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覺得小六只是個愣頭愣腦的小弟弟,想不到問起專業性的問題頭頭是道,竟是不折不扣的高材生。
基於是宇衡朋友的關系,鳴州當然是耐心作答,幾個回合下來,直把小六佩服得五體投地。
「難怪老姐這麼哈您,原來您的見解真的令我們這些處於摸索階段的學生受益匪淺。」小六正經起來,說話像模像樣的。
鳴州也開始有了提問興趣:「你跟小鍾認識很久了?」
「快兩年了。」
「他很喜歡極限運動?」
「是啊是啊,以前他還是位球員新秀,跑起來那叫一個帥,女孩子們都要為他瘋掉了,不過後來因為腳受傷,就沒再踢了。」
小六開始爆內幕,「小鍾哥也很喜歡玩賽車,不過他反對我們用這個賭錢。他拿過業余比賽前三,很厲害的。大家都以為他會投資車隊,可是小鍾哥說那個太燒錢,等自己更有實力才會做,很重要是要對隊友負責。他就是那樣一個有理想和擔當的男人!」
看來懂得欣賞宇衡的小朋友不在少數,那個的魅力恐怕是自己有意忽視,才會被打壓得如此黯淡。
鳴州覺得自己犯了錯,錯在以一個指導者的姿態出現在鍾宇衡的生活中,於是起初的判斷,明顯與事實有相當距離。
短短數日,現實替他剖析了一個全新的鍾宇衡。
有超常的耐力,具備運動天賦,很有理財頭腦,另外包括朋友的力挺,再不是那個概念裡養尊處優不學無術的大少爺。
有時候,了解得過分多,並不是有利的事,人畢竟不是鐵石心腸,相處會擦出火花,星火亦可燎原,沒有誰真的能做到不以為然。
「梁博士,你是老師噢,你跟鍾哥這麼熟,一定見過他的家庭教師吧?」小六八卦性又發作了。
「家庭教師?」鳴州不知道小六的提問有探究的深意,並不設防,所以脫口而出,「我有時有替他補習,也算不上家教,其實他自己也能應付。」
不知道自己說出爆炸性內幕的鳴州,只見小六一臉驚呆的樣子:「您就是那個在他家裡的老師?沒有別人麼?怎麼可能……」
「小。六!你小子吃飽了撐著跑來這邊做什麼!」趁他不備,見縫插針地騷擾鳴州……「想死啊。」
小六幾乎是從椅子上蹦起來的,大概是意識到剛才的對話內容有多勁爆,一聯系後果,再看宇衡提著咖啡朝他沖過來,小六抱頭撒腿就跑:「對不起啦鍾哥,我不是故意的!救命——」
看小六快速消失在人堆裡,宇衡也有點奇怪地坐下:「這小子今天莫名奇妙的。」說著又想起什麼,緊張地問了句,「他剛剛沒說什麼吧?」
「你有秘密怕他講嗎?」鳴州接過咖啡談笑。
「才不會咧。」宇衡嘴硬的樣子才比較本色,「要是你想知道什麼,我直接講給你聽嘍。」
鳴州將糖加入杯子:「聽說你受過傷。」
「你聽誰說的?哎,運動傷害而已,腳背骨裂,已經好了。」他的口吻像在說別人的事。
「會遺憾嗎?」
「什麼?有沒有人可以擁有一項特權一輩子的,有時候總要學著妥協的。」
這樣的鍾宇衡讓鳴州胸口有些酸脹:「傷處還會痛嗎?」
「又不是玻璃做的。好了就好了。」看名字一臉懷疑的樣子,他佯裝無所謂的樣子說,「反正沒想過要走職業路線,不再踢球對我來說也許不是壞事,我不是個一心一意的人。」
「那可不是我知道的小鍾。」
「說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宇衡抱起手笑起來,嘴角明朗如同晨曦那第一道陽光,「知道麼?這還是你第一次真心誇獎我。」
鳴州驀地覺得自己竟然承受不起,承受不起這個大男孩的真心,如果只是令他困擾的癡纏,他隨時可以擺脫得掉,但過程發生質變時,很難再簡單定義是非對錯。
鳴州不得不在雙方過分沉迷時,澆一盆水下來降溫:「你知道,明天的這個時間,我們就不要多聯絡了,如果你還需要,我還會在書房——」
宇衡強硬地打斷他:「不用了,不用勉強,我不需要施捨。」
兩人開始了長久的沉默,剛才融洽的氣氛被提前消耗殆盡。場內呼呼的引擎與激昂的人群,將心底的傷與寂寞全部掩蓋。
熬到終場結束,鳴州起身時腰下一滯,上午激情造成的直接後果就是過度調動身體後的不適,他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但遲疑的動作還是被身邊那人發現。
「怎麼?」表情再冷也掩蓋不住語氣中的關切。
堅強如鳴州,自然不會洩露更多的脆弱,他甩甩頭:「沒事。走吧。」
「我就那麼不可信任嗎?你以為不說我就不會自己看。」
鳴州一臉鎮定地顧左右而言他:「去吃泰國菜吧,你最喜歡的那一家。」
到嘴邊的嘲諷又被宇衡吞了回去,一想到鳴州為自己的魯莽的欲望所做的迎合和犧牲,心竟一點一點柔軟了:「你這家伙什麼時候才肯誠實一些,示弱一下又怎樣!」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跟你爭個輸贏。」
