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確定蘇紹的身體無礙後,七夜這才回到將軍府。
不料才踏進門,便有人來報:「客人來訪。」
「客人?」她像聽了天方夜譚般,手一揮就道:「不見不見,原話奉送:將軍遠征不在家,明年再來。」
拜訪?她的厭男症雖不及幼時那般嚴重,但仍是不喜生人。
下人冷汗直冒,仍舊在旁邊解釋:「這客人是來見小姐的。」
見她?
七夜正在狐疑著,便見大堂中奔出一人……不,說「奔」還有些不妥當,那人幾乎是以「滋」的狀態來移動。
那圓滾滾、矮胖胖的人影一移到她跟前,便有如幾世沒見的親人般,異常激動的拉起她的手,喜不勝收的大喊:「七夜師妹!」
七夜瞠目結舌的盯著來人。由於事出突然,讓她太過震驚,以至於忘記抽回自己的手。
這圓臉圓身材,教厚中還帶點傻氣的笑,的確有些熟悉,這五官看著似乎也有些記憶,他是……
終於想起這人是誰後,七夜不禁抖抖抖,驚顫顫的發出聲音:「何、何、何、何師兄?」
她的天啊!
七夜這位何師兄,似乎是打從娘胎起,身材就沒變過,這幾年還益發朝「橫向」發展,也不怪她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但在她跟著師父學武時,跟這何師兄僅是點頭之交,談不上多熟絡,這何師兄究竟為何會來到將軍府,委實讓她納悶。
但無論怎麼說也是同門是兄妹,七夜自是不會怠慢。
「我不及師妹你天資聰穎,師父遭料定我是成不了材的,學問沒有,功夫也不怎麼樣。」
七夜暗道:你功夫再不怎麼樣,好歹也是學武的,沒道理這身材越練越渾圓啊。
但表面上她卻緩緩笑著說些客氣話,沒想到自己也變得如此虛偽,真是被蘇二少毒得夠深了。
東拉西扯的講了半天話,卻還是不知道他來找她究竟為了什麼事情,七夜決定不再私下琢磨了,直接問道:「師兄此趟來找我可是有要緊事?還是師父那邊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跟她的師父感情甚好,但即便如此也僅是每年一封書信來往。
以她年幼時的性子,跟師門人是不熟,所以這麼多年來,也不見有師門的人上門來拜訪。
不知是不是心寬體胖的何師兄笑瞇瞇的模樣像彌勒佛,讓人看著就覺得教厚老實好欺負。
何師兄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單刀直入的問,這跟他印象中那個總是避得遠遠的,有點害羞靦腆的小姑娘實在有些不同。
如今的七夜出落得更加可愛動人,他一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鼓足了勇氣問:「七、七七夜師妹,我此趟來見你,是有一事想跟你詢問。」
「何師兄請問。」七夜覺得自己的臉,笑得快僵掉了。
她何苦來著,本來就不喜歡笑,是見何師兄緊張得頭頂都快要冒煙,為了緩和他的情緒,才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和善一點。
想她平日的臉皮大都是繃得緊緊,就怕有人說她天生一張娃娃臉,細軟溫潤有餘。
唉——若是蘇紹在就好了,自己也就不用在這裡硬撐了。七夜的思緒頓時神遊到蘇二少那邊去,一時就忘了眼前的何師兄。
蘇紹是應付人的高手,哪像她小時候不喜歡接近人,長大了也不親近人,看樣子自己還真是離不開他啊!
就見何師兄害羞不已,硬著頭皮好不容易把話講完,卻見七夜一副魂不守舍、神遊太虛的樣子。「師妹?師妹?」
「嗯?咦?」七夜驚跳起來,她竟在師兄面前失態!
見何師兄面露疑色,她趕緊道:「師兄你方才說什麼了?」
就說她不會講話嘛!若是不問,隨意糊弄過去倒還好,這一問反而讓大家都難堪。
何師兄憋紅一張臉,好半晌才嚶嚶嗚嗚的小聲問道:「不知師妹是否還待字閨中?可有……成親?」
成親?七夜愣了愣。
「成倒是沒成……」也還算是待字閨中,只是這「閨」……大抵在蘇二少那裡。
何師兄頓時欣喜,他那喜形於色的歡騰太明顯,連七夜都深刻的感受到——這小胖子油光水滑的臉上滿是紅暈。
「七夜師妹……」何師兄一個箭步上前,讓七夜一驚。
只見那師兄像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抬高頭仰起脖子,大有慷慨就義的豪情在。
何師兄深情款款的看著她道:「我一直很喜歡師妹,從你上山拜師學藝那一天我就喜歡你,以前不敢跟你提,但這幾年心裡總想著……」
七夜已經快被他的話震暈了,腦袋裡轟隆隆的。
何師兄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此番前來,臨行前我就告訴自己,如果你已成親,我從此回山上去不再沾染世俗,若是還沒……定是要將心意傳達於你。」
何師兄鼓足勇氣將心裡的話說完,閃亮著眼睛看著她,等她的回答。
七夜哪還能給什麼回答,她能聽明白,沒暈過去就已經不錯了!
