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家大宅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今天,是台華集團董事長華百果的小女兒華笙十二歲生日,他還特地為女兒舉辦了一埸生日派對,受邀的都是華笙的同學。
身體向來不太好的華家女主人——燕小秦只在Party一開始的時候露過臉,隨即就離開宴會廳了。
華笙穿得像個小公主似的,而她的身份——政商界大老華百果的小女兒,也的確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公主。
只不過,她的個性可一點也和公主扯不上邊。
婉轉的說法是——她活潑好動、不拘小節、有主見,講白一點就是脫韁野馬、粗枝大葉、桀驁不馴。
「小笙,祝妳生日快樂!」
「謝謝……」
「小笙,妳今天好漂亮!」
如果不是媽咪想看她穿這套公主似的小禮服,她說什麼都不會穿上的,太絆手絆腳了!媽咪的身體原本就不是很好,為了生下她,導致身體的狀況變得更差,所以,只要是媽咪的希望,她都不會拒絕。
華笙彆扭地拉了拉白色蕾絲裙,「我討厭穿裙子。」
華百果寵溺地笑道:「為什麼?小笙穿這樣很漂亮、很可愛啊,不然妳問姊姊好了。」
二十一歲的華箏是個美麗優雅的淑女了,更是社交圈公認的第一名媛。
「嗯,小笙穿這樣很好看也很漂亮。」
「姊姊才是最漂亮的女生。」華笙由衷地稱讚,不帶一絲嫉妒或不平。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發覺自己和姊姊之間的差異了,那些來訪的親戚、朋友、父親公司往來的客戶,他們都以為她還小聽不懂,所以就毫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搖頭歎道:「同樣都是華董的女兒,怎麼會差這麼多呢!一個美麗優雅、溫柔有教養,一個卻是粗魯、像匹脫韁野馬似的,唉……」
「是基因突變吧!」
「搞不好是偷生的呢!」更有人說話不留一點口德,也不怕閃了舌頭。
「哈哈……」
「呵呵……」
「欸……你們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這種話,太失禮了!」總算還有人識得廉恥兩字。
這些人真是噁心、不要臉到極點!明明都是有所求而來,竟然還背著父親說出這種可惡的話。
最後,她藉著澆花的名義,「不小心」地將他們一個個都淋成落湯雞,也算是給了他們一點教訓。就算當天晚上被責罵一頓外加禁足兩天,她也不後悔。
華箏探手抱住妹妹,「小笙,妳長大之後會比我更漂亮、更迷人。」
華笙哈哈大笑,「姊,妳在說哪門子的夢話啊?這輩子我是不可能像妳一樣的。」
說她長大之後會比姊姊還要漂亮、迷人,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誰信啊?
華箏摸摸她的臉,「妳不必學我,妳只要做妳自己就好。」
「就算我不能讓妳和爸媽引以為傲、就算別人都認為我是華家的笑話鄙視我……也沒關係嗎?」
華箏斂起恬靜溫柔的笑,正色道:「小笙,妳不是華家的笑話,不許妳以後再說這種話!」
她當然知道姊姊是心疼她,「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那些膚淺的人只會以世俗的眼光來評論妳是好是壞,妳根本沒有必要理會他們,知道嗎?」
「嗯。」華笙點點頭。
宴會廳裡的水晶燈一熄滅,生日快樂歌立即響起,傭人推著一個插著可愛的造型蠟燭的三層蛋糕走出來。
所有來參加生日Party的人都一同唱著生日快樂歌。
唱完生日快樂歌,切開三層的大蛋糕每個人分享之後,華笙立即拎起裙襬和幾個經常攪和在一塊的男同學跑到大廳外的噴水池旁去玩遊戲。
席蒲月坐在窗戶旁的位置,閒適地喝著飲料,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蛋糕。
原本該來參加華笙生日Party的人是么妹末葉和十二,但是末葉感冒了,還有點發燒,總不好來這裡散佈感冒病毒給別人,而十二明天要參加跳級檢定,十一從一大早就不見人影,陽月則是上鋼琴課去了,有戀妹情結的老九就算用九條牛也沒辦法把他從末葉的身邊拉走,老八忙著替同學寫作業賺取外快,老六一直都和華笙不對盤,要是他在生日Party上揍了壽星一頓,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只好由他代表來參加華笙的生日Party。
