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天空映著雲霞。晴空側躺在臥榻上,昏昏欲睡的容顏如半綻的海棠。
映彤在奴僕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走向他。
「晴空。」她喚醒他。
他緩緩起身,雙唇緊閉。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映彤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
晴空微微頷首,按住臥楊,翩然起身。
映彤退開一步,總覺得有種風情,隨時從他身上散發而出。「你不問我去什麼地方?」
他對她毫無戒心。「去了就知道。」晴空悠閒自在地帶她出門。
映彤跑到他身前。「由我帶路。」
「妳認識路?」他的問話帶有調侃的意味。
「你的乳娘幫我畫了一張詳細的地圖。」映彤說著,取出一張紙。
「呵。」晴空笑了。「妳容易迷路的小毛病真有意思。」
映彤抬眼,凝視他清朗的笑顏,她的呼吸急促。「大人,你很美。」脫俗的秀一麗。
「我有自知之明。」他答得自信。
「你不認為,這麼美麗的人,死了太可惜?」她謹慎地問。
「不。衰老太可怕,可怕比可惜更讓人痛苦。」
映彤咬著唇。「你死了,你的親人和朋友會傷心,難道你都不為他們想?」
「親人?朋友?」晴空惘然。「我的親人只剩我王。他的傷心,充其量是在我的忌日當天,用他一身的肥肉跳舞憑弔我。我寧可他不傷心,免得我死了還不得清靜。至於朋友……呵,我沒有。」
映彤聽了他的話,滿臉傷感。「你是不是非常孤獨?」
晴空放聲而笑,他察覺到,映彤正在努力打消他自盡的念頭,不免有些動容。
「如果我是呢?」
「你何不在臨死之前,做些有益於人世的事?」她誠懇遊說。
「世間……什麼事有意義?」晴空的虎眸有流光飛舞而過。這只跳蚤會搬出什麼大道理來阻攔他?
「你……該取代蜀王,成為蜀國的帝王!」她低聲說道,肩頭微微的提高,說話的樣子有些緊張。「蜀王荒唐又殘暴,你代替他掌管蜀國,不好嗎?」
治理一個國家起碼得花費半生的心血。她若能說服他,他肯定沒時間想死。
「我相信,取代他,對你定如探囊取物般輕鬆。」
「妳叫我叛變?」晴空大笑。
「不准笑!」映彤跺腳。「你必須改變!」
「妳太神奇了,居然叫我篡位……」他越笑越失控。
映彤耐著性子好言相勸:「一個人有事情做,就不會有空閒尋死覓活的!」
「妳不希望我死?」晴空笑聲稍弱,溫柔地看她。
映彤急忙點頭。「男人不都眷戀權位嗎?你們國家的百姓如此愛戴你,你更有資格當國王!」
晴空出手掩住她的唇。「別說了。」
她的唇貼著他的手指,她的臉色轉紅,一股火焰從雙唇開始燃燒到全身。
「我想幫助你……」映彤滿臉熱忱。
「妳熱心過頭了。」晴空歎息。「妳不妨去幫助我國北方貧民窟裡的人。」
「大人,我正要帶你去城裡的貧民窟,無須走到北方。」她眼睛倏地發亮,像夜裡明亮的燭光。
晴空怔了怔。「妳說什麼?」
「你去看看生活貧苦困頓的人努力生活的模樣,你會發現,你求死的念頭十分可笑!」她一臉誠摯。
晴空斂住腳步,凝神注視映彤眼中掩不去的擔憂。他從未給過她什麼,她卻把他放在心裡,用心為他想。
映彤忐忑地說:「如此一來,或許你會改過自新、奮發圖強、打倒蜀王、重建蜀國的安定繁榮與輝煌……」
晴空嘴角抽了下,驀地狂笑出聲。「妳究竟是打哪來的?」
