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回家,沫沫還沒想好借口去安諾寒房間和他多呆一會兒,他先要求說:「沫沫,我這次回來住不了太久,你搬來我家住吧。」
「好吧。」
其實,她早在一周之前,已經把自己日常用的東西都搬去了。
那個假期,她幸福得頭都暈了。
每天早上,安諾寒把她從睡夢中叫醒。
「懶丫頭,快點起床!」
「讓我再睡會兒,求你了!」
她閉著眼睛死賴著不肯起床。
「好!」迷迷糊糊中,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一直存在!
他看書,她也抱著日本的漫畫書坐他身邊看。
他閒暇時在電腦前瀏覽網頁,她在寬敞的書房練習舞蹈,只為他偶爾抬起眼,欣賞一眼她的蝴蝶一般飛翔舞姿,一眼足矣!
有時,她也會調皮地惡作劇一下,在他聚精會神查資料時,她悄悄放下手裡的冰激凌杯子,從背後把冰涼的小手伸進他薄薄的襯衫裡,貼在他緊致的肌膚上。他因為意外的刺激大叫,她則開懷大笑。
等到安諾寒被激怒,捉住她,把她按在沙發上蹂躪,她也癢得大聲尖叫,求饒,他才滿意地笑起來。
到了晚上,他們躺在一牆之隔的床上聊天,聊半年多彼此的生活,聊到深夜,不知何時睡著。
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們兩家人約定一起去旅遊,安諾寒拿著世界地圖問她要去哪。
她毫不猶豫指著希臘,「我要去希臘!」
「除了這裡,哪裡都行!」安諾寒一口回絕。
「小安哥哥,你帶我去希臘吧,你答應過我的。」她又使出必殺技,搖他的手臂。
「不行!」
「求你了!」
他看著她,很專注,也很認真:「等你長大了,我帶你去希臘……舉行婚禮!」
她激動地撲過去,把他撲倒,趴在他懷裡難以抑制的驚喜化作一種悲傷,她笑得流出眼淚。
「怎麼哭了?」
她吸吸鼻子,笑著搖頭。幸福來的太突然,她有點承受不了!
「傻丫頭!」安諾寒翻過身,手肘撐著沙發,半壓在她身上,幫她擦去眼淚。溫暖的掌心流連在她臉上。
她也伸出手,細細摸著他的臉,光滑而有彈性的肌膚觸感難以想像的舒服。
他嘴角的笑一點點消失,他的唇緩緩壓下來。
沫沫緊張地扯著裙擺,瞪大眼睛看見他的唇越來越近。
「閉上眼睛。」
她乖乖閉上。溫暖柔軟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她的心一沈,身子一麻,禁不住渾身一顫。他吻了她!這個認知讓她被蜜溺死了。
他的吻似細雨一般細膩輕柔地輾轉,充滿呵護與疼惜,溢滿濃濃的憐愛。
她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麻痺的雙唇上,醉得她忘記一切……
但也僅此而已,他沒有更深的佔有,淺嘗輒止。
吻已經結束很久,她仍不願睜開眼睛,仍在心中不斷的回味著唇齒間摩擦的美妙感覺。
一個簡單的唇吻已經如此醉人,不知道舌吻會是怎麼樣的激情無限……
他緩緩坐起身,她才睜開眼睛,撐著身子坐起來。
她看過一本漫畫,叫《一吻定情》,他們這一吻是否算是定了情。
她充滿期待地看著安諾寒平靜無波的眼睛:「小安哥哥,你愛我嗎?」
他避開她的目光,站起來,走到窗前。
微風掀動淺灰色的窗簾,一縷晨光照在他微蹙的眉宇上。
沫沫抱著膝蓋舔舔殘留著餘溫的雙唇,一時間理不清的千種滋味湧上心頭。
「為什麼?我不夠漂亮,還是我不夠溫柔?我……」
「你還是個孩子。」
「我爸爸說我已經長大了!」她說。
「你過來……」
她乖乖走過去,他指著旁邊陽台上放著的一盆白菊。菊花被照料的很好,滿盆的花苞含苞待放。
「對我來說,你就是一朵還未盛開的花苞,我知道你層層迭迭地糾結自己,只為最美麗的綻放,我願意耐心地等你……」
「等我長大了,你就會愛上我嗎?」
「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她偏著頭,對他笑。「我也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一個月的假期眨眼之間便過去了。
安諾寒又走了,他堅持不許她去機場,說是怕她抱著他哭,不肯鬆手,耽誤了飛機。
她考慮到非常有這種可能性,所以,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用最燦爛的笑容送他走出門。
「小安哥哥,保重!」她戀戀不捨鬆開他的手,退後一步,跟他揮揮手。
他鬆開行李箱,緊緊地抱住她,他的擁抱不再以前那麼溫柔,勒得她有點呼吸困難。「沫沫,等我回來……」
「嗯。」
見她點頭,他鬆開手,拖著行李箱走向安以風的車。
車開遠了,她跑到二樓去看,直到那輛車再也看不見。她拿出旅行時拍的照片反反覆覆地看,品味他們相聚的每一個時刻,她挑出其中最唯美的回憶放在他書房的相冊裡……
那時候,思念也是美好的,幸福的!
