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醫館外頭,懸壺濟世的布招隨風飄揚。
布招下,一隊長長的人龍繞著大街排了三圈,人數還在增加。他們都是衝著流浪大夫——十兩金和三塊玉來的。
十兩金和三塊玉不是人名,也不是收費標準,是兩位大夫早年拜師學醫送的束修。
十兩金,本名袁清嫵,是個二十五、六歲,身材高、濃眉英目的姑娘。
三塊玉今年二十四,名喚於百憂,身材頎長、精瘦強健,鳳眼、膽鼻、薄唇色紅,容貌極佳。
他們都是槐樹村人,六年前,袁清嫵在道旁救了一個昏迷男子,他清醒後,自稱醫聖,說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願以一身藝業相授,換取三餐一宿。
一開始沒人相信。讓死人復活,那是神仙做的事,不是人。但醫聖本領不凡,村裡人不管大病小病、大傷小傷,一經他手,沒有不痊癒的。
當醫聖以一手金針絕技救活了於百憂那剛難產斷氣的表妹後,槐樹村整個轟動,原來死人是真的可以被救活。
於是,袁清嫵備上十兩黃金、於百憂贈送三方碧玉,一起拜入醫聖門下。
醫聖號稱有教無類,只要有心,哪怕送上一條魚,他也收。
醫聖曾同時教育一百二十一名弟子,但大浪淘沙後,真正通過訓練的也只有一斛珠、十兩金、銀元寶和三塊玉。這是醫聖給他們取的綽號,夠直白。
於百憂曾諷醫聖貪財,大違醫者的仁心仁術。
醫聖說:「我現在是開館授徒,不是行醫。做先生,當然要貪財。」
於百憂覺得醫聖是顛倒黑白。
他又道:「黃金有價、玉無價。美玉該在金銀之上,為什麼我的排名卻是最末?」
醫聖言:「個人喜好不同,我就愛黃白之物。」
於百憂氣結。他是最不喜歡居於人下的,偏偏就因醫聖「喜好」,他變成了永遠的小師弟。
醫聖門人,藝業稍成,便得行腳天下,名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於百憂認為醫聖真的把教書和傳藝搞錯了。
因為袁清嫵心善,希望懸壺天下,於百憂與她情如姊弟,便伴她一路義診到柳城。偶然,他們救了壽春醫館主人的老母親,館主感激,便將醫館送予二人,於是他們在這裡停下腳步,轉眼三月……眼看著病患越聚越多,於百憂只覺他們很難走出柳城了。
「二師姊,妳覺得今天要看到什麼時候?」於百憂給袁清嫵傳音入密——喔!他這身功夫也是醫聖命他學的,說可以讓他活久一點。
於百憂曾懷疑,既成名醫,還有什麼病痛、傷勢可以令自己早死?
現在他知道了,一個名醫,尤其是一個稍有良心的名醫,很容易因為病患過多而累死。
他已經很久沒有就著月色入眠了,每天都是雞鳴方歇,床沒躺暖,又匆匆喝碗米粥,繼續看診。
要是沒有一身好內力頂著,他八成已經入土為安。
大夫真不是人幹的工作。
袁清嫵咬牙切齒沒說話。她面前的病患因酒色過度、不舉而來,他一邊求大夫救命,一邊目光貪婪地掃過袁清嫵的胸部。
於百憂懷疑那個病患的腦袋被馬踢壞了。都已經不行了,還來猥褻大夫,白癡!