「大人!」映彤有了幾分惱怒。「我是誠心誠意的,不准笑我!」
「姑娘,乾脆妳自己去當蜀王。」他說。忽覺這主意不錯,又笑道:「我們蜀國從未有過女王……」
「晴空!」映彤被激怒了。「你不認真看待我的提議!」
「妳生氣了?」他的手拂過她頰邊的細發,有抱起她好好親吻一番的慾望。
「對!」怒他不爭氣。「很生氣!」
「妳太容易發火了,像顆小太陽……」那麼耀眼的人,根本不適合當刺客。晴空吞回未盡的話,暗自品嚐那份無法描述的欣羨。
「我只希望你改變心意,活下去!」映彤苦惱地問:「大人,能否告訴我你求死的原因?」
「原因、原因?」他無奈地說:「生活令我厭煩,與你們這樣的人活在同一個天地,是我再也無法忍受的事。」
「什麼是『我們這樣的人』?」她不悅的雙眸瞪得又圓又大。
晴空的手遮住映彤灼熱的目光。「請原諒我的誠實,但在我有限的詞彙中,實在找不到貼切的形容。」
「所有的人都令你不滿意?」她不懂他捨棄一切的決心。
「我要求保持緘默。」晴空不回答。
「大人,你沒有朋友……」她與他相處的時日雖短暫,卻足夠她發現、瞭解、肯定,他沒有知心伴侶。「你或許只是太孤獨了。請再認真的考慮,找其它辦法排遣孤寂,別急於結束你的人生!」
「人生如癡人說夢,毫無意義。」
在他黯淡的目光裡,映彤清晰感受到晴空厭世的孤寂。
她害怕,怕他忽然閉起雙眼,那雙虎眸不再有神,怕她仍平靜地活在世間,他卻選擇死亡……
一股冰寒刻骨的冷意,瞬間包圍了映彤。「請相信我,大人;活著並不糟糕,人生還很美好……」
「我知道。」晴空垂下眼睫,眸子周圍覆蓋著淡淡的陰影。「人生有各種瑕疵,而我,只願注目在光彩的那部分。人生的美好,我也只承認——短暫有限的青春。」
☆☆☆ ☆☆☆ ☆☆☆
良宵過去了,晴朗的天空一片湛藍。映彤走在回妓院的路上,憔悴的面容縈繞著無從擺脫的憂傷。
「姐——」半路上,心急如焚的映飛找到姐姐的身影,氣憤地抓住她。「妳去哪了?我找了妳一天一夜,都幾歲的人了怎麼還那麼隨便!」
「我又沒做什麼。」映彤精神不濟地倚著弟弟。晴空心思的複雜難解,徹底困擾著她。
映飛扳正她的肩膀,告訴她:「我接到家裡傳來的消息。」
「說什麼?」映彤蹙了蹙眉。
「今晚有兩名奸細,帶著我國的軍備圖,要送到蜀國護國將軍府。」映飛扶著睏倦無力的姐姐走回館內。「我的新任務是刺殺那兩個奸細。姐,妳與我配合,一次了事,可好?」
「當然好。」她有責任在身,不能因私情而一再延宕,必須盡快將晴空的事踢出腦海。
「我們先殺獻圖之人,再扮成奸細,入將軍府行刺。」
映飛說一句,映彤便點一次頭。她迷茫的神色,似有繁重的心事無法擺脫。
「姐,妳有沒有在聽?」映飛看不順眼,喝了她一聲。
「啊?」她驚醒地望住他。
映飛冷著臉,問:「妳昨天和晴空在一起?」
映彤露出窘態。「你怎麼知道?」
「以前從沒見妳為誰神魂顛倒,到了蜀國之後,妳只認識晴空一人,若不是念著他,又能念著誰?昨夜若非與他在一起,妳又是去找誰?」
「你說話小聲一點!」嚷得她耳朵發疼。
「姐,不許妳再見晴空了!」弟弟嚴厲道。
「到底誰是長輩?有些禮貌好不好!」映彤逃避地跑入房中。
「姐——晴空是蜀國皇族中人!蜀國與我越國並不友好!你們連做朋友都不適合,更別說其餘的關係……」
「我累了!」她關緊房門,縮在床上。
映飛不屈不撓地對著門繼續說:「他是蜀國的公子,我們只是刺客,與他有牽連對彼此均無益處,妳明白嗎?」
夠了……夠了!映彤臉兒皺得發愁。她知道、她明白!這些道理她統統曉得!
