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北風呼嘯而過。
柳兒打開窗扉,清涼的空氣也隨即流竄人整個空間,她才發現外面下了一夜的雪,整個落葉別院變成一個冰雪築成的世界,顯得格外的美麗而冰冷。
「唔……」童雩翻了一個身,瞇著眼承受刺眼的光線,那是亮得刺眼的白雪……
「余兒姑娘,妳醒來啦?」柳兒嬌憨地走到床邊,跟她道喜,「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童雩聞言只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她錯愕地看著柳兒,「我……喜從何來?」
「怎麼說喜從何來呢?主人特別疼愛余兒姑娘,光是這點就教服侍姑娘的我感到與有榮焉了呢!」
「啊?」
童雩這才驀然想起昨夜與童暐經歷過的歡愛場景,她的粉臉霎時一片通紅,想起身解釋,哪知一翻動身體,立即癱軟在床上。
「余兒姑娘要小心啊!」柳兒掩嘴輕笑,邊去關好門扉,邊順口說道,她在心中暗忖,童零這副樣子要是讓步非煙看到,不氣死才有鬼呢!她也是在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啊……
但就在掩門的剎那,沒想到童暐卻站在門外。
「主人……好早……」柳兒作賊心虛,小臉燥得一陣紅,一陣青,她拚命回想,剛剛有沒有說出不得體的話?
「妳退下吧!」
童暐走進屋內,擺擺手,只是盯著眼前軟癱在床、柔弱無骨的余兒——那個撼動他靈魂的小女人。
知道童暐那雙銳利的眼眸正在審視自己,童雩難為情地低下頭。
「看著我!」童暐站在床邊,直視著童雩。
他低沉的嗓音傳來,加上身體的酸疼提醒她昨夜通宵的歡愛,童雩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全都往上湧,她的臉紅得發燙,頭埋得更低了。
「我要妳看著我。」
童暐生氣地扳起她的下顎,才發現她滿臉通紅,看起來真是可愛極了,「為什麼不看著我?妳不是我的女人嗎?」
「你……」她氣急敗壞地看著惡霸的夫婿,「你怎麼可以那麼過分?昨天把人家綁起來,還塗那種藥……」
童雩越想越委屈,蓄在眼眶中的淚水也在瞬間滴落。
「這樣就要哭?」童暐猿臂一伸,不由分說的摟住她的纖腰,舔去她頰上的淚水。
感受到他罕有的溫柔,童雩哭得更起勁了。
「哭什麼?男歡女愛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只要我疼妳就好了,有什麼好哭的?」拿起放在一旁的繡帕,他輕輕的替她抹去淚水。
「好丟臉喔!人家被你弄得那麼丟臉……嗚嗚……」
童雩的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一邊訴苦,一邊害怕他又去找那個「阿煙」,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可笑,但她就是不要他去啊!
「我害妳那麼丟臉啊?」
童暐見她訴苦的模樣,實在可憐;但緊抓著自己的衣裳,又覺得好笑,終於,他隱忍不住的愛憐全流露於眉宇間,在她的臉上親啄了一下,「那就順妳的意,我走好了!」
「不要!」
她尖叫一聲,心忖,就知道他會去找「阿煙」!
童雩死命的拉著他的衣衫,全身都黏在他的身上,抵死不讓他離開自己半步。
「要不走很簡單。」童暐搖搖頭,跟她相處越久,他越發現她的稚氣未脫,「妳先告訴我,為什麼要離開落葉別院?」
聽他一提起這件事,童雩又委屈地想掉淚,「你又不希罕我……那個阿煙長得很好看……」
想到他倆在沉香亭裡肢體相親的模樣,她心中的妒火又開始燃燒起來。
但娘也曾告訴過她,男人有個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如果想當個人人稱讚的好女人,她就要容忍他有別的女人……雖然,阿煙並不是女人……
可是,她還是好難過。
童暐笑容收斂了,他不懂為什麼這些女人都是一個樣?她們除了要首飾、新衣,還要男人絕對的寵愛?
他對她們難道還不夠好嗎?或許是他給了她太多的優待和破例,讓她竟產生妄想,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這個男人?
或許,他倆應該冷一陣子?
