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堯看著端敏和毓家跨出門檻,再轉過臉來,眸子已罩上一層寒霜。
朝露驟然撞上他嚴冰似的眸子,心頭不禁震了一下,驚慌失惜地與他的冷峻對望。
他不是已經領旨了嗎?
「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想回去,現在還來得及。」易堯的聲音平淡得有如白開水。
「我已經許給你了。」朝露固執地瞅著他。
他說不出湧上心頭的究竟是嫌惡還是失望:「虛偽的客套話就不用講了,我想我們都相當清楚你皇阿瑪派你來這裡的目的。」
「不我不是皇阿瑪派來的」她搖著頭。
「不是?」易堯不理會她的辯白,濃眉冷冷一揚,「你難道不是為了打探虛實來的?不是想找出我意圖謀反的罪證?你痛痛快快講出來意,我明明白白給你一個答案回去交差,省得你我在這裡浪費時間!」他的聲音透著不耐煩。
「不是這樣子的,你誤會了」她囁嚅著,就是講不出自己因為他而被逐出宮的話來,「我來這裡跟皇阿瑪沒有關係」
朝露的溫吞保留,讓易堯誤以為她在替玄燁掩飾。
他藏有鄙夷之色的眸子冷覷著她。又是另一個卓儀!
怎麼愛新覺羅家的女兒個個都這麼效忠父親?還是說她們守護的根本就是她們自身的榮華富貴?
他只是沒想到朝露也和卓儀一樣膚淺,為了名利權勢,竟然不惜用一輩子的幸福來交換。
本來只想盡快趕走她,突然間,他有了更有趣的主意。
趕人是一定要趕的,可也不急在一時啊!就這麼輕易讓她離開,豈不是白白糟蹋了玄燁將她送上門的美意?
既是玄燁送來的妻子,那就在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後,再趕走她也不遲。如此一來,他也算勉力達成皇帝的「志願」了吧!
愚蠢的女人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
易堯掠過她身上的眼光暗挾著一股邪毒。
朝露格格,這是你自找的
朝露被易堯瞧得不自在,無措地低頭搓揉著衣角。
以前她蹺出宮來找他,他也是凶著趕她回去。每次見面她總像個小媳婦似的,任憑易堯對她橫眉豎眼,可是他眸底從沒有像這回這樣閃著陰狠的戾光。
易堯瞧她那雙楚楚動人的澄眸隱約看得到一層霧氣,沒來由地心底一陣煩躁,不耐煩地轉向李增,指著朝露道:「安置她住下。」
這位站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老總管,正捻著花白的老鼠胡,瞧得可樂著,心底還盤算著明兒個如何描述給老主子聽。乍聽到少主吩咐他事情,他趕緊斂眉,將那絲興味藏在眼底。
不料易堯眸子一掃,滿含威脅的話已經兜頭灑下。
「李增,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告訴老王爺,我就把你兒子李度再調回來,我瞧他比你好使。」
「不不,奴才怎麼敢?」李增發現自己心念才剛轉,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主子就發覺了,簡直就是會讀心術嘛!
