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殘忍地對她笑,但那個笑容卻讓她看了心碎。「你可以叫我親愛的,可以叫我老公,可以單一字叫我堂,不用這麼生疏,親愛的。」
他抱起她,用力將她丟在大床上,脫掉自己身上的襯衫,解開皮帶,將她的雙手高舉,輕繫在她的手腕上,他著了火的眼怒視著她。「莫容潔,你仔細聽好,這輩子,我不可能放你走!」
他的唇覆住了她,雙手除去彼此的衣服,讓兩個赤裸的身體熨燙著彼此。
……
結束了。
他翻身離開她的身體,坐起身,穿上衣服,沒有半點溫存,冷漠得彷彿剛剛的親暱只是自己的想像。
倏地,淚水刺痛了她的雙眼。
荊堂站起身,打開房門,離開。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莫容潔無助的啜泣聲。
一個多月前,她從日本返回台灣,帶著快樂飛揚的心,無憂無慮,天不怕地不怕,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頭等艙、賓士車,所有最好的物質,父母全都給了她。
一個月後,她同樣從日本返回台灣,但快樂已離她遠去,唾手可得的高級享受也沒了,只剩下擁有一顆憔悴哀傷的心的自己。
在成田機場時,她已經打電話通知乾媽她要回家了,入境台灣後,果然看到乾媽帶著關愛的微笑等候著她。
莫容潔投入鄭美芳的懷抱,疲憊的心頓時有了依靠。「乾媽……」她啞著聲喚著,原以為乾涸的眼淚再度凝聚。「我對不起大家,讓你們為我擔心了。」
鄭美芳含著淚,這些天她確實是坐立難安,想的念的全都是容容。「沒事了沒事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之間的過程鄭美芳完全不想再討論。
莫容潔急著問:「我爸媽呢?」
鄭美芳歎了口氣。「他們已經宣佈破產了,公司目前正在清算中,台北的房子被拍賣了,現在住在宜蘭老家,狀況不好,但也沒有很差,至少還可以面對事實,不用跑到國外去變成通緝犯,終生不敢回到自己的家鄉。」
莫容潔歎了口氣。「我回家看看。」
「嗯,上車吧,我們一起去。」
「乾媽和我媽……」
鄭美芳揮揮手。「都什麼時候了,你媽沒精神和我鬥氣了。」
兩人從桃園機場趕到宜蘭老家,這是爸爸長大的地方。小時候,阿嬤在世時,她都會回來過寒假。
爸爸去台北參加債權人會議了,只有媽媽在家,這麼折騰下來,連一向愛美的媽媽都變得好憔悴。
容容一看到媽媽後,便哭倒在她懷裡。「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和爸爸……」
媽媽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哭不哭,沒事的,這不關你的事,大環境不好,加上大陸商家惡性競爭才會這樣的,容容,我們家這次的難關就算荊家能幫忙補洞,洞還是有破掉的一天,倒不如早點處理掉還比較好,爸爸也知道這點,你不要太自責。」
經過了這些日子,莫家雙親都想通了,女兒才是最重要的,想她不見幾天,兩老的心就破了幾天,現在容容回來了,一切雨過天晴,再怎麼難過的關都會過的。
「你和進平也可以在家享享清福啦,忙了大半輩子,夠了。」鄭美芳安慰著好友。
莫母笑看著好友。「當然,能這樣是最好的,現在就要等進平開會回來看怎麼說,我想變賣資產肯定是不夠的,我和進平兩把老骨頭了,都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工作來賺錢還銀行,你的小酒館缺不缺掃地的阿桑啊?我挺會掃地的。」
鄭美芳大笑。「不缺掃地的,倒是缺一個坐台的,容容的媽保養得好,依然國色天香,我那票熟客人包準會被你迷個半死!」
