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東離國皇帝苻玄曜大婚,整個京城內外洋溢著歡樂的氣氛,皇城內各御路皆用紅毯鋪地,各宮門及殿門皆高懸著精心描繪的綵燈,紅綢、彩架、大紅喜字、吉祥圖案抬頭可見。道路兩旁掛上綵燈,將宮內、宮外點綴得宛如燦爛的星河。
大殿內,新郎官苻玄曜卻是沉著一張遠比千年冰山還要冷的面孔,端坐在椅上,手指輕敲著桌案。
「皇上,吉時已到。」苻玄曜的親隨兼貼身侍衛躬身抱拳提醒。
「風淮,急什麼?是你大婚還是朕大婚?」他不悅地以利眸掃了他一眼,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戾氣。
「皇上,若誤了吉時,長孫大人怪罪下來,末將擔待不起——」
苻玄曜憤怒地拍桌而立。「混帳!朕才是你的主子,是一國之君,你提起攝政王是要暗示朕什麼?」
緊繃的下顎,讓他俊美的臉龐變得僵硬,眼底眉梢染上濃濃的怒氣。
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氣。
風淮心想,今日的主子,火氣很大。
「末將只是提點皇上,小心提防長孫大人。」
「哼!他囂張不了多久的,朕會如他所願,娶了他的女兒。不過,休想朕會善待她。」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句話來。
「皇上,如今長孫大人仍然獨攬大權,皇上恐怕得再忍耐一陣子。再者,長孫小姐是無辜的,請您千萬別遷怒長孫小姐。」風淮苦口婆心勸說。
若不是深知他的脾性,且待在他身邊侍候多年,他著實不敢說出這種僭越的話來。
「行了,朕已經忍辱負重數年,不可能在此時忍不住氣,讓所有的計劃功虧一簣的。不過是要朕成親,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他倏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往大殿外走去。
一般來說,冊封嬪妃不能像皇后那般明媒正娶,施行六禮這套繁文縟節。但長孫無垢疼愛自己的女兒,特別要求皇上以帝后婚儀的規格來舉行。
一方面彰顯他攝政王的身份,一方面不希望女兒受到委屈。
苻玄曜雖然心有不甘,但表面上還是得順從長孫無垢的要求,為日後奪回政權鋪路。
苻玄曜在風淮的伴隨下來到即將洞房的殿宇,他瞥了眼坐在喜床上那位頭戴雙喜如意、覆上紅蓋頭,身穿雙鳳喜袍的長孫艷。
喜袍下的身形略顯纖瘦,擱放在雙腿上的手指骨節勻稱且修長而細緻,但看起來卻沒長肉似的,讓他微微挑高眉頭。
在他印象中的長孫艷身形矮小圓胖,與眼前的女人外表完全搭不上。
不過,他只在年少時期見過她兩次面,也許經過歲月的洗禮,她已經完全變了個人。
當進行合巹禮時,苻玄曜不再冷著一張臉,而是換上一張溫和的面容與長孫艷喝下交杯酒。
酒一入喉,一整天都處於緊繃情緒的長孫艷不小心嗆咳了一下,他馬上以大手輕撫著她的背。
「想不到,朕的妃子不會喝酒。」半開玩笑的話語,夾雜著一絲寵溺,惹來一旁女官們的輕笑。
眾人無法窺見紅蓋頭下的長孫艷,已經赧紅了一張芙容。
他出其不意地掀開她的紅蓋頭,卻因眼前所見的景象,讓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掩藏在羽扇般長睫下的是一雙翦水大眼,挺翹的鼻尖搭配紅潤的櫻桃小嘴,即使輕抿著,看起來也充滿著無限風情。
小巧精緻的鵝蛋臉,彷彿是上天的精心傑作。雪白的凝脂玉膚就像上好的絲緞一般光滑柔軟,梳著雙髻的烏黑秀髮如流雲一般柔順。
「抬起頭來,讓朕瞧一瞧。」他面無表情的命令,並悄悄深吸一口氣,以掩飾不太順暢的呼息。
美人他見多了,卻沒見過這麼清麗絕美的女子,尤其她竟然還是長孫無垢的女兒,這點更讓他感到匪夷所思。
記憶中的長孫艷,長相平凡到讓人想記住也難。可是如今的她,卻如天仙一般美麗,怎不令人咋舌?
