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毛毛雨來了。
言淨雪提早十分鐘撐著傘步出醫院,站在門口等著黑睦澤過來接她。
等了一會兒,一名年輕男士撐著黑色大傘,從某輛暫停在旁邊的房車下了車,看了看之後,帶著淺淺的笑意朝她緩緩走近。
「請問是言小姐嗎?」眼前這清麗優雅的醫師,長相很迷人。
「我是。」言淨雪微微一笑,禮貌的回應對方。這位年紀看起來應該跟她差不多的年輕男士,身穿筆挺的黑西裝,一副社會菁英的模樣。
「你好,敝姓范,我是黑睦澤先生的特助。」范柏宇先自我介紹。「總裁因為會議臨時延長的關係,無法親自前來接言醫師,所以派我過來接言醫師到公司跟總裁會合。」
剛聽到上司的指派時,范柏宇真的感到非常驚訝。
他跟在總裁身邊這麼多年,從沒見過總裁如此重視哪個女性友人。
即使曾跟總裁過從甚密的紹真薇,也沒有這樣的待遇,一旦總裁臨時有事耽誤了約會,只會派宋秘書打通電話直接取消約會,不曾如此慎重交代,非要把人接到不可。
「如果他沒空,約會可以取消沒關係。」她不想耽誤他辦公,取消約會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改天還可以再約。「請你轉告他,請他還是先處理好公事,要碰面的話,可以改天另外再約時間。」
「總裁這場會議會在半小時後結束,接下來總裁沒有其他行程,所以總裁併不想取消約會。」如果沒把人接到公司去,他的工作恐怕會不保。「車子不能在這裡久停,麻煩請言小姐上車好嗎?」
「好吧。」瞧這位范先生一臉緊張的樣子,她也不好為難人家。
坐上車子,范特助也迅速回到駕駛座上,在警衛走過來趕人之前,快快將車子駛離醫院門口。
半小時後,言淨雪在范特助的陪同下,搭著總裁專屬電梯上樓,來到黑實集團的頂樓。
「言小姐,請你在總裁辦公室稍候一下,總裁一開完會馬上會過來。」范柏宇恭敬地說著。「請問言小姐要喝咖啡還是果汁?」他立刻去準備。
「不用麻煩。」她感覺得出這位范特助的態度很小心,剛剛在車上也不敢隨意跟她攀談。「我能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嗎?謝謝你特地接我過來。」
她認為他其實沒必要這麼嚴謹。
「我叫范柏宇,柏樹的柏,宇宙的宇。」回答的態度依舊恭敬。
「你也叫范柏字?」言淨雪微微一愣,沒想到這位范先生的名字跟她深愛的學長同名同姓。
「言小姐有認識的朋友跟我同名同姓嗎?」
「我大學學長就叫范柏宇。」想起他,她的心情突然一陣低落,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范柏宇懂得察言觀色,見她神情瞬間黯淡下來,也不再多問。
他無聲的退出上司的辦公室,迅速走往會議室,等總裁一開完會立刻跟總裁回報人已經接到。
范柏宇離開後,寬敞氣派的豪華辦公室裡,只剩言淨雪一個人,她把皮包放在沙發上,慢慢走到玻璃帷幕窗前,居高臨下的俯瞰市區街景。
過往與范學長在一起的回憶,在腦海裡迅速閃過一遍,她輕輕的歎息。
她好心疼他的生命如此短暫,優秀的他還來不及擁有意氣風發的人生,就已經與世長辭了。
她答應過學長,接下來的人生她要替他過,而她也一直努力的這麼做,既然已經給了范學長承諾,她就絕對不會食言。
驀地,身後傳來開門聲,打斷她飄遠的思緒。
轉過身,看著黑睦澤關上門,他那充滿氣勢的偉岸身影朝她靠近,美眸迎上一雙漆黑卻炯亮的眸瞳。
「你忙完——」
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她已經被一雙鐵臂給勾進懷裡,尖美的下巴被輕輕捏著,粉潤的唇瓣驀地被冷涼的溫度包圍,被他的唇密密實實的吞沒。
她無聲的歎息一聲,嬌軀柔順地偎入他的懷抱裡,仰著嬌顏,任由他纏綿的吻著,他的氣息深深灌入她的唇裡,他熱情而大膽的勾攪讓她渾身一陣燥熱,撩撥著她蟄伏多年的情慾。
她渴望擁有他呀!