「喲,那倒可以,我一把年紀了,偶爾還是會懷念年輕時被人愛慕追求的時光啊!」
「你這話可千萬別被容容的爸爸給聽到啊!」
兩個大人哈哈大笑,說著無傷大雅的笑話,把現實的問題拿來抬槓,心情也快樂了些。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莫容潔知道自己要快點振作起來,找份工作,這樣才可以養家,也能幫忙分擔些在外的債務。
她先回台北一趟,看著位於大安區的四樓透天洋房的大門前貼著那張大大的執行命令,心中不免感慨惆悵,連進屋子都還要執行官的同意,這裡,真的已經不是她的家了。
她進屋的目的是要搬走她的服飾、配件、鞋子,這些全都要拿去給她一個販售二手名牌貨的好朋友,要她幫忙販賣,朋友知道她家的狀況,當然同意幫忙,且還不抽取其中的佣金。
而因為乾媽剛好要到日本去度假,所以日本的房子就麻煩乾媽處理,但乾媽的交換條件是,她得到乾媽開的小酒館代班個幾天,這樣正好,她空有學歷卻沒有實際工作經驗,就算要找工作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加上自己對開店也滿有興趣的,所以便一口答應。
「容容,你可以吧?」乾媽臨走前仍不太放心地問道。
「喔∼∼乾媽,你放心啦!我搞不好還會增加業績啊!」莫容潔笑道。
就當是自己未來開店前的實習吧,她是這麼想。
乾媽的小酒館有另外聘請廚師和洗碗打掃的阿姨,所以她只要幫忙招呼客人、點餐、結帳就可以了,但因為都是老客人的關係,乾媽有時候會和客人小酌幾杯,雖然她是代班的,但也免不了這些規矩,尤其自己又是年輕貌美的小姐,熟客當然會要求多乾幾杯。
就這樣乾杯來乾杯去地過了幾個小時後,總算打烊了。
莫容潔彎下腰,在後門不停嘔吐,她酒量不算差,但碰到一群有心灌酒的熟客,就只能舉白旗投降了,九點過後她可以說頭是暈的,彷彿漫步在雲端,能撐到十點半打烊,她可蔚為奇跡了。
洗碗的阿姨幫忙泡了杯熱茶給她解酒。「老闆娘的乾女兒啊,你太拚了啦,其實你不喝他們也奈何不了你的!」
莫容潔感激地接過熱茶。「不喝不行,他們都是我乾媽的熟客,我不能得罪客人,你不要跟我乾媽說我第一天就抓兔子喔,我乾媽會笑我的。」
廚師也是個阿姨,同樣關心代班乾女兒的狀況。「好。你沒事吧?要不要叫車回去?」
莫容潔搖搖頭,喝了口熱茶,覺得悶抽的胃似乎舒服了些。「不用了,很近,我搭公車,時間還早,謝謝兩位阿姨的幫忙。」
收拾完畢,和兩位阿姨道別後,莫容潔關上店門,搖搖晃晃地前去公車站搭車,目前她暫住在乾媽天母的小套房,離這裡只有四站的距離。
她全身軟綿綿地靠著站牌站著,酒精讓她的頭昏沉沉的,突然一輛銀色賓士跑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軟式敞篷車頂蓋掀起,裡頭坐著一群年輕人,有男有女,全都對著她笑。「漂亮小姐要搭便車嗎?要不要跟我們出去玩?」
莫容潔搖搖頭,指指車牌,什麼話都懶得說。
「公車不會來啦!你就等到天亮吧,笨蛋!」
年輕人大笑,車子的引擎聲轟轟作響,加速駛離。
莫容潔瞪著跑車駛離的方向,記下車號,同時拿出手機,按下市民二十四小時服務熱線,直接投訴有一車的年輕人正酒駕開快車。
很好,她收起手機,覺得很痛快,但頭還是昏的,公車也還沒來。
過了半晌,第二輛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莫容潔眨眨眼,她知道這個牌子,老爸在兩年前情況很好時,原本想換這台車的,但後來還是因為價格實在太昂貴而作罷,入門款不說,規格講究一點的也要一千五百萬以上,它是精緻手工打造、承襲英國典雅貴族風範的Bentley(賓利)。
哇,天母的男生搭訕都開這麼好的車子嗎?