她開始暗罵起老天爺,還沒到秋天呢!怎麼就多事起來。
二少,救命吶……
蘇紹正看著書,就見七夜跌跌撞撞的闖進來。
他連忙放下書,伸手托住她的身子。「怎麼了?像鬼追著你似的。」
「我師兄,那師兄,姓何的……在將軍府……」七夜上氣不接下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看樣子一路行來很是急迫。
二少的心思一轉,道:「你何姓師兄來將軍府看你?這何姓師兄與你同門,是你武學師父的徒弟嗎?」
七夜姑娘使勁的點了點頭,因為跑得太急,她的口太干,根本完全說不出話來,她端起他桌子的茶水,也不避嫌就這麼猛灌下去。
蘇二少看著她的舉動卻笑起來,暗喜著他和她的間接接吻。
「然後呢?你慌慌張張的過來,是那師兄做了壞事,欺負你了?」
「他沒欺負我,他是個耿直敦厚的人。」七夜很乾脆的道。
敦厚?蘇二少的眼睛瞇起來,哪來那麼多敦厚的人,他本是無所謂,卻在此時被引起深究的心思。
「那究竟是何事?」
七夜小小扭捏一下,不禁微微尷尬。「他說,他喜歡我。」
卻又覺得莫名其妙的補充道:「還說喜歡挺久了。」
怎麼會這樣呢?她跟那個何師兄,明明以前連話都沒說過兩句。「何師兄說他這回下山,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語畢,七夜有些乾著急的跺了跺腳,語調無奈又焦急的道:「蘇紹,他現在還在我家呢!」
蘇二少明白了,原來他來了個情敵!
這情敵是七夜的舊識,仗著自己和七夜同門的這層關係,就突然冒出來對她表白。
雖說這何師兄作為情敵,可能沒幾兩重,可也不能讓他減少一絲一毫對情敵的敵意!
沒想到防了外人,卻漏掉她同門的師兄弟,也怪他就因從未見她與同門有任何聯繫,便放鬆警惕。
但即便是小人物也不能放任不管,就算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他也要立刻杜絕後患。
於是蘇二少立時擺張和顏悅色的臉。「那你特地跑來跟我說,是想要我幫你處理嗎?」
「對呀!這該怎麼辦呀?」
他看似很有良心,果斷的建議道:「把他趕回山上去。」
說罷,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夠端正,又立刻改口:「那就請你師兄直接回歸山林吧。」
「不成!」七夜當即駁回。
「何師兄難得下山一回,更何況他喜歡我也不是什麼壞事。我若直接趕他走,我怕他回山上後,可能會自盡。」
自盡?這可是那敦厚的何師兄親口說的?
「更何況我也開不了口。」「那我來。」蘇二少說得斬釘截鐵。「你放心,我會妥善幫你處理好這一件事。」
七夜頓感一股冷颼颼的風,猛然想起眼前這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暗地裡的手段可是相當心狠手辣。
冷靜下來,她才反省自己這樣向他求救妥當嗎?但不跟蘇紹說,她又要跟誰說去?
「蘇紹,你先別背著我亂來。」她僵著臉扯著皮笑笑。「我方才一時慌忙,說不定也沒事,何師兄看上去很好說話的。」
「這幾日那何師兄可是要住在將軍府?」他不正面回應,反問她。
七夜小心翼翼的點頭。
「那你過來我這邊住。」
「不好吧,哪有將客人丟在家,主子卻跑不見人的……」
的確是沒有,但他要開先例誰管得著。
七夜瞧著他那神色神情,那一揚眉一抬眼的暗含「殺機」,且不說他的一舉一動,就憑他的臉色神態,她便知道他不會甘休。
七夜立刻有了動作,從他身邊跳出來。
「你別動、別動,這事兒沒你想得那麼複雜,我自己處理得來,你先靜靜看著,真有事我會找你,但你別擅作主張。」
她著實不喜他全然控制的局面,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就一手遮天。
以前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只要是他認為不好的、不妥的,好聽點叫先發制人,講白了就是他暗地裡擅自處理掉別人。
這兩年她漸漸明白,可又總鬥不過他,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她還是希望蘇紹能更看重她一些。
「我先回去,沒事兒,你別輕舉妄動,聽見沒?」七夜邊往門外走,一邊還不忘回頭警告他。
蘇紹一臉高傲,冷哼了兩聲,等她走遠了,才喚道:「小隨子。」
苦命的小隨子趕緊上前聽候差遣。
「去把那何師兄的底細查一查。」
沒事兒下山表白,專程來到京城名震四方的遠威將軍府,卻趁著將軍不在家的時候?誰信啊?
