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臨阿奴 第十三章
    她是知道五哥那事的。當日在杏花村裡以天地為媒,父兄墳及遠方的皇陵方位為高堂,簡略成親後便匆匆趕來邊關,至今也有三年了。

    這三年裡,吃住都在一塊,私下親抱更是家常便飯,最過親密的一夜也不過兩人上衣凌亂褪盡,肌膚相親,每一寸都被翻來覆去蹂躪過了……至今光想起她臉就熱了起來。

    那一夜,是她斬下陰間將軍的頭,身上受了不少傷,他一時失去控制就……沒有做到最後,她明白原因,當年為了讓她好走,他寧受男人最恥辱的閹割,那她還要問什麼呢?就當他倆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夫妻,傳宗接代這事,就交給二哥跟四姐吧。

    春宵?莫非五哥是想重現那一夜?徐烈風掩住靦腆,夫唱婦隨,她自是要配合的,何況夫妻間的親密這是天經地義,只是各家春宵方式不同,她不會引以為憾。

    有人敲門,她上前一開,是邊關一帶找來煮飯的婢女。

    當他們徹夜研究西玄兵陣時,就是靠著這婢女幫忙煮飯洗衣,愈來愈有大老爺氣勢的五哥沒有明說,只是明擺給她看他吃不習慣、穿也不習慣,直到這一陣子,她這個小家奴才又洗起她家大老爺的衣物,他這才稍稍滿意了。

    他這以債養債的手法高啊,現在他在家裡地位簡直是直逼天神了。

    “夫人,大鎖已備妥。”婢女臉紅地交出門鎖。

    徐烈風呆然接過。“這大鎖是……”。

    婢女以為她不懂,特地教她自門內鎖起。“三餐定時有人送到外頭,我們一定會准時,所以只要夫人跟徐大人餓了,就自行開鎖出來就是。”

    她還是一臉呆然,她干嘛把自己跟五哥鎖起來?

    “這七天都依徐大人之意,做些滋補體力的飯菜,請徐夫人安心。”

    安不安心她不清楚,徐烈風只知這婢女笑得好開心好曖昧好淫亂……

    “好了,你出去吧。”徐長慕走出隔間。

    徐烈風回頭一看,心髒差點跳出胸膛。五哥此刻穿著寬松中衣,微濕黑發披在身後,滿身的水氣,最誘人的居然不是他沐浴過後剔透晶瑩的相貌,而是他眼下的淚痣。她赫然想起那一夜,兩人就是這樣一層一層脫去彼此的上衣,最後他的神情在燭火下陰暗不定,終於放開她腰間系著長裙的扣環,激狂地擁吻起來。

    她刻意斜跨一步,掩去背後的五哥,對著那婢女道:“我明白了。”她等著那紅透臉的婢女掩門出去後,低頭研究起大鎖來。

    “阿奴不會用?”男人的雙臂自她身後親密地繞過,主動接過那大鎖後,緊緊地鎖上房門。“就這樣,鑰匙放我這吧,該你去沐浴了,洗干淨些。”

    “……我哪次沒洗干淨?”她臉紅道,去過衣物往隔間走去。

    他垂著長睫,微微笑著。如果相熟的人此刻在他身邊,會發現這跟他平常專研兵陣軍法的神色似有同又有不同。他黑色的眼底流著淡淡的光彩,明白地說,那是屬於充滿情欲的愉悅光彩。

    他收起鑰匙,去處收藏多年的女兒節玉飾,輕輕撫過冰涼的玉飾。

    徐烈風洗完出來,他正倚在窗旁,把玩著眼熟的玉飾,她不由地脫口問著:“五哥你在做什麼?”

    “我在想,這玉飾能在人體上創造什麼奇跡”他意有所指道。

    她一臉茫然,上前一看,笑道:“原來是女兒節玉飾。”她想伸手接過,他卻一把收起,彷佛此物他將有用處。

    他皺起眉,拿過她手裡的干巾,讓她繞個半圈,細心替她擦起濕答答的白發。她的白發愈來愈長,卻沒有半點黑。方三郎曾提過的大魏大夫,戰事稍歇時他也托人重金請來大魏神醫,都說她已無事,但這白發就是黑不回來。

    她的黑發半干,他雙手自她身後衣裡滑進,撫過她無比細致的肌膚,覆住她的胸前柔軟,他俯頭熱情吻上她的項背,她微微喘著氣,忙壓住他的雙手,低聲道::“五哥,別在我後面……”

    “阿奴不喜歡嗎?”他聲音半啞著。

    她猶豫了一會兒,不願告訴他,這背後都是她的頭發,發色總是……

    “我喜歡與你面對面的……”

    他眼底抹過一絲惱怒,嘴裡平靜應著:“阿奴,你知道為何我苦等到夏日才過這春宵麼?”