悶熱的房間像個火爐,燒得她渾身煩躁。閉起眼睛放空意識,晴空的影子依舊清晰無比,在她心裡——
她遇到一個男人,他生氣的樣子竟比他安靜時更漂亮。他知道她容易迷路的毛病後,取笑她時的愉悅表情,動人心弦。
「……不要死。」默默念著他的名字,映彤皺起的眉間,彷彿被刻上了一道傷痕。「不要死……」
晴空,她不要他死掉。她准他永遠叫她跳蚤,輕視她、激怒她都沒關係,只要他活著。
☆☆☆ ☆☆☆ ☆☆☆
深夜的將軍府。映彤與弟弟喬裝打扮成兩名外貌尋常的中年男子,順利地被護國將軍召見。
「兩位辛苦了。」內室中,護國將軍安坐主位,掃視姐弟倆的眼神並無異樣。
「為我蜀國江山鞠躬盡瘁,些許犧牲不值一提。」映彤取出一份假圖,作勢攤開卷軸。「將軍,請過目。」
「你們退下!」護國將軍屏退了多餘的護衛。
室內僅剩四人,姐弟倆的對手,只有將軍與一名貼身護衛。
映彤邁步前行,一邊拋眼色示意映飛配合。
「將軍,請——」她走向護國將軍,一邊展開圖卷。在抵達將軍跟前,她故意摔倒在地。「哎喲!」
映彤整個人趴下,倒地的瞬間,包藏在卷軸裡的匕首滑進手中!
「小心!」護國將軍見對方跌倒,不疑有詐地俯身攙扶映彤。
卷軸掉落在地,翻展而開延伸到盡頭。映彤欺近將軍,手中匕首飛快刺去——
寒光迎面逼近,將軍慌忙大叫:「有刺——」
話未完,映彤的匕首已沒入他的胸口!成功了!映彤大喜,心下一鬆。
出人意料的,受傷的將軍竟有餘力,倏然擊出狠厲一掌,結實打在映彤肩上!
映彤震驚,半邊身子馬上發麻。她不解地看著若無其事的將軍,只見他扯開衣衫,露出裡面的貼身軟甲——匕首的尖鋒,正嵌在軟甲之中!
「將軍!」護衛見狀,驚駭地上前解圍。
「站住!」映飛上前阻擋護衛,打鬥聲隨之高揚。
「你們是假冒的……」將軍頓時明白。他迅速出招,要捉拿映彤。
映彤失了匕首,手無迎戰的兵器,於是只能用她不擅長的拳掌抵擋。
一輪交手後,她明顯落於下風。
「來人,快來人!」那邊,護衛抵擋不住映飛的攻勢,出聲求助。
映彤見空手打不過,索性退開幾步,抽出一根髮絲,注入真氣作為武器,射向將軍。射出剎那,她腦中閃過晴空的身影——
萬一她得手,就沒理由留在蜀國。那意味著,她將與晴空分離?
「砰!」一聲,門外的士兵在此時破門而入!
瞬息萬變之間,踏進門坎的人只聽見將軍發出淒厲的慘叫!
「走!」映彤帶著弟弟破窗而逃!
「追——捉住他們!」護國將軍單手掩面,爆出震天大喊。
他的臉被映彤髮絲削開一大片,血流如注,好不嚇人。
姐弟倆急速奔走在將軍府的迴廊上,面色均十分凝重。
「妳怎會失手?」映飛悶聲,問著跑在身邊的姐姐。
「我盡力了!他躲過了我有什麼辦法?」對方早有防備,她也無可奈何呀!
「妳不是故意失手,好有機會多留在蜀國幾天吧?」
映彤讓弟弟說得心兒亂跳。「閉嘴,小心咬到舌頭!」
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她是故意射失手,或是確實被人躲過。
後方傳出如潮水般的喧嘩,像滔天巨浪。衛士正全力追著姐弟倆的身影。
「追來了!」映彤望著前方交錯的道路。將軍府沒有晴空的府邸廣闊,但佈兵眾多,定是將軍提防仇家報復才設下這麼多衛哨。
「我們分頭走!」映彤知會了弟弟一聲,選擇往左邊去。
「妳認識路麼?」映飛不放心地移向右方。
「大概!」映彤說罷,身影倏地消失在映飛的視線裡。
她身似電光,輕若飛燕,疾馳了一陣,終於……找不到方向,迷路了。
「噫——」環顧著糾結的廊道,映彤焦急地東張西望。「這些人的宅邸沒事建得那麼複雜做什麼!」她深吸一口氣,沒頭沒腦地往前衝。經過轉角處時,冷不防伸出一隻手擒住了她!
「找死!」映彤吃了一驚,狂暴地攻擊。
對方簡單的幾手反制住了她,映彤張開嘴,銳利的牙蠢蠢欲動。刺客的身體髮膚無一不可殺人——她咬向對方的頸項!
