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豪,她在哪裡?」易堯像陣疾風旋進毓豪的府邸,劈頭就問,也不管一旁驚訝萬分的堇如和手足無措的奴才。
毓豪挑了下眉,慢條斯理放下手中的書本,冷笑道:「喲,原來是寶日郡王爺。怎麼這會兒有空上我這兒?」他轉眼盯了一眼站在易堯後頭的奴才,「貴客進門怎麼沒先通報一聲?」
「爺」惶恐萬分的奴才為難道,「爺是是郡王爺攔不住」
「露兒是不是在你這裡?」易堯不理會毓豪的冷嘲,又問了一次。
他絲毫不掩慌張神色的模樣讓毓豪一凜。易堯向來不是這樣子的,他絕不輕易對外界流露真感情。
「你說什麼?露兒怎麼會在我這裡?」斂起脾氣,毓豪認真地打量他。
「真的不在?」易堯眉心打了好幾個結。焦灼欲焚已經讓他失去慣有的冷靜。
堇如開口道:「露格格真的沒在我們這裡。」
易堯沉銳地看著堇如,研判她話裡的真實性。而後他點點頭,二話不說,轉身想走。
「等一等!」毓豪扯他坐下來,「急也不急在一時。到底出了什麼事?」
「露兒走了,我本來以為她會來你這裡。」他沙啞地扼要解釋。
毓豪倏地瞠大眼:「你趕她出去?」
「嗯。」易堯煩躁地將臉埋在手掌中。
毓豪倒吸口氣,心中有出拳揍過去的衝動。
但是在易堯放下手的剎那,他清楚看到他臉上鐫著六神無主的恐慌。他終究還是壓下了想破口大罵的怒火。
毓豪無奈地歎口氣,他早有預感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冷眼覷著易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或許他一拳揮過去,這個人還會好過些。
「露兒既然不在你們這裡,我要走了。」易堯向外走去。
「你要上哪裡去?」毓豪在背後喊他。
「端敏那裡。」易堯頭也不回地答。
堇如低聲問丈夫:「你覺得露格格會在端敏那裡嗎?」
「不。」毓豪搖搖頭,眼睛望著易堯已經走得不見蹤影的門口,「她沒上我們這裡來,鐵定也不會在端敏那裡。」
一如他的預料,十天後,易堯手底下的碼頭運輸、飯館住旅、酒肆賭坊等所有管事及王府的侍衛領班,黑壓壓地在雲書屋站滿了一地。
易堯眉頭深鎖,眼尾瞟著他們,用力壓住不斷往心頭上竄的怒火。
十天了朝露一如她的名字,一顆清晨的露珠,在陽光照射下消失得無蹤無影。
見他們個個斂眼垂眉、不敢吭聲的畏縮模樣,易堯胸中熾火更是難忍。
啪!易堯倏地一擊桌子,震得每個人的心在胸膛裡上下亂跳一通。
「北京城說大也就這麼丁點大,還全在你們的眼線下!平常你們連街頭張家男人逛窯子、巷尾李家寡婦偷漢子,這些雞毛倒灶的拉雜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怎麼?」易堯陡地提高了嗓音,逼問站在底下的一群人,「現在正經要你們找個人,你們硬是沒本事找出來!」
這群平常威風八面的大管事們,在易堯的注視下本來就冷汗直淌,經他這一喝,更是渾身戰慄,登時全跪了下去,有的磕頭告饒,有的解釋原由,亂糟糟地響成一氣,誰也聽不清楚這些男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夠了!」易堯怒喝。
「主子。」尹行實事求是地替他們說話,「如果少福晉故意躲著我們,要他們一時間找到是有些難處。」
「你是說我下的命令不近情理?」易堯擰著眉,刁聲惡氣地反問。
「不!不!奴才不敢!」尹行見他發王爺脾氣,硬著頭皮道,「奴才不敢有那個意思。奴才是」「不敢!你們不敢才怪!」他大吼,拿眼橫掃眾人,「如果今天午夜之前沒能找到少福晉,你們乾脆全都不要回來了!」
一句話把雲書屋裡的空氣壓得緊緊的,人人都透不過氣來。裡裡外外的奴才人人愀栗變色,連遠遠站在廊門邊外的李增也一個寒顫,不安地挪動了一下。
「這這王爺」
易堯不耐煩地大喝:「滾!」
見他疾言厲色,沒有人敢再吱聲。一群垂頭喪氣的管事鴉雀無聲地魚貫而出。
這時,卻見李增腳下生煙似的奔進來。
「爺,我們震陽當鋪的盧掌櫃帶來了信訊兒。」
「哦?」易堯霍地旋過身來,急道,「人呢?」
「奴才在。」
只見方面闊臉、留著人字髭鬚的盧掌櫃急步進來,手上捧著用黃絹布包著的東西。見到易堯便跪了下去。
「爺,這是昨天送進鋪裡來的東西。」
李增接過手,呈給易堯。
易堯揭開絹布一看,一支鑲嵌水滴珍珠的碧玉髮釵赫然入目。
是露兒的東西!
易堯兩眼閃著精光,灼切地望向盧掌櫃。
盧掌櫃不待易堯開口即說道:「這玉釵是昨天傍晚收進來的。奴才看到此釵做工精巧,非尋常人家用度之物,倒像是皇家物品,這才要底下的人循線去找」
朝露才扒了三口的飯,被驟然響起的敲門聲驚得吞不下去。
「露兒,開門」
她渾身一僵,門外那個熟悉的低沉嗓音讓她又驚又慌。他是怎麼找來的?
似乎永不歇停的拍打聲不斷敲擊她的彷徨,她一時間亂了方寸,慌驟下,竟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飯碗。
在門外的易堯卻等不了她的躊躇,見朝露遲遲不應聲,逕自一使力,腐朽的木栓應聲而裂。
他推門走進來,一眼瞧見朝露背門坐在桌旁。
失而復得的強烈震撼讓他緊繃了許久的神經陡然放鬆,全身反倒有種虛脫的感覺。
朝露挺直著背脊,背對他而坐。
她正在用餐,面前的飯碗傾斜在桌上,小半碗白飯倒出了一半,擺在桌上的菜餚就只是兩碟醬菜。
易堯突然感到一陣鼻酸。一位千嬌百寵的格格竟淪落到需要典當金釵度日,寒酸地用兩碟醬瓜打發一餐?他連吸了好幾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
踱上前,他將破屋裡的寒磣掃進眸底。
調勻呼吸,他不改習慣地用奚落陰損來武裝內心的激動情緒。
「看到我來,怎麼連聲招呼都不打?」易堯雙臂橫抱胸前,低頭睨著她。
「你來做什麼?」朝露的聲音疏冷而客氣。
「帶你回去。」她沒抬頭,他只能看到半垂的濃密睫毛。
「回去?」朝露淡淡一笑,「我的家在這裡。」
「這裡?」易堯嘲弄地看了這屋子一眼,「別告訴我這麼一張小床,一張桌子,兩把破椅子,你就心滿意足了!你甘心在這種地方窩一輩子?」
朝露依舊不看他:「你專程來笑話我的嗎?如果你想看我落魄的樣子,你已經達到目的了,你儘管笑吧!」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伶牙俐齒?」笑?他已經心痛得快哭了。
「我?我有最高明的師父!不過很抱歉,我沒有準備束修給你。」她譏諷道。
「別鬧了!跟我回郡王府去!」她的冷言冷語不在他的估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