「不敢?」易堯眉心一聳,「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阿瑪和你在玩什麼把戲!我告訴你,這件事我可不要阿瑪再來插手!我的話,你最好聽明白!」他低沉的嗓音融著懾人的威嚴。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李增哪吃得住他這陣夾槍棒,連忙急急保證,接著哈腰對朝露道,「少福晉,奴才帶您到扶影樓去。」
扶影樓就臨著易堯住的澹松軒。見易堯沒意見,李增帶頭欲離去,才剛舉步即看到五六個丫環、嬤嬤簇擁著兩個風華萬千的女人娉娉婷婷迎面而來。
「蘭福晉、天星格格吉祥。」一見來人,李增趕忙趨上前打千兒問安。
蘭福晉是恭親王三個側福晉之一,原本是正福晉的陪嫁丫頭,天星格格即為她所出。
正福晉去世後,蘭福晉被扶為正室,因為出身卑微,平日最恨下人對她不恭,而天星繼承了她娘的個性,驕縱跋扈,李增在這上頭的禮數是從不打馬虎眼的。
朝露與蘭福晉、天星原是舊識,只是交情並不熟絡;見到她們,她客氣地打招呼。
「蘭福晉、天星,你們來了。」
蘭福晉不搭腔,逕自進入屋裡,瞧見易堯就坐在書桌後頭冷銳地盯著她們。
看見易堯,蘭福晉趾高氣昂的姿態不由得收斂了些。她在這個正室所生的嫡長子面前就是囂張不起來。
「我這郡王府真是邪門地,不該來、沒請的,全齊全了!」易堯出口損人,毫不掩飾臉上的嘲弄之色。
蘭福晉微微變了臉,卻端著身份,不肯發作。
「你的事我都當是自己的事來關心,聽宮裡人說你這裡多了一位少福晉,過來瞧一瞧。見到露格格也在這裡,想必傳聞不假了?」
「消息傳得還真快!」他冷哼一聲,「上回我這裡上上下下鬧腸絞痛怎麼沒看見你們露臉?」
易堯的陰損讓蘭福晉和天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面子差點就掛不住。
蘭福晉掉頭沒理會他,而朝露一聽到宮中,心底就開始掛念起額娘
她知道額娘醒來後一直向皇阿瑪求情,無奈到出宮前她還是無法見上額娘一面。額娘想必被她傷透了心吧。還有和她朝夕相處的高魯生和淳嬤嬤
朝露淨顧著自己的思緒,對耳旁的聲音罔若未聞。
「露格格露格格!」
「啊?」朝露唬一跳回過了神,見天星不耐地盯著她,蘭福晉則是面露慍色。
「我說露格格,你雖貴為皇格格,可是既已嫁到我們家,我們就是姑嫂了,你再這樣端個架子不理人,叫我們這個親戚日後怎麼當呢?」
朝露今天聽到的帶刺話兒可比一輩子加起來的還多。她暗自吃驚,卻不懂得如何回應。
「對不起,是我閃了神。」朝露訥訥地道歉。
蘭福晉那雙精心描繪的丹鳳眼不滿地瞥向她:「敢情你是沒把我的話當話?好!那我就說明白些。你知不知道現在滿朝文武、京城上下全都在議論紛紛,我們恭王府已經因為你而成為全天下的笑話了?」
「笑話?為為什麼?」朝露吃驚,黑白晶瑩的眸子流露出不解。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天星尖著嗓子,怒道,「皇上不以公主之禮將你嫁入我家,就是對我們恭王府極大的侮辱與藐視!你們皇家故意讓我們難堪,讓我們抬不起頭,你還有臉在這裡擺什麼公主架子?」
「啊?」朝露聞言臉色一片煞白,她看向面無表情的易堯,再看著憤怒的蘭福晉與天星,顫著聲音道,「我我沒想到」
她根本沒想到這層直到此刻地才醒悟,原來皇阿瑪對她的憤怒延及了易堯,他連易堯也一併處分了!
「我對不起」朝露的眸子噙著不安的水氣,囁嚅著。
她內心真的對易堯愧疚到極點。是她拖累了他
「對不起?」天星並不打算輕易放過朝露。整個王府全因這事而蒙羞了,教她怎麼嚥得下這口窩囊氣!
「你光說對不起有什麼用?要真的覺得對不住我們,就回去跟你皇阿瑪商量補救的對策!」
