一聲,猛然推開房門。
「啊——」
房內的女人驚呼一聲,被突然闖入的言曦涵給嚇到了,她連忙伸手拉好胸前的襯衫,以免春光外洩。
至於梁介旻,他彷彿早就料到她會進來似的,俊臉上沒有半絲驚訝之色,甚至還冷眼看著言曦涵,半句話也不說。
女人拉好衣服後,氣惱地瞪著言曦涵,尖聲問道:「你是什麼人呀?為什麼突然闖進人家家裡面?」
面對著這番盛氣凌人的質問,言曦涵的心裡雖然有點受傷,卻強迫自己勇敢地面對。
她昂著下巴,以毫不畏懼的眼神直視著那女人,反過來問道:「我才正要問你這個問題呢!你到底是什麼人?憑什麼待在這裡?」
女人愣了愣,被言曦涵的氣勢給唬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氣急敗壞地嚷道:「笑話!我是什麼人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這樣問我?」
「憑我……」言曦涵瞥了梁介旻一眼,過去的種種甜蜜回憶,讓她忽然間有了十足的勇氣,她一臉驕傲而認真地說:「憑我是介旻現在的女朋友、未來的妻子,甚至是他將來孩子的母親!」
聽著她大聲地宣告,梁介旻和那女人全都詫異地愣住了,尤其梁介旻更是驚訝得忘了反應。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刻意冷漠地對她,甚至還故意讓她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親熱的畫面後,她竟然非但不死心,甚至還當著他們的面做出這番宣告。
看她此刻的神態,像是正不顧一切地維護自己最心愛的人,那認真的表情深深觸動了梁介旻的心。
只是,一想到半個月前在那間咖啡館裡無意間聽到的對話,他的心又再度冷了下來。
「介旻,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女人說她是你的女朋友?還說她是你未來的妻子?」女人轉向梁介旻興師問罪。
梁介旻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別人要怎麼說我管不了,難道要我拿膠帶封住她的嘴巴嗎?」
「你的意思是……這女人胡說?」
「當然是胡說了!我從來就沒有向任何女人求過婚。」梁介旻瞥了言曦涵一眼,冷淡地說:「這位小姐既不是我現在的女朋友,更不會是我將來的妻子或是孩子的母親!」
聽著他的話,言曦涵的心掀起了一陣難以遏抑的痛楚,她可以感覺到心底那一絲不肯放棄的希望,已被他無情地敲碎,那種被心愛的男人狠狠傷害的創痛,是什麼也比不上的!
她含淚望著梁介旻,眼底除了傷痛與絕望之外,還有著怎麼也斷不了的深刻愛戀。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她哽咽地問。
梁介旻皺緊了眉心,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他的心裡一陣不捨,差點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
只是,一想到她的真面目,一想到她的溫柔只是為了引他上當的手段,驀然湧上的怒氣就迅速將他心底的那一絲憐惜給驅散了。
他在心底提醒自己——她的演技如此精湛,所以當初才能夠輕易地騙過他。說不定,現在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也是裝出來的,他如果再上一次當,豈不是太傻了?
他強迫自己硬下心腸,別開臉不去看她。
「你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難道全忘了?」他冷冷地說。
聽了他的話,言曦涵既疑惑又心急地追問:「我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倒是告訴我呀!」
「夠了!你不用再裝模作樣了!你不是說眼見為憑嗎?現在你都已經親眼看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你還想怎麼樣?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你走吧!以後也別再來糾纏我了!」
聽著他的逐客令,言曦涵只能傷心難過地猛掉淚。他那嫌惡的態度,宛如在她鮮血淋漓的心上撒鹽,讓她痛不可遏。
「喂喂喂!」一旁的女人得意洋洋地吆喝著,「介旻都已經下逐客令了,你還不走?你怎麼這麼厚臉皮呀?」
言曦涵咬著唇,拚命忍住差點奪眶而出的淚水,不願意在這趾高氣揚的女人面前落淚。
梁介旻的態度已經讓她夠難堪了,她不想讓自己落得更加狼狽的下場。
她強忍著淚,深深凝望梁介旻最後一眼之後,才心痛地轉身離開。
當她走後,房裡的女人一臉不屑地輕哼道:「剛才那女人是不是神經有毛病啊?莫名其妙地闖了進來,還厚顏無恥地說她是你的女朋友、未來的妻子,真是不要臉到極點!我看她簡直是——」
「你說夠了沒?」梁介旻叱喝一聲,打斷了她的批評。
女人被他嚇了好大一跳,自從和梁介旻交往至今,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暴怒不耐的一面。
「好嘛!我不說就是了!那……既然她走了,我們是不是繼續剛才的……」
「被她這麼一鬧,我已經沒興致了,你也走吧!」
「什麼?」女人簡直不敢相信他竟也要將她趕走,「我不要!明明是你找我來的,為什麼現在卻要我走?」
梁介旻沉下了臉色,不耐地說:「如果你以後還想再見到我的話,現在最好別煩我!」
「好嘛!我走就是了!那……過幾天再聯絡吧!」女人雖然不太甘願,卻也沒傻得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再去惹他,只好摸摸鼻子,拎起包包離開。
在她走後,梁介旻自己一個人頹然倒在床上,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言曦涵的身影。
他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見面了,她的倩影卻始終停留在他的心底。剛才見到她,發現原本身材?纖合度的她,明顯地瘦了一大圈。
這半個月來,她到底是怎麼過的?怎麼會讓自己變得如此消瘦?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的疏遠與避不見面嗎?