    她一怔,順著答道:“不知道。”

    “夏日夜裡,不管你在哪兒躺著都不會冷著。”他一把抱起她。“沒關系,我們有好幾天,可以一一試著,不必在第一次就教你躺在地上。”

    徐烈風隨時一頭霧水,但隱約知道今晚五哥想進一步……進到哪去?了不起就像那一夜罷了,她才窩上溫暖的床褥間,就見他又下床去。

    她還來不及問出口,燭火就被他熄去。屋內一片黑暗,他又回到床上,低笑道:“現在我們彼此誰也見不找誰,阿奴心裡可稍微放松點?”他笑著替她脫了中衣。“彼此一塊摸索吧,等你摸熟了,不害臊了,第二次就點起燭火若隱若現,這第三次天都亮了便再來仔仔細細的一回。”

    “……”這就是五哥所謂的春宵?耗上一整晚?要她說她會說這是閨房情趣。她心跳如鼓,感覺他光裸的上身壓了下來,她輕輕笑著,滿足地承受他的炙吻,但沒一會兒她笑不出來了,她咬著唇,呼吸急促,拼命在床上摸索著被子,想狠狠揪住,去發現被子早被他拋下床去,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障礙。

    她腳趾頭縮到都疼了,眸底被逼漾出淚光,她求饒道:“五哥……慢……慢一點”

    “嗯?阿奴一時吃不消麼?”他移到她的臉前,呼吸與她細綿交錯。

    她聽出他的呼息也略帶壓抑著,她含淚喃道:“這門學問真是博大精深,阿奴怕是拿不到學士了……我本以為……”本以為那天夜裡就是他們兩人的極致了。

    “你以為什麼呢?”他的手指滑到她腰間,似是要脫下她褲子。

    她稍微張口又合上了,最後選擇不阻止他,這種閨房情趣她不信他是從成人禮學來的,難道是男人本色?

    她主動摸到她的嘴,用他倆三年來無數的夜裡所互相練出來技巧吻上他。她已有些結實的雙臂環在他的頭項,身上的柔軟偎上他光滑結實的上身。他明顯被她分了心神,一切的主動都暫停下來。

    “……三天……”他得空,聲線沙啞,明顯是情欲被她撩動了。

    “什麼?”她猶猶豫豫,在他腰間徘徊,這所謂的進一步到底進到哪?如果進得太過火,會不會傷了五哥的心?這褲子脫了行不行啊!

    他任著她煩惱無比,吻著她的耳垂道:“我左思右想,到底是誰說我成人禮足三日才出去的?”

    “……”

    “是阿奴吧,那是你幾歲?十二還是十三?那時你什麼還不懂,以為你五哥事事皆強,連著成人禮也不能輸人,就在京師四處妖言惑眾說我三日才完成這成人禮,是不?”

    “……五哥……”她可不可以跪地謝罪?

    “難道阿奴不知道,南臨男子洞房花燭夜若比成人禮還長,那就是讓新娘子給迷得神魂顛倒,彼此鴛鴦和鳴?”

    她渾身一顫。“沒有……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小小風俗吧!難道,五哥打算與她窩在這耳鬢廝磨三天半?她……心裡也是歡喜,只是,是不是久了點?而且院外還掛著俗到極點的紅燈籠,人人都知他們在做什麼!三天半後她無顏出去見人啊!

    “七天。”他在她耳畔說著。

    七天!她僵硬如石雕,那她出去還有沒有臉活?

    他低低笑著:“總要雙倍以上,才能顯出阿奴對我的珍貴。”他將她的雙手移到他的長褲,催促她繼續。

    她像個傀儡,麻木地脫下他的褲子。七天……難怪剛才那婢女笑得那麼開心那麼曖昧那麼淫亂……難怪五哥吩咐她做些補充體力的飯菜,搞了半天邊關的熟人都知道了吧?

    她很想把他推下床,委屈地縮在角落哭一哭,她懷疑五哥這是變相逼她離開南臨……

    “阿奴,你我成親三年,為何今日才能完整的圓房,你知道麼?”

    “圓房……完整的?”她怎麼覺得今日震波連連來?五哥怎能圓房?

    “婚緣書上的日子我寫上今天。”他柔聲道。

    她一怔。

    他在黑暗裡細細描繪著她的眼眉,道:“三年前你我就在杏花村成親,日子卻已超過父兄百日,南臨沒有這種規矩,但如果有日,你我離開南臨,去了大魏,叫人發現這點,對你總是有傷。如今已過三年半,此時成了實在的夫妻也無人可置喙。

    “……五哥……這三年來……我跟你……還不算夫妻嗎?”那,他心裡有這想法,為何當日還要天地為媒娶下她?不如等上三年啊。

    他沙啞的聲音明顯得不以為然。道:“我心裡早就當你是妻子,不將你先定了下來,三年變化甚大,誰知明天會發什麼事。”

    是為了穩住她的心神,讓她不再退縮吧。徐烈風低聲說著:“從成親後,我就當五哥是丈夫了,一個心裡深愛到有時無所適從的丈夫。”

    他聞言,眼眉歡快地彎起。他仍是略略沙啞著:“今晚就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這三年沒碰你固然是依著大魏規矩,但另一方面,你要是有了身孕,那我決不允許你上戰場。”

    “……”她沉默好久,才疑聲道:“身孕?可是……五哥你不是……”

    “我有親口跟你說過嗎?”

    “沒有,是余延顯說……”她猛然瞪凸眼。“難道你沒有……”

    “蕭元夏只是威嚇我,他不致讓徐家最後一苗真斷去。他只是要有個借口能夠讓你一路好走,同時讓那些熟知徐家是劣民的臣子明白,南臨劣民徐家已經不會再有後代,不必再趕盡殺絕。”

    她張口欲言,美眸漸有淚珠。原來五哥是完好的,沒有因為她……沒有讓她背著一世對不起九泉下的父兄的債……

    “阿奴,你歡喜麼?”他在她耳邊道。

    她哽咽道:“我當然歡喜!”

    “那,你就用這七天表達出你的歡喜吧。”

    她一僵,眼淚猛然縮回去了。

    他淺淺一笑,說著:“阿奴,這七天內你完全屬於我,這三年多來真是遺憾,居然只有這七天,才是我們真正彼此相守的日子。這七天我們片刻不離,也正好看看你體力的極限在哪,你也不會再擔心你一頭白發的事。”

    “……”她懷疑五哥會窮盡所有智慧激出她體力極限,他非人啊。他果然是個養債高手,過去沒見他抱怨過,直到今日才一股腦的索討利息,夠能忍!