「你總是有辦法讓我閉嘴。」
「你應該擺脫我。」
宇衡皺起眉,眼圈突然熱起來,他不明白面對這樣的梁鳴州,他怎麼會變得這樣怯懦無力,他伸出右臂一把攬住鳴州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冷酷。」
鳴州臉色有些蒼白,在他耳畔輕聲問:「你真的確定還要過完接下來的七個小時嗎?還要必要嗎?」
「為什麼不可以在一起。」
「沒有為什麼,是不可以。」
宇衡偏過頭在鳴州頸側吻了下去,然後張嘴咬了他。皮肉撕裂時牽起的鈍痛感使整個頭腦在發麻,但他閉上眼,享受這最後的傷害。
疏散的人潮都湧向出口,因賽事而激動的男男女女偶爾擁抱雀躍,沒有多少人會在意身邊這兩個男人有什麼異常,只有遠處的小六瞪著眼喃喃自語:「這件事大條了……」
胡小蓉接到宇衡的來電時時傍晚六點多,她聽他聲音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小蓉,你現在有沒有空?」
「干嘛?沒事不見人影,有事掉了鏈子又想到我。」
「之前是我不對。」
「道歉?晚啦!」
宇衡聲音裡有著說不出的頹廢,往日刻薄的調侃都沒有了,像個迷路的小孩:「我在安慶大廈的十字路口,剛才出了個交通事故,車被拖走了。你如果有空的話,來接我一下好嗎?」
小蓉汗毛直立,緊張地高聲問:「人有沒有事?!有沒有事啊,你不要嚇我!」
「我很好,現在叫不到車,我——」
「好啦好了啦,我過來就是了。你在那裡待著別動,我就來。這幾天不是爛醉發酒瘋就是玩撞車,真不知道你是哪個零件出問題了。」
小蓉丟下手頭的事,直奔目的地,她其實從來拒絕不了鍾宇衡的請求,她一直被他牢牢吸著,始終脫不開身,就算有時被他冷嘲熱諷的樣子傷到,也依然故我地守在那裡觀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跟宇衡的交往時種習慣,還是真的暗戀他。
十字街口,一向傲慢帶些臭美的高大男孩,此時正全無形象地在路邊的台階上就地坐著,背靠著髒兮兮的電線桿,連自己的白褲都不在意,經由橙色的夕陽披身,更顯得落魄。
小蓉將車子開在他眼前,他才懶洋洋抬頭看,她是在看不過去,直接命令:「你上車。」待人拉開車門坐定,她有問,「要去哪裡?」
「光影。」
小蓉故意找話題引他說多些話:「怎麼會出車禍?」
「撞了消防栓。」
「又破壞公物。」本來想說幾句調侃的話,卻在看清宇衡的臉色之後改變策略,她頭一次這麼小心翼翼,跟他認識這麼久,還真的沒有印象看他有過這麼冷漠孤獨的表情。
「能說說出了什麼事麼?」
宇衡的目光停留在車窗外,心不在焉的樣子:「不想說。」
小蓉幾乎能夠確認宇衡受到了大的打擊,但據她對他的了解,真的很難有什麼事可以能讓他這麼難過,這家伙就算露宿街頭一無所有,大概也有辦法嬉笑著從頭來過。
如果說是感情問題,那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男人,大概最苦惱的就是女朋友太艷太黏。
車子開回到光影工作室,宇衡兀自上了三樓,將自己關進了專屬領地。小蓉則索性留在工作室,陪同工作組一起監督新的樣片出爐。
一小時後,有道具小弟買了披薩回來犒勞一下加班的同事們,攝影師蓋伊去樓上叫宇衡出來吃,但裡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小蓉也在這時跟上來,看這個情形,連忙阻止蓋伊。
「他現在不想人打擾,別叫他了。」
「今天阿鍾回來時臉色這麼差,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原來不只她,連蓋伊也看出問題,但小蓉也只是得替宇衡掩飾:「他這個人都是這樣的啦,說風就是雨的,明天又沒事了。」
「我就說阿鍾這段時間很不對勁,一定是有什麼事,昨天後半夜來這兒等他的那個朋友或許知道些內情。」
小蓉驚訝地挑了挑柳眉:「哪個朋友半夜找他?」
「我也沒問他名字,就是高高的,溫文爾雅,長得很帥。」蓋伊用手比劃了幾下。
那樣子的男人……小蓉只想到「他」:「穿白襯衫和長外套對不對?」
「咦,你也認識啊。」
果然。原來阿鍾真的是為感情問題失魂落魄,他為了那個女老師,是去找她的男友談判了還是決斗了?而其結局似乎對他並不利。對對手太強大,那個漂亮老師一定沒有選擇尚年輕稚氣的他。
這樣的事,該如何安慰?