「呀!」五指迅疾地把住映彤的下頷,化解了她的駭人一咬,戲謔的言語隨之而來。「跳蚤咬人的模樣真不好看。」
笑語盈盈、衣著華麗的晴空,穩穩制住震驚的映彤。
「你——」她聽見他的聲音,還不敢確定他是真的,直到錯愕的眼映滿了他的笑,她的一身殺氣才逐漸收斂。
「又見面了。」晴空緩緩放開映彤。
四處都是搜索與交談的聲響。映彤尚未從驚異中回神,就見晴空抽出了他的名貴佩劍。
「你做什麼?」她一手按住怦然的胸口,不是被追殺的恐懼壓迫著她的心,而是突見他的驚喜打亂了她的冷靜。
「殺出一條路。」晴空豪邁地說。
「站住!」映彤拉住他的衣袖。「別亂來,你是蜀國人!我暗殺你們的重臣,你不抓我卻幫我脫逃?這豈不荒謬?」
她找不出詞彙形容他的所作所為,只能阻止他生事。
「我無所懼,妳怕什麼?」晴空不喜歡她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逃命方式。
「你難道想借此機會再度炫耀你的佩劍,當眾講解你的『洞庭霜』長多少、重多少?」映彤抱緊了晴空的手臂。
兩人奔跑的步履變得輕靈。
映彤不時抬頭,望著夜空的月色,不由生起一股帶著晴空飛到月上去的渴望。
「有空調侃我,證明妳頗輕鬆自在的嘛?」晴空在她轉彎之前攔住她,指向另一處,說道:「出口在這邊。」
映彤臉頰微熱,乾脆讓他帶路。「你怎麼會出現?」
「我得知潛伏在越國的人完成任務,準備前往將軍府的消息。隨便想也知道,妳定會趁機展開行動。」幾次轉繞,晴空順利地帶著映彤奔出將軍府,遁入暗夜無人的街道。
「你專程來看我殺人?」她的手,不覺纏上他的腰。
「我專程來救妳。」晴空直視前路。「依照妳近期的面色判斷,妳難逃牢獄之災。」
「你還會看相?」映彤半仰著臉,目光停留在他的容顏上。
晴空暢快地笑道:「請稱呼我為『無所不能的晴空大人』!」
「不害臊!」映彤理智地別開視線,放開與他接觸的手。「謝謝你幫我。」
晴空審視她有所疏遠的神色。她似乎變得拘謹,與前些天的她不同。
「妳有心事?」他關懷地問。兩人的步伐,不約而同地停下。
映彤在晴空的觀察之下,苦惱地低著臉。「……為何來找我呢?」她越是與他相處,越是受他迷惑,越想徹底瞭解他的一切。連他無意間的舉動,皆能困擾她費心思索是否藏有內情。
「我來看看妳是否需要我的協助。」晴空的手指摸過映彤的眼角,不喜歡她侷促的樣子。
「我失敗了,可我不需要你。」她有些沮喪。「你擔心我?」
彷彿是在向他索取一股力量,映彤柔光瀲艷的眼眸漾著懇求。整條街道似乎成了荒漠,唯有她像一泉清水。
晴空目眩,不由自主地頷首。「我擔心妳會迷路,走不出將軍府。如同妳擔心我不快樂想死,一樣的心情。」
聞言,映彤全身發熱,他的話令她幾乎流淚。
「晴空……」映彤欣慰地笑著,凝視他的目光流露出傾慕之色。他有把她放在心裡,即使他不鍾情於她,但無疑的,他喜歡她。
「妳的聲音很好聽……」經常聽人呼喚他的晴空,首次感到舒適。
映彤的唇宛如薔薇花瓣,吐出的話語,帶著醺人迷醉的芬芳。
「再說一次,用妳的嘴喚我的名字……」他迷失在芬芳馨香裡,伸手撫摸她的唇瓣。
「晴空……」映彤著魔似的依從,無力壓抑的戀慕之意,盡在那聲呼喚裡展現無遺。
晴空有所領會,渾圓的眸子隱去了精光,只餘溫情暖意。他垂首覆住了映彤鮮嫩的唇,挑開她顫抖的貝齒,捉弄著她口中的丁香小舌,把她的驚呼和羞澀悉數蠶食鯨吞。
天邊的流雲,悠悠翻滾;身邊的暗香,幽幽翻湧。
☆☆☆ ☆☆☆ ☆☆☆
輕風溜轉,應是眾人大作美夢的夜晚,映彤被帶進晴空府中。經過一座庭園,若有所思的兩人均止步不前。
「沒想到,又和你走到這庭園。」映彤望著遠處的鞦韆架。依稀記得最初的相遇。如今重回舊地,竟是人與物俱在,兩心卻與當時回然。
「妳在煩惱什麼?」晴空發現她強掩落寞。