    “還是,阿奴,你能一刀砍下陰間將軍的頭,卻沒體力與我耗上這七天?”他語氣不無遺憾。

    又遺憾?他怎麼這麼容易對她遺憾了?這人,想故意激她吧!偏偏她就是心甘情願地被他激。

    “你不想得到我的全部麼?就差這麼一步……”他誘惑著:“過了今晚,我這全部身心都讓你沒有遺漏的全奪到手裡,你沒有這種渴望嗎?”

    “……”當然有!非常有!太有了!她非常慚愧地承認,她太容易被五哥撩撥了,五哥的每一寸她都想要得不得了!“那……五哥,我們……來吧!”說到最後想要表達自己很豪邁,但她滿面通紅,完全失去氣勢!

    她為了補回氣勢,主動拉他要吻他,哪知,不知是她太用力了,還是他順勢而為,竟然他倒在床上,反而她撲上他的胸前了。

    這……男下女上,令得她一顫。她這個小家奴是不是平常真的太憋屈了,怎麼開始戰戰兢兢了?

    “阿奴……咱們再來一次成人禮吧,這一次,再進一步,成為真正夫妻,你就權充我第一次成人禮的引導人吧。”他柔聲道。

    她聞言,想起她曾陪他度過的成人禮。她心裡微地一軟,憐愛道:“……好,以前南臨那些狗屁成人禮都別理,五哥,今晚我當你成人禮的指導人,可我還真的很笨拙,如果弄錯或弄疼你,可別怨我。以後,你就只能有我了,不管你的成人禮還是往後的每一次,阿奴全包了。”

    “你真是豪氣啊,我還怕你害羞,不點燭火,陪你一塊摸索呢。”他笑著。

    這輕柔的笑聲不但沒有威脅性,反而多了幾分迷惑人心的可口。他也不傻,這是五哥故意誘惑她,放松她緊繃的心神。她心裡甜蜜蜜,跨坐在他腰上,微地彎身,擦過他的唇瓣,再迷惑地吻上她最鍾愛的淚痣,他氣息忽地一窒。

    “五哥……阿奴與你比翼雙雙飛。”她沙啞道:“今晚這只小青蛙要一口一口吃掉她心裡頭的大老鷹,你要有心理准備了。”

    “我身心早就准備好了。“

    她撲哧笑了一聲,心裡放松不少,想著今晚洞房花燭夜恐怕樂趣無窮呢。

    然後,她盡心盡力但有點笨拙地完成洞房,確定五哥並不討厭,相反地還很喜歡她的“引導”後,她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七天,也挺好過的,她想。

    直至半夜,她微張睡眸,忽然發現燭火搖曳,被她強征豪奪初次成人禮的夫婿剛回到床邊。

    “五哥?”她想抱著人體會好睡寫。她倦極地大方朝他張開懷抱。

    “阿奴,記不記得我說的第二次若隱若現?”

    “……”

    “很累麼?你體力這麼不濟,怎麼行?”

    “沒……”她只是有點困,是五哥太變態,不止聰明,連體力也是一等一的好,看來她不好好練練,是追不上他的。

    “沒有?那……阿奴。”他上了床,燭火在他面上深淺不定,他眼兒俱彎,活似個時時愛折磨她的毒辣妖孽。“阿奴的成人禮呢?誰來引導呢?

    “……”她終於明白方才五哥為何有意無意將大部分的體力活都給她,原來他留待後戰!

    “總要一報還一報的,阿奴有債還債的,是不?”他笑道。

    “……五哥……這幾年你忍得真辛苦,今日徹底爆發實屬正常,你熱愛阿奴全部身心,阿奴淚流滿面,感激涕零,以後再也不會對著白發神傷……阿奴這七天就當是犧牲了,可不可以讓我先睡半個時辰?”

    番外篇——徐解的出生

    “這醫者是大魏而來,據說十分有名,所以我特地留住他來替嫂夫人診一診。”方三郎笑著,隨著徐長慕往徐家小院走去。

    雖然他是在笑,但心裡無比地緊繃,就怕有違陛下口諭。

    ——盡一切力量,留住徐家夫婦。

    ——盡一切力量,讓徐夫人發色歸黑。

    ——盡一切力量,排除任何可能的學士接觸南臨長慕。

    ——盡一切力量,從南臨長慕身上習得所有兵事才能。

    ——盡一切力量……

    方三郎暗歎口氣。何必陛下下口諭,他日日夜夜絞盡腦汁,就盼徐長慕終生能留在南臨,明明他是個將軍,卻開始自覺成了動起歪腦子的說客。

    “多謝方將軍。”徐長慕似笑非笑道。

    兩人走進徐家,方三郎見沒什麼婢女,便道:“長慕兄怎麼遲遲不請個婢女?邊關生活雖然一切從簡,但也不能讓嫂子累著,不如從我那裡先調個老婆子,讓她過來幫忙煮飯洗衣吧。”

    徐長慕瞥他一眼,道:

    “阿奴還年輕,煮飯洗衣是她該做的,方將軍也見過她上戰場,像是老婆子麼?”

