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戀磷沙 第一章
    嘟∼∼嘟∼∼規律的鈴響聲從線路的那頭傳來。

    姬磷沙左手抱胸,右手拿著手機焦急地在房間內踱步,一邊煩躁地看向桌上的小月曆,抱怨母親真會給她找麻煩,都快來不及交件了,她竟然還派她去尋找什麼該死的寶石。

    嘟∼∼嘟∼∼

    更該死的是莉莉還不接電話,存心是要找她碴。

    嚴格說起來姬磷沙是一個很沒有耐心的女人,尤其討厭把時間浪費在等待上面,因此電話才沒響幾聲,她就已經覺得像一輩子那麼漫長。

    「哈囉,美女。」莉莉一拿起電話就來個熱情問候,姬磷沙可不吃這一套,比起虛偽的讚美,她要的是有用的情報。

    「嗨,莉莉。」她利落地跟對方打招呼。「妳收到我寄給妳的e-mail了嗎?」姬磷沙連一分鐘都不願意浪費,開口就說明來意。

    「早就收到了,也幫妳查了。」莉莉翻白眼,磷沙真是性急,信才寄給她幾天啊,這麼快就想要有答案。

    「真的?」姬磷沙聞言喜出望外。「結果怎麼樣,找到寶石的下落了嗎?」她負責尋找的是閃亮亮的鑽石,而全世界有不計其數的鑽石,這就得靠她的朋友明察秋毫。

    「在我告訴妳答案之前,妳知不知道珠寶界最近發生一件大新聞?」莉莉號稱「珠寶界的人肉搜尋引擎」,凡是任何有關珠寶界的大小事她統統知道,鉅細靡遺的程度連CIA也自歎弗如,堪稱是珠寶界的最佳情報員。

    「什麼大新聞?」這次換姬磷沙翻白眼,莉莉雖然是情報高手,同時卻也是業界知名的廣播電台。

    更慘的是,她一旦開始放送,非得等她講到完為止,中途插播她會不高興,甚至會掛電話。因此姬磷沙就算再不願意,也得耐著性子等莉莉把八卦說完,免得快要到手的情報就這麼飛了。

    「妳聽過亞當-伊凡斯嗎?」莉莉一開口就說了一個姬磷沙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聽過,他又幹了什麼好事?」她不但聽過亞當-伊凡斯,兩個人還曾結下樑子,只是對方不曉得還記不記得她就是了。

    「幹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莉莉的說法永遠那麼誇張。「妳知道他居然買下南非納米比亞地區其中的一座鑽石礦嗎?」

    她當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原來是這個。

    「他的錢多到可以放幾百次世運煙火,只是買一座鑽石礦算什麼?更何況他本來就擁有好幾座鑽石礦。」說是世界級的大富豪都不為過。

    「話是沒錯。」莉莉歎息。「但是妳不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很迷人嗎?不愧是珠寶界的休-傑克曼,難怪每個女人都愛他!」

    「拜託妳別侮辱休-傑克曼好嗎?」姬磷沙雖然看不見莉莉的表情,但可以想像必定是一臉夢幻。

    「他們雖然同樣是澳洲人,但人家休-傑克曼是個好老公,他只不過是一個花心的糟老頭,怎麼能夠拿來相比?」這等於是把金剛狼和老色狼拿來相比,不倫不類。

    「才三十五歲怎麼能算是糟老頭呢?妳太嚴苛了。」莉莉絕對站在亞當-伊凡斯這一邊,事實上全世界的女人都和莉莉站在同一邊,只有磷沙一個人例外。

    「妳怎麼不提他對待新人那張嘴臉?他才是真正嚴苛!」撇開他惡劣的品性不談,亞當-伊凡斯在珠寶界惡名昭彰,對待新人尤其殘忍,有「新人殺手」的封號,偏偏他又是收藏及鑒定的專家,同時擁有數不清的珠寶店和鑽石礦,勢力大到足以隻手遮天,業界根本沒有人敢惹他。

    「這倒是,他對待新人確實是挺嚴厲的,完全不留情面。」莉莉笑嘻嘻,對於亞當-伊凡斯的缺點明顯視而不見,十足的花癡。

    「那還是比較好的說法。」姬磷沙只要一想到亞當-伊凡斯那副嘴臉就有氣。「對新人來說,他根本就像惡魔!」頑劣到極點。

    「如果我不是那麼確定妳不認識亞當-伊凡斯,我會以為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莉莉自詡為珠寶界的萬事通,以為自己無所不知,其實還是會遺漏許多細節,不過姬磷沙懶得說明。

