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趟育幼院,把自己的薪水交給何修女,當伍冰蔓回到辛瑞傑家時,已將近午夜。因為徐爺爺有打鑰匙給她,所以她打算靜悄悄、無聲無息的進門,大家應該都睡了吧?
可是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起碼有一個人還沒睡——這一會兒,辛瑞傑坐在輪椅上,客廳裡只留了盞小燈,但是由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不滿和怒氣,讓整個空間充滿了火藥味。
伍冰蔓有點小小嚇到,她不怕黑、不怕鬼,在育幼院長大的她,很少有獨處的機會,修女們又不會裝鬼嚇人,所以她不怕那些有的沒的,反而比較怕辛瑞傑。
「你還沒睡?」他那張臉所表達出來的「意思」令她一顆心有點七上八下的。
「你不是也才回來?」他的話到目前還算客氣,有給她面子。
「我去了趟育幼院,把這個月的薪水交給修女。」
「也在育幼院裡吃飯?」辛瑞傑一針見血的問,想聽聽她會有什麼回答。
可以說謊……或許該說一下謊,但是遲疑了幾秒後,伍冰蔓搖搖頭。
「我和塗副總一起吃飯。」她坦白道。
辛瑞傑沒想到在確定答案之後,自己一整個受不了,所有的醋意一瞬間全湧上心頭,更沒想到伍冰蔓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已攻下他的心,深植在他心底。
「你怎麼可以?」他暴怒的質問。
「我不可以和塗副總吃飯嗎?」伍冰蔓小心翼翼的反問,生怕自己犯了什麼塗家的戒律。
「你心裡是在打什麼算盤?」
「我沒有打什麼算盤。」
「那你和塗承剛吃什麼晚飯?」他像是要從輪椅裡跳起來似的,辛瑞傑這一刻真希望他的腳不礙事,那麼他才可以好好修理她。
「他提出邀請,我……」
「你不會推掉嗎?」辛瑞傑先入為主的認為是她自己想要吃這一頓晚飯。
「我推了,可是推不掉。」
「塗承剛有帶刀或是帶槍嗎?」這話非常尖銳,他很久沒這麼對她了。「你的生命有立即的危險嗎?不和他吃這頓飯,他會沒收你的薪水還是當場開除你?」
她沒有碰到這些狀況,塗承剛也沒這麼卑劣,可是他真的態度很強硬。
見她不回答,辛瑞傑當自己的憤怒是合理的,他移動輪椅,凶神惡煞般的來到她面前。
「你不是徐叔的特助嗎?你知道他一個人要弄晚餐,還要照顧一個病人有多辛苦嗎?」他是在製造伍冰蔓的內疚和罪惡感。「對不起。」她羞愧極了。
「本來你該做的,是不是全都落到了徐叔頭上?」他還不罷休的繼續說。
「我會彌補。」
「稍早我的膝蓋痛到不行,你人在哪裡?」
「我現在馬上幫你熱敷、按摩。」
「不必了!」他故意折磨她。「我以為你這個特別護士會以病人為優先,我以為你當徐叔的特助會為他分憂解勞,結果呢?你一個人享樂,風花雪月去了!」
眼淚在伍冰蔓的眼眶中打轉,她不認為自己有到罪該萬死的地步,可是照他的說法,她似乎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這是羞愧的淚水嗎?」他氣到抓狂了,「我真的有要趕回來。」
「重點是你現在才回來!」
「人有時會身不由己。」
「你在跟我說『身不由己』?」辛瑞傑不要她反駁,如果她乖乖讓他罵一罵,他氣消了事情也就過去了,畢竟,他已慢慢正視事實,自己喜歡上她了,但沒想到她居然還有理由抗辯。
「你不曾身不由己過?」
「伍冰蔓,你回嘴?」
「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只是一個晚上,就當我是休個假,」她釋放自己的委屈。「不然當我是請假,不可以嗎?」
辛瑞傑瞪大了眼睛。她居然這麼頂回來?