    方三郎聞言,結結巴巴道:“不不,長慕兄誤會了。我不是說夫人像老婆子……”他暗惱自己心直口快,居然說要請個老婆子,現在是怎樣?難道要徐六天天看那老婆子,然後想著自己的白發嗎?他真是愧對陛下,明知徐長慕會留在這裡,全是因為徐六,他卻口拙捅到馬蜂窩。

    徐六上戰場,他是親眼目睹。他不得不承認,先皇做錯了,不該將徐六鎖在京師。她初次應戰就敢殺,殺得毫不手軟,一如她的父兄。

    在每個士兵心裡都有一把尺,什麼人該殺,什麼人不該殺,沒有什麼同情心軟或不適應,舉起刀,殺掉戰場上任何一個對南臨不利的敵人,這就是他們該做的事。通常,運氣好些,新兵得花上一、兩年這把尺才能穩固形成,徐六卻如老戰士,絲毫沒有心理障礙,尤其她是唯一跟得上徐長慕兵陣的人……好似在她心裡,一直妥善收著徐長慕長年累積的軍事知識……

    聽說她自幼年就為徐長慕抄寫兵策,了解他每一兵法,如同他的影子……如果真留不住徐長慕,那,留下徐六,也是可以,偶爾他會這麼想著。但每每看見她的白發紅顏,又有錯覺她只是個體弱多病的徐家小夫人,害他不時說錯話……他們一步入徐家小廳,就見到徐烈風坐在椅上,任著那名大魏醫者問診。她的小指邊緣還沾著墨,可見她本來在書寫,卻臨時教這醫者給打斷了。

    徐長慕來到她身邊,平靜地瞥了大魏醫者一眼。

    大魏醫者鎮定地朝她說道:

    “夫人這病真是嚴重,南臨恐怕不適合養病……不如到大魏吧,那裡醫者良才甚多,連藥材都比南臨好調動。”

    “我……很嚴重?”徐烈風詫異:“這幾年找來的大夫都說我很好,近日我也沒覺得有不妥的地方啊!”

    “夫人的白發就是病因啊,很嚴重的病因啊,會致死的,除非到大魏……”

    徐烈風的面色還沒有轉換,就聽見她五哥在旁說道:

    “大夫,你都還沒有把脈呢,就如此斷言,大魏醫術如此神奇?”

    方三郎連忙道:“是啊是啊!快把脈吧!”他找大魏醫者是來討好徐長慕,不是讓他在這裡危言聳聽,把徐家人都帶走的!

    “那,夫人請伸手吧。”在徐長慕的注視下,大魏醫者不得不搬出他的專業。他合目把起她的脈……面部抽動,先是驚訝,而後掙扎,接著咬牙,最後認了!

    “大夫?”徐烈風還是頭一遭見到表情如此變化多端的醫者。她應該沒有事吧?她就覺得她很正常啊!

    “……恭喜徐先生,您夫人有喜了。”大魏醫者面部不停抽著,萬分不甘願地說著。

    “……有喜?”徐烈風呆住,驚喜地轉向身側的夫婚。“五哥,我有……”咦?又來?這滿臉的遺憾又是什麼意思?五哥不想她有喜?怎麼他老是對她遺憾?

    “我知道,有喜了。”徐長慕朝那大魏醫者慢條斯理笑道:“那大夫道如何?”

    大魏醫者起身作揖,道:

    “夫人約有兩個月的身孕,這剩下的八個月裡不宜長程旅途,更不必說上大魏了。如果這八個月裡,有其他說客前來,還請徐先生告知他們,這是大魏姬苔所言,請他們賣個面子,暫且勿擾先生與夫人,待夫人生產過後,再行說客之職。”

    方三郎在旁傻眼。敢情他找來的大夫是說客?本來是打算拐徐家夫婦去大魏的?

    大魏醫者姬苔瀟灑輕飄飄走前,再道:

    “請夫人放寬心,夫人身子無礙。八個月後,姬苔再來請夫人上大魏一游。”

    徐長慕送走了醫者,對著尚且呆滯的方三郎,漫不經心道:

    “他是北塘人,曾是學士,而後被大魏說客動搖心志,棄了學士之位,投靠大魏。方將軍,識人要清明啊。”

    方三郎心一凜,道:“往後我會多多注意的。”一頓,猶豫一會兒,放低聲量。“長慕兄,嫂子有喜是好事,可是,是不是該保密一下……”

    徐長慕輕笑:“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有什麼好保密的?”

    “但……”方三郎想起邊關謠傳南臨長慕不只是軍事專家,還是個……重色男子,是以京師曾有大臣之子來這裡混個閒職時,為討好徐長慕而試圖送上女子。

    這一回,徐夫人身孕十個月,誰知會不會又有不識相的官員送人來?

    徐長慕重色,這也不是旁人胡亂捏造,那七天大鎖至今還狠狠震撼他脆弱小心靈一把。南臨人保守,哪似徐長慕這麼毫無顧忌,無視旁人眼光?居然與女子纏綿七日不斷,就算是自己的愛妻,這也未免太過火了!害得他這個男人在那七日後見到徐長慕的首次,尷尬地紅了臉……

    外人都認定這個助南臨打退西玄的徐長慕重色,但親近的人都猜他此舉,是因徐夫人白發兼之破相,他時時表露親密之意,才能讓世人明白徐夫人對他的重要性。

    但,那是他們沒有看見徐長慕七日後剛出來的神情。那滿面俊容上毫不掩飾的春色,彎彎嘴角無比滿足,眉眼瀲灩,舉手投足竟似拋棄一切枷鎖般的神氣揚揚,當下讓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南臨夫妻纏綿七日不與他人接觸,也能如他一般,如此歡暢?