    「我才沒那麼倒霉,跟他有過節。」她巴不得永遠都不要再聽見他的名字,免得作惡夢。

    姬磷沙恨恨地說道。

    「是啊,一旦惹毛了亞當-伊凡斯,就不要想在國際上冒出頭。」會被打壓到死。

    即使亞當-伊凡斯的行為已經如此惡劣,莉莉仍是咯咯笑,完全不把身為珠寶設計師的自尊當一回事,差點沒氣壞姬磷沙。

    「妳要告訴我的,只有這一件事情?」她已經聽得一清二楚,可以進入正題了。

    「不只。」還沒完。「他又換女伴了,這回是一個長相美艷的女星,不是很有名,還是個新人。」

    「我管他換幾個女伴!」姬磷沙已經失去耐心。「反正他一天到晚換女朋友,這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亞當-伊凡斯不只身價是國際級的,緋聞也是國際級的,就算她摀住耳朵,還是會聽見他那些不堪入耳的傳聞,煩不勝煩!

    「好啦好啦,我知道妳已經很不耐煩。」莉莉也不是完全沒感覺,還是很識相的。

    「接下來就是重點了。」她故意賣關子。「妳委託我找的那顆鑽石……」

    「在哪裡?」姬磷沙迫不及待想知道鑽石的下落。

    「在澳洲。」

    莉莉簡單的一句話,瞬間把姬磷沙的希望全都打碎。她原本是寄望能藉由好友的搜尋結果證明母親是錯的,誰知道反而印證母親的觀測結果,就算她是國內知名的水晶球觀測專家,也未免太準了吧!

    「妳確定?」姬磷沙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她要尋找的鑽石真的在澳洲,那等於向她媽媽認輸。

    「除非妳給我的圖樣有誤,否則就是在澳洲。」莉莉斬釘截鐵地回道,不是很高興姬磷沙質疑她的搜尋結果。

    「但是類似的鑽石很多,不仔細分辨的話,每一顆看起來都差不多。」姬磷沙極力爭辯,就是不想跟命運低頭。

    「這就要靠妳自己親眼證實了,我只是提供消息而已。」莉莉根本不知道姬磷沙在ㄍㄧㄥ什麼,是她自己開口要求幫忙,真正幫了她又囉哩囉唆,怪人一個。

    姬磷沙其實一點都不怪,她只是不甘心就這麼掉進所謂的宿命,天曉得她真的很痛恨這一套。

    「打賭等妳再聽到下一個消息,會驚訝到從椅子跳起來。」莉莉帶來一個壞消息不夠,還想再帶來第二個。

    「我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多了,可不想再聽見什麼驚喜。」光是知道鑽石在澳洲就足夠讓她胃痛,再來一次驚嚇,極可能會心臟病發作。

    「這對我來說是驚喜,對妳而言,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嘻嘻嘻。

    「有話就快說,別賣關子。」她沒心情跟她打哈哈。

    「妳要找的那顆鑽石,在亞當-伊凡斯的手裡。」這個驚喜夠大了吧!

    「什麼?!」姬磷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這麼離譜的事。

    「妳聽見了。」莉莉咯咯笑。「這真的不是一件好消息,對不對?」

    這豈止不是一件好消息,根本就是惡夢!

    「妳在跟我開玩笑。」她一定在作夢,趕快醒來。

    「很遺憾,這是真的。」莉莉亂沒同情心,明明知道她有多沮喪還在笑。「我可以感覺得到妳很討厭亞當-伊凡斯,但我想不通妳為什麼討厭他,可以跟我分享妳的小秘密嗎?」

    莉莉擺明了又想當包打聽,姬磷沙會告訴她才有鬼,她可沒興趣把自己和亞當-伊凡斯的恩怨公諸於世。

    「磷沙——」

    「對不起,我的另外一支電話響了,非常謝謝妳的幫忙,掰掰。」為了不成為莉莉廣播電台的最新題材,姬磷沙迫不得已趕快切斷電話,省得接下來還得忍受逼供。

    掛斷電話後她開始生悶氣,生完了悶氣開始詛咒,對象就是那個殺千刀的亞當-伊凡斯。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鑽石偏偏在他手上?