這麼多年來,他是唯一一個讓她動心的男人,他的氣質、他的魅力、他的冷冽,還有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柔,以及他霸氣的一面,通通讓她迷戀不已。
當吻結束,他在她耳畔低喃:「今晚我不想放你走。」
「哦,不行。」她羞澀的拒絕,輕輕推開他。
「為什麼拒絕我?」濃眉攢了起來,她的拒絕讓他懷疑自己的男性魅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她給了他一個很奇怪的答案。
「你大哥強烈反對我們交往,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麼?」精明的他一點就通。
「我不能出賣我大哥。」抱歉,她不能告訴他。
「我的為人作風應該由你自己來瞭解。」她會受到言御的話影響嗎?頭一回,他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判,就怕她因此而退縮。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當然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要什麼。既然我選擇你便不會後悔,不過往後我們會有怎樣的結果,我不想先去預設也不會過分強求,能擁有現在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想要的她會努力追求,不該歸她擁有的,她也不會過分戀棧。
看她如此平靜篤定的談話,語氣中透著一份淡然,讓他的心浮現一絲的不安和疑惑。
「你曾經失去過嗎?」
「不瞞你說,我曾經失去過一份我極力想擁有的幸福,但上天開了我跟學長一個玩笑,讓他年紀輕輕就病逝,留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過了這些年。」和范學長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這輩子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也不想對他隱瞞。「睦澤,我曾經愛一個人愛得很深很深,雖然他已經不在了,但我心中永遠都有他的存在,關於這點,你在乎嗎?」
如果他無法接納她心裡有個男人,那麼這份戀情一定無法走下去,及早抽身對彼此都好。
「我會取代他在你心裡的位置。」他在乎,非常非常的在乎,但他不會放手,絕對不會。「我有自信,你會愛我比他還要深。」霸氣自信的性格,讓他勇於挑戰。
這是頭一回,他這麼想擁有一個女人全部的愛。
所以,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即使她曾經深愛過另一個男人。
「我喜歡你的自信和自負。」望著他霸氣的神情和那雙堅決深沉的眸子,她激賞的綻放笑容。「你訂好餐廳了嗎?我快餓壞了,你應該不知道我餓肚子的時候,脾氣會變得不好吧?」
落落大方挽起他的手臂,她調皮的想嚇嚇他。
「言醫師不是以溫柔和好耐性出名的嗎?」邁步往外走去,他一點也沒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我的溫柔和好耐性只用在病患身上,你沒特權享受。」
「是嗎?」他真的無福享受嗎?「偏偏我就喜歡溫柔一點的女人,怎麼辦?」他發現自己在她面前,非常樂意流露難得的溫柔和笑意。
「涼拌炒雞蛋嘍。」她喜歡他這樣放鬆愜意的一面,所以以後她會常常逗他,看他迷人的微笑。
「言醫師早。」
「早安,小安,昨晚睡得好嗎?」言淨雪穿著白袍,帶著愉悅的笑容巡視病房,跟小病患打招呼。「你今天看起來精神很好,早餐有吃飽嗎?要吃飽才有力氣下床活動,知道嗎?」
「言醫師,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很好喔,早餐也吃光光。」九歲的小安很懂事。
「太棒了!小安這麼乖,言醫師要送你一個小禮物。」她從白袍口袋拿出一個牛奶玻璃瓶,裡頭裝滿用紙折的星星。「這裡有一百顆幸運星,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言醫師,這些星星都是言醫師自己折的嗎?」小安很高興的看著玻璃瓶。
「嗯。」她微笑點頭。昨晚為了折這些星星,她犧牲了一點睡眠時間。「今天也要加油喔!我明天會再來看小安。」
「好。」小安的笑容隨著身體逐漸康復而更加燦爛。「言醫師,明天見。」
「明天見。」看著病患身體恢復健康,讓她有很大的成就感。
步出病房,她心情愉快的走到另一間探視另一位小病患,花了一些時間巡視病房,關心每位住院病患的狀況之後,她這才返回辦公室。