    他一眼就看穿七日後的徐長慕甚是酣暢淋漓,與妻子獨處顯然是他的極致樂趣。

    就在那時,方三郎霍然明白,徐長慕退早會離開南臨。

    從頭到尾,他留在南臨指點戰事,練兵設陣,並非真心為南臨,那只是他肩上代徐六承接一半的貴任,他真正心之所喜,恐怕還是那個學士名分下游走各國的研究,以及與他白發妻子不受他人打擾的獨處。

    正因如此,方三郎更是窮盡心思,只求能留下徐長慕。如今徐夫人身子有孕,接下來八個月內徐長慕將無法動彈,他得好好算計一下,這次絕不會再放過任何一個說客!

    對,還有那些混閒職的京師子弟,他得封殺他們又送女人的打算,要是讓徐夫人動了胎氣,他不以為徐長慕那時還會和氣生財地相助南臨——方三郎心思一頓,忽地對上徐長慕的目光。

    生下來的孩子……是胥人之後!是軍事長才之後!

    “方將軍?”徐長慕略略挑起眉角。

    方三郎十分認真道:

    “夫人這可要好好補補,我這就回頭去找老媽子,不不,我不是說夫人老……”

    “也好。就麻煩方將軍找個有經驗的婆子。阿奴她暫時沒法洗衣煮飯了。”

    “對對……”

    徐長慕深深地看他的背影一眼,掩上房門,神色流露出無比遺憾,這才轉過身,隨即怔住。

    徐烈風就在他身後打量著他,問道:“五哥,你到底在遺憾什麼?可否讓阿奴知道?”

    “我遺憾?”他笑著拉她入懷。“那一定是遺憾你暫時沒法替我煮飯了。”他的手繞到她身後,滑到她的腰間,又移向她的臀部。她身軀柔軟有肉,與其他女子並沒有不同,甚至可以說比南臨任何一個女子還要有體力,孕育孩予應是可以的……他頓時停住思考,與她目光交接,沙啞道:

    “阿奴,你在做什麼?”

    她笑:“我都快債台高築,每日每日認真的還著,可不想因五哥這意外之舉又生了利息,馬上還清是最好。”

    他萬分遺憾,拉開她依樣畫葫蘆的雙手,俯頭輕輕咬著她的唇瓣,輕聲道:

    “你這時要還下去,可就不會在這一時半刻結束。”語畢,他笑著拉著她,走進內室。

    內室他一向不喜外人進入,全由她來打點,但有些太私密的東西放在盒裡她是不會翻開的。他拉開櫃裡第一層抽屜,取出小方盒。

    “阿奴,這真是可惜了,你生辰將至,我本想以它為禮,再來個七日重溫舊夢……”

    徐烈風聽他說七天,心頭先是一蹦,再看見他攤開一方絲綢,裡頭居然是眼熟的大鎖。

    “這鎖挺好用的,我就留了下來。”他滿面笑容。

    “……”五哥,你的遺憾太明顯了!徐烈風看見盒裡還有她的女兒節玉飾,不由得微地一震。一年前的那七天閨房裡的旖旎風光,這玉飾占了多美妙,不,多可怕的功用,那水深火熱的煎熬她畢生難忘,難怪五哥在那之前提及他對玉飾能在人體創造多大奇跡感到好奇……根本實驗在她身上了!

    她深吸口氣,覺得此時還是暫且忘一忘它好了,但當她看見盒裡還有一條繡著小青蛙的帕子時,她無語了。

    這一年來,她共繡給五哥三條帕子,都是小青娃,只是姿勢略為不同,現在在盒裡的這條,她還記得,她給時是在一個月黑風高春色亂飛的夜晚,五哥愛不釋手,她正好奇想問他,差不多的青蛙繡法,何以得他如此鍾愛?當時他看向她,笑問:

    “阿奴,為何你繡了一只光裸裸的青蛙給我?”

    “……”青蛙還有分穿衣服跟沒衣服嗎?

    “阿奴是這光裸裸的小青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他笑問。

    “……”

    然後,她就被帶到床上了。

    從此她覺悟了。五哥的嘴,果真是舌燦蓮花,只要他想,連只根本不必穿衣服的青蛙都能說成在動搖他堅定的心志。

    當然,這帕子在當晚也是物盡其用。

    她臉微微紅著,有點詫異地接過他遞來的盒子。

    接著,他自她身後圈住她,雙手交疊在她腹部,但力道刻意放輕許多。

    徐烈風低低笑著,感受著他側吻著耳垂。她發現五哥時時愛從身後抱著她,初時她非常不習慣,總覺得這一頭白發盡入他眼底,後來漸漸地,她開始貪戀這樣的懷抱。

    發色好像不再那麼重要了……她比誰都健康,她比誰都有體辦力,她比誰都……與他兩情相悅,有時在鏡裡見到白發,她也下意識視作平常了……

    他吻著她如瀑白發,她沒有任何退縮之意,徐長慕眉梢微地上揚,添了三分歡色。

    “阿奴,這盒子你可要好好保存哪。這十個月你辛苦些忍著寂賓,算我欠你,等孩子出生,養好了身子,你可以拿裡頭的東西來找我還債。我等著啊。”他在她耳邊笑著。

    徐烈風聞言,又是一噎。五哥這話太深奧了,深奧到全是反話,白話點就是:阿奴,你辛苦了,我只好忍著寂寞,等你生了孩子也都債台高築,那時快快回來還債!

    她好笑又好氣,心裡滿滿暖意。她低聲笑問:

    “五哥,我怎麼想也想不出兩個月前,到底是哪一夜?你想得到麼?”

    “想不著……”他歎道:“居然也有我想不著的事……”

    她失笑,而後靜靜感受他的體溫一會兒,好奇問道:

    “那五哥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呢?”