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又是一年過去。
校園的銀杏樹下,沫沫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拿著她有生以來的第一封情書,一句句念給安諾寒聽,儘管滾燙的文字讓她有點難以啟齒。
她好容易忍著肉麻念完,結果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喂!你有沒有聽我念啊?」她不滿地叫著。
「……」
他還是沒說話。
「安諾寒?!」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蠻順口的。
「嗯?什麼事?」五秒鐘後,他反應過來:「你叫我什麼?」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
「有。」他說:「他的英文水平太差,很多語法錯誤。」
「人家是澳洲人吶!」她故意用很崇拜,很欣賞的口吻說:「他好像是英國血統,金髮,藍眼睛,白皮膚,很帥的。」
「澳洲人也流行寫情書?」
「他以為東方人喜歡含蓄嘛!」
「外國男人觀念太開放,不適合你。」他冷淡地說。
一點吃醋的反應都沒有,漫畫書上寫的「情敵刺激法」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
沫沫失落地收起情書,看看表,上課時間快到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去上課了。」
掛斷電話,她匆匆忙忙跑向教室。
路上,又遇到了寫情書的小男生。他是個挺可愛的外國男孩兒,可惜文化差異相當的大。
「今晚的Party你能做我的舞伴嗎?」他充滿希望地看著她。他總是這樣一天到晚約她出去玩,她拒絕一百次,還有第一百零一次,讓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我跟你說過,我有未婚夫,他對我很好。」死皮賴臉追男人是沫沫的強項,這拒絕喜歡自己的男生,她確實沒經驗。
「我沒想跟你結婚,我只想跟你約會。」他不解地看著她。
沒被追求過,還真不知道被自己不喜歡的人糾纏是這樣一種恐怖的壓力!
沫沫耐著性子向他解釋:「我只跟會娶我的男人約會。」
「為什麼?」
她哪知道為什麼,安諾寒這麼告訴她的。「因為我不喜歡你,你懂了嗎?」
「你沒跟我約會過,怎麼知道不喜歡我?」
「我有喜歡的人,所以不可能喜歡你。」
「這兩個事情有關係嗎?」
My God!她徹底被他糟糕的邏輯思維搞瘋了。
「對不起,我上課要遲到了!」
「晚上放學我在這兒等你!」
沫沫差點吐血。垂頭喪氣回到教室。
上課時,沫沫呆呆看著窗外高大的銀杏樹,想起了自己四歲那年。
沙灘上,她扯著安諾寒的袖子不鬆手。「小安哥哥,你去哪,我也要去。」
「我去考試。」
「考試好玩嗎?我也要去。」
安諾寒耐心地哄著她。「考試一點都不好玩,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沫沫乖,我很快就回來,回來陪你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
她站在海邊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
海浪打濕了她裙子,冰涼地貼在她的腿上,風一過,她凍得打寒戰。
她的爸爸媽媽讓她回去,她不肯,說安諾寒會很快回來。
後來,安以風怒了,打電話把安諾寒狠狠罵了一頓,還說他要是十分鐘之內不會來,就別再回來了!
安諾寒滿臉大汗趕回來的時候,對著她深深歎了口氣。
「小安哥哥!」她笑著跑過去,抱住他腿。那時的她根本不明白那一聲歎息裡包含了多少無可奈何!
原來,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並不苦,哪怕聽見他幾句關切的問候,也會心滿意足。而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糾纏才是最難熬的。
每當那個小男生用充滿渴望的眼神看著她時,她都恨不得一頭碰死在大樹上。
十幾年,水可以穿石,安諾寒是怎麼忍受著她沒完沒了且幼稚可笑的囉嗦?
