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過)
彷彿一顆失去光芒的星星
我也成了躲在房間裡
翻閱舊照片的女人
但我可以說
我曾去過天堂
當他們回到大廈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劉正威摟著雨蝶的肩膀,慢慢走出電梯,走進屋裡,兩人依偎在彼此懷裡,感受那熟悉的溫度和氣息。
「這幾天我一個人回家,都不覺得這裡是家,今天我們兩個人回家,我突然覺得它又是家了。」他傻傻的對著她笑道。
「嗯!」她藏住哽咽,點點頭。
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我們結婚以後,你想住哪兒?想搬家嗎?還是一樣住這兒?我都可以喔!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
「到時再談吧!」她不能幻想這將來,她不能!
「反正我都聽你的,現在起,我都會乖乖的!」他低頭吻了她的臉頰一下。
雨蝶坐到床邊,輕輕微笑著,心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疲倦。
「你一定累了,你臉色好蒼白,我去給你放熱水,讓你泡個澡好不好?」他摸摸她的臉,站起來去為她準備。
望著那背影,她悠悠歎息,告訴自己,能緊握得住一刻就是一刻。
幾分鐘後,劉正威從浴室走出來,「好了,你去泡一泡澡,會覺得輕鬆點的。」
「嗯!」她走進浴室,關上門,一件一件脫去束縛。當她整個人沉浸在溫水中,一個意念緩緩形成,讓她下定了決心。
半小時後,當她走出浴室,身上穿著他白色的浴衣,看來是過大了些,也因此更引人遐思。劉正威翻閱著婚禮的資料,興致勃勃地說:「雨蝶,你看,這兒有好多種婚禮,還有好多新娘禮服,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一抬頭,卻被奪走了呼吸和聲音。
因為,雨蝶輕輕解開了腰間的帶子,讓浴衣緩緩滑落在地,以赤裸的、毫無遮掩的自己,面對她所愛的男人。
「你、你這是……」他大口喘著氣。
「已經十二點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哦!我自己都忘了。」他拍拍後腦。
「我沒有準備禮物,我只有把我自己送給你。」
如此的眼眸,如此的話語,誰能抵擋得住?
他像被催眠一樣走到她面前,握住她裸露的肩膀,「你、你確定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你說要娶我?」她輕聲問。
「當然,但是,我不會要求你立刻……」
「你說會愛我?」她打斷了他的話。
「我會一輩子愛你!」
「你說都聽我的話,現在你就不聽了?」她皺起眉頭。
「不是的!我……我……」他將她抱進懷裡,「我只是怕你會後悔,你現在的心情這麼不穩定,我希望你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她踮起腳尖,湊在他耳畔說:「我要你,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我要的就是你。」
「哦!雨蝶!」他再也按捺不住,低頭吻住她的雙唇。
熱火情焰,無人能擋,瞬間就蔓延成災,席捲了兩人的身心。
他猛然抬起頭,慌亂地說:「我真是的,我鬍子也沒刮,剛才又流了一身汗,我……我該去梳洗一下。」
「不要!」她毫不費力的拉下他的頭,在他臉上親吻著,「這是你愛我的證明,我喜歡你的胡碴,我喜歡你的汗水,這都是為了我……」
他的胸膛起伏著,幾乎不能相信這樣的美好,唯恐隨時就會夢醒。
他將她抱到床上,對著她那窈窕的身軀伸出手,卻不敢恣意妄為,「我真怕真怕我是在做夢,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她解開了他胸前的鈕扣,小手貼在他的心口上,「是夢也好,是真的也好,我只有一個要求。」
「你說,你說!」他什麼都願意。
她微微一笑,舔過他肩膀上的一滴汗,「我不准你……對我太溫柔!」
「啊?什麼?」他眨眨眼,一臉難以置信。
「給我,什麼都給我,一點都不要保留!痛的、熱的、難受的,我全部都要!就是不准讓我沒感覺,聽到了嗎?」
聽到這樣的要求,他腦中再也沒有所謂「理智」這類的東西了,低吼了一聲,翻身壓住她的嬌軀,開始瘋狂的索求,過火的給予。
夜風吹來,助長了浪潮洶湧,被單中翻騰的是一對攀附彼此的戀人,在這悠悠情海中,能抓住對方的時候,就牢牢地抓住吧!