映彤沉吟了許久,緩道:「我該回去了。」她一手按著被親吻過的嘴唇,眉宇間淨是惆悵。「我弟弟在等我。一旦完成任務,我就必須離開蜀國。」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若非緣分彼此不會相遇;而緣分又是如此虛無縹緲,她竟不敢正視他。
「我們做個約定,可好?」晴空握住映彤的手,眼眸鎖住她的愁容。「我願意給予妳想要的一切,包括為妳殺人。而妳,在我死之前,陪我一段日子。」
「……死心不改。」映彤頹然。「你真能給我要的一切?」
「以我的性命起誓。」雖然他快死了。
映彤望著美不勝收的庭園,輕輕歎息。一個不層權勢、不在乎名利,只注重美麗的人,她無法理解,更傷神的是,她偏偏喜歡上了這樣一個人。
「我要你活下去,晴空。」映彤誠懇地望定他。「你若願意活著,即使讓我陪伴你一輩子,無論我必須付出何等代價,我也願意。」
「……姑娘,我沒聽錯的話,妳是在向我提親?」晴空的容顏如一面平鏡。
「不是!」他的措辭令她羞赧,一拳砸向他的肩頭。「我不會求你!」
晴空握住她的拳頭,有意無意地揉搓。「力氣真大,妳有當悍婦的潛力。」
映彤看著他笑顏的目光有些恍惚。「我叫映彤,彤管的彤。」
「映彤……」他促狹地問:「為何與跳蚤無關?」
「大人,請你莫再稱呼我是跳蚤!」她冷著臉,嚴辭警告。「否則,我會去抓千百隻跳蚤,放到你身上!」
晴空別有意趣地重述:「放到我身上?」
「你這人,腦子裡都裝些什麼啊?」映彤受不了他,俏臉染上淺淺桃紅。
晴空的笑聲在周圍散開。她太有意思了,臨死之前遇到她,真是幸運。
「大人。」腳步聲倉促接近,跑得滿頭大汗的管家朝晴空稟告。「有急事!大人,護國將軍送來密函。」
意料之外的發展,頓時教晴空與映彤起了猜疑。
「他發現你我有往來?」映彤為了晴空而不安。
「大概。」晴空不在意地取過信函,閱讀完畢,說道:「是他的手下看見我帶妳離開將軍府……他來求證我和妳的關係。」
「我立刻離開。」映彤無意增添麻煩,轉身欲走。「我的事,你別插手。」
「難。」晴空一掌按住她肩。「他抓了妳弟弟。」
「什麼?」映彤心慌地回眸。
晴空揚了揚手中的信函。
「我看看!」她一把奪過。信中護國將軍言明,晴空若是與行刺他的人有關,必定追究到底!
「他請我明日進皇宮,向我王要求公平的裁決。」
「映飛——」映彤有些慌。
「妳別動。」晴空及時拉住她,以免她莽撞行事。「現下將軍府的戒備必然更加嚴謹,憑妳一人絕對無法救出妳弟弟。」
「我不去,他必死無疑!」她的手被他握著,掙脫不掉。
「明天我帶妳去皇宮。」晴空俯首,安撫似的與她額頭相抵。「我保證帶回妳弟弟,相信我。」
「可是映飛……他熬得過明天嗎?」映彤神智紛亂,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卻軟化了她。
「放心,我立刻讓人去函警告他不許用私刑。」晴空交代管家。
「晴空……」映彤心湖掀起了陣陣波濤,激得她無法保持理智。
晴空親切地要求。「作為條件,妳必須答應我,陪我。」
「為何非我不可?」映彤正色問。若他有一個合理的說法,她或許會答應他。
「妳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人,以後我必定再也遇不到。」晴空深感興趣,手上加力,更緊地握著她。
他是個喜新厭舊之人——
映彤腦中掠過人們對他的評價,她苦澀地笑。「你當我是遣懷逗樂的玩具?」
晴空搖首,虎眸真摯坦然。「我從未遇見值得我喜歡之人,妳是第一個。我希望在臨死之前,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讓我不至於遺憾,生存的世間淨是些醜陋無趣之人。」
風吹花草滿地香,月光灑在他肩上,幾緇青絲隨風飄,晴空彷彿是淪落凡塵的謫仙。
映彤迷失在他俊秀的容顏裡,不由自主的深深頷首,答應了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