「我」朝露無言以對。她怯怯地向易堯投了一瞥。
到目前為止,易堯都閒散地坐在椅上,饒富興味地瞧著,沒有插嘴。
太好了,三個虛偽的女人湊在一塊兒。他這裡一定是遭天譴了,如果現在閃電劈了這間雲書屋,他一點也不會驚訝。
朝露的表現實在可圈可點,她把可憐兮兮的受害者角色扮演得很好,連他都忍不住想為她喝彩。既然要玩遊戲,那他就奉陪到底吧。
蘭福晉樂得易堯袖手旁觀,態勢也愈趨強悍。她尖酸地說道:「別的不說,光是我們易堯,他的面子可全被你敗光了!」
一道厭光倏地掠過易堯湛墨的雙瞳,他最痛恨虛偽無聊的面子!但他隨即斂下眼眸,不讓情緒顯露出來。再等一等
「易堯不好意思對你明講,就讓我來替他說。男人最要緊的就是面子,沒了面子就什麼都沒了。」
「你額娘不是很得寵嗎?只要你肯回去開口,皇上不會不聽的。」
「你不要光會說對不起」
蘭福晉和天星兀自逼著朝露做出搶救她們面子的承諾。
「我對不起」朝露手足無措地被圍在中間。
「再說太后那邊,她和恭親王府也算有點淵源,她對這事怎能不聞不問?」
「是呀,你可以請太后」
嗯,應該夠了,輪到他出場表演體貼的丈夫了。
「李增!」
易堯突然開了口,音量雖不高,低沉含威的嗓音卻立即讓屋子安靜了下來。
蘭福晉與天星巴望著他,恨不得他早點開口,而朝露則是兩眼蒙光,泫然欲泣地瞧著他。
「李增,把轎子準備一下,送客了。」
「什麼?!」蘭福晉臉色大變,「易堯,你太過分了!我為你爭面子,你卻拿這種態度對待我!」
「面子?」易堯臉上帶著可笑的表情,「別說得那麼好聽,誰不知道你爭的是自個兒的面子。我易堯的面子還需要靠你來爭嗎?順便告訴你,我向來沒有『面子\'這種問題!」他冷哼一聲。
「你!易堯,好歹我也是老王爺的福晉,你說話可要客氣點!」
「想聽好聽的話?」易堯衝著她微微一笑,露出邪魅的英俊臉龐,「那就別來我這裡,回恭親王府去,那裡有一堆人等著奉承你!」
蘭福晉氣得雙手顫抖,易堯卻沒再理她,逕自走到朝露身旁,低頭看她。
朝露在他眼底看到了滿滿的關懷,一道感激的暖流從心底乍湧上來,她眼眶一熱,連忙低下頭去
易堯伸手抬起她小小的下巴,話帶寵溺地道:「別哭啊,有我呢!再大的事我都幫你扛著,怕什麼?」他臉上的溫暖令人動容。
「走吧,我帶你回房。」易堯伸手攬過她的肩膊朝外頭走去,不在乎蘭福晉和天星氣呼呼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大。
「誰稀罕到你這裡來!天星,我們走!」蘭福晉像來時一樣,由僕人們前呼後擁地走了。
被易堯攬在寬胸裡的朝露,一張俏臉紅似晚霞,全身燥燙得像是要著火似的,在胸腔下大力鼓跳的一顆心正冒著夢幻般的幸福泡泡兒。
易堯替她講話,不再趕她走了!朝露心頭甜得快沁出蜜來,連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只是這甜蜜中似乎暗藏著一股不安的氣流。他的態度轉得好快,什麼原因讓他轉了性?
這股似有若無的疑惑才稍稍掠過心頭,卻被向來樂觀的天性給彈了回來。
人類其實有懦弱的本質,除非逼不得已,否則誰都寧願活在自欺欺人的謊言中。
而長年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的朝露,同時也沒想到王府上下並不歡迎她。她的到來,為他們帶來了恥辱。誰會歡迎一個不請自來的女主人?
這位深宮裡的格格,正用地單純的腦袋迎接這個醜陋的真實世界
「小王爺,您回來了。」滿容臉上綻著笑容斂衽施禮。
易堯點點頭,向朝露介紹道:「她叫滿容,是服侍我的丫頭。」
滿容呆了呆,怔忡地瞧著跟在易堯身後的美人。她是誰?
「還不見過少福晉!」
滿容恍然一驚,連忙蹲福兒施禮:「滿容見過少福晉,少福晉吉祥。」
原來大伙議論紛紛的露格格就是她?
