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上完今天最後一堂課,薛舒晏回座位整理私人物品。下學期換研究室,幾名男、女同學自告奮勇要來幫忙搬書,目前已大致整理就緒,就剩兩箱用不到的書和雜物要搬回家。
自從畢業後,她接受母校聘任,成為繫上最年輕的女講師,平易近人的個性加上年齡相近,一直深受男女同學喜愛,女同學會來找她談感情事,男同學的情書也收過不少,公開已婚事實後,碎了不少純情少男心。
「師丈會來接你嗎?」書由男孩子搬,女孩子手上只幫忙捧幾迭期末報告往校門口走,一面閒聊。
「應該會吧。」薛舒晏思忖。剛剛通電話時,他已經往這裡來了。
「你有見過師丈喔?」不例外也啃到幾片香蕉皮的男孩子,好奇一問。
「有啊,超帥、超年輕,而且是很紅的時尚Model兼廣告明星喔。」那骨架、那身材、那臉蛋,整個沒話說!孩子,你死得很瞑目啦!
「意思是我很老?」薛舒晏斜睨滿臉夢幻兼冒粉紅色泡泡的女同學。
「啊,不是不是,我是說老師思想前衛,也趕上姊弟戀風潮,可見得老師魅力無邊,才能將這麼帥、條件優到爆的男人套得牢牢的,對你死心塌地啊!」為了期末三學分,極盡狗腿之能事。
薛舒晏淺笑不語。
「老師,可不可以拜託你幫我要張師丈的簽名照?」吃不到,貼上床頭流流口水兼養眼也好。
她沈吟了下,很保留地說:「我問看看。」主要是不想讓某人太自戀。這些人要是知道他私底下的真實面目究竟是什麼痞德行,包管少女迷戀的夢幻泡泡盡數破滅,連個渣兒都不留!
說說笑笑中,接近大門口時,男同學止住步伐,像看到外星人似地張大了眼睛,表情極錯愕。
「那不會就是師丈吧?」真的……出乎意料的年輕!而且手臂上還攀了只甜美可愛的小女娃,甜美圓潤的蘋果臉,讓人看了就喜愛得想捏兩把。
答案揭曉——
抱著女娃兒走向他們的樊君雅,掃了紙箱一眼。「怎麼不叫我過去幫你搬?」
薛舒晏笑睨他。「你前天不是才閃到腰?」
話尾一落,樊君雅呆愕,男、女同學浮現一絲同情。「是喔?師丈體力好像不太好?」
也對啦,時尚氣質男模嘛,天生是走伸展台的,完全沒辦法想像那雙優雅修長的手來當苦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宛如利箭的話語插進某人受創而鮮血淋漓的心窩。
「老婆你好過分!」樊君雅一臉悲憤,似是男性尊嚴深受羞辱。
薛舒晏完全不理他,逕自招呼學生將紙箱搬進後車廂。「那師丈為什麼會閃到腰?」有人好奇道。
「不要問!」某人突然展現生平僅見的男子氣概,喝然阻止。
「為什麼?」
「……」因為很恥辱。嗚……
人類劣根性就是這樣,愈叫他不要問,就愈會問。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啦!」
薛舒晏似笑非笑,瞥了丈夫哀怨的表情一眼。「沒什麼,搬東西閃到的。今天謝謝你們的幫忙,後天見。」
揮別學生後,樊君雅要死不活地,將車鑰匙拋向她,一點都不覺得讓女人開車,自己賴進後座納涼逗小孩,在外人看來是多怪異的畫面。
他們家圓圓非常愛把拔,有他在就不會安分讓媽媽抱。
繫好安全帶上路後,她調整後視鏡,分神瞥他一眼。「幹麼呀你,那是什麼表情?」
「你打算要拿這件事來嘲笑我一輩子嗎?」嗚……
哪有一輩子?也不過就前天晚上才出爐的笑話,原則上還在新鮮賞味期。事實的真相為何?不用VCR倒帶,幾句話就可以交代完。
一切皆起因於前日夜裡,哄睡了娃兒,準備進行夫妻之間的親密情事,某人白目個性又發作,覺得他們的房事過於制式化,提議來點不一樣的。
「你又想搞什麼了?」之前上網買一堆護士服、兔女郎裝之類的哄她穿,以滿足男人變態的想像欲,這她都認了,有一次做到一半還下床拿小黃瓜進來,她當下整個變臉,直接一腳朝他踹過去。
他敢拿那種東西靠近她,她就立刻讓他死!