    想到自己又要和亞當-伊凡斯打照面,姬磷沙就忍不住哀號,怨恨老天不公平,淨找她麻煩。

    在這冷颼颼的十二月,如果說還有什麼比天氣更冷的應該是客戶的臉色,她被客戶連退三次設計圖,好不容易最後一次客戶點頭說OK,母親卻挑在這個時候要她去找寶石,萬一她要是因此而來不及交件,她在這一行的聲譽就完了。要知道,台灣的珠寶界是一個相當封閉的圈子,只要傳出一點點不好的風聲,就別想在這行混下去,特別這次的客戶又是國內知名的企業家夫人,如果讓對方不滿意,可是會引發連鎖效應,她不能冒險。

    原則上姬磷沙對自己的能力充滿自信,也不怕比較,以她火爆乾脆的個性,在國內混不下去頂多朝海外發展,沒什麼大不了。問題是她國際珠寶設計師的美夢,早在三年前就被亞當-伊凡斯硬生生折斷,除非她不在珠寶界打混,否則她注定只能環島一周,最多游到金門、馬祖就得再游回來。

    我可以感覺得到妳很討厭亞當-伊凡斯,但我想不通妳為什麼討厭他。

    耳邊響起莉莉好奇的問話,當時她怕會被大做文章不敢回答,現在可以大聲講了——當然是因為他太惹人厭!至於他為什麼惹人厭?這得從三年前的那一場新人珠寶設計比賽開始講起,那時候她剛正式成為珠寶設計師……

    三年前,在澳洲雪梨的某家五星級飯店——

    哇!全球的新人幾乎全都到了嘛,好熱鬧。

    獲邀參加新人珠寶設計比賽的姬磷沙,睜大一雙晶燦的大眼東看西瞧,打量來自各國的新銳珠寶設計師。

    不定期舉辦的「伊凡斯珠寶設計大賽」今年選在伊凡斯家族的大本營——澳洲舉行,澳洲的鑽石產量雖然只佔了全球總產量的十分之一,鑽石的等級也不算太好,但仍然是全球寶石業的重鎮,其中又以伊凡斯家族的地位最為重要。澳洲的礦產豐富,除了鑽石以外,還盛產黃金以及各類礦石,靠鐵礦致富的伊凡斯家族,早在半個世紀以前就已經將事業的重心轉移到寶石業上面,並且獲得極大成就。

    在國際享有盛名的伊凡斯集團,雖然是以販賣寶石為主,但旗下事業遍及石油、燃料煤、基本金屬和鐵礦砂,規模之龐大,可與澳洲另一個同性質的跨國公司「必和必拓」相比,在澳洲、倫敦和紐約等股票交易所,均有股票上市交易。傳承了幾代的伊凡斯集團,時至今日,由亞當-伊凡斯掌舵,長相英俊突出的亞當-伊凡斯,人氣和傲氣也和他的長相一樣扶搖直上,甚至到達誇張的地步。

    「伊凡斯先生,我剛拜讀完您的大作,您真是寫得太棒了!」

    「內容不但紮實,而且有獨到見解,我真的學到了很多。」

    「我也是這麼認為。」

    更誇張的是圍繞著他不停阿諛奉承的新銳珠寶設計師,為了引起亞當-伊凡斯的注意,大家都豁出去了,尤其是他身旁那些穿著迷你短裙的長腿妹妹,更是嗲聲嗲氣到一個天地不容的地步,至少姬磷沙就相當不屑。