他是否也會有種想要一頭撞死在大樹上的衝動,他是否也想化作一縷青煙銷聲匿跡,只為擺脫她的糾纏……
這道愛情哲學題,她什麼時候才能參透。
從小與世隔絕的沫沫非常不喜歡參加Party。在她眼裡Party不過是為男人女人創造一見鍾情的產物。但這一次的Party卻讓她期待無比。因為有人告訴她,這次的Party選在一個很有格調的酒吧,酒吧裡的主唱也會參加。
「誠」這個名字沫沫聽過不知道多少遍,他是一個中澳混血兒,一般的混血兒長相都會結合兩種血統的優點,誠恰恰就是一個最完美的基因組合。他不僅外表長得吸引人,聽過他歌聲的人都說,那是能繞樑三日的天籟之聲。
難得有機會見識一下,沫沫當然不會錯過。寧願被暗戀她的小男生纏上一個晚上,也非要參加不可。
今日的酒吧與往日不同,燈火通明,美女如雲,大概都是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誠。
音樂聲一起,吵鬧的Party寂靜無聲,簾幕緩緩拉開。
一個抱著電吉他的男孩兒站在舞台的正中間,身後是為他伴奏的樂隊。
誠有一頭墨色的直髮,一雙金色的眼睛,他的膚色是一種毫無血色的白,顯得他的雙唇格外的紅。再加上他身上有一種歐洲貴族的氣質——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他一出現,會讓人立刻聯想到一種非常性感的生物——帥的要命的吸血鬼。
「It won't be easy……」(那並不容易……)
歌聲一起,沫沫激動地站起來。
這才叫音樂,這才叫歌聲,空靈高遠,響徹在人的心靈深處。
她閉上眼睛,用心靈去傾聽。
這種時刻,誰要敢發出一點聲音,她絕對跟人家拚命,好在沒有!
當他唱到。「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 The truth is I never left you.」(阿根廷,別為我哭泣!事實上,我從未離開過你。)
那高亢又憂傷的聲音彷彿一個人從內心深處嘶喊出的深情。
沫沫感傷得流下眼淚。
無可否認,她深深愛上了他的歌聲,愛得無法自拔。
歌剛一唱完,誠就離開了。
沫沫用盡全力擠到最前面,也沒有獲得誠的一個目光……
Party結束後,沫沫在家裡哼歌哼了一個晚上,激動的心情始終沒法平復。
安諾寒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沈浸在歌聲中。
她根本不給安諾寒說話的機會,一個勁不遺餘力地在他面前形容著誠的歌聲有多麼動人,幾乎所有她能想到的形容美的詞彙她都用上了,還是覺得不足以表達出她的感受。
在她嘮叨了半個多小時後,一向有耐心的安諾寒再也無法繼續忍耐了。「『空靈』這個詞你已經說了十幾遍了,你到底想跟我表達什麼?我明天要做報告,沒有時間再聽你反覆說一個詞。」
「我……」她被安諾寒的語氣嚇到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報告。」
他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過分,稍微緩和一下。「沒關係。週末快到了,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跟誠學音樂,你說他會不會願意教我?」
他沈默了近半分鐘,才說:「只要你有誠意,他會的。」
「如果他不教我呢?」
他又停頓了好久,估計是在思考。「你可以唱歌給他聽,你的歌聲一定能打動他。」
「好!」她擔心安諾寒煩她,壓下還想跟他囉嗦幾句的慾望,說:「那你忙吧,明天再聊!」
他立刻掛了電話,連拜拜都沒跟她說。
沫沫吐吐舌頭,看來他是真的不耐煩了。
經過打聽,沫沫得知誠是一個音樂學院的學生,每週只有三天在酒吧裡唱歌,而且只唱一首,時間剛好是她每日練舞蹈的時間段。
她舞蹈也不練了,放了學就和學姐蘇越跑去酒吧聽誠唱歌。
誠的歌聲越聽越美,無論是哪種語言的歌曲,被他偏中性的嗓音唱出來,都能讓沫沫有種心靈深處的共鳴,有時她還會感覺自己的心都被他的歌喉撕成一片一片!