他請對面的大嬸稍等片刻,踱步到男病患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對方興高采烈地走了。
袁清嫵瞪他,傳音。「那種色中惡鬼,你還救他?」
「妳不救他,又不趕他走,留著幹麼?虐待眼睛?」於百憂傳音。
「我——」她外表帥氣,內心卻很溫柔。
「我開給他的是加強版春風化雨。」於百憂賊笑,回到自己的座位,聽見大嬸是來求治生腳皮的,她希望有一雙白嫩嫩的腳。
於百憂心底流淚。真好,他已經變成柳城的萬家生佛了,這裡的人只要有點頭疼腦熱、臉黑、肚圓、生麻子,任何問題都來找他。
再繼續下去,他直接在這裡起墳頭算了。
「春風……化雨?」袁清嫵瞠眸。「那個只有三天功效,之後得休息半年,才能再展雄風耶!」
「我就是要他休息。那種身體再虧空下去,會早死的。相反,他若能清心寡慾、休養生息,還能多活幾年。」
袁清嫵想了一下。「這確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但於百憂認為,那男子是不會休息的。他會仗著身體強健,更加糜爛,結果,提早把鐵杵磨成繡花針。
可那已不關於百憂的事,他救過男子一次,之後男子要怎麼消耗自己的身體,是男子的事。大夫不包永生,就像媒婆不包生子一樣。
「二師姊,我受不了了。」他繼續傳音。
「嗯?」袁清嫵也傳音以對。
「我們究竟要在這裡義診到什麼時候?」他絕望地發現醫館外的隊伍又多了兩圈。
「我知道你很累,但這裡的人需要我們。」
「妳確定?」於百憂看著眼前的老翁,他抱著一隻老母雞,請大夫治母雞不生蛋的毛病。
「這個……」袁清嫵額頭冒汗。「你覺得他們的毛病為什麼越來越多?」
「因為我們看診不收錢,連藥都免費。」結果大家享受慣了,不懂得珍惜。
「那怎麼辦?」
「我們走吧!」
「可這麼多病患——哇!」袁清嫵嚇一跳,一個老婆婆突然從隊伍的後頭飛過來,摔向她面前的几案。
於百憂手一撐,及時把人救下。這白髮蒼蒼的老人,若摔實了,恐怕沒命。
他把人交給袁清嫵,倒想看看誰這麼大膽,敢來砸場?
袁清嫵愣住了,竟沒接人。
這時,一雙素手搭過來,和緩的語氣帶著低低的音調,有一種微風拂過柳樹梢的感受。
「把人給我吧!」她說。
那一瞬間,於百憂怔住了。
「怎麼了?」姑娘問。
於百憂背脊一顫,酥麻得腿都軟了。
他沒聽過這種聲音,不清脆也不嬌柔,卻有一種低沈的磁性,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他的心湖裡,投出一圈圈漣漪。
於家是尚善國最大的玉商,於百憂是家中獨子,曾被綁架過一次,救回來後,一直藏在鄉下老家撫養。
自從他滿十八歲起,爺爺、奶奶就每天給他介紹親事,恨不得他娶上十七、八個妻子,生下數十孩童,為於家開枝散葉。
但無論人家給他介紹什麼樣的姑娘,他都不滿意,高的說像木栓、矮的說像猴子、胖的像皮球、瘦的像竹竿,他挑剔得要命。
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嫌人家姑娘嗓音不好聽。
爺爺問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他也說不上來。他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對了那個頻率,他才有感覺。
在此之前,他誰也不要、誰也不愛。
家裡逼婚太緊,他就威脅要出家做和尚,於是他活到二十四歲,沒上過青樓,連跟小姑娘牽牽小手也沒有。
如今,他的心弦被撥動了。
他好緊張,居然臉紅了。
他把老婆婆搶回去,抬眼怔怔看著姑娘。
那是個充滿活力的女子,她雙眼有神,眼尾微微上挑,鼻子很挺,嘴唇稍厚,身著青衣。
她本來伸出手準備接人了,突然落空,怔了下,然後對於百憂揚唇一笑。
她的笑容很爽朗,不似一般小家碧玉的姑娘。
「我沒有惡意。」
又是那種讓人全身酥軟的聲音,於百憂不覺就把老婆婆交出去了。
姑娘立刻為老婆婆揉太陽穴、掐人中。
他這才注意到,老婆婆被那一折騰,已暈過去了。
姑娘熟練地救人,讓於百憂懷疑他倆到底誰才是大夫?