    「磷沙,妳看見了嗎?」

    她在英國留學時期的同學,同為珠寶界新人的雪兒,一在姬磷沙身邊站定便興奮地緊抓住她的手臂,眼睛看往幾公尺遠的那個小圈圈。

    「看見什麼?」姬磷沙莫名其妙地問朋友,在這場專為新人舉辦的珠寶設計比賽中,大家皆來自不同國家、不同地方,雪兒和她雖然是同學,卻是代表美國出賽,也算是競爭對手。

    「亞當-伊凡斯呀!」雪兒基本上不算太八卦,但只要一扯上亞當-伊凡斯似乎就會一下子變成廣播電台上身。

    「我的眼睛又沒瞎,當然看見了。」一堆人圍著他打轉,盡說些噁心的話,想不引起注意都很難。

    「妳不覺得他真的是迷死人了嗎?」雪兒一臉夢幻。「亞當-伊凡斯真不愧是珠寶界的花花公子,獨一無二的鑽石男人,無論哪一方面都無比堅硬!」

    「妳是指他的財力嗎?」姬磷沙不解地看著雪兒,不是很懂得她的意思。

    「不止。」雪兒對她眨眨眼。「聽說他的床上功夫比財力更吸引人,有機會的話,我真想親身證實!」

    雪兒話畢也跟人去擠小圈子,試圖加入戰局,姬磷沙遠遠看著雪兒努力的模樣,不禁為她捏一把冷汗,她就不怕她那細到不像話的鞋跟會折斷,跌個狗吃屎?

    姬磷沙搖頭歎氣,而跟她僅僅距離幾公尺遠的亞當-伊凡斯也在暗自吐氣,雖然說他早已經習慣這種場面,應付起來輕鬆自在,也是會累。

    無聊!

    無聊!

    亞當-伊凡斯和姬磷沙,兩個人同一時間在心中大歎無聊,原因卻大不相同。亞當-伊凡斯是因為頹廢生活過得有些麻木,姬磷沙是因為比賽無聊到讓她不由得大打呵欠,好想立刻打包回家。

    這是什麼見鬼的比賽?從頭到尾就只看到一群小狗似的花癡,圍著一個自命不凡的花花公子不停地搖尾巴,活像一場鬧劇。她還以為享譽國際的伊凡斯集團,會辦出什麼了不起的比賽,沒想到只是亞當-伊凡斯的個人秀,她真後悔來參加這場新人珠寶設計大賽,一點層次也沒有,簡直在浪費她的時間!

    姬磷沙一向信奉「時間就是金錢」這條守則,當然也是跟她的個性有關,她超沒耐心的。

    「好了,我親愛的淑女們。」剛好亞當-伊凡斯的耐性也磨得差不多了,眾星拱月的滋味雖好,但是星星太多,他這顆月亮也會吃不消的。

    「我很高興能夠跟妳們聊天,但是我真的應該去做一點正事了,相信妳們一定懂得我的意思。」他對周圍的女性大拋媚眼,每個被他掃到的女人無不應聲倒地,恨不得現在就爬上他的床。

    「哈哈哈……」

    他幽默的言詞引來在場花癡們的熱烈回應,姬磷沙壓根兒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逕自追著服務生要香檳,就她看來,黃澄澄的香檳要比亞當-伊凡斯可愛,也更有追逐的價值。

    姬磷沙完全把亞當-伊凡斯當成花花公子,原則上她沒想錯,亞當-伊凡斯確實是個花花公子,而且還是國際級的玩家,只是他在玩的同時對珠寶有一定的鑒賞力,一眼就能望出該名設計師是不是有潛力,所以才會獲得敬重,畢竟又會玩又有真正實力,同時帥到翻過去的男人鳳毛麟角,他算是其中的珍品,況且他還擁有驚人的家世背景。

    只見亞當-伊凡斯收起輕佻的笑容,走到展示架前開始為所有參賽的作品評分數,原本嬉鬧的氣氛頓時消失,現場漸漸變得異常緊張安靜,只有姬磷沙還搞不清楚狀況,拚命喝香檳。

    亞當-伊凡斯兩手交握在背後,從展示架前走過。今年的參賽作品實在是乏善可陳,看來想在這次的比賽發掘到可用之材,恐怕是難上加難,只能當作是辦 party,別想有驚喜。

    在場所有新人皆屏住呼吸,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或伸手拿起一件作品,這代表大家的作品都吸引不了他,雖然是意料中的事,但是他們真的很失望,如果作品能被亞當-伊凡斯看上,等於是拿到通往國際珠寶設計師的入場券,可惜他至今未對任何作品正眼瞧過,也就是說這次的新人珠寶設計比賽純粹是個party,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有機會看到他本人,也不失為一件興奮的事。