長孫艷依言抬起頭來,怯怯地望著他。「臣妾見過皇上。」她低垂螓首,並微微點了點頭以示敬意。
苻玄曜倏地以長指扣住她的下巴,指腹故意在她光滑的肌膚上游移。
「攝政王讓妳吃了什麼?朕沒想到妳竟然變得這麼美?」他微睜大眼,眼中寫滿不可置信。
雖然他的讚美該是讓她感到心情愉悅,但礙於身份她卻只能壓抑內心的情緒,雲淡風輕般的回應。「皇上過獎了。」
欣賞完她的美麗,他斂下所有的思緒,沉聲命令。「你們全都出去吧!」
一聲令下,眾人全都以極快的速度離開,好不耽擱良辰吉時以便讓兩人洞房。
但風淮走沒兩步,就被苻玄曜喚住。「風淮,你留下。」
風淮詫異地停步回首。「皇上有何事欲差遣末將?」春宵一夜值千金,為何皇上一點都不急的樣子?真是怪哉!
「風淮,你認為朕的妃子美嗎?」他戲謔地問,表情看起來莫測高深。
風淮不假思索地回答。「長孫貴妃是末將看過最美的女人。」
他實話實說,只是十分地不解皇上為何問他這種問題?
其實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長孫艷長得美極了!更何況,就算她長得不美,他也得說美呀!
想到這裡,風淮還真不由得在心裡暗自歎了口氣。
「既然你覺得她美,朕將她賞賜給你,你可願意?」儘管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詢問,然而表情卻是認真得讓人不容置疑。
長孫艷瞬間刷白了一張小臉,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竄起,直達頭頂,身子甚至因此開始瑟瑟發抖。
她察覺得出他的口氣,並不像在開玩笑。
「皇上,您別開末將的玩笑了!」風淮難得端起笑臉打哈哈。
但是在風淮的內心卻是顫抖著,額際也隨即悄然地淌下幾滴冷汗。
自古以來,這帝王的妃子是不容許他人覬覦的,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啊!就因如此,他甚至連用正眼看她一眼都不敢。
「只不過是一名嬪妃,朕想將她賞賜給你,怎麼?你不敢收嗎?」他嘲諷地微勾起唇角。
自古,帝王將嬪妃賞賜給有功的大臣,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犯得著像被判處死刑一般恐懼嗎?
長孫艷扭絞著雙手,力道之大,連指節都泛白了。就這樣猶豫良久,她才有勇氣開口。「皇上,你一定是喝醉了!今日是咱們兩人的大婚之日,你將臣妾輕易地賞賜給屬下,這與禮不合啊!」
她邊說,雙唇邊發抖。
苻玄曜再次以長指扣住她的下巴。這次,他沒有斟酌力道,致使她下巴微微的發疼。
「朕老實告訴妳,這樁婚事,是妳爹長孫無垢在半脅迫之下促成的。他還允諾朕,會在大婚之日將政權歸還給朕,但事實證明,他食言了!既然妳爹可以食言,朕為何不能將妳賞賜給下屬?」他咬牙怒瞪著她,眼裡迸出的怒焰幾乎可以燒穿她的身子。
長孫艷鼓起勇氣抬眼迎視他。「皇上,政事我不懂,也不想插手,請你不要將這兩件事混為一談。」
她壓根不想在這種情形之下嫁給他。
雖然成為他的妃子,但卻必須承受他對爹爹長久以來的怨氣,這樣的她,哪有什麼幸福可言?