「我只是肚子餓。」他好委屈地揉揉小腿瘀青。「我想說你現在應該沒心情幫我做生菜色拉,想直接啃幾根補充體力再戰。你是想到哪裡去了?」
「最好是,有本事你就給我一邊做一邊啃你的小黃瓜。」
做就做,還怕你不成?老婆的戰書,沒有不接的道理。
於是,他還真的一邊和她在床上激戰得風雲變色,一邊啃兩口小黃瓜,偶爾還問她:「你要不要吃一口,今天的小黃瓜挑得好,很新鮮。」「……」此人之白斕,已經無法讓她精準地用中文來形容了。他這個人性子痞、玩心重,就算讓他活到一百歲也不會改變,而這樣的特質用到夫妻情趣上頭時,一整個就是變態又下流。
不過,那也僅止於家庭生活的情趣,在正事上他懂得拿捏輕重,因此在可以配合的範圍之內,她也會盡可能地滿足他獨特搞怪的夫妻情趣。
這一次,則是他心血來潮,拎了本《做愛姿勢100 招大彙集》 的情色繪本回來,興沖沖地邀她來實地操演。她推拒了一個小時,實在拗不過他百折不撓的纏功,哄睡了女兒後,勉為其難被他拉回臥房。
成功讓他嘗試了幾個姿勢,當然也有幾個真的太不像話,後腦勺挨了她幾掌,然後就在進行到火車便當式時,慘劇就這麼發生了……
閃到腰。
天哪!有哪個男人在愛老婆時會閃到腰,兩個人摔成一團的?!丟臉丟到太平洋,上中醫診所推拿問診時,他一整個支支吾吾,全程含悲帶辱。最後,還被她的學生質疑體力不好……這絕對是他畢生抹不去的恥辱!
「我說過,是被蟑螂嚇到,是蟑螂!它如果不要從我腳邊爬過去,我本來可以把那一百招都試過一遍的!」他再次用力重申。怎麼可能體力不好?他體力好得很!再戰個三天三夜都不成問題!
嘖,男人,一提到體能問題,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老鼠一樣吱吱亂跳,這時候不順他的毛摸,她就沒得安寧了。
薛舒晏無奈地輕瞥他一眼,如他所願地改口。「我知道,是那只蟑螂不對,破壞你一展雄風的機會,否則我真怕明天我會下不了床。」唉……夠卑微了吧?很多時候她常覺得自己是兩個孩子的媽……
「知道就好!」他揚著下巴輕哼。
懷中的女兒似乎覺得他這個表情很有趣,也學著他插腰。「哼哼—— 」
「臭圓圓,幹麼學我!」
「學學!」小娃娃重複,被哈她癢的爹地逗得直發笑,湊上嘴啾了他一口。
「唉呀,這是你媽咪的權利,不可以亂親!你要知道,她醋勁很大的……」
到底是誰醋勁大啊……還不是為了滿足他大男人的虛榮心,完全不吃醋的話,她家老爺又會很受傷……
唉!不著痕跡再歎一口氣。她真的是兩個孩子的媽,而且大的那個更難養……
見那對父女又玩成一團,她搖頭輕笑,心房漾滿柔軟浪潮。
回想當初意外懷孕時,她雖然措手不及,卻也很快便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做了迎接新生命的準備。
多了這個小孩,原先的規劃全被打亂,都得重新再計劃。
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結了婚,他除了工作之外的時間,幾乎都陪在她身邊,懷孕期間,小心翼翼呵護她,不敢讓她有絲毫的不順心,事事周全得幾乎要把她奉為皇太后,他總是說:「你不開心的話,寶寶也會不開心,寶寶不開心,生出來就會不可愛喔!」
然後出生那一天,他由護士手裡抱過寶寶的瞬間,滿心的期待霎時被震驚給擊垮,他無法置信地看著懷中那個圓圓的大眼睛、圓圓的臉蛋、圓圓的小手、圓圓的身體、還有他懷疑根本就有○ 型腿的圓圓的小腿,從頭到腳一切都是圓圓的……當下,他便崩潰地喳呼!「怎麼可能?!這顆圓圓的小球是哪裡來的?我這麼帥氣,女兒怎麼可能長成這德行?她一點都不像我,老婆你一定有討客兄……」
她陰沉沉地看過去。「你想死就再說一遍沒關係!」女兒長怎樣是她能決定的嗎?講這什麼渾話!
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樊君雅真的很疼愛女兒,而且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再生第二胎的打算,一副就是只要有這個寶貝就夠了。
她想,他之所以愛死了女兒,應該是覺得當初就是意外有了圓圓,她才會答應回到他身邊吧!