***
迷濛的燈光,昏亂的時刻,床上傳來劉正威沙啞的歎息。
「你還好嗎?受得了嗎?」看她皺著眉頭,他不禁心疼地停下動作。
她的小手原本抓著床單,這時輕輕攀上他的肩膀,「別退開,我是你的,我要完全成為你的……」
他無法拒絕這請求,捧著她的小臉吻遍了,「我的雨蝶,我的妻……」
擁有與被擁有之間,是難以分隔的界線,說不清是他要得多,還是她給得多,總之,是徹底而完整的結合。
「你怎麼哭了?我讓你覺得難過嗎?」他突然發現她眼角的淚。
「沒有,我很好,我……我太幸福了。」她眨眨眼睛,抹去眼淚,展開微笑。
好熱、好暖的這一刻,為何會不禁歎息,為何會悄悄落淚?原來,付出自己和接受別人的同時,就是這樣深切的感動。
一波一波暈眩的浪湧來,最後那浪高得不能再高了,終於將他倆席捲……
他低啞喘息,全身的重量壓著她,「永遠都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
她的手指滑過他背上的汗水,流下一道又一道熱燙的痕跡,「我會守著你,就算我死了,也是一樣……」
「到死也一樣?」他停頓了一下,深深凝視她的雙眸,「這是你說的,你要陪著我一輩子。」
「嗯!」她沒有多加解釋,雙手掩上他的眼睛,「睡吧!我會在這兒的。」
枕在她的發上,讓他安然沉睡。
在這馨香懷抱裡,在這柔聲細語中,他只想甜甜地做一個美夢。
***
漫漫長夜,雨蝶並沒有睡太久,因為她捨不得睡,她捨不得閉上眼睛,她想仔仔細細看清這張她愛的臉。
劉正威熟睡了,閉著眼睛,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似乎安心多了。
她伸出手,緩緩撫過他的臉龐,每一寸每一處,都教她枰然心動,又隱隱作疼。
天!請借給她多一點時間,讓她細細體會這一刻。
若他知道這是最後一夜,他會怎樣難受?怎樣失落?時間幫得上忙嗎?能幫他早日忘記她嗎?
或許,他不會原諒她,但他會記得今夜吧!今夜他們曾經擁有彼此……
劉正威迷糊睜開雙眼,發現枕畔的人兒還沒睡,他沉聲問道:「怎麼了?你應該休息的,你一定累壞了……」
想起先前的歡愛,他們是那麼纏綿,那麼淪陷,幾乎是用生命在給予對方。
雨蝶眨眨眼睛,差點又要掉下淚來,但她告訴自己,她要劃出一個最完美的句號。
「你睡覺的樣子很可愛,我想多看一會兒。」她以手指描繪他的鼻樑和嘴唇。
「真的?」他傻笑著,把臉埋進她的胸前,「你喜歡怎麼看就怎麼看,我這輩子都可以讓你看個夠。」
「嗯!」她撫著他的黑髮,她多麼盼望也能撫過他的白髮蒼蒼。
「我是不是又孩子氣起來了?」他悶悶自問著,又低低自答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對你撒嬌,你會不會覺得很煩呢?」
「不會,一點都不會。」她吻過他的額頭,印下寵愛的心情。
「那就好,對了……」他猶疑了片刻,「剛剛我表現得還好嗎?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弄痛你?或是我太粗魯了?」
她微笑了,「你……你讓我感覺很幸福,一種身為女人才會懂的幸福。」
「是嗎?那我以後每天都要讓你幸福。」他鄭重承諾道。
「謝謝!」她的手指劃過他的唇,「正威,你會不會記得今天晚上,記得我們說過的話?」
「當然會!不信你現在就抽考我,你要問什麼我都答得出來!」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相信你。」
他爬起床,從櫃頭拿來那隻小盒子,「你的語氣明明就是不相信我,來,我給你戴上,這樣你就比較會有安全感了。」
望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晶瑩璀璨的光芒,讓她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他吻過她的手指,拉她躺在他懷裡,「我的小妻子,我的好太太,我的老太婆,你喜歡我怎麼叫你?」
「我喜歡聽你叫我……老伴。」她選擇了一個最遙遠的夢想。
「好,老伴,快閉上眼睛,讓我規劃我們的未來給你聽。」他伸手合上她的眼睛,傾訴起他夢中的畫面,「等我們都七老八十的時候,家裡已經兒孫成群,到時就要享享清福,我們每天傍晚都要去散步,而且記得要牽著手喔!我們的院子裡要種雞蛋花,然後我會撿起一朵落花,別在你的耳朵上,對你說:『老伴,你看起來還是跟當初一樣,真是個可愛標緻的小姑娘!』」