「朕想如何處置自己的嬪妃,外人無權置喙。」就連攝政王也不行。
他朝風淮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不想讓他捲入自己與長孫艷之間的針鋒相對。
「皇上,臣妾已經與你行過大禮,便是你的妻子了,你不能將臣妾賞賜給其它人。」她伸出手,拉住他的大手,語氣恭敬而誠懇,企圖以柔情感化他冷硬的心腸。
他甩開她的手,眼神帶著嫌惡。
「朕沒有把妳當成妻子來看!妳想與朕在一起,朕不會如妳所願的。只要妳一天是長孫無垢的女兒,朕就不可能接受妳!」他說得斬釘截鐵,十分堅決。
長孫艷欲哭無淚,只能暗自垂頭歎氣。
身為長孫無垢的女兒,又不是她可以選擇的,她只不過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罷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這種情形之下與他再度相見。
她的苦衷,無法說出口,只能往肚子裡吞。
「皇上,臣妾已經與你成親且行過大禮,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在名義上臣妾早已是你的人。」她的眼中泛著淚光,看起來楚楚可憐。
「妳少在朕的面前演戲,朕不相信妳是一名貞節烈女。」他的口氣充滿譏誚,望著她的眼神夾雜著嫌惡。
「究竟要怎麼做,皇上才願意相信臣妾的人格呢?」她的聲音變得沙啞更帶著哽咽。
他將她當成仇人般看待,這著實讓她感到好傷心。
「妳不必在朕的面前裝可憐!妳爹是怎樣的人,大家都很清楚。妳身為他的女兒,人格自然也不會高尚到哪裡去,別妄想用眼淚博取朕的同情,這對朕來說是沒有用的。」他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
「皇上,我跟我爹是不一樣的,請你相信我!」她由衷地說著,眼神及表情都充滿著堅決與篤定。
「只要妳敢與妳爹脫離父女關係,朕就相信妳。」他故意為難她。
「我——我沒辦法。」她垂下眼,肩膀無助地往下垂。
如果可以脫離爹,她就不必在這種情形下與皇上見面,甚至在被人當成一枚任意利用的棋子般出嫁。
「說到底,妳的心還是向著攝政王的。」他嗤之以鼻地冷哼。
他們父女兩人妄想用婚姻綁住他,並來個裡應外合,試圖掌控朝政及他的一生,哼!他才不會傻傻的聽命行事。
他已經給過她機會,她既然不肯配合,就不能怪他翻臉無情。
「風淮!」
話才喊出口,就被她倏地截斷。「皇上,如果你堅持要將臣妾賞賜給風大人,臣妾就——」
「就怎麼樣?」他不以為然地撇唇。
「臣妾就以死明志。」她拔下頭上的髮簪,直指著頸脖處。
「妳不敢。」他信心十足地下斷言。
印象中的她,不僅個性囂張跋扈,還是個怕死的膽小鬼。
一個人的面貌可以改變,但性情卻不容易改變。
「我敢不敢,皇上馬上就可以知道。」話落,她加重手中的力道,讓髮簪的尖銳處刺入粉頸的肌膚,傷口上隨即冒出幾滴血珠來。
「夠了!妳做什麼?」他霸道地搶下她手中的髮簪,並將之用力地丟擲在地。
髮簪馬上斷成了兩截。
長孫艷愣看著斷成兩截的髮簪,任由頸項上的鮮血流淌而下,染紅整個大紅喜袍的衣領。
她在大婚之日染血,再加上髮簪斷掉。這似乎在在預告著,她的婚姻之路將會坎坷不平。
「妳想死,也別死在新房!」他氣怒地吼叫,一邊卻又出神的想著。
剛才碰到她冰冷的手指時,見著那瘦弱的手腕,讓他看了心驚不已,彷彿她從未好好吃過一頓飯似的。
她是故意把自己瘦成皮包骨,好博取他的同情嗎?
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有勇氣傷害自己,以取得他的認同?
她到底因何原因,在短短的數年間,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很好奇,她究竟是怎樣的女人?