回想起她剛才臨去前的那一個眼神,那雙美麗的眸子中除了深刻的傷痛與憂傷之外,還有著纏綿難斷的愛戀情絲。
知道自己深深傷害了她,梁介旻的心底也掀起一股難以撫平的疼痛……
「該死!」一意識到自己竟忍不住對言曦涵產生憐惜之情,他不禁慍惱地低咒了一聲。
她或許真的因為他的避不見面而傷心難過,但她真正難過的原因很可能是好不容易「釣」到的金龜婿飛了!
梁介旻憤怒地低咒連連,霍然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那個可惡的女人了!
早晨的微風自半開的窗子吹進房中,撩起了窗戶旁的格子布簾,也帶來了些許涼意。
言曦涵獨自坐在梳妝台前,靜靜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鏡子裡的她,那張原本還算標準瓜子臉的容顏,早已因為這半個多月來的情傷而顯得消瘦;而那雙總是被人稱讚水靈燦亮的雙眼,更是因為哭了一整晚而顯得又紅又腫。
昨天在離開梁介旻家之後,她彷彿行屍走肉般地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遊走,不知晃到了哪裡,也不知晃了多久,甚至連她怎麼回到家的更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當她一回到自己租賃的小屋子之後,整個人宛若崩潰似的趴在床上嚎啕痛哭,哭得聲嘶力竭、柔腸寸斷。
梁介旻擁吻另一個女人的畫面,不斷地在她腦中重演,她每想起一遍,心就被狠狠地、無情地凌遲一遍。
就在她哭累了睡、睡醒了哭,反反覆覆了好幾回之後,也不知怎地,混沌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句話。
她整個人像突然又活過來似的,不但精神完全振作起來,眼底更是重新恢復了神采。
她會有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並不是因為對梁介旻徹底死心之後決定展開一個人的新生活,事實上正好相反!
你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難道全忘了?
就是因為想起了他昨天說的這句話,讓她原本冷透的心又再度恢復溫熱!
他之所以會那麼說,肯定是因為她「做過什麼」、「說過什麼」,所以他才會在一怒之下離她而去,甚至故意找其他的女人來氣她、讓她傷心難過。
言曦涵努力地回想自從半個月前最後一次和他約會之後,自己是否做過了什麼導致他憤而與她分手的事情,但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很確定自己對他的心意始終如一,因此根本不可能做出讓他失望透頂的事呀!既然如此,他之所以會說出那句話,就肯定是出於一場誤會了,只是她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他誤會了她。「是誤會就好,至少還有誤會冰釋、破鏡重圓的可能。」言曦涵樂觀地安慰著自己。
她相信梁介旻是真心愛她的,也相信他對自己仍有愛意,而她希望成為他妻子、和他共度一生的念頭非但沒有因為這次的挫折而改變,反而變得更加堅定了!
她相信這是老天爺對他們感情的一次考驗,也相信只要他們能渡過這次的難關,往後就能夠真正幸福愉快地相守在一起了。
言曦涵抓起一旁的無線電話,撥了個電話給梁介旻。不意外地,還是沒人接聽。雖然她的心裡仍免不了感到難過,但已經不像昨天那麼的絕望了。
「加油!言曦涵!絕不要輕易放棄希望!」該屬於她的幸福,她絕不放手讓它溜走!
她努力振作起來,認真地思考有什麼法子可以解決他們目前的問題,只是她思來想去,卻始終想不出個好辦法來。
他這半個多月來對她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讓她根本無法接近他,倘若她一再地打電話找他,甚至直接跑去他家按門鈴,恐怕只會引來反效果,讓他對她愈來愈反感。
萬一一個不小心弄巧成拙,導致他對她的感情真的一點兒也不剩,那可就糟了!她一定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言曦涵獨坐在房中苦思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非常辦法」。雖然她的心裡很明白,如果她真的照著這個「非常辦法」去做,梁介旻肯定會因此更加氣她、不諒解她,但是她真的已經想不出其他的解決之道了。
「好吧!就決定這麼做了!」
她下定了決心,再度抓起無線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喂,宓蜜嗎?我是曦涵,有一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