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大夫。」羅儒非問。
「這腫包還真的不小,公子這兩天有沒覺得頭暈、嗯心想吐?」
「有一點。」
「嗯……」老大夫沉思地摸了下鬍子。
晴茹在一旁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萬一有後遺症怎麼辦?不會這麼嚴重吧?
「我先開幾服藥讓公子喝下,這兩天還是在家的好,別到處跑,若是症狀減輕了,就沒什麼大礙,如果症狀加重,就請府上的人過來一趟,我會到府上為公子看診。」
「是,有勞大夫了。」
「怎麼會腫成這樣呢?」老大夫疑惑地問。
羅儒非笑著瞄了不安的晴茹一眼,「給一個膽大妄為的奴婢砸的。」
晴茹的臉立刻漲得通紅。
「啊?」老大夫一臉詫異。
「我說笑的,大夫不要介意。」羅儒非說道。
「我這兒有化瘀的金創藥,塗上後再用熱布巾敷著,很快就消腫了。」
老大夫走到櫃子邊,拿了瓶藥過來,又交代幾句該注意的事項後,羅儒非與晴茹才離開藥鋪。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羅儒非提著一袋藥草。
晴茹點了下頭,心中卻有些不安。看來她還真的是砸得不輕。
「不用愧疚,我說了,這件事我也有錯。」羅儒非瀟灑地說了一句,「反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公子別說這樣的話。」晴茹皺了下眉頭。
「這樣吧!愧疚的話,就陪我游個湖,花不了多少時間。」他指著前頭不遠處的各式船舫。
晴茹訝異地問:「遊湖?」
「我差點忘了你要回去跟你家夫人報到。算了,我自己去好了。頭疼得要死,游個湖說不定精神會好些。」
「公子應該回家躺著歇息。」她不贊同地說。
「回府多無聊,在船上,我也能一邊欣賞風景一邊休息。」
「可是……」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去遊湖。」他往前走。
晴茹瞧著他揉了下後腦勺,那腫包似乎疼得厲害……她歎息一聲,只得跟上去。
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她良心難安。
瞧著她跟上來,羅儒非露出一抹極淡的笑。
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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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搖著櫓槳,在湖面上輕輕地滑行著,清風吹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真舒服。」羅儒非微笑地享受清風拂面的感覺。
相對於他的愜意,晴茹則是戰戰兢兢。她很少搭船,再加上不會泅水,所以很擔心萬一翻船怎麼辦?
「怎麼,不喜歡遊湖?」他低頭問了一句。
「不是,是不習慣。」她扯了下嘴角。
如果昨天有人告訴她,她會和羅三公子出來遊湖,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可最不可能的事竟然發生了。
但她能怎麼辦?又不能丟下他一個人,他現在頭上有傷,萬一不小心暈眩了掉進湖裡,那可麻煩了。
「公子,我們該回去了吧?」
「才剛上船。」他提醒她。
「可是——」
「我還是坐下來的好。」他打斷她的話,「跟著這船擺來擺去的,頭還真的開始暈了。」
晴茹一聽,緊張道:「那就快點坐下來。」這船還算大,坐下不至於會引起搖晃。
「你也坐。」
「好。」她在他身旁坐下。
「釣過魚嗎?」
她搖頭,「沒有。」
「我喜歡釣魚。」他微笑地看著湖面,回頭問了句,「船夫,有魚竿嗎?」
「嘿!有。」
「公子想釣魚?」晴茹輕皺眉宇。
「怎麼,不能釣魚嗎?」
「不是。」她苦笑一下。釣魚不是很花時間嗎?「希望公子不會釣完魚後又說要烤魚,烤完魚後又吃魚,不小心給魚骨頭刺了,又得再去瞧大夫。」
他頓了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丫頭嘴倒挺利的。」沒想到與她說話會如此有趣。
晴茹可笑不出來,「你……」
「公子,魚竿。」船夫將兩支魚竿遞給羅儒非。
羅儒非弄好魚餌後,將其中一支拿給她。
「釣了魚後,公子會讓我回去吧?」晴茹不放心地問了句。
「你要回去便回去,我沒攔你呀!」他一手拿著魚竿,優閒地往後躺,左手曲起枕在腦後。
聽見他齜牙咧嘴的聲音,她問道:「怎麼了?」
「碰著腦後的腫包了。」
她擰著眉心,「大夫給公子的藥呢?我幫公子揉揉吧!」
「不用了。」
「公子,這麼疼呀?」
他瞄她一眼,笑道:「是怕疼。」
她忍不住嘀咕一句,「像小孩一樣。」
「我聽到了。」
她緋紅臉,又說一次,「我幫公子揉揉吧!」
他坐起身,從腹袋中拿出老大夫給的金創藥。她伸手接過,打開瓶子後,示意他低頭。
他聽話照做,鼻間距離她的胸前只有幾寸,聞到她淡淡的清香味。
她將藥膏抹在手上溫熱後,才開始輕揉他腦後的腫包,聽見他倒吸口氣的聲音,她輕笑著。
看來他還真怕疼呢!