在走廊的販賣機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回到辦公室脫下白袍掛好,她坐在沙發上,慢慢啜飲著這杯三合一咖啡。
她一邊喝著咖啡,腦海一邊浮現黑睦澤的身影,心裡揚起一絲甜意。
身為大集團的管理者,他的忙碌可想而知,交往這一個月以來,兩人約會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次約會他都會精心安排。
他願意為她費心思,代表他心裡重視她,讓她感到很窩心。
而隨著一次次的約會,她逐漸發現他放鬆溫柔的一面,雖然只是偶爾流露出來,但她有信心可以慢慢將他這一面勾引出來。
驀地,手機鈴聲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起身走向辦公桌拿起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是她的知己好友,徐萱。
「嗨,忙碌的老闆娘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能跟好友聊聊,她好開心。
「言小姐,我是洋介。」開口說話的卻不是徐萱,而是徐萱的丈夫木村洋介。「木村先生?怎麼會是你打電話來?」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即湧上心頭。「萱呢?」
「萱小產了,她的心情很不穩定,昨晚哭了一整夜,所以我想請言小姐過來陪陪她。」木村洋介的聲音好疲憊。「言小姐,拜託你了,你是萱的好朋友,你的安慰她一定聽得進去。」
「……好,我請個假,馬上趕過去陪萱。」突如其來的訊息讓她陷入濃濃的憂心當中,她知道徐萱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小產對她的打擊一定很大。「木村先生,你不要太擔心,讓萱哭一場也好,把心裡的痛哭出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認識的徐萱很堅強,不會輕易被打倒,哭泣應該是一種宣洩情緒的行為,把心裡的痛苦全都發洩出來。
「謝謝,那就麻煩你了。」
「嗯,我訂好班機再跟木村先生聯絡。」
結束通話,言淨雪立即打電話聯繫請假事宜,花了一些時間確定門診有其他醫師願意代班後,她才匆匆離開醫院,回家整理行李,並打電話找熟悉的旅行社人員訂機票。
一切搞定之後,她飛快搭計程車出門,趕搭最快的班機飛往日本。
黑色房車在深夜的街頭奔馳,黑睦澤大掌抓握著手機,一雙濃眉深鎖,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剛毅的線條,神情十分冷酷。
今晚他跟言淨雪約好在他應酬完畢後碰面,他在過去接她之前會先打電話通知她。
可是他依約定從應酬場合離開後,大約十點開始打電話,將近半個小時都聯絡不上她,除了手機之外,打到醫院辦公室和住處也都沒人接聽。
司機和坐在前座的范特助冷汗涔涔,因為每當上司露出這種可怕的神情時,通常都會有人要遭殃。
他們兩個噤了聲,頭皮微微發麻。
「停車。」冷冽的聲音從黑睦澤的口中迸出。
「是。」司機立即將車子開到路旁臨時停車。
「總裁,請問有什麼吩咐嗎?」范特助轉頭詢問,猜想上司可能臨時想到要買什麼東西。
「我要用車。」車子才剛停下,他立即開門,跨出長腿迅速下車。
「是。」司機和范特助相覷一眼,趕忙也下車去。
「你們回去吧。」說完,他打開駕駛座的門坐上車,啟動引擎,開著房車揚長而去,把司機和特助晾在路邊。
他直接驅車前往言淨雪的住處,因為她的手機一直呈關機狀態,根本聯絡不上她,這讓他心裡感到很不安。
車子很快抵達她的住處樓下,他下了車前往警衛室。
「我找言淨雪小姐,我是她的男朋友,請你通知他。」主動遞出證件給警衛登記,他要上樓拜訪他的女友。
「啊,言小姐出國哩。」
「出國?她幾點出去?有提到她到哪個國家嗎?什麼時候回國?」他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神情嚴肅。
「啊那個言小姐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匆匆忙忙出門,說是要到日本找朋友——」警衛頓時住了口,心想這人既然是言小姐的男朋友,怎會不知道言小姐的行蹤?「你真的是言小姐的男朋友嗎?」
黑睦澤神情陰鬱的把證件收起來,轉身就走。
高大身影走到車子旁,開門上了車,坐進駕駛座的他卻沒有立即發動引擎,反而降下車窗,目光深沉地望著她所住的公寓窗口。
她的公寓一片漆黑,沒有任何燈光,顯然警衛說的話應該沒有錯。
她出國去了,卻沒有聯絡他,難怪警衛會質疑他的身份。
思及此,他的臉色變得更加冷凜,瞇眼瞪著緊緊抓握在掌心的手機,高傲的性格讓他猶豫著要不要再打一次電話給她?