「那就請皇上賜死。」她坦然無懼地迎視著他。
她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如果可以,她倒是寧願徹底地消失,讓任何人都找不到她。
與他成親,原本就不是她的主意。這一切,都是爹一手主導的,而她只能像個傀儡一樣被他所牽制。
「妳別以為朕不敢?」他氣怒得幾乎喪失理智,雙手不自覺地捏住她纖細的頸項,並且逐漸加重力道。
盛怒中的他已經將她錯當成長孫無垢。
長孫艷痛苦地閉上雙眼,擰緊眉頭,蒼白的小臉漲紅了起來,喉嚨已發不出聲音,只能雙手不斷地胡亂揮打著。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渙散。
苻玄曜望著她由原本的劇烈掙扎,到失去力氣,手腳虛軟地垂放下來,他的胸口突地閃過一抹罪惡感。
他在扼殺的是一條無辜的生命。他倏地鬆手,讓她軟倒在地板上。
她撫著胸口,不停地吸氣並嗆咳著。
「妳若想留在朕的身邊,就必須答應朕,凡事都聽朕的,不准反抗!」他厲聲命令,眼中絲毫沒有溫度。
「好,我聽你的。你要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只要讓我待在你的身邊,我什麼事都肯做。」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只要能夠待在他的身邊,她就不算違背爹的要求,而爹也就不會再刁難她,更不會拿她最重視的人來威脅她。
「這可是妳自己說的,不能反悔。」他饒富興味地瞅著她,思忖著她話裡的真實性。
她應該不會明著敷衍他,暗地裡向她爹告狀吧?
「我不反悔,永遠都不反悔。」她急切地回答,深怕若答慢了,他會馬上改變主意。
苻玄曜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邁步走出新房。
既然她這麼堅持留在他的身邊,那就不要怪他將來會使出更殘酷的手段來折磨她。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誰教她爹是長孫無垢!
只要她待在他身邊一天,他就不會讓她好過。
他要她代替他爹,償還這八年來欠他的債。
在苻玄曜狠狠地羞辱過她一番後,她原以為短時間內他不會想再見她。但沒想到,他竟然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她寢殿的澡間。
她已經脫下外衣,正要解開單衣之際,猛地見他出現在澡間。這讓她驚慌得忘了該怎麼呼吸,只能僵直的站著。
「皇、皇上,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臣妾的澡間裡?」她下意識地以雙手抓緊衣領,露出驚恐的神情。
「怎麼?朕不能來嗎?還是,妳怕朕會吃了妳?」他嗤哼一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唇。
若不是為了做做樣子,讓外人認為她正得寵,他壓根不想來這趟。
今早,在朝堂上長孫無垢特地問起長孫艷的事。為了讓他放心,他只好製造兩人恩愛的假象,以瞞過眾人的耳目。
「皇上想來就來,臣妾哪敢阻撓。只不過,皇上要來,怎麼不先差人來通報一聲,讓臣妾好上前迎接才是。」她垂下臉,恭敬地回答,雙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從他不甚好看的臉色看來,她深知他今天的火氣不小。
「妳好像不太想看到朕?」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他狐疑地挑眉,一雙黑眸緊盯著她,將她從頭到腳梭巡了一遍。
宮裡的嬪妃見著了他,有哪個不是恨不得撲到他的身上,扒光他的衣服;唯有她,似乎總是刻意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
「沒有的事。只是,臣妾正好要沐浴,皇上出現的不是時候。」她以自己聽得見的音量,小小聲的抱怨著。
苻玄曜不怒反笑。「傻瓜,妳是真不知道?還是裝蒜?」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因為困惑,她秀氣的眉頭打了個淺淺的結。
「朕選在這個時候出現,當然是要與妳一起洗鴛鴦浴啊!」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這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鴛、鴛鴦浴?」她驚訝地差點岔了氣,雙頰瞬間浮上淡淡的紅雲。
皇上怎麼會突然想跟她一起洗鴛鴦浴?
這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妳可別高興得太早!這場鴛鴦戲水的戲碼,只是做做樣子演給其它人看的,並非朕真要寵幸妳。」他朝她當頭澆下一桶冷水,讓她從頭冷到腳。
「臣妾不明白皇上這麼做的用意。」她眼底的疑惑更深,澄澈的眸,頓時瀰漫著一層迷霧。
「這要怪就要怪妳那位一直把持朝政,始終不肯放手的爹——長孫無垢。」他咬牙說著,神情變得肅冷。
「這關我爹什麼事?」她急急的追問。
「妳爹十分關心妳的處境,而身為妳的夫君,朕當然得表現出一副愛妻、寵妻的樣子,好讓他放心,不是嗎?」他譏諷地扯唇。
盯著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冰冰的。
「皇上毋需如此大費周章,臣妾自會向爹說明自己在宮中的生活。」她坦然迎視他,沒有被他冰冷銳利的視線給嚇到。
「妳會嗎?妳會為了朕掩飾這一切,而不惜對妳爹撒謊?」他咄咄逼人的直追問著。
「如果皇上希望臣妾這麼做,臣妾自然就會依皇上的意思去辦。」她的回答,毫不扭捏及矯情,而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苻玄曜幾乎就要相信她了!