大人們有大人們的話題,小女孩們有小女孩們感興趣的秘密,小男孩們有小男孩們玩的遊戲,而他,並不屬於任何一個族群。
「很無聊吧!」
席蒲月聞聲回頭,微笑。「還好。」
「怎麼會是你來參加小笙的生日Party?」華箏在他的身旁落坐。
他有自知之明地歎了一口氣,「箏姊,我知道對小笙的生日Party來說,我太老了。」
華箏笑了開來,「你也只大小笙七歲而已,別說得你好像是七老八十了,只不過我以為來的會是末葉或霜月。」他們三個同年紀。
「霜月明天要參加跳級檢定,末葉前幾天感冒了,今天早上還發燒……」
「看過醫生了嗎?有沒有好一點?」
他點點頭,「好多了。」
「那就好。」華箏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眼神有點奇怪。
「你對小你七歲的女生有什麼感覺?」華箏的眼裡盈滿笑意。
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席蒲月先是一愣,隨即開玩笑地道:「箏姊該不會是想撮合我和小笙吧!」
「如果你對小笙有好感的話,我當然很樂意助你一臂之力。」她反將了他一軍。
他的話鋒倏地一轉,「十二歲大的女生就只是小妹妹而已,我會有什麼感覺?」又不是有戀童癖。
華箏的眸光瞟了瞟不遠處的一群小女生,「我剛剛聽見她們在討論你呢。」
「我?」席蒲月微訝。
「是啊,她們顯然對你很感興趣,想知道你幾歲、興趣是什麼、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
現在的小孩會不會太早熟了一點?他笑了笑,「我只能說……謝謝厚愛。」他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就算有,對象也不會是十二歲的小女生。
她饒富興味地打量他,「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發現你是少女殺手呢!」
少女殺手未免太看得起他了吧。「箏姊,妳就別笑我了。」
「我說的是實話——」
華百果在宴會廳中央揚聲叫喚,「小箏。」
華箏站起身,「抱歉,失陪一下。」
「請便,不用招呼我。」席蒲月繼續吃他的蛋糕,一邊欣賞窗外的風景。
禮物送到,只要再把蛋糕解決掉就算完成任務,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一向不愛吃甜食,不過這是生日蛋糕,他也只好努力地把面前這一塊吃完。
他不經意地瞥見華笙沒好氣地往一個男同學的肚子上頂了一記,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看那男孩齜牙咧嘴的模樣,顯然小笙下手不輕吶!
外頭噴水池旁的華笙忽然轉頭捕捉到席蒲月唇畔的笑,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咳咳……他是不是不小心成為目擊證人了?席蒲月隱忍住笑意,禮貌地別開視線,才端起飲料喝了一口,聲音已在右側後方響起——
「你在笑什麼?」
動作真快呢!他轉頭對上華笙的視線,淡然地道:「想笑就笑了,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你在笑我。」她斬釘截鐵地道。
「哦?」他挑起眉。「我笑妳什麼?」
「你笑我很粗魯,根本就不像個女生,對吧!」就跟其它人一樣。
他看著她,溫溫地道:「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也不覺得妳的個性有什麼不好。」從兩家人認識以來,她一直都是這麼活潑好動。
有活力是件好事。
他的回答讓她微微一愣,「那、那你笑什麼?」
既然她執意要問,那他只好據實回答了。「我是笑那個小男生,他用錯方法來引起妳的注意,所以才會被妳狠狠地架了一記拐子。」遭遇很令人同情。
他是在說哪一國的話,她怎麼有聽沒有懂?「什麼跟什麼?」
他就友情客串一次月下老人,好心地替對方將心意傳達給她吧。「那個小男生喜歡妳。」
喜歡他說羅敬鈞喜歡她?
這句話她聽懂了。華笙誇張地抖抖身體,「拜託,你別亂點鴛鴦譜,行不行!我的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
羅敬鈞對她而言,就跟其它經常玩在一塊的同學一樣,只是他特別喜歡吐她的槽,老愛說話刺激她,經常讓她氣得動手打人,這算哪門子的喜歡啊?
還是羅敬鈞喜歡被她打?