伍冰蔓已被逼到了牆角,任何人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都會反擊,所以她非但沒有退縮、懼怕,反而正面的直視著他。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壞?你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不是我主動要塗副總請吃飯,不是我厚臉皮開口要佔這種便宜,真的是塗副總很堅持,我又不想弄到大家都下不了台,我錯了嗎?」她一連串的問他。
辛瑞傑當然知道是他在挑毛病,故意小題大做,因為他是那麼地在乎。
「如果你打通電話給我,說你腳痛……」
「你會趕回來?」不屑的口吻。
「我會!」她堅定的回答。
他頓時語塞。他還能怎麼借題發揮?
「徐爺爺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只要我知道你們有需要我,我會立刻向塗副總說明的,但是我的手機從頭到尾都沒有響過一聲。」她有苦說不出,像是吃了黃連。
「我才會以為晚一點回來沒關係。」
「所以你就那麼逍遙自在?」
「辛瑞傑!」伍冰蔓第一次用這麼嚴厲、這麼憤怒的姿態對他。「我沒有逍遙自在,我的一顆心是懸著的,一直惦記著你……和徐爺爺!」
「你的口才不錯。」雖然心裡因為她的惦記而有一絲暖意,但辛瑞傑嘴上還是不饒人。
「我說的是事實。」
「但是我無法原諒你!」他依舊不留情面。「伍冰蔓,你既然心懸著,就該想辦法快回來。」
「我說過身不由己。」
「你只要想走,就會找到理由走。」
「我……」她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承認你並不急著回來吧!」他好像非要陷她於不義、非要她承認罪名似的。
「你一定要這樣?」伍冰蔓碰過不少不可理喻的人,但辛瑞傑絕對可以得到第一名。
「我沒錯。」
「只要你能證明我真的那麼該死,該被你用言語『凌遲』、『千刀萬剮』,那我會認了,但是你要怎麼證明?」她冷冷的問。
「我喜歡你!」辛瑞傑迅雷不及掩耳的拋出一句。
「什麼?」她閃了神。
「我喜歡你,伍冰蔓!」他不像是在告白或示愛,反而像是在和她吵架。「所以我才會這麼的生氣、這麼的抓狂!」
他喜歡她?
辛瑞傑真的說了他喜歡她?
伍冰蔓有種一下子從地獄被人拉到天堂的感覺,好像洗了一場三溫暖。
「你喜歡我?」她用怯生生、猶豫的表情再問了一次。「真的?」
「不然我管你幾點回來,和誰吃飯!」辛瑞傑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伍冰蔓,我也不願意這樣啊!如果我管得住我的心,那我不會喜歡你,我也不想喜歡上你,但是……」
「但是你喜歡我!」她哽咽的說,又是哭又是笑。「辛瑞傑,你喜歡我。」
「你這不得意了吧?」他自嘲的道:「你贏了,我被你打敗了!」
「我沒有要打敗你,如果我知道你喜歡我,那……」她的臉紅了。
「你以為我會隨便吻一個女生?」
「但那時你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隨便吻一個女生?你以為我是那種男人?」他瞄了她一眼,只可惜自己這時不能起身擁抱她,將她抱進自己懷裡。
伍冰蔓半蹲下身子,一雙手悄悄的抓住他的手,不敢得意忘形,不敢忘了自己是誰。「辛瑞傑,我也喜歡你。」
「這算安慰嗎?」
「你以為我為什麼歸心似箭?」
「你有嗎?」他捏了捏她的手。
「我人沒有回來,但是我的心早就飛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辛瑞傑才剛睜開眼睛,就見伍冰蔓已站在他床邊,而且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笑盈盈的看著他,地上還擺了盆冒著熱氣的熱水。
「冰蔓,」他連稱呼都自動改了。「你一大早就出現在我房裡,不怕徐叔誤會嗎?」他逗著她,表白之後,不必再一副「挑剔先生」的德行,他可以比較像正常人了。