她出國卻沒有告知他,在她心裡,他到底重不重要?
掌心一收,他內心的不安更加強烈,不滿也十分強烈,不滿和不安的情緒,矛盾的衝擊著他的心情,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搞到心情郁卒又生氣。
驀地,緊緊抓在掌心的手機響了起來,螢幕上閃爍著言淨雪的手機號碼。
他幾乎是立即的接起電話,前一秒的怒氣稍微消了一些,但還是負氣的不肯先開口。
「……睦澤?」為什麼不說話呢?言淨雪納悶的把手機拿開又貼回耳邊。「睦澤,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你還在忙嗎?還是已經睡覺了?」她打擾到他了吧?所以他才會不肯出聲。
「我看我明天再打……」言淨雪失望的準備掛掉電話。
「我在你家樓下。」察覺她要掛電話,他終於肯開口了。「警衛告訴我,你不在家。」口氣有點冷硬。
「抱歉,我人在日本。」抵達輕井澤後,她就心急的趕到醫院陪伴一臉憔悴的徐萱,直到剛剛徐萱疲累的躺在床上睡著了,她才離開病房,這時才赫然想起今晚跟黑睦澤有約,趕緊從皮包裡拿出手機開機,撥電話給他。「我離開得太匆忙,忘了先打電話跟你取消今晚的約會。」
「忘了?」語調很冷,心裡對她輕易忘了兩人的約會,感到非常不高興。
「睦澤,我很抱歉,因為我最要好的好朋友小產住院,我實在很擔心她,匆忙間才會忽略掉你,你……很生氣嗎?」徐萱曾經陪她度過心情最沮喪無助的時候,現在徐萱情況不好,她當然一定得陪著。
那端,他沒開口。
這代表他在生氣。
心情沮喪的言淨雪,輕輕的歎一口氣。
「我知道你在生氣……」陪著徐萱一整晚,她也早已疲憊不堪,現在心情也好疲憊。「晚安,等你氣消願意跟我說話,我們再談好了。」
「你在日本哪裡?日本那麼大,我怎麼找你?」心裡是有氣,但聽見她那疲憊的歎息聲,他剛硬的心瞬間軟化。
「我在輕井澤,你這大忙人哪可能有空過來找我?」輕輕笑了,她的心情頓時輕鬆不少。
「不找你,怎麼得到補償?」他是個很會算計的商人。
「補償?」他好會計較喔。「好吧,等你真的有空來輕井澤,我可以充當導遊帶你到處去逛逛。」
「只有這樣?」他不滿意。
「那你還想要什麼補償?」別太過分喔。
「等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想要的補償是什麼。」這次,換他愉快的笑了。
他低沉的笑聲震盪著她的芳心。
瞬間,腦海浮現旖旎畫面,臉蛋慢慢浮上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