「少福晉住扶影樓,你等一會兒讓金鈴過來服侍。」易堯偏頭囑咐,帶著朝露走向扶影樓。
扶影樓是以瀟湘竹環繞成的一座精緻的亭閣,側面有一道竹橋蜿蜒通向澹松軒,四邊大窗欞均垂罩著竹簾,屋子氣蘊不凡,配上全是老紫檀的傢俱,恬靜中自有一股沉穩大闊之氣。
「有什麼需要就跟丫頭們說。」他倚在門口看著她東張西望。
「嗯。」她的頭點了點,稍稍垂了臉。
易堯瞇起眼,銳利地察覺她情緒的轉變:「怎麼啦?不喜歡這裡?」他離開斜靠的門口。
「不是,是我對不起我沒有任何的陪嫁」朝露澀赧地抱歉。
「哦?」易堯笑出來,「你在意蘭福晉的話做什麼?」他的笑容把陽剛味十足的臉龐變得有魅力極了。
「再說你並不是什麼都沒帶啊。」他突然張臂從後頭環住她。
「什麼?」朝露被他附在耳際的喃喃細語及在她耳鬢廝磨的黑髮弄得心慌意亂。
「你不是把自己帶來送我了嗎?」他醇厚的嗓音揉著一股邪魅,「我期待你將貞操送給我的那一刻。」露骨的放蕩話由他口中講來稀鬆平常。
「呃?」朝露驚喘一聲,登時窘得雙頰赤紅。
「你怎麼」她羞得講不出話來。
「我有說錯嗎?」他炯亮的瞳光閃著誘惑,「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身子本來就屬於我!」他索性箍緊雙臂,低頭往她頸子親去。
「露兒,有人說過你很美嗎?」他在她右耳旁輕輕吐氣。
滋就像冰水突然掉進熱水之中,他的親暱讓朝露倒吸一口氣,心底登時翻冒出大量水蒸氣,整個人燙得像是隨時要蒸發掉似的。
易堯放浪的言辭成功地挑逗了她,引得她全身戰慄,擂鼓般的心跳聲響徹耳膜。
「易堯」
易堯溫暖而豐潤的唇,輕輕刷過她敏感的頸背,在她耳後噴吐熱氣,一種男人特有的麝香氣息鑽進她的鼻子裡,她的雙腳開始感到虛軟,整個人幾乎全靠他撐著。
她的肌膚好細緻,好滑膩易堯的唇貼在她頸邊碎吻,鼻尖聞著她自然散發出來的馨香,不禁一陣心旌馳搖,一種純男性的心猿意馬
她抱起來好舒服。一般瘦弱的女人抱起來可以摸到骨架,而朝露身形雖然輕盈,抱在懷裡卻是柔若無骨,軟軟的,嬌嬌柔柔的,舒服極了。
這麼可柔嬌媚的女人為什麼甘心淪為權勢的貢品?
他一直以為她與宮廷中那些爭權奪利的女人不一樣,沒想到自己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懷中凹凸有致的軀體告訴他,當年那個純真小女孩已經蛻變成一個成熟嫵媚的女人了。這幾年不能說沒有注意過她,畢竟他也曾被那兩汪深不見底的靈動黑眸震撼過,她懾人的絕艷美貌也成功地蠱惑過他的心智。就像此刻,明知道她接近自己別有企圖,可是他向來引以自傲的定力竟然隱約被扯動了一下,沉穩的氣息被陣陣幽香攪得失去步調。
易堯在心底詛咒著,看似無邪的女人更需要特別小心提防!
她們就像蜘蛛織網,利用曼妙的同體當餌,對男人一寸寸灑下誘惑,當男人成為囊中之物後,再回過頭嘲笑男人的愚昧。
可是他一點也不擔心,他的自制力和他的毅力一樣過人。雖然說玄燁派出的人愈來愈對他的味,但是他有信心掌控這場遊戲。
易堯箍住她纖腰的大手毫無忌憚地貼著玲瓏曲線上下游移,一手摸上她發燙的小臉。
「別唔」
「噓別說話」
他十足倜儻的放蕩調兒,足以焚燬任何一個純真的處子。
「想為我生個兒子嗎?」他低語如絲,指尖輕輕刷過她柔軟的紅唇。
「什麼?」朝露如羊脂般剔透的臉蛋一下子火紅。
「現在就跟我上床。」他狂野而索求地盯住她。
「呃?」朝露慌了手腳。
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當頭,易堯卻在她頭頂上笑出聲來。
「哈哈哈,傻瓜,跟你開玩笑的!」他放開手,好笑地瞧著她,一點也沒有忽略她眸底閃過的那絲失望。
啥?