至少他蘇紹不信的,就算他生性多疑還不成。
敦厚老實又可謂癡情的何師兄,這一住就在將軍府上住了好幾日。
這位師兄長年居於山上,對京城裡的新鮮事物相當感興趣。
這廂七夜為盡地主之誼,領著何師兄逛逛京城,欣賞山水,那廂「天下世家」的蘇二少卻一臉生人勿近。
他怎可能不惱!
想那將軍府從未有陌生男子能連著住上四五日,他自己都還沒跟小七朝夕相對這麼久,那個何姓師兄憑什麼。
但他清楚七夜忌諱什麼,所以即便謀算著要把何姓師兄的愛慕之心給打入地獄,但這明顯會觸怒七夜的舉動,他還是沒膽去做。
一舉殲滅不難,不過七夜大概會很不高興,他仔細想想之後,覺得應該再等等。
可今天早上他差了小隨子喚她過來,不料七夜卻回話說要跟她的何師兄遊湖,晚些才能到。
沒想到她這一晚,就讓他等到晚上。
七夜一蹦一跳的來到蘇紹跟前,一副開心不已的模樣。
他放下書淡看她一眼,隱隱約約的笑著。「玩得這麼高興?」
「嗯。」七夜理所當然的跳上他的膝蓋坐好,讓蘇紹的雙手自然而然環圈住她。
這寶貝終歸最黏他,體認到這一點蘇紹的心情轉好了一些,「那你玩什麼這麼開心啊?」
「就四處轉轉嘛!何師兄沒來過京城,看什麼都新鮮。」
其實七夜的高興不見得是玩出來,從她十一歲起,身邊就如影隨形存有蘇紹這一號聰明人,萬事都有他幫忙處理,哪還有她逞能的份兒,一直以來她就處於弱勢。
這會兒來了個憨……不,敦厚的師兄,處處以她馬首是瞻,機會實在難得,她多不容易才能當家做主一回,還不得盡興呢!
七夜突然抬起臉,認真道:「蘇紹,我已經跟師兄講了,我已經有意中人,不能喜歡他,過幾日去他就會離開了。」
他怔愣,沒料到她的動作會這麼快又乾脆,一時之間又因七夜的坦白而欣喜,環著她的手指不覺收緊。
但七夜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擰了擰眉。
她頓了頓,半勸說半警告的道:「師兄是明白人,不會做什麼,所以你不要插手。」
有太多的前車之鑒,讓她不得不重申提醒。
如今自己跟他應是處於相同的位置,她知道蘇紹喜愛她、寵她、對她好,甚至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她為原點,但七夜是有主張有心思的人,她想要公平。
蘇紹豈會不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向來不在她面前顯露什麼。
「我不插手……那也要你自己小心謹慎一些。」
「何師兄不是壞人,不會害我或為難我。」
七夜何時讚美過別人?而且還是名男子,看來這個何師兄並不是完全無足輕重的人啦!再對他心慈手軟,下場很可能就是自己遭殃,他實在不該放鬆警惕。
蘇紹心裡不悅,甚至醋味十足,極不喜從七夜口中聽到對別的男子的讚賞,七夜從不喜歡接觸異性,能從她口中聽到好評,就意味著這男子真的讓她留下好印象。
但即便是醋意橫生的蘇紹,也仍是那個才思敏捷的聖賢者。
「好人嗎?」她不甚在意的隨口呢喃,但聽上去卻似有言外之音。
「先前我就跟你說過,何師兄敦厚老實。」
「敦厚老實?」這四個字從他的唇間囁嚅出來,很是玩味。
七夜聽著就不舒坦。
「七夜,他是太子那邊的人,我若這樣說,你信不信?」蘇紹忽然笑著丟下一句,明明聲音和緩,唇角也含笑,卻讓人覺得殘忍。
「什麼?」七夜大驚,倏地一下從他懷裡直起身子來。
七夜沒想到他明明答應過不插手,明明自己都早他一步處理好這件事,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就這樣意有所指的告訴她:他早就插手了!