「好的,就這麼說定了。」
就這麼說定了,他們要走過歲歲年年,他們要共度白首,他們永遠不會分開!直到有一天,相擁著睡在落花繽紛之中……
***
早晨,陽光輕灑,劉正威從美夢中醒來,重新面對這現實世界。
他伸手一摸,身邊沒有人,雨蝶會不會是在浴室?他下了床,但浴室裡面沒有人影,走到廚房、陽台和客廳,一樣是空蕩蕩的。
不安感迅速蔓延開來,他衝回臥房,發現桌上放著一張紙,以及一枚戒指。
他拿起那張紙一看,雙手顫抖著,幾乎無法好好讀完。
因為,上面竟然寫著——
正威:
謝謝你,但我沒有福氣戴上這枚戒指,把它送給另一個幸福的女孩吧!
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請記得我始終愛你,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你。如果有一天你偶然想起我,請記得我的微笑,我只對你有那樣溫柔的微笑。
雨蝶
紙張從他手中滑落,戒指靜靜躺在桌上,仍是那樣美麗耀眼,但是少了那戴上它的主人,就不再有任何意義了。
***
十一月一日,下雨了。
今天是我所愛的人的生日,昨晚我一整夜都跟他在一起。
我整個人、整顆心都交給了他,困為我明白他會珍惜。
但是,我卻要不起他的人、他的心,我離幸福還差了一個腳步,一個無法跨越的腳步。從此以後,我將是抱著回憶生存的人了。
我只但願,當他偶然想到我,能有一抹微笑。
***
雨蝶消失了,從劉正威的世界中消失了。
沒有人願意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護士、醫生、邵維平、邵盈志和林佩穎,全都三緘其口,彷彿所有的人都守著某個秘密,卻不能對他吐實。
「雨蝶辭職了,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是醫院的說法。
「她現在不住在家裡,我們也不清楚她人在哪兒。」這是邵家的說法。
不管說法一、說法二、說法三,總之,他就是找不到他要的說法。
已經過了一個禮拜,劉正威每天還是到天祐醫院報到,他登報、他找了偵探、他動用所有的關係,但他明白,只有邵維平可以告訴他答案。
走到辦公室前,邵維平一見到劉正威,就是歎息連連,「劉律師,你真的這麼不死心?」
「我要見她!」劉正威只有這句話。
邵維平打開辦公室的門,搖頭道:「你只要記得,她很愛你,但她不能見你。」
劉正威跟著走進,關上門才開口,「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就算要判我死刑,也該給我個罪名啊!」
邵維平走到窗前,安靜了一會兒,「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真相反而比較好。」
「我是當事人,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你這是何苦呢?你只會讓雨蝶為難罷了。」
劉正威伸手拍在桌上,「為難?到底是誰在為難誰?我看得出她愛我,她也一樣明白我愛她,難道是老天爺在為難我們嗎?」
邵維平轉過身來,望著劉正威那雙悲哀的眼眸,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細看劉正威,他發現劉正威除了瀟灑不羈外,似乎也可能是個深情的男人。
於是,邵維平從抽屜拿出一包煙,遞給了劉正威一根。
男人之間的交談,有時就是得從抽煙開始。
在白煙圍繞中,邵維平開口了,「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有耐心聽嗎?」
劉正威吐出煙霧,「只要你肯說,我就會聽。」
「那麼,事情得從八年前說起。那時,我還在醫學院唸書,有一天我回家後,發現我爸媽帶回來了一個小女孩,叫做周雨蝶。她很清秀、很可愛,卻有一點膽怯,因為她的父母才剛過世,她成為了孤兒。我爸媽只有我一個獨子,決定要收養雨蝶,而我也立刻贊成,因為……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她。」