但思及他們父女兩人裡應外合,所為的竟是讓她爹在朝中的權利更加鞏固,他的胸口就莫名地湧起一股怒火。
他的大手一把扣住她尖細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來面對他。
「朕不想聽妳的場面話。」他的黑眸瞬間籠罩著一股陰霾。
不管她對他釋出多大的善意,甚至對他百依百順。他始終就是無法發自內心,真誠的接納她。
「臣妾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他冷哼一聲。「好了,朕不想再跟妳唇槍舌戰。這鴛鴦浴妳洗是不洗?!」
既然已經來了,總得將戲給做足了。
「恕臣妾——無法配合。」她別開臉,眼中夾雜著歉意。
她暫時無法跟他袒裎相見,深怕他會看到她身上的秘密。
「罷了,妳不想洗,朕自己洗。」他落落大方的開始脫衣服,當她是透明人一樣。
長孫艷則是背轉過身去,小臉漲紅,宛如向晚的紅霞。
雖然,她的視線不敢隨便亂飄,但還是不小心瞥到他精壯結實的胸肌,及毫無一絲贅肉的腹肌。
她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呆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動。
好不容易等他洗好澡,他套上一件外袍,走到她面前問:「妳不洗嗎?」
總不能讓他一個人進來,又一個人出去吧!
「皇上在這裡,臣妾不方便洗。」她彆扭地扭絞著雙手。
雖說,古時候曾經有妃子故意在皇帝的面前洗澡,好讓皇帝大飽眼福,但她實在沒有那種勇氣。
「既然不想洗,那就算了。」他隨口道。
隨即二話不說的攔腰抱起她。
「皇上,你、你做什麼?」她驚慌失措的用雙手緊緊抱在他的頸項,雙頰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
突如其來的肌膚接觸,讓她不自在地全身輕輕顫抖著,雙頰及耳根子都羞得紅通通的。
由她僵硬的身子及微顫的紅唇看來,他已經可以確定她是一名處子,對於這項發現,他頗感滿意的微牽起嘴角。
心想,以後對她的折磨,可以多變化些不同的花樣了。
苻玄曜的身軀是暖和的,但長孫艷卻已嚇出一身冷汗來。
她憋住氣,胸口上下起伏。她這無心之舉,讓原本心如止水的他,下腹竟傳來一陣騷動。
從澡間回到寢室,這中間已經有不少宮人親眼見到兩人親暱的舉動,及皇上看著她時那深情的眼神。
看來他們一起洗鴛鴦浴的事,一定會傳遍宮內宮外,並傳到長孫無垢的耳中。
他面無表情的將她放到床榻上,自己也順勢躺上床。
「皇上,你不回寢殿休息嗎?」她問得忐忑不安。
「不然呢?朕若在此刻回去,妳可是會落個失寵的下場。這可不是妳爹當初所冀望的。」他冷冷的提醒。
「這——」她遲疑的擰起眉頭。
她的確是不該再惹爹生氣。
「朕要睡了。」他拉起錦被,背轉過身去。
即便是躺著的他,週身仍然散發出一股冰冷的氣息,令人不敢靠近。
他挺直僵硬的背部,不理會身後投射而來的視線,當她是不存在一般,逕自沉入夢鄉。
直到他睡沉了,長孫艷才敢大膽的看著他。
睡著的他,少了幾分狂妄的霸氣,多了幾分孩童的純真。
或許,他並不是生來就如此刁鑽難相處,而是長期被壓制之下所累積出來的扭曲性格。
是不是只要她能夠多一點耐心,多一點付出,兩人的關係就能夠改善?