    “自然是男孩了。”他沉吟道:“如果是女孩,就讓她長大定居在南臨吧。只要君王是蕭元夏,南臨至少可再保五十年太平。”

    她應了一聲,道:“孩子出生後,五哥,我們就走吧,說好你要叼著我走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回杏花村,把我們的孩子給爹他們看看好不好?”

    “……這是當然。”

    她垂蛑笑著,忽然看見她小指沾墨,欲言又止:“五哥,我……”

    “嗯?”

    “……沒什麼,沒什麼。”那語氣似有點猶豫又有點靦腆,徐長慕面色不改,目光落在她捧著盒子的小指上頭的墨汁。他尋思片刻,最近她得了許多空閒,疑是抄寫什麼,現在有什麼可以讓她抄寫……一個念頭閃過,令得他心裡一震。

    她……

    他仍然圈著她的身子,分了一半心神,逐一掃過內室每一細處。她會收在哪呢?他也不能主動去翻找,只能等她自己有了信心親手交給他……

    這真是煎熬,他想著。太早發現,未必是好事,只能當是陪她一起煎熬了;若然當年他心再軟一些,花點心思翻過那些信,是否今日的阿奴對他會更有信心?他卻也知他的個性就是如此,不覺得重要的人是不放在眼裡,有債還清兩不相欠,還哪來的以債養債,他理都不會去理……

    “五哥。”她興致一起,左手輕輕壓在他的手背上。“你心裡有好名字了麼?你想,這孩子該叫什麼才好?”

    “小名就叫七喜吧。”他笑。阿奴輕微的動作,哪怕是渾身的緊繃都逃不過他的眼下,到底是他太會察顏觀色了,還是他放在阿奴身上的心思太重了?現在只要她貪戀他的某些動作,她的手便會下意識輕壓著,不想讓他太早離開。

    原來阿奴已經貪戀起他刻意的擁抱麼?他算成功了吧。

    “……七喜……”徐烈風實在不願去問這個“七”跟“喜”字背後的真正涵意,她想,以後她跟五哥的孩子出生後,她也絕口不會提。“五哥,那姓名麼?”她戰戰兢兢地問,有點怕他爆出可怕的驚天大雷。

    他想了下,順口答道:“那就叫……”

    “停!”余延顯忽然叫道,掀轎簾而出。

    那是誰啊!

    個頭小,明眸皓齒,已有南臨美女的潛力,眉目間還有那麼點神采飛揚,如果此刻這小孩不是著男孩裝,他真會以為回到許多年前,初次見面,有個女娃沖他喊著“油炸魚”!

    一模一樣!

    跟徐烈風一模一樣!

    那十歲左右的男孩往這裡一看,上前朝他客氣一揖。“這位叔叔,請問徐府怎麼走?”

    “徐府?你……是徐長慕的孩子?”

    “叔叔居然認識我爹?我叫徐解,請問叔叔是?”

    “徐解?好名字。”余延顯頗有啼笑皆非之感。這男孩沒有徐長慕那般妖精的男人相貌,卻得了徐烈風的美貌。他又注意到這孩子老是半瞇著眼看他,詫異:“你跟你爹一樣目力不清?”

    徐解嘴角彎彎。“雖然是目力不清,但這樣看人很好,看不清五官,當然就不會有美丑之分,才能識人真心啊。”就一點不好,有時會認錯人,上回看見一個白發人他喊了聲娘,他爹就在他後頭,忽然抱起他,追上那被認錯的老婆婆,把他送給那婆婆。

    他淚了。

    他娘也淚了。

    因為他從廚娘老婆婆家裡回來時,自動請纓接過他爹寫妥的信,一封封全交給他娘。

    太復雜了,他想。同住一個家,他倆同睡一間房,平常話還講不夠,居然還要書信往返。

    他聽見他娘喃喃道:“又要欠了嗎……昨天我才寫的,哪有這麼多事寫啊……五哥是打算讓我欠他到下輩子吧……”他當下只想叫,娘啊,好毒的老爹啊!

    甚至這毒老爹有時背著娘說了些話,就連他在爹身邊都聽不清,娘卻不用轉頭,就知道爹在說什麼,並且因此臉紅。

    他這對爹娘真真深奧,他想,這一家子裡只有他這個小徐解不夠深奧,他必須檢討一下。

    “我叫余延顯,嚴格說來,跟你娘有點相識……你娘,提過這名字嗎?”

    徐解抓抓頭,道:

    “這名字陌生得很,我娘很少說過去的事。余叔叔,你跟我娘怎麼認識的?”

    “自然是——不打不相識。”余延顯笑著看他這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一樣的神采,甚至一樣的語氣。怎麼會這般像呢?他還以為時光倒流了呢。在徐家幾乎滅盡時,他已經務實地明白,淪海桑田,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可以維持不變。

    “難得遇故人之子啊,你餓麼?叔叔請你吃一頓好飯吧。”

    徐解想了想,容氣道:“多謝叔叔。”

    余延顯略挑起眉,本要牽起他的小手,後來認為這種親切舉動太損他的奸人形象,外是主動舉步走進最近的酒樓。

    他見徐解認真跟上來,心裡笑了聲。徐烈風的孩子怎麼這麼沒有防備心?以往她像刺蝟一樣,卻養了一個隨便相信路人的孩子。

    他又瞄見徐解瞇著眼看著牆上的菜牌,主動笑著招來店小二,點了幾道平日京城外吃不到的菜色,最後,他停頓一會兒,道:“加道油炸魚吧。”

    徐解看他一眼。

    余延顯笑道:“你爹娘呢?沒跟著你來南臨?”

    “現在他們在大魏呢。我跟著方叔叔在南臨邊關,直到這陣子他要回京,我也就提前回來看看爹娘的家。”順道來看二伯跟二伯母,或者該叫四姑姑跟四姑丈?總之就是一對夫妻啦!