「你昨晚不是說你腿痛嗎?」
「其實……」他沉吟了下。
「你只是想讓我良心不安?」她掀唇一笑。「辛瑞傑,還以為你有多MAN,其實你也會有一些幼稚的舉動!」
「你敢講我幼稚?」他不是真的發脾氣,也沒那麼多脾氣可發。「可以麻煩你去請徐叔過來一下嗎?」
「我在這裡啊!」
「我要上洗手間。」他的眉毛一挑。「你要幫我嗎?你覺得我們可以進展到這一步了?」
「我是護士,又不是沒看過男人的身體,」即使心裡羞答答的,但伍冰蔓還是表現得坦蕩蕩。「只要把你當成病人就好了。」
「你真的可以這麼客觀?」
「我是護士!」她強調。
「你真的不介意看到我的身體?」
「我不會刻意盯著你的身體,」她嬌嗔的看著他。「但如果是用病人與護士的角度,我必須看到你的身體時,那也不能逃避。」
辛瑞傑露出了一個很男性的笑容。「所以如果我要求,你也會幫我洗澡?」
「以你目前的情形,」她認真的考慮,「應該是的。」
「真的可以?」他還是那壞壞、邪邪的笑。「我可能會真的這麼要求哦!」
其實在幫他做大腿的按摩時,她就可以感覺到他肌肉的線條,他看起來並不壯碩,可肌肉結實有彈性,顯然常有在運動,她相信他的身體一定很有「看頭」,但他真的想讓她幫他洗澡嗎?
「好啊!」她打蛇隨棍上。「我在醫院實習時,也曾經幫失去知覺、成天臥床的老伯伯擦澡過。」
「你真的肯?」
「把你想像成是七老八十的爺爺、伯伯,然後用服侍病患的心態幫你洗。」
「我沒有七老八十的,」他不滿意這一點。「我可是壯年男人的身軀!」
「你放心,我還是不會失態!」伍冰蔓向他眨眼保證。「現在要我幫你做任何事嗎?」
辛瑞傑有一刻是想點頭的,但是他隨即又改變念頭,要等到自己康復,甚至可以反過來幫她、陪她一起洗澡時,才要讓她看到自己的身體。
「冰蔓,你目前還不能享受這種福利。」他一個不想便宜她的表情。
「什麼?」她失笑。
「你才只是喜歡我而已,我才不會隨便讓你『眼睛吃冰淇淋』。」他還傲慢的咧。
「辛瑞傑……」她想要捶他一頓。
「還是請徐叔來吧。」
「吼,我不知道你可以這麼、這麼的自負,你以為你是『高以翔』哦?」伍冰蔓談的是目前男模特兒界裡有名的P4,其中之一的高以翔型好、身材棒,英俊又有修養,和他的刁難、難搞比起來,高以翔簡直像是上帝派下來的天使。
「他是誰?」辛瑞傑很少看電視,之前又一直是待在舊金山。
「反正……」同性相斥,她也不想說那麼多,因為他也不會想聽。「我去請徐爺爺,你把你的『私人問題』都處理好之後,我再來幫你熱敷、按摩。」
「還有一件事!」他叫住正要離去的她。
「什麼事?」伍冰蔓相信不是「好事」,她已經有心理準備。
「以後不准你再幫任何一個男性洗澡或是擦澡,不管對方是多老的老爺爺或是已失去知覺的患者,總之,不准就是不准。」辛瑞傑對她有了佔有慾和控制欲,已經認定她是他的了。
「我的工作是護士,我必須——」
「以後有我,你不必再工作,生活絕不是問題!」
「辛瑞傑……」她想要和他講道理,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他們也才剛開始談感情,未來……哪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
「塗承剛付你的薪水,我請徐叔匯還給他。」
「可是……」
「我真的需要上洗手間『解放』了。」他不想再聽她的理由。「去!」
伍冰蔓聽話的走人。很多事……慢慢再說吧!不必急於這一時一刻。
陪辛瑞傑去了一趟醫院做例行的複診,醫生說他進步神速,可以開始試著用枴杖來練習走路,他果然是身體一向健康的壯年人,開心地去買了一副枴杖,一回到家裡,就迫不及待要開始練習。
冬日的午後有著暖暖、令人感到慵懶的陽光,而坐了一個多月輪椅的辛瑞傑,也真的是有些按捺不住,他想要走路,在車禍發生之前,他不是個多愛走路的人,可是在輪椅上坐久了,他覺得能走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伍冰蔓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小心的照護著他、看護著他,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會摔倒,而原本也在院子裡盯著的徐國晟,則跑去睡午覺了。