有一次,誠要走的時候,她擠過人群,追上去和他說:「對不起,打擾你下。我叫韓沫……」
誠視若無睹地從她身邊走過去。
糾纏人的功夫她絕對是爐火純青。
她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我沒別的意思,我想跟你學唱歌!」
他一下甩開她,一身不容侵犯的高貴。
她還要再說話,他已經走了。
見誠走遠,她大聲唱起那首「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可惜誠僅僅看了她一眼而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沫沫失落地走出酒吧,路上安諾寒又給她電話。
她接起來,聲音完全沒有一絲生氣。「小安哥哥。」
「怎麼了?心情不好?」他馬上敏銳地察覺到。
「誠根本不理我,我唱歌給他聽,他連看都不屑看我一眼。一定是我唱的太難聽,我的歌聲對他來說根本不堪入耳。」
「你想學音樂可以去考音樂學院,那裡有很多有才華的老師。」
「可我只愛他的歌聲,我只想跟他學。」
安諾寒又沈默了很久才說話。「你試試用錢吧。你跟他說你可以付學費,多少錢都無所謂。」
「他看上去不是那樣的人吶。」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既然他願意在酒吧駐唱,應該也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她決定試一試。「好吧。」
兩天後,沫沫又去找誠,她追著他說:「我可以付學費給你,多少錢都無所謂。」
誠站住。
她欣喜地跟上去。
誠回頭看她一眼,那一眼格外冰寒:「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用錢買!」
她意識到她說錯話,收回已經太遲。
連續半個月,安諾寒的電話越來越少,聊得時間也越來越短。
沫沫知道他為了畢業,總是通宵達旦地寫論文,她不忍心打擾他,他也根本沒有時間關心她的生活,更沒有心思參與她拜師學藝的「偉大事業」。
她多少有點被冷落的悲涼,但一想起安諾寒畢業之後就會回到她身邊,與她朝夕相對,她悲涼的心情又轉化為無盡的期待。
至於她拜師學藝的偉大事業,不提也罷,一把辛酸史。
她一有機會就去找誠,唱歌給他聽。
誠仍舊不看她,不過停留的時間越來越久。
有一天,沫沫冥思苦想出一個好辦法。她包下酒吧的全場,空寂的酒吧裡,她為他彈了一曲從八歲開始學的鋼琴曲《命運》,那是她背著安諾寒偷偷學的,為了有一天學成之後,給他一個驚喜。
用六年時間練的唯一一首曲子,華麗的音符,純熟的技巧,融合著她從小到大傾注的無限深情,這首鋼琴曲怎能不感動人?
誠那種孤傲的男人也被她打動了。
他用中文告訴她:「韓沫,下週六到蘇格蘭音樂學院的發聲教室等我。」
「哪個發聲教室啊?」
他沒有回答,轉身就走了。
大師,果然都是這麼的酷!
週六,沫沫一大早就爬起來準備。
她的媽媽看見她下樓吃飯有些意外。「怎麼這麼早?」
「和朋友約好去練跳舞。」
韓芊蕪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追問。沫沫在心中竊喜,好在她老爸最近去外地處理一些意外事故,否則她這點小伎倆哪能騙得過她精明的老爸。
沫沫收拾好東西,去了音樂學院。她先按照網上下載的音樂學院的教室分佈圖圈好每一個發生教室的位置,然後挨個地找。
一個上午,她大汗淋漓找遍所有的教室,一無所獲。
下午,她又挨個教室找……還是一無所獲。
天快黑了,她仍不甘心,又一次找遍所有教室。
在她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她在一架有鋼琴的教室找到了誠。他坐在鋼琴前,指尖跳動的音符單調而生澀,但他彈得非常認真……
她笑了。「我知道你不會騙我!」
誠略微有些驚訝,幽深的金眸,看不出,猜不透。
「我……」她忽覺眼前一花,四肢一軟,整個人無力地倒下去。
閉上眼睛時,她嗅到了誠身上的味道,像罌粟花一樣詭秘……
醒來時,她躺在地板上,身下鋪著誠剛剛穿著的外衣。她撐著身體坐起來,全身都是沈的,四肢酸軟無力。
「我睡了很久嗎?」坐在鋼琴邊的誠看向她,眼眸中的金色是像灑在彼岸花上的陽光。
「對不起!」他真誠地對她說。
她笑著搖頭。「都是我不好,我來的太晚了。」
「你今天一定累了,我送你回家吧。」
她緊張地站起來。「我真的很喜歡你的歌聲,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跟你學。」
他看著她,眼眸中的金色有些暗。
「好吧。下週六下午一點,我在這裡等你。」
「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