老婆婆呻吟一聲,醒轉過來。
姑娘說:「她沒事了。」
於百憂差點腳軟,她聲音的影響太大了。
「你們哪個是十兩金、三塊玉?給大爺滾出來!」一串粗魯的話語砸下,圍滿醫館的人群迅速分散兩旁,留下中間一條大道,地面幾隻鞋子是閃避不及的人們留下來的,可見這些人走得有多慌張。
「是王老虎!」
「他怎麼又回來了?」
「難道兩位大夫得罪他?」
百姓議論紛紛,隨著一個白臉漢子走過來,他身後八個家丁同時揮舞拳頭,人聲立消。
白臉漢子喝一聲:「還不走?等著上墳啊?」
人群立刻跑得一乾二淨。
「原來他就是王老虎。」袁清嫵說。
於百憂先把青衣姑娘護到身後,才問:「二師姊認識他?」
「柳城最大的惡棍,前陣子聽說舉家搬到京城,百姓們連放三天鞭炮慶祝,想不到他又搬回來了。」袁清嫵一邊解釋,一邊對那青衣姑娘微笑。「方姑娘,別來無恙。」
於百憂熱血沸騰。二師姊居然認識青衣姑娘?快點,給他們介紹一下!
王老虎走過來,看看袁清嫵,又瞧一眼於百憂。「你們就是十兩金和三塊玉?」
於百憂想把他打死。他正想探問青衣姑娘的名姓,卻被打擾。
「我就是三塊玉,你有什麼事?」
「你們跟我走。」王老虎手一揮,他底下八個家丁就想過來押人。
「只聽過搶親,倒沒聽過搶大夫的。」於百憂氣壞了,一拳就把一名家丁打趴。「你有事就說,再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
「身手不錯嘛!」王老虎就不信柳城裡還有人敢不聽他的話。「押回去!」話落,他衝過來捉人。
於百憂把袁清嫵和青衣姑娘、老婆婆一起讓入醫館內。
「妳們先避避,我去把這些人解決。」他決定好好教訓王老虎一番。
於百憂把王老虎一干人等打發走後,再轉入醫館,袁清嫵在、老婆婆在,就是青衣姑娘不見了。
他當場無力地蹲下身,手指在青石地磚上戳著。
「怎麼不見了?我們沒緣嗎?虧我還一『聽』鍾情……我這輩子第一次動心啊!老天爺,禰行行好吧!我還不知道那姑娘芳名為何……」
「小師弟,你在幹什麼?」袁清嫵問。
於百憂沒答她,又一個人碎碎念了半晌才站起身。
「二師姊,我剛剛好像聽見妳叫那個穿青衣的小姐方姑娘?妳們認識?」
「方姑娘?喔,你指的是方笑顏吧,認識談不上,但她來買過幾回藥。」袁清嫵會記住她是因為別人一聽捨藥,便直接拿藥走人,她卻給雙倍藥費,說是為此次義診添些助力,是個挺精細又善良的姑娘。
「方笑顏。」他喜歡她的名字。「那妳知不知道她住在哪裡?家中都有些什麼人?」
「方姑娘家是開玉坊的,住在西市,家裡……聽說只有父女二人。」
「還有三個姨奶奶。本來是四個,前陣子病死一個。」老婆婆在旁邊補充,柳城裡的家長裡短她最熟了。「方家那些姨奶奶都是狐媚子,每天穿金戴銀逛大街,前些日子,三個人在雲裳衣鋪,為了搶一件繡裙大打出手,簡直把方家的臉都丟盡了。要說家裡沒個女主人就是不妥,看,門風都敗壞成什麼樣子了,他們……」
於百憂沒繼續聽老婆婆的話,反正他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其餘八卦,聽不聽無所謂。
他拉過袁清嫵,悄聲說道:「我決定在這裡多義診些時候。」
「為什麼?」她疑惑,他一會兒要走,一會兒又要留,改變也太快了。
「因為我想留下來。」他喜歡上方笑顏了。
「可是……」
於百憂沒給她說完話的機會,把她推到老婆婆面前。老婆婆倒不在乎說給誰聽,橫豎她只是無聊,想找人消磨時間。
袁清嫵一邊聽老婆婆介紹方家諸事,連方老爺最喜歡夜宿哪一位姨太太的房,她都知道,另一邊,心裡也著急。他們在這裡義診、捨藥,已經把身上所有錢都用光了。
她趕在於百憂出門前,給他傳音。「我們現在一毛錢都沒有了。」
「放心。」於百憂回傳。「我晚上就去弄錢。」他跑出去,見人就問西市方家的位置,結果差點被想要求診的人群淹沒。
他只得躲暗巷裡,將自己的長衫與一名乞丐交換,穿上百衲衣,打散頭髮,又摸了兩把泥抹在臉上,才順利來到方家後院。他不敢走大門,怕露了行藏,麻煩就大了。
這時,天色已黑,後院的門板上落了兩道鎖。
於百憂敲了半天,才有一個老媽子來開門,看見他,立刻又把門關上。
怎麼回事?幸好他閃得快,否則手就要被門板夾住了。難道他長得像壞人?但他從小就被稱讚容顏如玉、挺拔若松啊!