她大膽的伸出手,怯怯地撫上他俊美無儔的臉龐,感受著由他肌膚上傳遞而來的熱度。
他明明就如此溫暖,為何心卻是冷的?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兩人已經是夫妻。
就在她出神的當口,他突然夢囈出聲。「長孫艷,妳給朕小心一點!」
這話嚇得她身子差點彈跳起來。見他又繼續閉眼沉睡,她拍了拍心口,小心翼翼的躺下來,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伴君如伴虎,此時,她總算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為了讓他不再厭惡她,她一定要盡其所能地做好分內的事。
既然無法改變自己是長孫無垢的女兒這件事,那她就要認命。
今後,不管他用多麼惡劣的手段對待她,她都必須忍耐才是。
因為——這是她的命!
長孫艷雖然貴為妃子,但她在宮裡一點架子都沒有,還親自打理苻玄曜的生活起居,即便是再低下的粗活兒,她都堅持自己做。
雖然,苻玄曜私下冷落她,但表面上,她的吃穿用度都算不錯,還將富麗堂皇的清心殿撥給她住。
這般寵愛,還是讓不少嬪妃嫉妒眼紅。
但她平時穿著樸素、鮮少打扮,不喜歡將有價值的東西戴在身上。再加上深居簡出,太監宮女並不太識得她的身份,就連內宮的侍衛長都認不出她是皇上冊封的貴妃。
這日,她急匆匆地路過御花園,不小心碰撞到侍衛長的肩膀,侍衛長馬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妳是哪一宮的宮女?走路不長眼的!」
他惡聲惡氣地斥罵。
見她衣著樸素,打扮與一般宮女無異,侍衛長的膽子瞬間大了起來。
剛才被皇上狠狠削了一頓而心情極度惡劣的他,正需要找個人好好地發洩一下鬱悶的心情。
「官爺,我是長孫艷,皇上剛冊封的貴妃。」她的聲音雖柔細,但氣勢卻不弱,抬頭挺胸面對他。
侍衛長愣了一下,驚艷於她的美貌,但隨即恢復目中無人的態度。「貴妃?」他嗤之以鼻地哼笑。「妳若是貴妃,那大爺我可就是當今的宰相大人了。」
他擺明了就是狗眼看人低。
「官爺,我真的是長孫貴妃!不信,你可以問問其它的太監宮女。」她有點焦急地揚高聲量。
都怪她平時樸素慣了,沒在身上穿戴些可以表示身份的東西
她這個貴妃,看起來實在真的有點兒寒酸。
「現在眼看四下無人,大爺到哪兒去找人?妳該不會是想求援,找人來解救妳吧?」他以長指摩挲著下巴,雙眼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著她。
心想,這名小宮女長得還真美,讓他看得心癢癢的。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的嗓音微顫,雙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眼光梭巡著四周,希望能夠出現任何一名宮人。
「妳撞到本大爺,難道不用賠罪嗎?」他挪動腳步往前走,逐漸拉近兩人的距離。
這名小宮女的身上還真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
「我、我這就給你賠罪。」她趕緊低下頭,恭敬的福了福身。
此刻,她只想盡速離開此地,壓根不在乎什麼身份問題。
侍衛長彎下身,放肆地以長指挑起她的下巴,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猖狂而邪肆。「誠意不足不算數,妳可別想就這麼矇混過去。」
她撥開他的手,慍怒地站起身。「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對他恭敬,並不表示她是個沒脾氣的女人。
「怎麼樣?本大爺要妳在我臉上親一個才能走。」他說得理所當然,雙眼還直勾勾地看著她,彷彿想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從一開始見到她,他就有一股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不!你不能這麼做!」她慌張地拔腿就跑。
侍衛長的動作比她快一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讓她跌進他的懷中,後背抵靠著他的胸膛。
「本大爺就是想這麼做,誰敢阻止我?」他傾身,嘴唇就要湊到她的粉頰上。
突然間,一聲震天價響的斥喝聲從兩人的身後傳來。「放肆!」
侍衛長不耐煩地回吼。「是誰在本大爺的面前大吼大叫?」一轉過頭,他的臉色馬上由慍紅瞬間刷白,聲音變得顫抖結巴。「皇、皇上!」
他嚇得趕緊屈膝一跪,頭垂得低低的,不敢正視苻玄曜。
「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朕的妃子,你該當何罪?」他以銳利的視線瞪著他,眼中閃著怒火。
「她——她真是皇上的貴妃?」侍衛長抖著聲問。
「沒錯,她就是長孫貴妃。」他把大手放在長孫艷的肩膀上,製造出兩人狀似親密的假象。
在外人的面前,他必須虛偽地隱藏起真性情來,才能瞞過長孫無垢的耳目。
被他突然地攬住肩膀,她受寵若驚的垂下眼,雙頰倏地染上緋色。
即便知道他只是做個樣子,但她還是感到欣喜若狂,胸口湧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如果,他是真心待她好,她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呢!