    他跟爹娘回杏花村祭拜爺爺跟兩位伯伯時,有偷聽到村人提到四姑姑在什麼搶褲子求親節搶走二伯的褲子時,說出簡單的一句話——不娶就沒有褲子穿。

    二伯是個嚴肅的人,如果是他,他才不敢搶二伯的褲子,光是想像二伯光著下半身走回家,他可能會先行崩潰,他佩服四姑姑的勇氣。

    徐解眼兒一亮,看見一盤盤新鮮菜色上來,忍不住舉起筷子,看一眼余延顯。余延顯笑道:“吃吧。”

    他馬上囫圇吞棗,嘴裡含糊道:“真好吃,比娘做的還好吃。”

    余延顯聞言,哈哈一笑。“你娘居然也會做菜?”

    “不止呢,還會替我爹洗衣呢。”

    “洗衣煮飯啊……你跟你娘長得一模一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有啊,可惜這臉,也沒討到好處。”徐解感慨道。

    余延顯笑道:“你要是到陛下面前,或許,要什麼都有。”

    徐解不以為然。“那多無趣,不是我自己雙手拿到的多無趣。”

    余延顯驚訝地看他一眼。“小小年紀,志氣甚高啊。小娃娃是將門之後,將來是要守護南臨百姓嗎?”

    徐解面露為難。

    這為難,露得真好,與徐烈風幼年那拼命想成為邊關大將的神色完全不同。也許,只是皮相一樣,骨子裡卻跟徐長慕一般自私,余延顯想著。

    “不守護也好。”余廷顯神色微微恍惚著,看向窗外街景。“當個忠臣也沒有什麼好處,落得那般下場,還不如學我,懂得見風轉舵,換來一身顯赫。她……當年我若能相救,必定會救,就算在她眼裡是個仗勢欺人不忠心的奸臣,那個奸臣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滅去,又不是傻了,滅了對他有什麼好處,到最後……也不知道她懂了沒?”

    徐解一臉一知半解,嘴裡狼吞虎咽。“叔叔這話說得真好,解兒完全同意。”

    余延顯笑道:“你這小孩嘴甜,過個兩年你來找我吧,我私下替你安排個成人禮,說不得你眼力恢復,將來可以一展抱負,你想學你爹當學士?”

    “當學士會變成我爹那令人討厭的模樣,還是算了吧。”徐解歎道,見到油炸魚上來了,他筷子合並,用辦戳下去。

    余延顯見狀,面色一僵,怔怔看著眼前的孩子用力攪爛魚肉。剎那間,自己好像回到十四、五歲的少年,望著眼前的小姑娘居然敢這樣諷刺余家之後。

    “徐烈……”

    徐解瞇著眼回望著他,雖然看不清,但仍是勉強把這人的身形跟大約的面廓記了下來。他笑:“油炸魚嘛!我跟我娘愛吃的一道!”他胡亂塞了兩口爛魚,見桌上菜都掃得差不多了。他又答道:“南臨靠自己吧,我爹娘就我一個小孩,我可沒閒情意致去守護南臨,我雖看不清我娘的相貌,卻也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嘿,我巴不得戰爭再起呢。”

    他站起來,個頭略矮,沒法表達出他的氣勢,只好半副身子趴在桌子上,靠近余延顯,清楚地說道:

    “我爹擅軍事,解兒曾跟他去過幾個烽煙四起的國家,我發現這將主跟學士都不好當,當個戰爭商人最有錦繡前程!”

    “……戰爭商人?”余延顯頗為好奇,於是不恥下問。

    “是啊,一場戰爭能賺取多少暴利啊!誰愛戰,我就去賺他國家的錢,錢愈滾愈多,全入我口袋,多好!是不?可惜,只要陛下不退位,南臨五十年內都不敢有人打,都怪我爹花了心思在邊關駐守上,余叔叔以後想見我,也挺難了。”

    “……你真是徐烈風與徐長慕的孩子?”余延顯孤疑道。

    徐解笑笑,踩上窗欄,矯捷地飛身落地。他抬頭看向二樓,十分有教養地朝余延顯作揖,道:

    “我爹說,多謝余大人游街求官帽選在那一日。”

    余延顯俯看著他,哈哈笑道:“你爹真是個聰明人哪。”

    徐解又道:“我娘說,京師有個奸人油炸魚啊,要小心呢……”

    剎那間,余延顯一臉震驚,漸漸地,難得一見的柔和取代了那份震驚。原來,他還被記得啊……

    滄海桑田下,有些東西還是被留了下來……

    徐解得了免費一餐,心裡歡喜得很。他天性小氣,曾有一度,二伯伯還懷疑他是不是小氣鬼來投胎。方伯伯一聽他未來志向當商人,頓時臉白,當商人有什麼不好?人各有志,爹娘雖教他淵博知識,但從不限制他的發展。

    他撫撫自己的雙眼,看不太清楚也無所謂,他曾私下問過爹成人禮的事,爹面不改色地說自是兩情相悅的好,他的成人禮是跟娘,恰恰合了兩情相悅四個字,世人比不上啊。

    爹真是走狗屎運,也對,要他經歷那種成人禮,他寧願一輩子識人不清。

    他想起曾在家裡的畫上看見一只老鷹叼著青蛙……老鷹是爹,小青蛙是娘,他們夫唱婦隨,那他是什麼呢?將來是誰來拉著他走?還是他去叼著別人走?