    就當大家認定,這次合格率又要掛零之際,亞當-伊凡斯突然在某一件作品前站定,彎下腰仔細多瞧了幾眼。

    那個表情——

    「這是誰的作品?」亞當-伊凡斯第一次伸手,沒想到一拿就拿到姬磷沙的得意之作。

    「是我的!」她正在喝香檳,不期然遭點名,差點把嘴裡的香檳噴出來。「你手上的胸針,正是我的作品。」

    她對亞當-伊凡斯綻開一個燦爛笑容,編貝般的潔白牙齒在水晶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對映出她立體的五官和白皙如瓷般的肌膚,雖然僅是一笑,卻如陽光般耀眼,美得令人無法忽視。

    這個女孩本身就是一顆鑽石——不,她讓他聯想起鑽石原礦,只要挑對地方好好琢磨,去掉表面的野性,就能塑造出理想中的完美女性,他已經好久沒有遇見過這麼值得挑戰的對象,完全激起他的興趣。

    亞當-伊凡斯不止對好的珠寶設計師嗅覺敏銳,他對女人的鑒賞能力更是國際級的,一眼就看出姬磷沙看似甜美的外表下,藏著桀驁不馴的靈魂。

    很好,原本他以為就要無聊到比賽結束,沒想到上天送給他這麼大的驚喜,真是令人愉快。

    亞當-伊凡斯打定主意等比賽結束後,再找個機會好好「認識」姬磷沙,不過在享樂之前,得先結束掉這場毫無意義的比賽。

    「請問,您對我的作品有什麼指教嗎?」姬磷沙雖然很討厭大家一副死命巴結的醜態,但輪到自己的時候不免也要對亞當-伊凡斯禮讓三分,再怎麼說他都是評審,得罪不起。

    亞當-伊凡斯用他那一雙有如玻璃珠的灰色眼睛專注地凝視姬磷沙,雖然還不至於熱烈到把她燒出一個洞,但已經足以讓她心跳加快。

    怦怦!怦怦!

    他不會是要當眾讚美她的作品吧?一定是的!否則現場有幾十位參賽者,他為何偏偏挑出她的作品?一定是因為欣賞她的緣故。

    「妳……」

    來了!

    姬磷沙的心臟怦怦跳,以為他就要說出什麼世紀天才之類的話。

    「妳的作品簡直是亂七八糟。」他從齒縫擠出這一句話,姬磷沙當場傻眼,現場其它的設計師已經忍不住在一旁竊笑,罵姬磷沙是個大傻瓜。

    眾所皆知,亞當-伊凡斯從來不公開讚美人,他如果對哪個設計師滿意,頂多將該名設計師叫到一邊,邀請該設計師和他私下對談。相反地,他若是在公開場合點名誰,那個人就要小心了,這表示他對那個人的作品不滿。

    「嘻嘻嘻。」

    不能怪大家偷笑,姬磷沙很明顯沒打聽清楚就來參加這場比賽,當眾成了笑話。

    「我……我的作品亂七八糟?」姬磷沙的耳朵嗡嗡叫,她在校時可是優等生,連雪兒的成績都還排在她後面。

    「我看不出來妳想表達什麼。」他不客氣地批評指教。「我猜妳想藉由扭曲來表達抽像的概念,但很明顯失敗了,另外妳在搭配寶石方面的能力也需要再加強,我可不認為翠榴石搭配紅電氣石是什麼好主意。」用色是很大膽沒錯,但免不了給人一種俗氣的感覺,至少他個人就不怎麼欣賞。

    姬磷沙完全沒想到,她嘔心瀝血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做出來的作品,會被批評得一文不值。

    她氣得握緊香檳杯的杯腳,正考慮要不要將香檳倒在亞當-伊凡斯的頭上,這時他突然壓低聲音說。

    「不過,妳的作品也不是完全無藥可救,還是有改善的方法。」

    「什麼改善的方法?」聽他的口氣和曖昧的語調,就知道他一定在打什麼鬼主意。

    姬磷沙心裡有數。

    「這是私人機密。」他勾起嘴角。「等比賽結束,或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一起出來喝杯酒,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聊聊該怎麼改進妳的作品。」

    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這個滿腦子裝滿精液的混帳,居然當眾邀請她跟他上床,到底把她當成什麼?