她始終沒有跟他明說過,孩子其實根本不是主因……
看到前方「綺情街」的路牌時,她熟練地轉動方向盤,將車開進44 巷裡,另一手啟動遙控開啟車庫鐵卷門。
房子是在生了圓圓之後的某一天,他突然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一路上神秘兮兮,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重回到這扇門前,他才將鑰匙交到她手中,輕輕對她說了聲:「歡迎回家。」
她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感受,震撼、心悸、感動……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說,要我想想你要的究竟是什麼。我想了又想,終於明白,你要的只是一個家,一個安穩的家。當初離開這個家時,難過的不是只有我,你也一樣。所以,不只為你,也是為我自己,我找回我們共同的家,也找回記憶中的幸福。」
44 巷絕對不是極陰極煞的不祥之地,這裡埋藏了太多快樂的歲月記憶,也是他未來要創造幸福的地方—— 與她一起。
他想,做了再多浪漫舉止,都不及給她一個家重要。
上天對她並不公平,她小小年紀便失去雙親,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對她來說,是何其珍貴,他卻一直都沒有想通這一點,總是做一些白目的事情惹她傷心難過。
她後來才知道,他那麼拚命工作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且還猛向她抱怨:「那個姓孫的前屋主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沒人性極了!像是算準了我非買不可似的,有夠詭異,買得我心好痛……」
明明是兩人私底下的談話,竟不知怎麼地傳到那位孫小姐耳中,對方得知後,也回嗆他:「加上我勞心勞力的演出費用,還算是殺必思友情價給你了!不知感恩的小鬼!」
「誰是小鬼?」他已經淪落到連個二十出頭的小女生都可以這樣嗆他了嗎?大爺他這輩子最恨人家叫他小鬼。
「姊姊我叫你小鬼還算抬舉你了!」叫他喊聲姑奶奶都不為過!
「……」一旁的她完全插不上話。
這兩個人只要湊在一起就會鬥個幾句,而且愈鬥到後面,內容愈無腦。
薛舒晏停妥車後,後座的男人已經先行抱女兒進屋,再將後車廂的紙箱一一搬進去。她隨後要關門時,隔壁的住戶也正好回家。
是個生面孔,以前沒看過。
她笑笑地打招呼。「嗨,你是新搬來的?住附近嗎?以前沒看過你。」
男子下意識退開一步,旋即又困惑地抓抓頭,像是不明白自己退開做什麼,她又不會咬人……
她好奇地打量他。「你住隔壁?」她記得隔壁住的是一名單身女子,個性矜冷,很難熟得起來,所以雖然只有一牆之隔,對她的熟識也僅止於:女子叫「朱寧夜」,目前27 歲,單身,容貌標緻,沒有男朋友,也不曾見過她帶異性回家或與誰交好,就這樣。
也因此,這名男子竟能擁有她家的鑰匙,還登堂入室,怎不教人好奇萬分地多看幾眼?
像是要對自己方纔的失禮做些補救,對方惑直一笑,還多禮地鞠了個躬。「你好。我叫臨江,姓……孫吧,應該。」
應該?
不得不承認,44 巷奇人異士真的愈來愈多了。
她輕咳一聲,重新堆起敦親睦鄰的親切笑容。「我住56 號,就在你隔壁,有問題的話可以來找我,我叫薛舒晏,丈夫姓樊,你也可以喊我樊太太。」原因是她家那個幼稚鬼很愛別人這樣喊她,聽了可以心花怒放一整天。
「好的。那我要回家陪寧夜了,再見。」
這個新鄰居,比朱寧夜親切好多,這兩名個性南轅北轍的人,究竟是怎麼湊在一起的?