劉正威對此並不驚訝,「我可以感覺到。」
「那時她才十五歲,我心想,就慢慢等她長大,但是……」邵維平吐出白煙,又像吐出歎息,「在一次健康檢查中,我們發現了她的身體狀況……」
「她怎麼了?」劉正威整個人為之一僵。
邵維平握緊了雙拳,「誰也料想不到,這樣一個天使般的小女孩,竟然患有血癌,也就是俗稱的白血病。也就是在那一年,我決定了我要主攻血液研究。」
劉正威倒退了兩步,無力地跌坐在沙發椅上,他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命運在為難他們……
邵維平繼續解釋道:「正確一點的說,她的病應該叫做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其中的原因很複雜,可能是由於遺傳、免疫能力或病毒的感染。總之,我們發現了這件事,也開始讓她接受治療,希望能穩住病情的發展。當她念護專的時候,此別人多念了兩年,是因為她請假太多,不得不如此,她來醫院上班後,也只有護士長知道這件事,特別為她安排較短的輪班時間。」
「我的天……」劉正威眼前一片恍惚,世界彷彿在這一刻瓦解開來。
「她就這樣度過了八年的青春,當每個女孩都享受著戀愛的快樂,她卻不能踏出任何一步,即使我是喜歡她的,也在我爸媽的壓力下退縮了,我沒有勇氣對抗我的環境。後來,你出現了,雨蝶快樂地告訴我,她說你只要談戀愛,不要結婚,她說這輩子總算愛過也被愛過,她沒有任何遺憾。她真的只愛你一個人,那天你來找她,卻發現她在我的辦公室裡,其實我正要給她看檢查報告,卻讓你因此誤會了。」
「原來如此,我真是個傻瓜!天大的傻瓜!」劉正威抱頭低喊,他竟然讓她承受了那樣的委屈、那樣的心痛。
「本來我也衷心祝福她,我以為你們可以好好談一場戀愛,但是……她的病情惡化了,她哭著告訴我,她一定得和你分手,因為你對她越來越認真,甚至提到了結婚的事情,但她是不可能結婚的,她說自己沒有資格得到幸福。」
劉正威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才能開口問:「她……她的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邵維平試著簡單解說:「這種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依照病程可以分為慢性期、加速期以及芽球期。在慢性期常見的症狀為發燒、體重減輕、貧血等。進入加速期後,就可能有脾臟腫大、不正常的白血球及血小板的增生。最後的芽球期,病情就會轉變如急性白血病,那時就更難掌握了。」
「現在,她就是進入了加速期嗎?」
「是的,這裡有她的病歷。」邵維平從櫃子拿出一疊厚厚的資料,那也同時是一個女孩八年來的青春。
劉正威抱起那一疊資料,「這些可不可以借我看?明天我就拿來還你。」
「當然,我相信你,我想你也應該好好考慮,你究竟要怎麼做。」
「明天見,我一定會來的。」
劉正威離開了,邵維平仍站在窗前,靜靜看著那白色煙霧裊裊升起。
***
當夜,在法律事務所裡,只剩下劉正威一個人。
他站在影印機前,一頁一頁拷貝那些病歷,手中還拿著一本嶄新的醫學書籍。
寂靜的辦公室裡,除了影印機的運作聲音,就只聽見他嘴裡低低念著,「慢性骨髓性白血病:治療開始是以化學藥物為主,即可達緩解。使用干擾素治療也可以使病人達到緩解,但通常仍無法根治。高劑量化學治療合併骨髓移植,是唯一可根治疾病的治療」
影印機沒紙了,他放下書本,放進新紙,又一邊開始影印,一邊閱讀下去。
「慢性骨髓性白血病:經干擾素治療初次緩解率達七十∼八十%,如接受造血干細胞移植,五年存活率約四十∼六十%。」
就這樣,夜晚的腳步輕輕地來,緩緩地去,直到天明時刻,劉正威讀了一半的書,影印了所有的資料。
望著窗外那金色朝陽升起,他的雙膝跪在地上,第一次向蒼天虔誠祈禱,希望以他微薄的力量,能夠為她做些什麼……
***
早晨,邵維平一下車,還沒踏入醫院大門,就看見劉正威站在那兒等待。
「劉律師,你這麼早?」邵維平挑高雙眉問。
「我看完了,謝謝。」劉正威交還那一整袋的資料。
