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懷素的手下看到他身邊的公孫若慈時,都驚訝地張大嘴巴。「八皇
子,她、她怎麼會在這裡?」每個人都瞠目結舌地在問這句話。懷素並不理睬,
也不回答,只是簡單地命令,「再給公孫姑娘找一匹馬來。」
他們給公孫若慈買了一匹棗紅色的馬,公孫若慈看了一眼,然後瞥向懷素坐
著的那匹通體黝黑烏亮的高頭大馬,小聲問道:「我可不可以騎你的馬?」
「不可以。」懷素斷然拒絕,「公孫姑娘請盡快上馬,今天的路程不近,我
沒工夫再等了。」
公孫若慈嘟嘟嚷嚷地爬上馬背,從她的動作來看,懷素可以確定她不懂多少
武功,而且也的確很少騎馬。
公孫若慈一襲黑色的絲綢長裙,與她幾乎及踝的烏黑長髮相得益彰,更襯托
她的臉嬌小蒼白,我見猶憐。只是懷素並沒有多看幾眼,就迅速策馬前行,一干
手下也心有默契地跟隨而去,苦了騎術不精的公孫若慈在後面叫了幾聲,卻沒有
人回身幫忙,她只好勉力駕馭著馬兒,盡量不落後隊伍太遠。
懷素並不想被公孫若慈糾纏上,半路上遇到她算是自己走了霉運,還要帶她
上京更是情非得已。他甚至想將她甩得遠遠的,甩到根本看不到的視線範圍外才
好。
就這樣疾馳了將近一個多時辰,馬兒也累了,懷素回頭看了看,竟然真的看
不到公孫若慈的身影。按說好不容易甩掉她,自己該長出一口氣才對,但看著官
道上杳無人跡的路面,想那丫頭孤身一個女子,不擅騎術,萬一路上墜馬……
他不禁拉住馬頭,對眾人說道:「原地休息一下。」
眾人一楞,怎麼這八皇子說走說停,都沒半點徵兆的?這前不著村、後不著
店的官道,連個茶攤都沒有,有什麼可停下來休息的?
但懷素說完之後逕自下馬,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默默地掏出酒壺,喝了
幾口酒。
可惜酒帶得不多,也只夠幾口而已。對於一個已經趕了一個多時辰路的人來
說,這幾口酒並不能解決多少乾渴。懷素向周圍看了看,只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下,有一個老婆婆正垂手低頭坐在一張小凳子上,像是睡著了,她的腳邊有一個
水罐和幾個碗。
他走過去,輕聲叫喚,「老嬤嬤,這水是賣的嗎?」
那老婆婆抬起頭,眼睛瞇縫了好一陣才看清他的模樣,然後舒展開滿臉的皺
折,笑道:「是啊,才兩文錢一碗,很便宜的。」
懷素正要掏錢買水,便聽到不遠處傳來馬蹄聲,接著一道氣喘吁吁的聲音飄
來,「喂!你……那個什麼八皇子!你給我站好了!」
他轉過身,只見公孫若慈歪歪斜斜地坐在馬背上,頭上僅有的一支玉釵也歪
了,烏黑的長髮像簾幕一樣飄散開來,而那張向來蒼白的小臉倒變得嫣紅如桃花。
懷素雙臂抱胸,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容,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幾乎是跌下馬來,
奔到自己面前,氣勢洶洶地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子,「你!你!你!還堂堂男子漢
呢,就這麼小心眼兒!你是故意甩掉我的對不對?故意把我一個弱女子丟在後面,
也不管我的死活!我告訴你,惹急了我,你那幾個手下的性命我也不在乎了。」
懷素等她發完脾氣,才淡淡地問:「你這不是平安趕來了嗎?只怪你的騎術
太差。」
「哼,我騎術差是因為我鮮少騎馬,沒什麼好丟臉的。」她瞥了眼腳下的水
罐,「喂,給我買碗水喝。」
「你自己沒有錢嗎?」懷素已經丟給老婆婆兩文錢,倒出一碗水來。
公孫若慈一把搶過碗,橫眉豎目地說:「就是要你買!」
她的櫻唇剛剛含入一口水,就「撲」的將水全吐了出來,整個碗也丟在地上。
懷素不禁笑出來,「水裡有能咬你的東西嗎?」
公孫若慈卻變了臉色,盯著那個賣水的老婆婆,一字一頓吐出話,「水中有
毒。」
懷素一驚,回頭去看,那老婆婆還強自鎮定地笑道:「這位姑娘真是愛說笑,