那個老媽子一定誤會什麼了。他看著門,考慮要不要繼續敲,萬一守門的還是那個老媽子,他根本沒機會見方笑顏。
但他又無法死心離去,他好想再聽方笑顏說話——不,她只要再說一個字,他就心滿意足了。
不知道一個人為何會這樣迫切渴望另一個人?
想起方笑顏,他心裡便像有一根羽毛撫過,心思蠢動。
吱嘎一聲,突然,木門又打開了。
還是剛才那個老媽子,她端了一大碗飯菜塞進他手裡。「雖然小姐一直交代我們要善待乞丐,但你實在太髒了,麻煩下次來的時候,先把手臉洗一下。」砰,門板再度闔攏。
於百憂怔忡,原來他被當成要飯的了。
他摸摸臉,太緊張了,都忘記自己化了妝。
現在怎麼辦?去換身好衣服,再回來解釋清楚,並求見方小姐?
一定半路就被圍死了,永遠進不了方家。這主意不好。
還是翻牆,夜探小姐閨房?這法子更爛,會被當成採花賊。
或者放棄,回家?開玩笑,二十四年來第一回動心,再把握不住,他準備剃頭做和尚吧!
他走不開又進不去,在門外癡癡地等。
不知不覺,一片烏雲遮住了半彎的月娘,幾點雨絲飄了下來。
於百憂感到涼意,抬頭上望,豆大的雨傾盆而下。
老天爺居然連在這裡思念的機會都不給他,太過分了!
他就是不走,非得再找機會見方小姐一面不可。
雨水把他打得濕透,百衲衣狼狽地掛在身上,但他臉部的泥灰被沖淨後,反而透出一股美玉似的清新,確實是個貌如子都、風采翩翩的俊男兒。
他挺著身子,在大雨裡站了半個時辰,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早就被下人報予方笑顏知曉。
方笑顏偷偷地登上望樓,看了他一眼,認出是壽春醫館裡義診的名醫三塊玉。
「他此舉有何用意?」
旁邊的丫頭翠墨見他就是落難,也是好看,心裡突突跳。
「那於大夫莫不是尾隨小姐來的?」
「他尾隨我幹什麼?」
「他對小姐一見鍾情,便追上來,想求一番好姻緣。」
「妳這說的是西廂記,張生追鶯鶯吧?」
「那小姐要不要我扮一回紅娘,將這月老紅繩牽上?」
「謝了。」方笑顏轉身下望樓。「且不說妳非紅娘,我不是鶯鶯,就算是,我這鶯鶯也無意效西廂。」
「為什麼?我瞧那於大夫相貌好、醫術好、心腸更好,與小姐一起,再匹配不過。」
方笑顏想著於百憂的模樣,唇紅齒白,身材頎長,確實一副好相貌。
他在柳城義診,還沒聽說有什麼病是他治不好的,他的醫術果真不凡。
他看診、給藥全不收錢,心腸肯定是好的。
這樣算下來,竟找不到他一個缺點。
她不自禁彎起唇角。若她是一名普通姑娘,肯定要嫁於百憂這樣的佳婿。可惜她不是。
於百憂若發現她的真面相,九成九要被嚇傻。
所以西廂只是西廂,於百憂和她都無緣做張生與崔鶯鶯。
「於大夫縱有千般好,可惜不是我意中人,始終無緣。」
「那小姐喜歡什麼樣的?」
「我嘛……一願郎君文采風流、二願郎君豪氣蓋世、三願郎君官居一品、四願——」
「小姐。」翠墨瞪眼。「妳太挑剔,會變成老姑娘的。」
「嫁不了總比嫁不好強吧?」她又不急。「翠墨,瞧妳快要上火的樣子,莫非有了心上人,才想小姐快快出嫁,妳也能放身出去,效它一個比翼雙飛?」