朝露窘得面紅耳赤,原來他只是在戲弄她。
易堯斂下眼睫,將冷凝的算計藏在關懷的笑容中。
看來要得到她是輕而易舉的事。搞不好玄燁正是要她用身子來交換那幅畫。
「你的眼眶怎麼黑了一圈?莫非為了嫁我,你興奮得一整晚都沒睡?」他的話語透著濃濃的調侃,雖是譏嘲,卻引得朝露心頭又怦怦跳起來。
太不公平了!這男人很清楚自身的魅力,只要他願意,任何女人都可以被他瀟灑佻率的笑容迷倒。
朝露差澀地低頭躲避他溫存的親啄,完全沒有察覺易堯那雙利眸隱隱閃過的酷冷。
「看來我得先放你睡覺?」易堯瞧著朝露低垂的螓首,「尹行從大鈺銀號回來了,還等著跟我討論,你先休息吧。」
他飽含著關懷的聲調與背過身後瞬間冷下來的表情,絕對稱得上是諷刺。
朝露點點頭。
她認識尹行,他原本是易堯的隨身護衛,但是易堯本身的功夫了得,所以尹行就幫忙處理身邊大小事。他辦事利落有效率,很得易堯的信任。
望著易堯消失在門口的高挑背影,朝露跟金鈴要了熱水沐浴。可是當她除褪衣衫踏進浴盆時,卻尖叫了一聲。
水是冷的!
她喚了金鈴半天,始終不見人影。唔,算了!她忖想大概是丫頭粗心沒試水溫,而且她也不熟悉王府的規矩,可能在這裡主子沐浴時下人們得迴避吧?
胡亂洗了洗,她上了床。已經許久沒有合眼的她,一碰到枕頭即沉沉睡去。
她睡得很沉,還做了個好夢。
在她的夢裡沒有毒蛇猛獸,沒有魑魎惡怪,可是現實中,卻有好幾條噬人的毒蛇正等著她自投羅網。
當她睡著時,它們張牙舞爪,蠢蠢欲動它們全都清醒得很。
滿容在自己房裡對著鏡子顧影自盼。
白淨的瓜子臉蛋上嵌著深湛的杏眼,微微上翹的鼻子再配上小巧的櫻唇,怎麼看都是美人兒一個。
她前後轉了轉身子,鏡中倩影嬌小甜美,男人應該喜歡這種小鳥依人的身形吧。
可是她黯然旋回身。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美人,直到方纔,她真正見識到什麼才叫做美。
美麗包含著氣質、談吐、儀表和涵養,她沒想到朝露格格活脫脫就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美人兒,輕柔雅致。她根本不用說話,光是用那雙盈盈如水的眼眸瞅著人看的神韻,滿容就完全被打敗了。朝露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深幽之美,似天籟的柔潤嗓音,如夢幻的惟美神情,哪怕是再厲害的畫匠也只能勾勒她的形,壓根兒繪不出她獨特的清靈韻味。
這位服侍易堯的大丫頭打從心底有說不出的惆悵與失望。
她是李增老婆的侄女,一心盼著能讓易堯正式收進房,舒舒服服升格做主子。雖然她上過易堯的床,可是易堯卻始終沒有納房的打算。她一直企盼少福晉是個相貌平庸的女人,自己多少還有點希望,萬萬沒想到她的想像與實際差距了十萬八千里。
其實她在王府中的地位已儼然像個地下夫人。大家都知道她和李增的關係,看在她和李總管是親戚的分上,誰都對她客氣三分,連嚴厲出了名的馬嬤嬤也不敢管治她。
可是她要的不只這些
滿容低頭檢視自己的手指,如果不必沾水,這手指應該是像青蔥般纖嫩動人吧?就像朝露格格那樣
「滿容姐,你找我?」
金鈴好脾氣的臉探了進來,笑眼瞇成兩弧彎月。
「你提完水了?」
「嗯,就照你說的,我提完冷水後就跑出來了。」
「好。」滿容笑著將她拉進房裡,「到我房裡坐坐吧。」
「可是萬一少福晉發現水是冷的,又找不到我,拿我出氣怎麼辦?」
「有我呢!怕什麼?」滿容拍拍胸脯,「難道你沒聽那些丫頭們說要整少福晉,挫挫她的威風嗎?」「是這樣沒錯。」金鈴有些遲疑,「可是我看少福晉的模樣,應該不是什麼難伺候的主子,我們要不要先看情況再說?」
她是貼身服侍的奴婢,一旦出事,可是當炮灰的第一人。
滿容睨她一眼,「金鈴,我可是為你好。難道你不知道別人都在觀察你的態度,好決定要不要聯合排擠你嗎?你犯不著為了那個新來的少福晉如此犧牲吧?」
金鈴稍一猶豫就答應了。
「嗯,好吧,我配合你就是了。」她的想法很簡單,與其討好讓王府蒙羞的格格,還不如討好眼前這位大紅人。
反正人多力量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