「哦!那麼你應該也為自己考慮清楚了吧?」邵維平心想這雖然無奈,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劉正威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自已沒有什麼需要考慮的,我唯一想到的是,我究竟可以為她做什麼?我有沒有能力讓她幸福?」
聽到這答案,邵維平為之動容了,相對於劉正威的毫無保留,他自己是多麼自私怯懦,從來不敢踏出那一步,甚至以為別人也應該是這樣想的。
他發現,他是一個偽君子,他只有表面的關愛,他不懂何謂真心的付出……
「你……真的很愛雨蝶。」這是完全的肯定句。
「我必須見她,請告訴我,她人在哪兒?」
那坦率的雙眼、那誠摯的表情,幾乎讓邵維平難以直視,於是他閉上眼睛一會兒,然後又緩緩睜開來。
看著眼前這為愛執著的男人,他聽見自己說:「上車吧!我帶你去見她。」
劉正威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握住邵維平的手,所有的激動盡在不言中。
「正威,請讓我叫你的名字吧!我希望我能成為你的朋友,因為你已經贏得了我的尊重。」邵維平如此說道。
「維平,你已經是我的朋友,凡是關心雨蝶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兩個男人的視線交會,融合著欣賞和敬佩,在這一刻,他們的心,因為一位天使而連結了。***
開往陽明山的路上,邵維平開口解釋道:「雨蝶現在需要靜養,所以,我爸媽安排她住在山上的房子,有一對傭人夫妻照顧著她,那兒空氣好,對她會有幫助的。」
劉正威點點頭,「我相信你的判斷。」
「真沒想到,我們會有這樣和平相處的情況,照理來說,我們應該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才對。」邵維平自嘲一笑。
「現在我們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只要雨蝶快樂就好。」
「是的。」邵維平頗有同感。
車子開進一條小路,周圍都是紅瓦平房,綠樹庭園,不是什麼高級別墅,看來卻相當悠閒寫意。
劉正威指著一棵開滿雞蛋花的樹,問道:「就是那兒了吧?」
「你怎麼知道?」邵維平驚異地問。
「直覺。」劉正威淡淡的笑了。
車子開進車庫,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前來,「邵先生,你來了,這位是?」
「老方,這位是劉正威先生,他是雨蝶的好朋友,他來看雨蝶的。」邵維平為他們介紹道。
「雨蝶她人呢?」劉正威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
「雨蝶小姐在後院裡,我老婆準備了早餐給她吃。」老方指著後方說。
「我……我現在就要見她!」劉正威轉向邵維平。
「去吧!沒有人阻止得了你!」邵維平拍拍他的肩膀。
劉正威轉過身去,先是踏著大步,接著飛奔向前,再無任何猶豫。
老方看了不禁問道:「邵先生,這位劉先生究竟是誰?」
邵維平微微一笑,「他是一個……比我還關心雨蝶的人。」
***
後院裡,樹蔭下上張厚實的木桌鋪上了白色桌巾,上頭擺著營養美味的早餐,還插了一瓶剛摘來的百合花。
「雨蝶小姐,你要多吃點喔!別像昨天一樣又留下那麼多。」
「謝謝你,方嫂。」雨蝶百般無奈地撥弄著盤中食物。
「那我先進去忙了。」方嫂拍拍她的肩膀。
「嗯!」雨蝶轉過視線,望著青青草地、燦爛陽光,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應該為此感激上蒼的,但她卻絕望得有如身在末日。
為什麼鳥兒依舊歌唱?為什麼星光仍然閃耀?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末日嗎?當我失去你的愛,這世界就己經結束了……
唉!別再想那些悲傷的歌曲了,她告訴自己,就這樣抱著回憶,走完最後的一段路,不正是她自己選擇的結局嗎?
「雨蝶!」突然,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她不敢轉頭,她怕這是夢,她更怕這是真的,那聲音是她想念的,也是她逃避的,此時此刻,教她該如何去面對?