童暐腦袋快速的飛轉,他要怎麼處理這個狀況?他是絕對不會放她走的,但女人天生的通病,又讓他聯想起家中無理取鬧的童旻……
童暐一把推開佳人,鄭重的提出警告。
「憑妳也想限制我?我不喜歡愛捧醋缸子的女人,要當我的女人,就不要過問我的事。」
「我……」
他冷酷地截住她的話尾,「從今天起,妳一出廂房就會有柳兒跟著。我有空,會過來看妳的!」語畢,童暐立即轉身走人。
童雩呆愣愣地看著匆匆離去的情郎,一口郁氣堵在她的胸中不得發洩,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他要這樣傷她?他不愛她嗎?
眼眶中浮起的淚花阻擋了她的視線,她看不清童暐的身影,只看見屋中精緻的擺設,以及抹去她淚水的繡帕……
她卻看到窗外又降下冰晶似的雪花,緩緩飄落在蒼茫的蒼穹間,清冷的風亦由窗扉的細縫灌入……
杭州的第一場雪已經下了嗎?為什麼她覺得愛情給她的感覺就像這場冬雪一樣,好冷、好冷!
「阿暐、阿暐!」
步非煙披著銀自色的狐裘,眨著晶亮的大眼,嘟著小嘴,滿臉不高興地跟在童暐的身後打轉。
「怎麼啦?」他終於開口問道。
見童暐終於停下腳步,步非煙趕忙跟上前,拉著他的手臂,「你怎麼把柳兒撥給那個女人用呢?人家我喜歡柳兒幫我梳頭髮耶!」
童暐瞄了步非煙一眼,久久不語。
「我可沒說我討厭那個『余兒』喔!」步非煙大眼珠轉了一下,趕緊聲明,她得確定自己沒有觸碰到他的忌諱,「你也知道我跟柳兒好,當初,如果不是柳兒的手藝是咱們杭州城是有名的,你也不會去王大戶家把她買來……每次,我到你家,你不是都把柳兒撥給我用……」
步非煙嘰哩咕嚕地抱怨。
「我會叫杭州的管事送一份冊子來,到時,我再買一個給妳就好了。」童暐搖搖頭,他一點也不明白女人為什麼這麼愛計較這種小事?
講到梳髻的功夫,柳兒的確是杭州有名的好手,但是,步非煙一天到晚都作男裝打扮,又用不著梳髻跟他人比美;再說,她的性子直率,一根腸子通到底,又不愛穿流行的衣飾到廟裡上香……
那她要柳兒的功夫幹嘛?連童旻都嫌梳髻麻煩,情願綁個麻花辮了事,怎麼如今步非煙反倒來跟他要人?
他真不知道女人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真的要再買一個給我?」步非煙笑得合不攏嘴,暗自在心中忖道,童暐果然還是比較在意她。
買一個好丫鬟可是很貴的呢!
童暐搖搖頭,提醒步非煙,「那妳可以放我去算帳了吧?」
「當然、當然。」
步非煙猛的點頭,並再三提醒,「你可要記得喔!我要的是跟柳兒手藝差不多的丫鬟,你不能隨便買一個來搪塞我喲?」
「知道了。」
「我自己走可以吧?你不用送了。」她心情愉快地揮揮手,逕自走了。
其實,步非煙只是受不了被一個新來的女人比下去,那樣她可是會發瘋的。但……這種小心眼的事是不用告訴童暐的,他壓根不瞭解女人的感受,說了也沒用。
「那妳慢走,我不送了。」童暐響應道。
他真的不瞭解,一個丫鬟就可以讓她高興成這樣?不過,步非煙的心情向來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也是不爭的事實。
算了、算了!只要她高興就好。
望著步非煙漸漸消失的身影,童暐亟欲離去的腳步卻突然放慢,浸淫在這清冷的空氣中,他突然不是那麼想回到屋裡,畢竟,回去還不就是看看帳本、畫畫船期嗎?
他做都做懶了。
興旺家業當然是他分內之事,但他現在就是不想碰。
望著漫天的飛雪,童暐突然覺得自己很孤單,為什麼他和他的女人會有這麼大的隔閡?
連他喜歡的余兒也是這個樣?
當時,娘在這裡賞雪,也曾有這種心情嗎?
唉!人與人之間真的存有莫可奈何的距離啊!他倆之間難道只能用肉體的交纏、物質的提供來彌補嗎?那他是不是該慶幸還好他會賺錢?只是若真的如此,當人也未免太寂寞了吧?銀兩竟是人與人溝通的橋樑,寂寞則是人世間的常態?
他心中感到好冷!
說出來,大概沒有人會相信那個善於長袖善舞的「杭州第一莊」的少莊主竟會如此的憤世嫉俗吧?
沒錯,這才是真正的童暐!