「輕點。」他說了聲。
「不用點力,瘀血不會散。」她笑說。
「你下手還真狠。」他忍不住低咒著。
「我說了不用點力不會好。」
「我不是說現在,我是說你砸我頭的時候。」
「是你輕薄我——」
他抬起頭打斷她未說完的話,「那是條件交換,你明明也喜歡。」
「我沒有。」她又羞又怒。
「你喜歡。」他微笑地說。
晴茹怒道:「公子再胡說八道,我不奉陪了。」
「又生氣了?」他笑著說。
她生氣地揉搓他的腫包,他吃痛地叫一聲,「你要殺死我?」
殺死你最好!
晴茹憤恨不平地說:「沒想到公子好色成性。」
他笑道:「你倒是告訴我,有哪個男子不好色的?」
「難道公子看到每個姑娘都要調戲嗎?」她的口氣依舊很沖。
「當然不是。」他笑著說。「我只對你這樣的悍姑娘有興趣。」
她惱火地說:「我相信公子府上多的是比我凶的姑娘。」
他搖頭,「我可不是只要凶的姑娘,還得我瞧了順眼的,你,我就瞧得很順眼。」
「你……」她更氣了,「你這樣的公子哥我見多了,見了喜歡就調戲,厭倦了便踢到一旁,姑娘家怎麼辦?都讓你們糟蹋了。」
他挑起眉毛,「我可沒糟蹋了哪家姑娘不認帳的。」
「是,你不敢去糟蹋姑娘家,只對我們這種低三下四的丫鬟動手動腳。」愈說愈氣,晴茹猛地起身,「多少奴婢都讓你這樣的人給姦污了。」
她起身得太快,船身不禁晃動了下,她驚嚇地揮著手。
「好了,別激動,快坐下。」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坐好。
他才碰上她,她更激動了,「不要碰……啊……」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時,重心一個不穩,船身前後搖擺了起來。
船夫大叫著,「別晃!」
船夫才說完話,晴茹已栽進水中,撲通一聲,濺起不小的水花,「啊……」
羅儒非爽朗地笑著,他等了一會兒,準備好好糗糗她落水的狼狽樣,卻一直不見她浮上來,他皺了下眉頭。
不會吧?難道她不會泅水?
「公子,好像不大對勁,那位姑娘是不是不諳水性?」船夫望著平靜的水面。
羅儒非立刻躍入水中,在水面下尋找著,但一直瞧不見她的身影,讓他全身不由得緊繃起來。
丫頭,你可別出事啊……
心頭才掛念著,就見到水草的一邊似乎有個東西,他急忙游了過去,果然是她。
他環住她的肩,將她往上拉,出了水面後,他用力吸了幾口氣,回頭打打她的臉。
「丫頭、丫頭。」
她動了下,輕咳幾聲。
「公子,這兒。」船夫喊了聲。
羅儒非費了點勁才將她托上船,他喘口氣後,緊跟著躍上船板。
「醒醒。」他又打打她的臉。
「大概是吃了水。」船夫說道。
羅儒非壓壓她的肚子,讓她吐些水,她輕咳幾聲,將水吐了出來。
「怎麼像石頭一樣撲通一聲就往下沉了?好歹也叫幾聲。我還以為你跟我開玩笑,故意躲起來了。」他摸摸她的臉。
「我怕水。」她虛弱地說。「我也想浮上來,可愈掙扎就愈往下沉。」
「再晚一步,你這條小命就沒了。」他扶起她,「船夫,回去吧!」
「是,公子。」
「為了救你,我這身衣裳也濕了,看你怎麼賠我?這可是上等的絲綢。」羅儒非笑著說。
她立刻白了臉,但嘴裡仍倔著,「我沒要你救我。」
「是我多管閒事?」他挑眉,「還真是好心沒好報。」
她瞄他一眼,「不是有人說大恩不言謝嗎?」
他一怔,然後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個丫頭還真是……」
「你別叫我丫頭,我不是丫頭,我年紀不小了。」她抱緊身體,濕衣裳穿在身上實在不舒服。
「你能有幾歲?」他好笑地搖頭,「竟敢說自己年紀不小了。」
「我二十一歲了,不是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我可比你大上七歲,在我眼裡,你就是個丫頭。」
晴茹瞪他一眼,「等你成了老頭的時候,再來叫我丫頭。」
「哈……」這話再次引得羅儒非哈哈大笑。
這個奴婢實在比他想像的有趣多了。
「你都這樣跟主子說話的嗎?」他好奇地問。
「你不是我的主子,我不須對你恭敬。」
「不怕我跟曹大少爺告狀?」他笑問。
她露出不安的神色,索性不說話了。
他笑著說:「不用擔心,我不會在人背後捅刀子。」
她悄悄鬆口氣。
老實說,她實在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一開始以為他是個好色的登徒子,但是與他相處後,她發現他還挺有度量的。
如果他真要找她的麻煩,她現在早被打得半死不活了,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哈啾。」晴茹打了個噴嚏。
「小心著涼了。」他提醒一句,「這湖水可涼得很。」