頓時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在處理事情上,他一點都不把她放在心上。
他雖沒有做什麼危害她的事,但七夜就是覺得難過,蘇紹的舉動讓她隱隱不悅厭惡起來,她不喜歡他如此一手遮天的舉動。
當著她的面說的是一回事,背著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喜歡的人、阻礙他的人,從來不顧她的意願想剷除就剷除,這跟兩人沒有互述情意前的情況有何不同?
她本以為如今,他應該會更尊重自己一些的……
「你查了他?你果然還是動了手?」
「莫非查不得?」蘇紹輕慢的瞥了她一眼。「你該清楚,我有太多的理由必須這樣做。」
說是太子的人也不正確,何姓師兄還沒有完全投靠太子,但有所接觸是事實,只是他陰險狡詐了一點,擅自將他抹黑。
誰教那何師兄顯然也沒有他自己形容得那般無用,不然怎會得到太子的青睞,果然世界上是沒有敦厚老實的人。
蘇紹冷笑。
「你這都是借口!」七夜憤然。
她想推開他,他卻硬是不放手。
七夜一狠下心,咬牙對他出招,掙脫他後閃到一邊,一抬眼便宜見蘇紹震驚的看著她。
那眼神讓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你雖動怒,卻一向顧及我是不懂武之人,武功從不在我身上施展,如今卻為了你那師兄對我動手?」
蘇紹難掩心中錯愕驚詫,一抹怒氣湧上喉口,乾澀得整個人都陰沉抑鬱起來。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七夜會因為這種事,以武功來對付他。
「對,對不起……」七夜自己也被嚇到,下意識的道歉。
埋怨自己怎會如此衝動,沒傷到他吧?
七夜瞧瞧他的臉色,再衡量一下自己方纔的力道,蘇紹應是無事,她才鬆了一口氣,但此事的關鍵不在於是否受傷,而是……
「蘇紹,你明知道我不是為了師兄。」
「小七,你的憤怒沒有理由,我查他是理所當然,無論在公事上還是私事。」
七夜瞪圓了眼,原本還有些愧疚的神情,頓時因他的話轉變成惱意。
「蘇紹,你真獨裁專制!」
「世人皆說我謙和溫雅。」他一句話就氣死她。
七夜原本埋在心裡的隱憂擔心、和長久以來的忿忿不平,在此時徹底引爆了。
她指著蘇紹的鼻子,張口就吼:「我不將你的罪行說出來。你一輩子都認為自己是對的!」
「請講。」他氣焰很盛,擺明不屑。
蘇紹絲毫不認為自己有何罪行,讓七夜怒不可遏。
其實這便是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只是當萬事風平浪靜,蘇紹又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才讓他倆之間的矛盾顯不出來。
七夜跺了跺腳。「你當我是傀儡,是翻不出你手心的娃娃,你想操控便操控,想如何便如何,根本不曉得我心裡在擔心什麼!」
「我有想法有主張,可你屢屢從中作梗,總不准我實施。」
「我這兩年跟你鬧跟你鬥,你都只當我是小孩子倔強叛逆,卻不明白我害怕什麼!」
「我喜歡你,一直都是,可你我關係卻始終是你高高在上,我只被壓在最下方,你不曉得我有多害怕自己會被這種關係最終弄到葬送自身,連身帶骨的賠進去。」
七夜劈里啪啦的一口氣講完,流利得像是思索許久,考量許久一般,讓蘇紹著實失神錯愕了一番。
他是想過她會長大,卻沒料到七夜的心思竟成熟到會思考如此複雜的問題,那個原本被他寵愛保護的姑娘,正在逐漸破繭成蝶。
七夜還在批判,大有不吐不快的架勢。「你只將我當成你的東西,根本不正視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一點都不關心我想要什麼。」
「我不知道你有此等想法,也並非不關心你,只是認為還沒有到那個時候。」
他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挫敗感。
自己的確已掌控成習慣,今後也可能無法改變,但對七夜他卻一直都有想要適時放手,讓她大展拳腳的考量。
只是沒料到雙方的想法錯過了。
「我想很久了,沒告訴你是以為有朝一日以你的聰明能懂,原來你也沒有我想得那麼厲害。」