小蓉敲了敲門,一次兩次三次。房門在最後一刻被拉開,露出一臉倦容的宇衡,他盯著她整整十秒鍾,才安安靜靜地說出四個字:「我失戀了。」
纖瘦的肩膀被溫柔地擁住了,小蓉呆呆地靠在他懷裡,不知他是為了不想她開口追問,還是想尋求精神支持。
真的假的啊……那個無往不利的鍾宇衡,那個連她胡小蓉都沒有勇氣招惹的男生,被人甩了,而且還能把他整得一副慘絕人寰痛不欲生的樣子。拜托!她想拜那名對象為師。
這還是第一次,鍾宇衡低頭時,鬢角貼著她的臉頰,癢癢的,再一會兒,有一股溫熱的神秘液體濡濕了她的頸側,她驚了驚想要後退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卻不料被更用力地抱住了。
小蓉猶豫的一剎那,雙臂已不自覺地輕摟住了他的腰。她在心裡碎碎念:怎麼把胡小蓉,你就快要被他融化了呢……
鍾炳麟回國的日子正值銷售旺季,他約了鳴州在辦公室聚首,集合高層股東,討論金融危險,自主品牌出口的影響性話題。
考慮到近期局勢可能對新軟件的推廣有什麼意想不到的阻力,為在業內先行造勢,鍾炳麟發帖邀請各路人士參與體驗,並於一周前預定了五星級酒店西式宴會廳宴請賓客。
鳴州收到兩張請帖,其中一張自然是給女伴的。
沒有來得及計算到底離上一次體育場的分手過去了幾天,只知道自己盡量不去想,不去掘動停留在那個層面上的記憶。
如何做一條只有七秒記憶的魚,及時忘卻羈留與煩擾,那是鳴州現階段必須做的事。否則,他將不知如何面對老友鍾炳麟。
鳴州感覺從未像現在這樣差過,將靈魂推入泥潭邊緣,看自己如何一步步實現自我救贖,這種槽糕的經歷之前有過一次,那是母親去世時,他將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直到能力耗盡。
鳴州能在滿足的身上找到母親的影子,智慧敦厚又帶著些許天真爛漫,一輩子都未曾剝落的特質,但溫暖並不代表可以積攢足夠的愛情,他在努力收集他們之間的共同點。
前半生如若都不甚安定,就越發沒有理由在受到誘惑和挑唆時,極力蒙蔽雙眼,給自己的未來設下過多的屏障。
習慣以成功者自居,但終究贏得是事業還是自己,已經漸漸有些模糊。鳴州的心像起航後便未靠過岸的錨,一旦拋出就怕自己收不回來,所以一貫謹慎,只可惜在對待鍾宇衡的追逐時,他自己也懵了。
即使是宇衡真的告白了,他也不敢當真。遇到鍾宇衡之後,鳴州才意識到他有很多享受孤獨。原來自私已滲透進血液,再沒有余力去回饋。
可就在同一屋簷下,也絕對不再刻意會面的兩人,怎麼躲過情緒的低潮,是個問題。一想到那個無法不被其吸引的鍾宇衡,他就有點不信任自己的性取向,理性的鳴州不自覺地會想:我真的可以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麼?