我一個賣水的老婆子,怎麼可能幹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沒毒嗎?沒毒你自己喝喝看啊。」公孫若慈用腳尖踢了踢水罐,此時她的
神情張揚而冷峻,完全不像剛才的古靈精怪,她哼了一聲,「你大概是不知道我
的來歷,若用毒,我家是用毒的祖宗,還輪不到你在我眼前班門弄斧。」
懷素的幾個手下聽到爭執聲悄然圍靠過來,雖然不確定這其中的變故到底是
怎麼回事,但是懷素已看出那老婆婆神情有變,於是下令,「抓!」不意那老婆
婆居然會武,一腳踢翻了水罐,一個鷂子翻身,瞬間就翻出了好遠。懷素正要去
追,身後被人拉了一下袖子,他回過頭,見公孫若慈搖搖頭,「別追了,小心有
埋伏。」
沒想到竟然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懷素本來對她沒有多少好感,但此刻也不由得心生感激,低頭說了句,「多
謝。」
他蹲下身,細細查看那個水罐。水罐已經破損,裡面的水灑了出來,滲透進
了地裡。詭異的是,那些本來泛青的雜草,在罐裡的水滲入土裡後開始變得焦黃,
接著枯萎。
「這毒很霸道,無色無味,叫『一滴淚』 .」公孫若慈也蹲下來陪著他一起
查看。「只是不知道這老太婆是衝著你來的,還是無論路邊來的人是誰,都要喝
上一口這個斷腸水。」
「是衝著我來的。」懷素肯定的說。
自從出京查訪賑災糧款之事以來,他遭遇的大小伏擊、暗殺,已經不下三四
次了,這一次是最危險的。很顯然,有人刻意要阻止他回京覆旨。在他要上報的
內容裡,牽扯到許多人利益的黑幕,怕是有人害怕被揭發。
公孫若慈托腮斜睨著他,「八皇子沒有繼承皇位的條件吧?他們為什麼要殺
你?」
「殺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種,不見得都與皇位有關。」他淡淡地回應,將剛
才驚心動魄的一幕丟在腦後,不再去想。
但是身後的人兒卻不肯丟開這個話題,追過來問道:「那還為了什麼?為了
錢?還是為了女人?」
懷素忍俊不禁,「女人?你以為誰會為了女人殺我?」
「那可說不定。」公孫若慈歪著小腦袋,開始連篇幻想,「你長得也挺好看
的,誰知道會有哪家的姑娘看上了你,然後哭著喊著讓爹娘退了前一家親事,一
定要許身於你。被退親的那家惱羞成怒,又心有不甘,所以一定要置你於死地。」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懷素走回駿馬旁,「你猜的不對。」
「那你告訴我真相啊。」
她拉住韁繩,仰著臉,眼神渴盼地望著他。那眼神裡的熱烈和澄澈忽然讓懷
素有點無法承受,他避開那雙熾熱的目光,低聲說:「趕路要緊,以後再說吧。」
公孫若慈黑眸偷偷轉動了幾下,走到棗紅馬前,像是要踩蹬上馬的時候,忽
然輕呼一聲,又滑了下來。
懷素聞聲望去,只見她正懊惱地站在馬兒旁邊,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她總
喜歡自言自語嗎?他的嘴角又不禁綻放一抹淺淺的笑容,揚聲問:「怎麼了?」
「馬蹬斷了。」她提起馬蹬給他看。綁著馬蹬的布帶果然裂開了一大條口子,
整個馬蹬沒精打采地垂掛在那裡,像是隨時會被扯斷一樣。
懷素收回目光,對一個手下說了一聲,「扶公孫姑娘上馬。」
公孫若慈咬了咬唇,等到來扶她的人將她重新扶上馬背,她剛剛驅使著馬走
不過幾步,卻一下子翻身又從馬背上跌了下來。這下子痛呼聲更大了,伴隨而來
的還有低低的啜泣。
這讓懷素不得不走到她身邊,彎下腰問:「又怎麼了?」
她沒好氣地捶著地,「你別管我!你就是存心看我摔跤,我都說了這馬蹬有
問題,你非讓我上馬,現在把我摔下來,你開心了吧?」
聽著對方胡亂給自己捏造莫須有的罪名,懷素只覺得她很可笑,正想出言反
擊兩句,忽然眼角餘光瞥到她的手掌!那裡真的有幾道傷口正在滲血,泥土的灰
黑色和血的鮮紅色混合在一起,幾乎難以分辨那隻小手原本的白皙柔嫩。
他的眉心一蹙,蹲下身,拉起她的手,「你不是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藥嗎?」
這語氣很重,像是指責質問。
她斜睨他一眼,將手抽回,「要你管?我就是要這樣疼著,反正除了我自己,