車門開啟,莫容潔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下了車——
荊堂。
她瞬間震驚到酒醒了,馬上轉過頭,不想和他對到眼。
她今天有最糟糕的氣色,亂七八糟的馬尾,隨便的防風外套和牛仔褲……她全身上下都很狼狽,剛剛還吐個半死,實在不想在這樣的狀況下和他不期而遇。
荊堂望著刻意不跟他對上眼的莫容潔,心裡一陣悶惱。
她一身的酒氣。
他面無表情,只有逐漸收緊的拳頭,洩漏了他的情緒。
那天之後,他離開日本,完完全全地投入工作,將所有愛恨情仇的回憶全數封鎖,就算心痛個半死,他也要盡量表現出那段挫敗的感情無法傷他半分。他拚命工作,工作是他的一切,他的王國持續發亮,他還是叱吒商場、讓人畏懼的荊堂。
莫容潔悄悄挪動腳步往旁邊站,看著公車要來的方向,心裡祈禱著——公車啊∼∼公車啊∼∼拜託你快點來吧∼∼
「不認識我了?」荊堂站到她身邊,勾著唇角問道,那語氣似譏諷又似憤怒。
她撇開臉不看他,不能看,不能看!一看到他的臉,她的勇氣就沒有了,只會流下一堆無解的眼淚,所以不能看!
「狂歡夜嗎?看來你喝了不少?」
「是啊是啊。」隨便他怎麼想。
「這麼快就投入夜生活了?我們才分開不到一星期。」
隨便,隨便,她什麼都無所謂,只要公車快點來。
「對啊對啊。」
荊堂失去耐心,握住她的手腕。「莫——」
「堂。」甜滋滋的嬌喚聲,停住了荊堂的動作也吸引了莫容潔的注意,賓利車走下一位驚天動地的大美女,她記得她,她是涼子小姐,日本商會主席的千金。
「堂,你的朋友嗎?好面熟?」涼子走到荊堂身旁,輕輕勾著他的手臂,宣示主權的意思很濃厚。
涼子小姐太多慮了,小小的她根本構不成威脅,莫容潔心想。
空氣因為涼子小姐的加入而變得像是充滿花香的春天,他們穿著正式的燕尾西裝和華麗的禮服,像是剛結束了一場宴會。
郎才女貌,莫容潔不得不承認,他們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賞心悅目,她該恭喜荊堂找到適合他的女人嗎?
不,她做不到。
荊堂存心要做給某人看,他溫柔地摟著涼子小姐的纖腰,親密地道:「你當然覺得她很眼熟,她——」
哈,公車來了。
莫容潔開心得想要跳舞,耶耶耶,公車來了,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很帥地丟下了句:「先生,你認錯人嘍,我的車來了,再見再見,祝兩位有個浪漫的夜晚喔!」
她喊著喊著,最後還不怕死地送上一段祝福的話後,便趕緊跳上公車,不想被怒火四射的黑眸給噴到,哼。
荊堂眉頭緊皺,看著駛離的公車,若有所思。
「堂?」
荊堂回神。「我送你回家。」
「我……」
涼子欲言又止,一直以來,她都猜不透荊堂在想什麼,她該怎麼做,才能讓荊堂眼中只有她一個人呢?
第二天代班,或許是因為昨天亂穿還碰到某人的關係,今天莫容潔有特別打扮過,還將長髮盤成女人味十足的髮髻才來開店上班。
小酒館的營業時間是從黃昏五點到晚上十點半。五點到八點是接待來吃晚餐的客人,這批客人通常都比較單純,而八點過後來的客人幾乎都是想來小酒館喝酒的,酒一入肚,精神亢奮了,自然會對美麗的小姐在言語上有些輕佻,這種情況很正常,大家心裡都很清楚,吃點小豆腐罷了,不必看得太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