七夜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開。
她便是如此,喜歡乾乾脆脆的說話、乾乾脆脆的做事。
眼下她認為自己跟蘇紹都需要冷靜和思考,不能再綁在一起糾纏著。
「蘇紹,一直這樣下去不行,我遲早會爆發的,就算今日不講某日也會講,我遲早會跟你鬧得不愉快。」
蘇紹的表情有些奇特,像是大感意外又有點新鮮,不多時便見他的表情微沉,凝重又認真的思考她的話。
他真是教了一個自己也難應付的學生,他倆頭一回這樣大動干戈的吵架,鬧得心裡不愉快是肯定的。
但七夜沒說半句要離開他的話,讓他至少還有點心理安慰。
若要能離開早離開了,也不用鬥爭兩年未果,自己還抑鬱了半天,最終仍選擇跟他在一起。
既然如此,七夜便是有妥協的準備,但也要讓蘇紹瞭解,自己真的很不滿,他倆之間的問題真的很嚴重。
七夜一回到將軍府,先單刀直入向何師兄詢問了太子一事,師兄也很坦然告知她確有此事。
各為其主,本也說不得什麼,只是相處起來難免生疏隔閡幾分。
師兄也知尷尬,不想再讓她為難,第二日便跟她告辭。
七夜心裡也有事在煩悶著,也就沒什麼心思再留人。這下子變相成就蘇二少的陰謀。
沒想到此事才平息不久,另一件大事又在將軍府裡掀起軒然大波。
七夜接到消息後,臉色當即冷白幾分,在廳中來回踱步兩個時辰後,還是決定去找蘇紹。
一見到他,還來不及為昨日這事尷尬,便看到倉惶和中持有和她相同的紙書,他的神情也不佳。
七夜立刻快口問:「你也收到消息了?」
「剛剛到。」
「蘇紹,我要去。」七夜的眼神異常堅定,表情也是刻不容緩,顯露出絕不甘休的決心。
「我爹受了重傷。邊關臨危,戰事險峻,我要去助他,你不要反對我去,我需要你的支援。」
蘇紹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眼中緩緩浮出對她此等英勇豪氣的讚賞之色,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
七夜暗忖這事該是十拿九穩,才鬆了一口氣。
「不行。」豈料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渾身一震,張口驚問:「為什麼?」
「將軍一事還有待查明,不宜立刻動身。」
「我一定要去!」七夜咬牙道:「我爹有難我怎能袖手旁觀,天大的阻礙也擋不了我,蘇紹,我本想請你同我一起的……但你不願就算了,我尋師兄幫忙。」
蘇紹一聽「師兄」二字便沉下了臉,卻在轉瞬間又恢復常色。「你師兄是太子的人,你怎能尋他幫忙?」
七夜真是恨極他的冷靜,也恨他竟然不許諾自己,她這才發覺,自己被他寵壞了,以為只要是自己要求的,蘇紹就一定會答應。
越想越恨,越恨越心酸,越心酸越怒,一怒就少了理智。
「如果太子能助我爹一臂之力,我投靠他也沒什麼了不起。」
「你想另投他主?」蘇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明顯有些氣急敗壞,她在說什麼胡話?
「我本是自由身,何來另投之說?」
「你敢投靠太子,你爹沒戰死,也會被你氣死!」蘇紹破天荒的大聲吼罵了她一句,吼完了兩人都震得呆愣。
一個為自己竟然因為這點小事就失態而尷尬,一個因從未被他如此嚴厲吼過而回不了神。
蘇紹沒放開她的手,立即聲色俱厲的命令道:「快說,剛剛那些都是氣話,全不是認真的。」
七夜噘嘴,不吭聲。
「是不是?」他手上用了力,更是凶上幾分,對她不再和顏悅色。
她皺了皺眉,突然嘴一癟,很委屈的瞪著他,無聲的指控他非但不幫忙,還吼她。
讓蘇紹原本就是裝硬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把她抱起來哄一哄。「你先按我說的做,我再給你想辦法。」
不是他故意找碴,而是那話……不是開玩笑的。
七夜軟了聲音,乖乖的道:「那是氣話。」
她怎麼可能去投靠太子。
蘇紹這才在心裡抒了口氣,暗忖著這個小祖宗啊!還要他不要管她,他怎麼可能放得了手。
七夜只覺得自己的心又被他牽了起來,雖然是沒出息了一點,但她不得不承認,蘇紹果然是她的精神支柱。
「你稍安勿躁,我們去見三皇子。」
見三皇子?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