也沒人在乎。」
懷素盯著她看了一陣,回首道:「給我拿壺酒來。」
他那群手下的酒壺也空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壺酒他全都毫不客氣地灑在她的
手上,讓她疼得都要慘叫起來了。然後懷素也不顧她反對,隨便扯下自己的一截
袖子將她手掌的傷口層層包裹起來。
「你就算不懂得什麼叫憐香惜玉,好歹也要記得我剛剛才救了你的命。」她
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懷素反問,「記得你救了我一命又怎樣?難道你會要我以身相許不成?」
她白皙的小臉陡然紅了一片,悴道:「呸!別臭美了,我才不會看上你這張
死人臉。總是板著臉,面無表情的,誰希罕你……」話音未落,她又驚呼起來,
原來懷素為她包紮好傷口後,竟然將她橫抱起來,丟到他那匹黑馬背上。緊接著,
他自己也躍上馬背,在拉住韁繩的同時,也將她小小的身子環抱在自己身前。
「別嘮叨了,我們還要趕路。」他沉聲喝令,止住了她後面的廢話,全然沒
有留意她眼中的驚詫、羞澀,和一抹小小的得意。
悄悄靠在他的胸膛上,那裡的柔軟和寬闊是出乎她意料的。而更讓她驚喜的,
是從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股淡淡的味道……似乎是藥草?又不像是她曾經見過
的任何一種藥草,也許是很多藥草混合之後的味道。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逃過了蛇吻的劇毒?公孫若慈真的很好奇,關於這個
人,還有他背後的秘密。
經過兩日不停地奔波,懷素一行人終於趕回京城了。
在距離京城還有十里的地方,遠遠的就看到有幾匹馬向他們這裡馳來。公孫
若慈有點緊張地問:「又是你的仇家嗎?」
「不,是三哥的人。」懷素的語氣中難得帶了幾分雀躍,待那幾匹馬馳近,
他大聲問:「是三哥要你們來的嗎?」
馬背上一個侍衛長模樣的人拱手道:「八皇子,三皇子聽說您今日回京,特
意在前面涼亭裡備了接風酒等您。」
「三哥親自來迎我?」懷素有些訝異,卻更加興奮,向著前方的涼亭飛奔而
去。
公孫若慈小聲的問:「你和你三哥的感情很好嗎?」
「三哥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他肯定的語氣堅若盤石。
她嘟嘟嘴,「早晚有一天你會有個娘子,比你這個三哥還親。」
懷素只當沒聽見,眼前也已看見了那個涼亭,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在馬兒還
沒有跑到涼亭的時候,飛身從馬上躍下,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涼亭的台階,喜悅
地叫了一聲,「三哥!」
涼亭內,是個已過而立之年的英武男子,眉宇之間的鋒芒內斂,但眼中精光
迫人。望著滿面春風的懷素,堅白點了點頭,握住他的肩頭沉聲說:「平安回來
了就好,三哥還真怕讓你出去是害了你。」
「怎麼會呢?我也該出去歷練,為三哥分憂了。」懷素笑著,與兄長一起坐
下。
堅白的目光卻飄向他身後,用眼神示意騎在懷素黑馬上的公孫若慈,頗有興
味地問:「那個女孩兒是誰?」
「半路遇到的一個麻煩。」
「麻煩?」堅白盯著她,淡淡地道:「如果是個麻煩,就趁早丟下,我們的
身邊若是留著一個麻煩,就相當於在自己的頭上懸掛了一把敵人的劍。」
「我知道,不過……」懷素的眼角餘光瞥向公孫若慈的時候,她已經下了馬,
向著涼亭走過來。
「你們兄弟喝酒,將我一個人丟在馬上。八皇子,這京城是你的地盤吧?難
道你不該盡一下地主之誼嗎?」公孫若慈不滿地走上台階,兩邊有侍衛橫起腰刀,
阻止了她的前行。
「怎麼?不讓我進去?」她微微蹙眉,看著懷素,「這是你的意思?」
「姑娘若是累了,請在旁邊休息。」堅白一擺手,示意手下將公孫若慈帶走,
並對懷素低聲說:「聽說你這一路回來得不太平?」
懷素一笑,「就是有幾個跳樑小丑而已。放心,他們拿我無可奈何的。」
「看來果然是有人在暗中搗鬼。」堅白斂起眉宇中的一絲陰冷,「你放心,