席蒲月有點好奇,「妳是不喜歡他,還是不相信他會喜歡上妳?」
她根本沒想過那些事,更別提對像還是羅敬鈞了。她對他沒興趣,而他……大概全世界的女生都死光了,也不會看上她。
「那不關你的事。」她轉身要走人。
「等等。」他出聲。
雖然她不想理會,但是雙腿已經有自主意識地停了下來,「幹麼?」
他起身走近,替她將外翻半掀起的裙襬輕輕撫平,「好了。」
她的臉破天荒地一紅,「……謝謝。」
難怪她剛剛一路衝進屋裡來的時候,有些女生掩嘴偷笑、有些神情尷尬地欲言又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那——華笙像當場被雷劈中。她的、她的內褲不就被看到了!
她窘得很想死。
「不客氣。」只是舉手之勞。
她有些意外,如果是那個可惡的席家老六,他肯定會笑得比誰都大聲,還會惡劣地補上一刀,「妳應該穿男用的四角內褲才對吧。」
這是第一次有男生對她這麼溫柔,把她當女孩子對待,感覺很新鮮、很奇怪、很……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但是她並不討厭。
興許是年齡差距較大的緣故,在今天之前,她和席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只在兩家的聚會上見到面,除此之外就沒有交集了。
看來席蒲月和席荷月並不一樣。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就只會欺侮弱小,我饒不了你!」一道清脆的女孩聲音響起,還伴隨著貓狗的低吠嘶鳴聲。
傍晚,席蒲月慢跑經過公園時聽見女孩的斥喝聲,不自覺地放慢步伐。
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如果是單身女子遇上不良少年或歹徒,他當然不能見死不救、一走了之。
不過現在才六點,天都還沒黑呢,不良少年這麼早就出來惹是生非了?治安已經敗壞到這種地步了嗎?
「嚇!吼——」聲音又傳來。
咦?席蒲月有點納悶地循聲找去,卻被不明暗器偷襲。
幸虧他身手敏捷,反應迅速地接住飛射而來的——一隻球鞋
還有一隻快速逃離的流浪狗。
球鞋和狗!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抬眼望去,赫然瞧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她
華笙的懷裡抱著一隻受了傷、模樣很狼狽的小貓咪,腳下的球鞋只餘一隻。「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慢跑經過這裡,聽見叫罵聲,所以就過來瞧一瞧……妳沒事吧?」他關切地問。
事實就擺在眼前,沒有不良少年調戲單身女子、沒有歹徒行搶,是一隻狗欺負可憐的小貓咪。
「我沒事。」
原來小笙這麼有愛心和正義感,見不得恃強凌弱的事發生。「那就好,不過下一次妳最好有武器再見義勇為。」他衷心地建議。
方才逃離的那只流浪狗是屬於大型犬,要是牠突然獸性大發,小笙一個女孩子,手上又沒有武器,恐怕招架不住。他不禁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拿來。」
「什麼?」他明知故問。
「鞋子啊。」不然咧!
「我剛才差點被妳的鞋子擊中。」他只是陳述事實,沒有責難的意思。
鞋子只穿一隻,很怪耶!「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伸出手。
她的手心上有兩道正在淌血的傷口,那是……貓的抓痕。「妳受傷了。」他握住她的手腕。
「沒關係,只是一點小傷。」她想要縮回手。
他卻不放,「還是到醫院去包紮一下比較好。」
受傷對她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飯。
手抽不回來。他的手勁很巧,正好可以扣住她的手腕卻又不會弄痛她。「真的不用麻煩,我回去之後擦點藥就好了。」
「妳怎麼可以這麼輕忽隨便?要是不小心細菌感染,傷口化膿的話怎麼辦?」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輕輕地在她的手上纏繞了兩圈,然後打了個結。
她的手握成拳,「謝謝,這樣就好了。」
普通女生傷成這樣,可能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她卻不當一回事。「倘若伯母知道妳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肯定會很傷心。」