風雪越來越大,整個天地都因為風雪不斷的關係而變成銀白色,今年的雪下得還真早。
聽城中管事送來的回報,因為大伙沒料到天氣會突然降溫,所以「童記」的藥鋪全都人滿為患。
他心忖,從小就體弱多病的童旻此刻也應該開始咳嗽了吧?童暐俊美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殘酷的笑容。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希望自己也病得唏哩嘩啦的,這樣,他就什麼都可以不知道!什麼都可以不用管了。
或許,那他的心就不會這麼冷了。
如果童旻也看著娘在落葉別院病入膏肓,而他爹卻在隔壁的廂房大玩別的女人,她還會這麼天真無邪嗎?
她的笑容還會這麼單純嗎?
偏偏承受娘悲苦的人,只有當時才五歲的他而已。
他看著他娘獨守繡房、看著院裡的雪景發呆;他看著他娘病得昏沉,嘴裡還咒念著那些狐狸精……
「暐兒,你一定覺得娘很傻……」
「娘不傻,娘最聰明了……」
「真的聰明就不會要顯示我有度量……勸你爹多納幾個妾了……我只是二房而已,哪來的資格講這種話?我惹得大姊生氣……新來的狐狸精又霸著你爹……咳咳……我真是自作虐啊……」
「娘,不要再講話了……妳在吐血……」
「不講……就沒有機會講了……暐兒,你以後千萬要記得,人是不可以心太軟,不用太顧慮別人的想法……不要像你娘一樣傻……」
「娘……」
「也不用愛人……太累了……想當時,娘還不是一堆人上門求親……你爹是遠房的表哥,他沒來求親……我就愛上他了……還求他帶我回家……」
「娘!妳一直在吐血……」
「我一直以為我愛他,我對他好……他也會用相同的心來對我……暐兒……娘好傻,對不對……」
「娘不傻!娘最好了……嗚嗚……」
「傻子……這哪會不傻?你爹背叛我對他的愛……我每天等他……等得好痛苦啊……你知道他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
「是不敢說……還是不知道……他帶著新的女人在隔壁喝酒唱曲吧……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去找爹回來……」
「不用了……現在已經不用了……我病成這樣……他哪會來看我……也好……暐兒……你記住娘告訴你的話就好了……娘己經不管你爹了……」
「我會一輩子記住……」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童暐仍是記得大雪紛飛的那一日,娘邊吐血、邊和站在床邊的他說話的內容。
幾天後,他娘就闔上眼,不再跟他說話了。
而他爹也沒說什麼,就把娘埋在別院後的落花塚。
童暐在塚前對著自己立誓,他會聽從他娘的遺言,讓娘安心地走!
而大病初癒的童旻只是在墳邊摘著花,她天真浪漫的舉止簡直令他不屑。他們兩人年紀相同,為什麼她可以無知得這麼幸福?
所以,童暐從那天以後,獨立撐起所有的悲傷與快樂,不再依賴家人。
雖然,長他十歲的童曄對ど弟的轉變感到十分憂心,但他又忍不住又慶幸家業日沒有人分擔,所以,只是替童暐請了私塾夫子特別指導他,不再多話。
童暐知道兄長心疼他的早熟
但一切都已來不及了,他娘已經去世,而大哥則是大娘的獨子,得天獨厚得天經地義,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娘的委屈?