三哥已經查到些眉目,等有了十足的把握之後,我會在父皇面前給對方一個有力
的回擊。」
「三哥要小心,如今朝內,三哥也是眾矢之的,太子和四哥他們都對三哥不
懷好意。三哥掌管戶部,也會給別人許多口舌……」
懷素還在殷殷述說,忽然聽到身後的兩名侍衛「哎喲」、「哎喲」叫了兩聲。
他急忙回頭,就見那兩名侍衛跌倒在地,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而公孫若慈卻
一臉無辜地站在那裡,好像與她全然無關似的。
懷素急忙走出涼亭來,看了眼那兩名侍衛開始變得烏青的手掌,再瞪向公孫
若慈,「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她歎口氣,「誰讓他們這樣無禮,上來就抓我的手臂。好歹我是個女兒家,
這樣粗魯,也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怎麼調教的?!他們來抓我,也不問問我的身
上有什麼,中了毒就是他們自己倒霉了。」
「趕快把解藥交出來。」懷素伸著手,態度強硬,「還有我手下中的毒,你
也趕快把解藥交出來,前面就是京城的大門,你自己一個人過去就行了。馬蹬早
已給你修好,你也別找借口說什麼不會騎馬。你我就在此分手,彼此日後還有點
情份在,別做撕破臉的事情,讓我對你的那點感恩之情也沒了。」
公孫若慈的大眼睛盯著他不耐煩的臉,冷冷道:「你對待救命恩人就是這種
口氣嗎?」
「你救我一命,我感激在心也就行了,不要拿此要挾我,沒完沒了的說。」
他又逼近一步,「解藥。」
「有本事你自己給他們解吧!」公孫若慈轉身跑掉。她原來騎乘的那匹棗紅
馬一直由懷素的手下牽著,此時她跑到棗紅馬跟前,一把抓過韁繩,踩著馬蹬翻
了上去。
懷素奔過來,拉住馬頭,臉色僵冷地道:「解藥,我說話向來不喜歡說好幾
遍。」
公孫若慈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他,笑得很挑釁,「你身體不是百毒不侵
嗎?那你應該可以救他們,把你的血弄一些給他們喝啊,他們的毒說不定就解掉
了。」話說完她一鞭子抽下來,就快打在懷素的手背上,懷素本能地抽手之時,
第二鞭子又抽在馬臀上,那馬立刻四蹄揚起,奔向前去。
懷素要追,在涼亭裡的堅白卻沉著臉揚聲說道:「別追了,我不信我的王府
裡就沒有可以解毒的藥。」
懷素頓足,「三哥,你不知道,這丫頭是離愁谷出來的,只怕她用的毒就算
能解也要費一番周折。」
「離愁谷出來的?」堅白一怔,「你怎麼會惹上離愁谷的人?」
「只是走錯了路,無意間撞到的。」懷素咬咬牙,抽出匕首就要往自己的手
臂上劃。
堅白急忙喝止,「懷素!你做什麼?你的血是可以這樣白流的嗎?」
他為難地看著眼前那兩個臉色變成青紫色的侍衛,「可是三哥,若是沒有解
藥,只怕他們……」
堅白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兩名手下,「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你我的安全,就算
今日不死在這裡,早晚也會死在別處,能為我們而死,也是他們的榮幸。」
堅白的話音剛落,就見那兩名侍衛各抽出自己的腰刀,向堅白拜了拜之後,
一人一刀捅進自己的心口,然後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懷素不禁變了臉色,但堅白
卻神情從容一如剛才,他重新坐下,面前的一壺茶還是溫的。
「懷素,坐下來嘗一嘗這新摘的茶葉,是你三嫂省親回來特意帶的,你知道
她家鄉的茶葉是最好的。」堅白熱絡地招呼。
懷素回到亭裡,不聲不響地坐下,手指摸到溫溫的茶杯,卻覺得冰涼刺骨。
忍不住他又看了眼公孫若慈消失之處-那丫頭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她不是不擅騎馬嗎?那種騎法不知道會不會又要從馬背上掉下來。她雖然性
子乖張,但不是殺人如麻的稟性。若她知道剛才那兩個人最終被她害死,不知做
何感想?