死穴。「……我去就是了。」
他曲膝蹲下。
「你要做什麼?」她嚇了一跳。
「妳可以靠在我身上,把腳抬起來。」他才好幫她把球鞋穿回去。
他要幫她穿鞋子?華笙慌亂地退了一步,「我、我可以自己來。」她剛剛只穿著襪子踩在地上,襪子肯定弄髒了。
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讓他看見。
「妳的手受傷了,還要抱著小貓咪,別逞強。」他的聲音溫溫潤潤的,卻有種讓人遵從的魔力。
她依言而作。
「喵嗚-」小貓咪瘦弱歸瘦弱,仍是豎起背脊上的毛向席蒲月齜牙咧嘴。
他失笑出聲。
現在是什麼情形?是他的樣子太和善可欺了嗎?連一隻小貓咪都敢向他示威。
「小貓咪,乖乖!」她柔聲地安撫懷裡的小貓。
他握住她的小腳,溫柔細心地輕拍掉襪底沾染的灰塵髒污之後,才幫她套上球鞋。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底某一個地方悄悄地被打動了。「我記得,你大我七歲對吧!」
「嗯。」他起身,「怎麼突然對我的年紀感興趣?」
七歲的差距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和班上那些幼稚的男生比起來,他簡直成熟溫柔得接近完美了。
她沒有回答。
他也只是順著她的問題反問罷了,並沒有非要她回答不可。「走吧。」
她裝傻,「去哪?」
「醫院。」他覷了她一眼,仍舊是溫溫地道:「人跟貓都得去。」
華笙只能乖乖地聽從他的安排。
他先帶她到醫院包紮傷口,再找了家動物醫院處理小貓咪身上的傷,打了預防針,最後才將她和小貓送回華家。
「記得換藥,傷口不要碰到水。」他不忘叮囑。
「我知道。」她頓了一下,才鼓起勇氣開口邀約,「要不要進來坐一下?我請你吃蛋糕、喝果汁,謝謝你送我和小貓咪去醫院包紮。」
他微微一笑,「謝謝妳的邀請,不過我現在得回家吃晚飯了。」而且,他不怎麼愛吃甜食。
「哦。」她的眼底疾速閃過一絲失望。
他瞧見了,不自覺地道:「明天下午三點我有空,可以嗎?」看見她失望的表情讓他胸口蕩漾著一絲莫名的不忍。
或許是她和末葉同年紀的緣故,他便習慣性地把她當妹妹來對待,忍不住就想多包容她一些、多寵她一些。
華笙的眼眸倏地亮了起來,「當然可以。」
「那就這麼說定了。」點點頭,他隨即吩咐司機開車。
華笙站在大門口目送席蒲月乘坐的出租車遠離之後,才剛要轉身,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輕柔嗓音在耳畔響起——
「車子都走很遠了,妳還在看什麼?」他們的對話她全聽見了,不是存心偷聽,只是湊巧。
小笙肯定也沒有察覺,每回見到蒲月,她總會不自覺地稍稍收斂個性裡衝動、粗魯的因子。
或許……或許……華箏忍不住笑了。
「嚇!姊——」華笙猛一回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盈滿促狹笑意的眸子。「我哪有」
華箏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眸光停駐在她纏了繃帶的手上。「妳的手怎麼了?」
「只是兩道抓痕而已,已經給醫生處理過,沒事了。」
她拉起她的手審視,歎了一口氣,「小笙,我知道妳很有同情心,不忍心看弱小動物被欺侮,但是以後要行動之前能不能為了爸媽、我,多替自己的安危想一想,然後更小心一些,盡量不要讓自己受傷,好不好?」
她明白,小笙很有正義感,要她不管閒事獨善其身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她能盡量保護自己別受傷。
「好,我會小心一點的,」她滿心歉疚地點頭應允,「可是……」
「可是?」居然還有但書!
華笙小小聲地道:「打架就一定會受傷……」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那妳就不要跟人打架。」一針見血點出根本解決之道。
「呃……」她的眉頭打了個結。「我也不想打架啊,是他們不肯放過我。」總不能要她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吧。
「我替妳找個保鑣。」
保、保鑣她一愕,「不要、不要、不要……」那太誇張了啦!她又不是什麼政治名人,也不是藝人明星,哪需要保鑣啊?
「小笙……」
「姊,我先回房間休息了。」華笙一溜煙地跑了。
華箏只能無奈地歎息。
忽然,有顆小頭顱又從轉角探了出來,雙手合十地請求,「姊,我晚餐要在房裡吃,拜託拜託。」沒有姊姊罩她是不行的。
「好。」她怎能不幫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