侍衛長忙著磕頭謝罪。「小的罪該萬死,有眼不識泰山。求皇上開恩,饒小的一命!」
膽敢調戲皇上的嬪妃,他自知今日犯下的可是重罪啊!
正當他覺得自己在劫難逃之時,皇上冷冷地揮了揮手。「滾!下次若敢再犯,就是死罪一條。」
「是,謝皇上開恩!謝皇上。」他彎腰躬身,連頭也不敢抬地離開。
剛才的他,原本不想出面阻止,但在下人的面前,他必須表現出自己對她情深意重,才不致於被人察覺出他的表裡不一。
然而,沒想到當下眼看著長孫艷受辱,他的心口就像被壓了一塊大石般,悶疼不已。
他不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被欺凌,他應該無動於衷才對。
長孫艷見苻玄曜臉色陰晴不定,她怯怯地解釋。「皇上,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侍衛長,才——」
「什麼都別說了,先隨朕回宮。」他二話不說拉住她的手,往他的寢宮而去。
在外人的眼中看起來,他們的模樣看似鶼鰈情深;但實際的情形,只有他們兩人自己知道。
長孫艷默不作聲的隨他拉著她走,視線一直放在他的大手上。
他的手那麼的溫暖,熱度傳遞到她的小手上,讓她的心也跟著暖和了起來。但他的作為卻又是那麼的殘忍無情,讓她還真是打從心底害怕。
面對心性無情殘忍的他,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才好?
一回到寢宮,他就甩開她的手,恢復成冷漠無情的他。「妳說,剛才妳是不是故意勾引侍衛長?否則,他怎麼會突然大膽地起了色心調戲妳?」
她明明穿著樸素,身上也沒有穿戴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除了那張清麗的小臉之外,她還真的是平凡得與一般的宮女無異。
「不!請皇上千萬別誤會,臣妾剛才只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並沒有跟他多做交談。」她的心涼了半截,心裡明白他這是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
苻玄曜面無表情地睨著她,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辭,只是冷冷地警告她。「別以為朕故意冷落妳,妳就可以找借口勾搭別的男人!以後,見到朕的侍衛長或任何男人,妳都得離得遠遠的。否則,休怪朕無情!」
他的警告,讓她的心口突然糾結了起來,並傳來一股悶痛感。「皇上,臣妾真的沒有招惹侍衛長的意思,請你相信我。」
她的眼中瞬間瀰漫著一層薄霧。
他可以罵她、打她,但他不能懷疑她對他的真心。
在她的眼裡、心裡,始終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不必跟朕解釋,朕不想聽!朕只要妳對天發誓,不再勾引宮中的任何男人,就算太監也一樣!」他霸道地要求。
他這番話的用意,分明是要她默認自己曾經勾引侍衛長。
他不肯給她解釋的機會,堅決認定一切都是她的錯。
但是她除了照做之外,還能有其它的選擇嗎?
她閉上眼,眨去眼角的淚水,咬緊下唇,哽著聲說:「臣妾發誓,以後不會勾引宮中的任何男人,否則,任憑皇上處置。」
她的嗓音蘊藏著無限的委屈。
苻玄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了,妳下去吧!一大早就替朕惹麻煩,看了就心煩。還不趕緊離開朕的視線!」
他像趕狗一樣地趕人。
長孫艷低垂著臉福了福身,逃命似的離開他的寢宮。
苻玄曜覷了眼她的背影,胸中頓時充斥著複雜的情緒。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也明白自己的話傷了她的心。可是,他別無選擇,只能以惡毒的言語,表達與發洩自己內心的不平。
如果,她不是長孫無垢的女兒,那她自然就不必忍受他的殘忍打擊。
可今時今日,既然她身為長孫無垢的女兒,她就必須得承擔一切的後果。
今後,他絕對不可能讓她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