冬雪漫漫,冷入他的骨裡,童暐悄悄的捏緊拳頭,任憑冰雪把他冰凍,因為,也就只有這場冰雪才能瞭解他娘的悲情。
而他也願意讓這場看似無盡頭的風雪將他冰封。
童暐怒氣騰騰的加快腳步往微雨苑走去,雖然,他已經盡可能壓抑住自己的怒氣,但他身邊的童僕卻沒有半個人敢接近他,因為,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太可怕了。
「主人……」
柳兒一看到童暐走進廂房,立即鬆了一口氣,她哄人吃飯的差事總算解脫了,她在心中暗忖,那童雩要死、要活就不干她的事了。
童暐擺擺手,示意全部的手下都離開現場。
眾人得令,各自用火速的速度離開微雨苑。沒辦法,童雩對他們而言實在太難纏了,正得寵的她突然說不吃東西就不吃東西,偏偏主人和西湖的管事又在書房開會,步非煙則醋缸抱得正猛,不肯幫他們傳話……
他們只好幾值守在臨水書齋、幾個守著微雨苑,大伙心忖,只要人不跑,不死……天塌下來,都沒們的事。
「為什麼不吃東西?師傅做得不合妳的胃口?」童暐摟住童雩的腰,要她正視自己。
童雩卻神情淒苦地望著他。
「你果然是總管事,童家的生意,你要忙,落葉別院的大小雜事,你要管;連我吃不吃飯,你也要問?」
童暐聞言,那張俊臉霎時氣白了,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妳敢在我面前耍刁?妳當真以為我拿妳沒辦法?」
童雩不說話,蓄意別過頭不理他。
童暐嘴角微勾,隨手拿起放置在茶几上的醇酒,含了一口,便強行哺入她的口裡。
「你……怎麼……」童雩被辛辣的醇酒嗆得說不出話。
「妳是我的女人,我可以不管妳吃不吃飯,但我可非得管妳讓不讓我『吃』!」他強行摟住她的小蠻腰,一邊隔著衣衫撫摸她豐滿的胸脯。
童雩用力的掙扎。
但是,兩餐未進食的她根本抵不過童暐的蠻力,雖然她口中支支吾吾地抗議,但卻像要勾引童暐般,兩人粘貼得更緊密。
童暐欲動手扯她的衣衫。
「不要……」
「妳不吃飯,我就馬上要妳。反正,妳閒著沒事幹,陪我玩玩也好,我們也不用斗這種氣!」童暐冷漠一笑。
童雩被他無賴的說詞氣得直跳腳,反抗的心也更加強烈。
如果他在乎她的身體,為什麼不用溫柔一點的方式讓她吃飯?讓她知道他很在乎他,又會如何?
她氣呼呼的張口就咬住童暐的手指。
「啊!原來妳是個悶不吭聲的小野貓?」童暐眼中閃爍著好玩的神情。他反手捏住她的下顎,被咬住的手指則變本加厲的往她的小嘴內探索,似乎是誤會她的意圖,「好好舔!服侍得好,我會更疼愛妳。」
「不要啊……」
「已經到了這個田地,妳還能說不要嗎?」
「啪!」地一聲,童雩的衣衫立即被他撕開,雪白的肌膚呈現,童暐立即撲上她。
她奮力扭動被壓制的身軀。
正當兩人在床上私纏不清時,一道女性嗓音傳來——
「不要臉的女人!居然敢引誘我的暐兒?」
門口傳來一陣辱罵聲,命兩人都詫異地停下動作,童暐轉過頭,才發現童旻居然來了!
童雩狼狽地喘氣,趕忙遮住裸露的嬌軀,面紅耳赤地低下頭。
「旻兒,妳來『落葉』做什麼?」童暐立即快手遮住童雩的春光,基本上,那是他的專屬權,別人無權看到。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旻兒……」
童旻立刻制止胞弟的說教,「你管我亂跑,你自己還不是帶著女人躲到這裡來?我不過是做跟你同樣的事,你管得了我嗎?」
童暐耳尖,沒遺漏胞姊的話中有話,立刻狠狠的瞪著她。
「妳帶誰來了?」
「我有說我帶人來了嗎?」童旻晶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獪的神采,但她根本騙不過瞭解她至深的胞弟。
「誰?快說!」童暐的全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
「嫂子囉……呵呵……」
童旻聳聳肩,她又不想當胞弟的紅粉知己,她才不怕他呢!所以,只要有不無聊的事可以做,她當然不會忘記她的閨中密友——水蓮兒囉!
畢竟放水蓮兒一個人待家裡多無趣啊?來這裡,她倆還可以偷看妖精打架呢……
童旻不想掩飾自己的好奇,她睜著明亮的大眼,拚命想偷看被童暐塞在身後的狐狸精,聽說她打敗了步非煙,把步非煙氣壞了呢!
這真是太稀奇了,向來只有步非煙氣壞人家的份,怎麼這回情況顛倒了呢?原來,世上還真有蓋世狐狸精呢!童旻覺得她真是太愉快了。
「旻兒,妳!」
被她氣到說不出話,童暐一時忘了,除了懷裡的這個女人外,還有童旻也可以把他惹得勃然大怒。
「我怎樣?哈哈……」童旻看胞弟被自己氣得火冒三丈,打攪他們「辦好事」的目的已達成,她聳聳肩,不屑地丟下一句話,「你們休息吧!我先走了。」
「妳給我站住!旻兒……」
丟下手邊的童雩,童暐的性致已完全被胞姊打散,他現在只想逮住她,好好的修理她一頓。
真是太可惡了!童暐在心中暗忖,這吃飽撐著沒事幹的討厭雙胞胎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