年紀大有個好處,就是眼睛稍微一溜,大概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本來還一副頤指氣使模樣的瑞傑,現在再面對小蔓時,態度可完全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果然證明了他先前的預感……
這兩個人會成為一對,因為他們的頻率是那麼的相近、那麼的契合。
「慢慢來……」伍冰蔓鼓勵又打氣的說:「辛瑞傑,你不要急。」
「不要當我是還在學步的小娃兒!」
「你受了傷。」
「快好了!」
「那麼在『快好之前』,你最好節制一點,欲速則不達,再練習五分鐘,你就一定要休息。」她是為了他好,不想弄巧成拙。
「冰蔓,你很嘮叨啊!」
「因為我不想要等一下才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她回嘴,快人快語。
「像你這種頑固、不聽勸、堅持己見的病人我看多了,本來三天可以出院的患者,常常要搞到五天。」
「你在罵我是那一型的病人?」辛瑞傑一個受辱的表情。
「我希望你不是!」她拍拍他的腰部。「所以要適可而止。」
既然她是這麼正經八百的把他的練習當回事,那麼他不假裝一下好像虧大了,於是一個看似踉蹌的動作,他的枴杖一斜,好像立刻要向前撲倒的樣子。
伍冰蔓一轉身馬上衝到他面前要保護他,明知自己比他矮了二十幾公分,體重也差不多只有他的三分之二不到,但她可是拼了命要保護他。
哪怕會被他壓傷、哪怕會被他壓倒在地上,只要他沒有事,她就算盡到責任。
她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要他的雙腿再因摔一次跤而更加惡化。
辛瑞傑並不是要真摔,但是當他看著伍冰蔓擋到了他的面前,牢牢的抱著他的腰,拼了命、使了勁,想要阻止摔跤的事發生時,她瘦弱的身軀看起來是那麼的弱不禁風……
他的心是熱熱的。
他的心是感動的。
「小心!」伍冰蔓還不忘低呼,「把枴杖撐直,辛瑞傑,身體向後。」
辛瑞傑照做,其實他根本……
「停止練習。」她仍抱著他的腰,然後卯起頭來,嚴肅的看著他。「你不准再動,我去把輪椅推過來,你該休息了。」
「冰蔓,我沒事!」他的聲音有些啞啞的。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你也不會今天就能健步如飛,接受事實,好嗎?」她訓斥他時,因為撐著他的身軀,讓她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不停的喘著。
「冰蔓,放開我。」他柔聲的說,「我站穩了。」
「真的嗎?」她打量著他的身體。
「你以為我會讓自己在你面前笨拙的摔倒?」
「摔倒就是摔倒,不小心就會摔倒!」
「我沒事了……」
「不准動哦!」
「我不動了。」因為想要讓自己那翻騰的情緒平靜下來,他故意吊兒郎當的。
「冰蔓,如果你的雙手離不開我的腰部,如果我的身體令你這麼難以割捨,那麼就繼續抱著我,不過我不為我的生理反應負責!」
「辛瑞傑……」像是他的身體在瞬間成了一塊滾燙的熟鐵般,她立刻縮了手。
「你真自戀!」
「是你抱著我不放。」
「我是怕你摔了個狗吃屎好不好!」
「我才不會這麼弱。」
「真該讓你摔的!」她氣呼呼的要轉身去推輪椅,「讓你摔個一次,你就會學乖了!」
「冰蔓……」枴杖直直的撐在他腋下,他突然伸出了手去拉著她的手臂。「謝謝你。」
伍冰蔓站定,和他四目相交,兩人默默的看著對方,靜靜的分享、交流那份感情。能一起享樂沒有什麼,能一起共苦才是真實的。
「我沒做什麼啦!」她才不想居功。
「你保護我。」
「你比我高、比我重,我能保護你什麼?」
「你的『心』在保護我!」
被他這一說,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迴避著他的視線。現在她可以保護他,但是當他康復、再也不需要保護時,事情會不會有變化?