走了幾步,像是在思考什麼,臨江搔搔頭,有些遲疑地回過頭問她:「我們以前……是不是有見過?」總覺得……很面熟的感覺。
「應該沒有吧。」薛舒晏淺笑。她自認自己的記性還算不錯,像臨江這種氣質特殊的人,如果見過一定會有印象。
「是嗎?」臨江偏頭想了想。
或許真的是錯覺吧。他轉身進屋,本來就不會想太多的單純個性,很快便將這個小小的疑惑拋諸腦後。
又是新學年的開始,送走了舊生,迎來新生,再看著他們在大學生涯中由青澀中逐漸蛻變、成長……
薛舒晏覺得,教學真的是一門很有意思的職業,她在這份工作中找到熱忱與趣味。而被她教過的學生中,有不少在畢業後的幾年都還會回來探望她,與她聊聊近況,像眼前這個就是——
「所以,你現在在這兩個男生當中猶豫,不曉得該接受哪一個才好?」
「對呀。」女孩摸摸發尾,表情甚是苦惱。「同事大我五歲,個性穩重,對未來很有規劃、也很會照顧人,跟他在一起真的很輕鬆,什麼都不用煩惱。然後同學是四年相處下來的,也追我追得很誠懇,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是知道怎麼逗我開心,跟他在一起很快樂,不過他對未來好像沒什麼想法,個性又痞,是比較及時行樂的那種人。」
薛舒晏面帶微笑,耐心地側耳傾聽。「那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痞子同學。」女孩連考慮都沒有。
「你有沒有想過試著改變他呢?」選擇穩重成熟的同事,是比較省事輕鬆,但是她會猶豫,就表示對痞子男還有感情,捨不下。她並不是十八歲的夢幻少女,當然也知道現實生活的重要,但如果是以一輩子的幸福做為考慮的話,要相處一生的人,若無相當的感情基礎,幸福並不完整。
「如果連未來的保障都不能給你,那還談什麼愛情?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就應該要為你做到這點最基本的改變。」
女孩思索著她的話,反問:「那老師,師丈小你四歲,你曾經也面臨過類似的取捨嗎?」
「當然。」兩人一同走出教學大樓,女孩非常尊師重道地走在前頭幫她開門。
「我曾經有很多機會可以離開他,選擇更輕鬆的人生道路,但是最後我還是留在他的身邊,因為我在關鍵時刻看見了他的改變,也看見他努力想給我的未來,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自己知道,就算我可以再去喜歡另一個人,也沒有辦法像愛他那麼地愛。
「所以你應該想的,是你對他有多愛?愛到能夠包容、努力到什麼程度?一百分喜歡卻只有五十分滿意度的男人,和一百分滿意度卻只有五十分喜歡的男人,你要怎麼取捨?我選擇了只有五十分滿意度的男人,然後努力將它提高到七十分。」而且這輩子再也不能要求更高了,回憶那個男人一連串的白目事跡,她頗心酸地想。
女孩專注思索著她的話,行經施工中的地帶,順口回問一句:「女生宿舍要整修啊?」
「嗯。前陣子近七級的大地震,牆壁有龜裂痕跡,基於安全上的考慮,再加上女宿近幾年床位一直不太夠,樓管方面提出後、校方通過決議大範圍整修擴建。」
女孩點頭。「那天晚上的地震真的好恐怖,所以說啊,早知道就多享受幾年,人生苦短,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誰知道,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幹麼……」
「是啊,早知道。」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很多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千金也換不回早知道,否則人生又怎麼會有這麼多遺憾……
女孩清揚的笑聲在她耳邊迴盪,接著,耳邊一陣轟然巨響,笑聲停止。她只覺眼前一陣昏暗,九月天艷陽依舊暑氣逼人,但她霧茫的視線幾乎看不清楚……
痛。緊緊掐住胸口的痛楚,幾乎令她無力承受。早知道,如果早知道,只要一伸手就可以……
「老師?」輕柔的呼喊近得恍若就在耳邊。她甩甩頭,視線恢復清明,女孩清秀的臉龐倒映在眼瞳。
剛剛……怎麼了?
她思緒一陣恍惚,彷彿有一段銜接不上的空白……
「……所以說,早知道就多享受幾年,人生苦短,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誰知道,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幹麼……」
她莫名地神經一陣緊繃,說不上來的衝動,讓她伸手抓住女孩手臂,緊得掐痛了對方。
「老師?」被迫停下腳步的女孩,顯然對她的舉動感到無比困惑。
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薛舒晏亦茫然自問:我在做什麼?
她正欲張口,前方一陣轟然巨響,震痛了耳膜,也震得兩人瞬間呆滯。
望向眼前成堆倒落的鋼筋,兩人面面相覦,好半晌無法從詭異的沉默中順利開口。
「我剛剛……是不是死裡逃生了?」努力擠出聲音,女孩乾澀僵硬地問。再晚個幾秒,她應該會和那堆鋼筋躺在一起,不死也重傷……如果不是老師及時拉住她的話。
「似、似乎是。」薛舒晏的錯愕並不下於她。
只是這麼一伸手,三秒鐘的時間,挽回了一條豆蔻年華的生命。
「哇!」慢慢反應過來,短瞬間情緒大起大落的女孩驚歎道:「老師,你救了我一命耶!是未卜先知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伸出手?她自己也無法理解,愈去思索,腦袋愈昏頭好痛!
「所以我就說嘛,人生苦短,以後的事情誰知—— 老師,你還好吧?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可能……有點中暑吧。」
頭愈來愈暈了,她好想吐。
「那不然,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一下,我請您吃飯?」
「嗯。」她閉了下眼,視線恢復正常,輕輕吐了口氣,決定將無法解釋的困惑拋諸腦後,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