    「不會吧!他居然……」

    周圍巴望著上他床的女人,個個摀住嘴發出驚呼,她們挖空心思想要引起亞當-伊凡斯的注意,沒想到卻被這個來自東方的小女生拔得頭籌。

    於是一群母噴火龍眼裡射出熊熊火焰,目標全對準姬磷沙,恨不得當場把她燒成灰燼。

    「不用了,我們現在就可以好好喝一杯。」她不想被當成應召女郎,也沒興趣被應召,她們嫉妒錯人了。

    「什麼?」亞當-伊凡斯聽不懂她的意思,愣了一下。

    姬磷沙先送給他一個史無前例的燦爛笑容,然後拿起酒杯,將剩下的香檳倒在他的頭上,讓他好好品嚐香檳的美味。

    「你覺得這個年分的香檳好不好喝?我覺得還不錯!」她將杯子裡的最後一滴酒倒進自己的嘴裡,伸手抓住路過的服務生,將空酒杯放到托盤上,一次嚇壞一堆人。

    服務生、雪兒和所有參賽者,大家都嚇呆了,心想姬磷沙不是太大膽就是太無知,一旦惹火亞當-伊凡斯,就別想在國際珠寶界混。

    「妳……」若要論誰驚訝,當數亞當-伊凡斯,他從來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他頭上倒酒,特別她還是個新人。

    「妳知道我是誰嗎?」他一雙灰色的眼眸瞬間轉為跳動的火焰,發誓絕不原諒姬磷沙,無論她有多迷人。

    「我管你圓還是扁!」她氣得連台式英語都用上了。「在我眼裡,你只是一個欠人修理的混帳!」

    姬磷沙往他的頭頂倒酒不夠,竟又從他的小腿狠狠踢下去,踢得亞當-伊凡斯當場哎哎叫,小腿痛得半死。

    「妳!」哪來的凶女人,竟敢踢他寶貴的小腿?

    「抱歉,失陪,我還得趕著回家改進我的設計。」修理完了不可一世的珠寶大亨,姬磷沙並且從亞當-伊凡斯手中拿走她的別針,當場拂袖而去,留下一堆驚歎號。

    哇,這個嬌小的東方女性真帶種,不過從此以後她恐怕得和國際珠寶界說掰掰,請小心慢走。

    「妳給我回來!」亞當-伊凡斯氣得在姬磷沙身後叫囂。「妳這囂張的女人,妳完了,以後妳別想在這行混了!」

    不混就不混,有本事來咬我啊,哼!

    姬磷沙用最瀟灑的背影下台,贏得掌聲,卻賠了名聲,從此以後她被國際珠寶界徹底封鎖,只能在小小的台灣島內求生存。

    她還當真被咬到了。

    回想往事,只能用「悲慘」兩個字形容,她作夢也沒想到一時衝動的結果,是長達三年的一蹶不振。

    收拾起悲慘的記憶,擺在眼前的事實是鑽石在亞當-伊凡斯的手裡,她要嘛就耍賴跟母親說不找了,管他世界會不會毀滅都不關她的事,不然就得乖乖到澳洲去找寶石,就算因此和亞當-伊凡斯打照面也無所謂,反正他也不見得記得她,沒有必要先嚇自己。

    另外還有一個她不得不親自到澳洲的原因在於鑽石本身。世界上相似的鑽石很多,相同等級的鑽石乍看之下幾乎一模一樣,但只要拿到放大鏡下細看,便能看出不一樣的地方。那是因為鑽石跟雪一樣,每顆鑽石都有被稱做「花」的天然內含物,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花」出現,可視為辨識鑽石的指紋。

    雖然不甘心,但是姬磷沙不得不承認,她真正擅長的是珠寶鑒定而非珠寶設計。她很早就取得英國皇家寶石協會和美國寶石學院寶石的鑒定師資格,在業界被稱為鑒定天才,但她因為對設計有興趣,才拚命往珠寶設計師之路邁進,沒想到出師不利,才剛要在國際間嶄露頭角,就慘遭亞當-伊凡斯封殺。

    面對現實吧!她遲早要和亞當-伊凡斯打照面,一旦證實鑽石在他的手上,她就算用盡一切辦法,也要把鑽石搶到手。

    各種殘忍的畫面在姬磷沙的腦海裡輪流上演,其中大部分都是她手執皮鞭,狠狠修理亞當-伊凡斯的鏡頭,兒童不宜。

    只是幻想歸幻想,現實歸現實,她還是得乖乖訂機票、找飯店,上澳洲報到。

    這是身為姬家女人的宿命,而她偏偏最討厭宿命那一套,想想人生還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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