    他在這方面還沒太多體會,很快就放下這心思。他耳力極尖聽見有人在叫賣耳環,他笑著往那攤走去,與夏園出來的一頂轎子擦身而過。

    “咦,小公子挑耳環?”攤販笑道。

    “不行嗎?我女扮男裝啊!不信你看!算我便宜點啊!”徐解拉開發上布巾,長發垂肩,明顯就是個小女孩。當小孩可以忽男忽女讓人算便宜,幸福啊,哈哈。

    攤販在此做了二、三十年,咦了一聲:

    “好眼熟啊……你叫什麼啊小姑娘?”

    “我?我叫徐解。”小名七喜。七喜七喜,爹愛叫他小名,娘就叫他解兒,這兩人還真是首次不同調,令他懷疑七喜兩字內藏有莫大的奧秘。

    所幸,沒叫他奴兒、小奴之類的,太普通了!他一上南臨,就發現許多家的小孩都帶奴字,好像多驕傲似的……

    原來在南臨,奴字居然是榮耀之意。

    跟他娘一樣呢。

    徐解,小名七喜,承續胥人血統,他是胥人血統裡唯一從商暴富暴富暴暴富的一代。之後的胥人從軍之路有,從學士之路也有,他們的血統,一直流傳下去。

    在南臨君王刻意為之下,胥人徐烈風中途曾遭到皇室暗手差點滅絕的這一段秘史,史書上永不提。

    在南臨史書上,胥人與君王自始而終,相互信賴,不曾中斷過。

    而出乎意外地,南臨胥人在經過這段不為人知的秘史後,他們的後代是四國四姓裡延續最久的一支……

    並得南臨君王的永遠信賴。

    《全書完》

    必須看完小說後再看的後記

    當出版社詢問我《南臨阿奴》字數約多少時,我拿出計算機,渾身一震,頓悟了。

    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本人在此小小宣告一下,大家一塊覺悟吧!本系列的每一本字數可能都將破一本十萬字的記錄,請務必要有心理准備,沒有准備的快快離場。

    這系列就這樣奔放吧!請各位與我一同淚奔進入這未知字數的世界吧!(淚呵,其實字數我糾葛很久了,寫到第三本才自暴自棄認命了,請各位就當本系列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啊!)

    另外,以書裡的年代來分順序,依序是《就是皇後》、《南臨阿奴》、《有女舜華》。《南臨阿奴》在《就是皇後》三百年之後,正好處在那個要亂還是可以亂的年代裡,所以就讓它亂一亂.,而《有女舜華》則是在《南臨阿奴》後數百年那個太平時代裡(還記得嗎?舜華裡小周國已滅,就是在阿奴時代給滅的)。

    以閱讀順序來看,各不相干,照出書號閱讀,我想也是不錯的選擇。目前它們唯一共同點的就是西玄徐直所著的一本書所引爆的後世效應。

    四國之中,南臨的靈感來源,其實是來自很輕松的靈光乍現——南臨君王抱著胥人徐姓的大腿求生存,與北塘成為極大的反差。

    北塘因為君主多疑,導致絮氏逐漸衰敗,而南臨則因君王無比信賴、無比和諧,也許中途曾失去信賴,但很快又撿了回來,因此,南臨胥人這支徐姓,是四國之中最蓬勃發展並且延續最久的徐家人。(咦,你問我在後記說是很輕松的南臨靈感,為何內文卻有那麼點……這……那……輕不輕松不是重點,重點是故事啊!你有聽過哪個作者可以照靈感全數發揮嗎?有嗎?有的話……我佩服!)

    大魏金刀,西玄陰兵,北塘長生咒,南臨雲山洞壁(對,老蕭一生最敗的就是猜成南臨出現的是神人,因此他終生絕不再允自己被騙),本書真正的涵意在此——千萬不要被人騙!

    一騙終生誤。

    回到正題,以上四物為三本系列一一被揭露出的實物資訊——乃四國前一姓天下分別留在四國的。

    至於書裡其它資訊,因為國家不同,解讀必定不同,例如大魏金刀在大魏(《就是皇後》)意指神將的存在,將使這個國家將文成武德,一統江湖,但同樣的資訊落在南臨雲山洞壁裡,卻成為這位神人為接手四國,將會毀滅凡人帝王。正所謂時也命也運也,同樣的事件,落在不同人的眼裡,有不同的解讀,並因為不同的個性做出完全相反的決定……所以,本書宗旨之一,就是在做重大決定前,絕對要搞清楚有沒有人在騙你!

    良將也需明君配,如同正直人不易成好官一樣,在朝堂上,一個好臣子空有能力,遇不上一個願意為臣子頂天的君王,那這份能力亦成空談,一個有能力,一個有勢力,相輔相成啊!這也算是本書宗旨之一吧!

    而阿奴的白發……本來我是想寫很帥氣的變白,以後就這樣變成帥氣的白阿奴,不過在南臨這個醫術有點落後的國家,頭發變白,一個少女難道不會困惑害怕嗎?寫小說樂趣就在這裡,大綱是一回事,但角色肯不肯又是一回事了。

    至於這位神人,到底是屬於哪種說法,或者,根本與這些說法無關,一切只是一件曾有的傳奇引發後世的庸人自擾?這……目前這三本著重在“被影響後的結果”,與神人本人並無關系,請繼續見下一本書,因為系列還沒走完。(出版社為什麼要設“皇帝癖好”這套書,讓我走上了這個偏點神怪(?)系列的旅程!)

    老作者寫久了,通常會面臨一種情況,就是愛情漸少,不幸得很,我開始步上這條路(這莫非真是老作者的宿命,快放過我吧),此次事隔半年才出書,部分原因就是我又重寫了……>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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