「從我十五歲被阿姨送到塗家,除了徐叔,你是第一個想要保護我的女性。」
辛瑞傑有感而發,他原先抓著她手臂的手,這一會兒來到了她的下巴,他輕輕的一抬。「這種感覺……真好!」
「你不會覺得,」她試著用開玩笑的口吻。「傷到了你的男性自尊?」
「我只覺得幸福。」他輕輕一句。
「瑞傑……」
「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辛瑞傑接著更感性的表示,「有人在乎你、想要保護你,希望你平平安安、毫髮無傷,那是一種珍惜、一種愛的表現吧?」
伍冰蔓點點頭,表示認同。
「冰蔓,我很高興我的特別護士是你!」
「你現在才這麼想嗎?」她打趣的說,不用這種語氣,她怕自己會脆弱的哭出來。
「我從來沒想要感謝塗家的任何一個人,但是,」他一個不得已的表情,「我必須要謝謝塗承剛。」
「瑞傑,手足畢竟是手足——」
「可以了!」辛瑞傑阻止。「不要灑狗血、不要給我來那一套忠孝仁愛、倫理傳統的,有些裂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修補。」
「如果有心就可以。」
「我真的需要輪椅了!」他結束這話題。
她知道很多的傷害、裂痕,不是一時之間就可以煙消雲散或是修補得完全,瑞傑會想感謝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那已是跨越一大步了,未來……
會更好!
一定可以更好,只要她陪在他身邊,只要能幫上一點忙,她會為他做任何事,即使明知自己有點高攀,可是,她要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可以留在他身邊。
一雙厚襪子、一杯熱巧克力,再加上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冬季的夜晚,一起窩在沙發上看相簿,那真的就是一種平凡的快樂。
「我去打個八圈麻將,你們倆都不必為我等門了。」徐國晟不是個不解風情的老人,他知道在一個客廳裡,兩個人剛好,三個人就太擠了。有小蔓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孩陪在瑞傑身邊,他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徐爺爺,不能熬夜哦,」伍冰蔓叮嚀,「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他笑著離開。
辛瑞傑揉揉坐在他身邊,和他蓋著同一條毯子,真的像是個天使的她的頭髮。
「你怎麼能對每一個人都這麼好?」
「不該嗎?」
「但是你在育幼院長大,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誰,你沒有受到一個正常、健康的家庭所給予的愛、呵護、照顧,你怎麼不會憤世嫉俗,心理不平衡?怎麼不會怨天尤人呢?」因為他自己心中有太多過不去的情緒,所以認定以她的遭遇,她也應該如此,甚至比他反應還要大。
「誰說育幼院裡沒有愛、呵護以及照顧的?」伍冰蔓馬上糾正他。「修女們愛我,其他的院童也像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什麼都沒有比別人少!」
「你真的自我感覺良好!」他已是第三次這麼語帶嘲弄的說她。
「瑞傑,人要惜福才能快樂的活。」
「老生常談!」
「用些不必要的痛楚折磨自己,有任何意義嗎?」她翻著相片,轉移了話題。
「舊金山好美!」
「想去嗎?」他隨口問。
「我才不會有出國的錢,」伍冰蔓很認命。「育幼院需要我賺的錢。」
「我帶你去,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