京城之中她要見什麼人?也許他還會和她相遇,再見面時,自己是該責備她,
還是視若無睹?
不知怎的,他的心竟然亂了……
十幾日後!
回京後的懷素一直在戶部忙碌核算下撥糧款的數目。自從他向父皇稟報地方
官員弄權貪贓的事情之後,皇帝震怒,下旨撒除了一些官員的官職,並有意擢升
懷素,畢竟諸位皇子之中,懷素所領差事算是品級最低的。
但是懷素卻婉拒了,他認為只有在最下面做事,才最能瞭解民間疾苦。皇帝
甚為感動,雖然懷素不接受封賞,但皇帝還是強賜給他一座南城的大宅子,讓他
從皇宮之中可以搬出另住。這是皇子封王之後才有的待遇,而懷素還沒有封王。
以前對懷素比較冷淡的官員們都紛紛趕來巴結他,一是因為他們發現這位平
時沉默寡言的八皇子竟然是個很難對付的「冷面刺兒頭」,二是他們拿不準懷素
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否還有再步步高陞的可能。
但懷素對於這些人的巴結視而不見,在戶部只是埋頭辦公,回府後謝絕見客。
依然的獨來獨往,依然的清清靜靜。
這天,他終於把數目核算清楚,才剛長出一口氣了,他的七姊宣化公主卻叫
太監來傳話,說要請他入宮喝酒。在皇室中,如果說三哥是他最親的親人,那麼
宣化公主就是僅次於三哥,與他還算感情深篤的手足。
他小的時候,讀書練武最用功,可宣化公主卻不喜歡做功課,經常由他來代
筆。懷素寫得一手好字,最擅臨摹筆跡,於是經常模仿宣化公主的筆跡繳交詩文
給教習他們功課的太傅,每次都能順利矇混過關。
宣化公主的謝禮往往是一碟精緻的點心,這點心是懷素很少能在自己寢宮吃
到的。
宣化公主差人來請他,他雖然並不想去,卻也不便推托,只好答應。
入宮的時候,天色已暗了下來。
有太監宮女為他掌燈,將他一路護送到宣化公主的寢宮!知秋殿。
殿中不算熱鬧,但是依稀可以聽到女兒家的笑聲,清脆悅耳,如流水潺潺…
…
不,似乎不對,另有一個女孩子的笑聲摻雜其中,那笑聲如嬌花初綻,別有
一番嫵媚。
但怎麼這聲音聽來如此熟悉?他一楞,腳步陡然停了下來。只聽宣化公主說
道:「你這次進京是來對了,過些日子京裡會有花神大會,很熱鬧呢,不如你也
去爭一個花神的名號。」
「我才不要。」那嬌花暖風一般的聲音輕輕拂過懷素心頭,帶來一絲久違的
甜美,「聽說花神會都是給青樓女子準備的吧?我可不要像個玩物似的擺在台上,
任人品評。我的脾氣向來很差,萬一誰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惹惱了我,可就有
他們好受的了。」
兩個女子的聲音纏在一起,卻聽楞了殿外的懷素。
那個和宣化公主縱情敘談的女孩兒……竟然是……公孫若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