幸好很快靠了岸,她沒有拒絕他伸手拉她上岸,因為她已經抖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來。」他拉著她走進一家布店,隨便買了兩件衣裳後,拉著她到店舖後頭更衣。
「我不換……」她抖著聲說。「我回府再換。」
「只怕你還沒走到府就凍僵了,現在可是十一月天,不是燠夏,會凍出人命的。」他不暫同地說。
「男女授受不親,我……」
「你再囉哩巴唆的,我直接幫你換了。」他威脅地道。
她大吃一驚,「你……」
「我是為你好。現在我們在人家店舖裡,我能做什麼?」他將衣服放到她手上,「快換,你再不聽話,我真的就要親自動手了。」
說完話,他走到另一頭換衣裳,兩人中間只隔著深藍的布幔。
「我換好衣裳就會過來瞧你,你若換得比我慢,那可會被我看光了。」
晴茹一聽,慌張地趕緊脫衣裳,「我還沒喊好,你不能過來。」
他輕笑,「那你動作最好快點。」
她一邊抖著,一邊脫下衣裳,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乾淨的衣服。但可恨的是她的手不大聽話,所以當他的聲音響起時,她還在跟腰巾奮鬥。
「我進來了。」
「等一下……」
她的話還沒講完,他已經掀開布幔。她驚喘一聲背對他。
這個人怎麼這樣!
他笑看她狼狽的樣子,「換得滿快的嘛!我還想著能幫你換衣裳,真是可惜了。」
「哼!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隨便在腰巾上打個結。
「來。」
「你又想做什麼?」她一臉戒備。
「別這樣看著我,我沒要做什麼。你頭髮還在滴水,不擦乾,一樣會著涼的。」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剛剛已經擦過了。」
「我自己……啊……」她的話還沒講完,就被他拉了過去,「你……」
「好了,別氣,這是為你好。」他拿著乾淨的布巾擦拭她的頭髮,「到時染了風寒別來怪我。」
雖然氣他這個人太過霸道,但她的心裡又有些異樣的感受。
他這個人……其實還挺不錯的,除了容忍她的脾氣外,也挺關心她的……
唉!她在想什麼!
晴茹在心裡斥責一聲。他怎麼樣都不關她的事,再怎麼說兩人身份不同,那條橫溝是永遠跨不了的。
「夠了。」她煩躁地說了一句。
「你還在抖。」
「我沒事。」她推開他,不要他靠得太近。
「又在氣什麼?」他笑問。「我又惹了你嗎?」
「沒有。我該回去了。」
「你身體還沒暖,這樣出去吹風會受涼的。」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你還真好強。」他笑著說。「這樣吧!我有個辦法讓你不會抖。」
「什麼辦……」她瞪大眼,忽然沒了聲音。
他……他又來了,又輕薄她了。
羅儒非覆著她的嘴,溫柔地吻著她。她在他的唇下顫抖著,生氣地想掙開他,可身體因為寒冷而抖得沒力氣。
她想推開他,但是他身上散發的溫暖卻又讓她忍不住想靠近……
不,她不能這樣。
她捶打著他,他卻抱得更緊。
他的嘴像炭火一樣燒著她,讓她的身體慢慢暖和起來,而他的手掌則在她的背上來回撫著,漸漸將她的顫抖給撫平。
「客倌,衣服換好了嗎?我買了兩碗熱湯,給你們熱熱身子。」
老闆的聲音將晴茹震回現實,她慌張地掙扎著,羅儒非也抬起頭,朝外說了一聲,「勞煩你了,我們這就出來。」
晴茹急忙想推開他,他卻低頭在她的耳邊說道:「別慌,你這模樣讓老闆瞧見了,會真以為我們在裡頭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晴茹生氣地瞪他一眼,「你又非禮我。」
他輕聲笑道:「我忍不住。你的滋味真甜。」
她的臉燒紅起來,「你……」
「噓!該出去了,再不出去,老闆說不定會進來抓人了。」他笑著放開她,率先掀開布幔出去。
晴茹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能再這樣和他耗下去,一會兒喝完熱湯,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再陪他去任何地方。
他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只要她稍稍鬆下心來,他就乘虛而入佔她便宜,她絕不能再讓他得逞。
他們兩人就像在街上偶然交錯而過的路人一般,只在錯身的那一剎有交集,她不能再與他瞎纏下去。
再說,他不過是逗著她玩,不是真心真意的,這樣的公子哥兒她看多了,她若當真才真的是傻。
沒錯,就是這樣。
下了決心後,晴茹拿起濕衣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