看見那白色的身影,想念的面容,劉正威心中只想大喊:感謝老天!感謝命運!
讓他找回了他的天使!
「雨蝶,我終於找到你了!」他奔跑的腳步停下了來。
她低下頭,膽怯著,驚慌著,然後她看見就在她面前,那雙腿竟跪了下來!
劉正威抱住她的雙膝,把臉貼在她白色的衣裙中,「為什麼不告而別?為什麼留下我一個?你以為我真能沒有你而獨活嗎?」
「你……你來做什麼?」她顫抖地問著。
「你忘了這枚專屬於你的戒指,還有你偷走了我的心,我若不在你身邊,很快就會枯萎而死。」他拉起她的手,緩緩的為她戴上戒指。
「不,不要這樣!你走開!」她想掙扎,卻無法對抗他的力量。
「是邵維平帶我來的,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走了!」他堅定地望著她。
「你……你都知道了?」她最害怕的事情終究發生了!
「你不該瞞著我的,你還不懂我嗎?什麼也無法讓我離開你的!」他握起她的手,不斷憐愛地親吻。
她無法迎視他的雙眸,望向別處,「我我不敢說出來,我不要你同情我。」
「這不是同情,不准你這樣解釋我的愛!」他低吼著,「是我需要你,是我依賴你,是我非要你不可!」
「難道你……你不怪我嗎?從一開始,就沒說出我的病……」她是那麼自私、那麼膽小,她原本就不該貪求這份愛。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怪你,竟然不把我當作最重要、最親愛的人看待!你看看你自己,這麼瘦、這麼小的肩膀,怎麼承擔得起這些?你再看看我,我有這麼寬、這麼大的肩膀,我可以為你分擔一切的!」
「我……我沒什麼好說的。」她搖搖頭,放棄了爭辯,「反正是我騙了你,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只能說……對你很抱歉。」
「我不需要抱歉!」他立刻否定了這句話,「我要你把每一天都交給我,別再浪費任何時間了,生命寶貴,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我們必須相愛!」
那誠摯的語氣,讓她哽咽了,「我……我……沒有這福氣,我配不上你。」
「你把我當作什麼了?你憑什麼以為我會離開你?換作是我得了病,你就會棄我而去嗎?你說,你回答我!」
雨蝶無法說謊,無法對著這雙眼說謊,「不,我我會守著你。」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不會有別的答案。」他微笑著歎息,「從前的我,可能是個自以為是的大笨蛋,但認識了你以後,你打開了我心中某一個地方,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我第一個真心愛上的女人。如果你不讓我留在身邊,我這顆心該何去何從?我會迷路的,你懂不懂?」
「我懂!」她怎麼會不懂他?「可是……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他握起她的雙手,要她撫著他的臉,「負擔?如果你要把這幸福稱為負擔,那就讓我負擔吧!因為我會把這負擔稱為幸福的。」
淚水再也忍不住奔流而下,她只能以淚眼相對,「正威,你太傻了……」
「以前我可以算是很聰明吧!但我聰明得一點意義都沒有,現在我變傻了,可是,我傻得好快樂!」他對她展開笑容,如孩子般單純的笑容。
她無法言語,她抗拒不了他,也抗拒不了自己的心。
他一一吻去她的淚珠,「我發誓,從今以後,你的眼淚只能因為幸福而流。」
她嗚咽一聲,抱住他的肩膀,「其實我……我好怕,我一個人在這兒好怕,我沒有一天不想若你,我根本就不想離開你!」
他緊緊將她擁住,「別怕,有我在這裡,你不再是一個人,讓我們一起生活,不管能有多少日子,我們要彼此相守著。」
「好的……好的……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
白色的花朵飄落下來,碰在兩人的唇間,但他們已經無暇注意,因為他們只能感覺到對方的吻,對方的心。
***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氣放晴了。
再次見到他,我以為時空錯亂了,竟將我和他擺置在一起。
我的眼淚不聽我的話,我的理智不受我的控制,我還是那麼那麼的愛著他。
最讓我不敢相信的,不敢想像的,是他也同樣完完全全的愛著我。
真的,我不怕死亡的威脅了,我擁有這份愛,誰能比我幸福?比我滿足?即使上天要立刻將我們分開,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