「小姐!」翠墨氣得跑出望樓。「我不跟妳說話了。」
「這麼不耐操。」方笑顏聳聳肩,兩手攏在袖子裡,逕自回了繡閣。
她臨去前,還望了後門一眼,希望於百憂別在雨中淋太久,會生病的。
可惜她今晚還有一件大事,否則就去會會他了——
翠墨離開望樓後,便去取了把傘,偷偷摸摸溜到後門。
她打開一條門縫,見於百憂淋雨淋得俊臉蒼白,有些心疼。
「喂,你在我家後門站半夜,是想幹什麼?」她把傘移過去,順道也幫他遮了一點雨。
終於又見到方家的人,於百憂興奮地伸手抹去遮擋視線的水珠。
「姑娘安好,小生於百憂,我……」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大方說出自己的心事。「小生想求見方小姐一面。」
果然是為小姐來的。翠墨心裡在笑。小姐還說無意效西廂呢!瞧,這「張生」都活生生追上門了。
她又上下打量他,果然好樣貌,就不知性情是否如傳說中的好?
倘使於百憂果然內外兼美,她便學一次紅娘,牽一場美滿良緣。
「於百憂?就是壽春醫館的名醫三塊玉?」
「正是小生。」
「那你幹麼扮成一個乞丐?」翠墨指著他的鼻子。「小姐告訴我,事反常,即為妖。你這樣子肯定是要去幹壞事的。」
「姑娘冤煞小生。」於百憂急匆匆解釋。「小生只有求凰之心,絕無不軌意圖,請姑娘明鑒。」
接著,他又深深一揖。「小生一片癡心,可昭日月,還請——」
「我叫翠墨。」
「請翠墨姑娘成全。」他彎下腰便不起來了。
翠墨臉紅紅,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直接地告白,卻覺得他挺忠實,與小姐也匹配。但是……
「於公子,就算我成全,這麼晚了,小姐也不會見你的。」
「啊!」他抬頭望天,才發現這一折騰都三更了,確實不是會佳人的好時機,心裡忍不住失落。
翠墨看他可憐,便道:「要不你明天再來,我想辦法讓小姐見你一面。」
於百憂大喜。「多謝翠墨姑娘!」
「不必客氣。」翠墨把手中的傘塞給他,便飛快關門,轉身往回跑。期間,她還聽見外頭一記壓抑的歡呼響起。於百憂是開心地忘形了。
翠墨回到繡閣,見方笑顏一身黑色勁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咱的小紅娘回來啦?」
翠墨不好意思地絞著手絹,纏著方笑顏撒嬌。「人家只是看他可憐,給他送把傘嘛!」
「就這樣?」
「當然……嘻嘻,我還想小姐一輩子幸福美滿。」
「那可多謝妳啦,翠墨紅娘。」方笑顏捏捏她的鼻尖。「我有事要出去,妳把門守好,千萬別讓人發現。」
「放心,有我在,絕不教人發現小姐的秘密。」翠墨舉手發誓。
方笑顏嗔她一眼,拉上覆面黑罩,身子一拔尖,竄上高高的房頂,幾個起落,整個人便像輕煙也似,消失在濃厚的夜幕中。
這便是方小姐最大的秘密——她常常在夜裡兼差幹起樑上君子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