這個命題的可行性,鳴州並不想親自實驗,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邁出過及其危險的一步,甚至跨過界的雙腿很難再潔白地踩回安全區。
鳴州自己也明白,他不過是無法說服自己,怎麼會被一個年輕帥氣應有盡有的大男生迷戀,期限甚至不可能超過三個月,到那時候,後悔是否已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
不喜歡他嗎?不,誰能不喜歡這樣的一個人。但自己時個男人,即使是被誘導,可到底年長,又與其父輩為伍,倫理上多少有點暗度陳倉存心誘拐的惡意。
有些罪名,是他無法承受的。
沒有真正開始,就不必擔當一敗塗地的後果。鳴州能夠預知再發展下去,恐怕會因為壓力太大而陷入比分手更大的折磨中。
曼貞彌補了他心靈上的不安定,使他可以靜下心平穩過渡到正常的生活中來。這樣的轉折對曼貞來說,或許是很不磊落,但鳴州從被宇衡迷惑起,就不再可能擺得平私生活。
他不過是在適當的時期,作出了適當的取捨。
兩人的再次正面沖突,是在那場鍾氏集團某個新軟件發表會的招待晚宴上。
在晚宴開始前,宇衡就已經得到梁鳴州會出席的事,所以本不打算出現,以免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再度失控。
從分開不見後,他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絡,在家惡補功課,用了一周溫習了半年的學科,這成了與會懷念梁鳴州的唯一方式,他知道這樣很蠢,但沒有別的消遣可以將他與他再度相連。
陷入出於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感,特地趕赴晚宴,就是為了碰到她想要與之談話的對象。
入場後,小蓉在品酒區轉了幾分鍾,直到發現一對穿著黑白晚裝與禮服的耀眼情侶檔自大廳入口處進來,她眼睛一亮,急急走了過去。
當她離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卻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與會的父親鍾炳麟親自迎上去接待那一對客人。
鍾父的出現令小蓉徹底清醒了,她整個人停在原地自我批評:胡小蓉,你到底想干什麼?你到底要以什麼立場和方式去與他們溝通?難道說是路見不平,所以替朋友來逃回公道?就因為人家選擇了真愛!
「胡小蓉,你的腦子呢?」拍了拍自己的頭,小蓉准備轉身離開,可倒退了幾步,又覺得不甘心,她扭頭看看那個英俊到沒天理的男人和旁邊小鳥依人的美女老師,再想了想蓋伊透露的細節,她又有了一絲不該有的念想。
是不是可以單獨找那個完美情敵談談?如果阿鍾是因為與他那晚的見面才變得如此頹廢,那她是不是可以就他們的談話內容找到安慰阿鍾的方法?那前提是,她必須知道那天他們到底談了些什麼,導致宇衡那樣魂不守捨。
阿鍾看起來愛慘了那個女人,她為了讓阿鍾好過,居然傻乎乎地跑去找當事人對質,難道是盼俞老師回心轉意重新接納阿鍾?然後她再裝作大度地祝福他有情人終成眷屬,想到這樣峰回路轉的情節,她自己都想吐了。
「胡小蓉,你才是那個傻透的人。」
接下來的十分鍾,只有化悲憤作食欲,才能暫時堵塞情緒的空洞,於是小蓉正式駐守在自助餐區,把餐盤堆得老高,坐在靠窗的位子,挽起長裙不顧形象地埋頭苦吃。
「嗨,你好。」直到一聲清脆的問候在小蓉的頭頂響起。
本不以為然的她一抬眼,一口飲料差點噴出,她連忙捂住嘴站起來,嘴上都結巴起來:「你你……俞老師!」
「鳴州在那邊同鍾先生說公事,我隨便轉轉,一眼就發現你了。」俞曼貞一臉微笑地看著她,看不出任何異常,甚至還四處看了看問,「小鍾同學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她難道不知道那個男孩為了躲開她正在忍受失戀的煎熬嗎?難道真的是倒霉到遇到女情聖,偽裝功夫這樣了得。
小蓉面對這樣的滿足不禁漲紅了臉,一向伶牙俐齒的她,這會兒竟吶吶地說不出話,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和梁老師會結婚嗎?」
沒想到小姑娘會問這樣一個死人問題,曼貞呆了下才不好意思地說:「還沒有規劃那麼長遠的事,我們才開始。」
很多時候,曼貞覺得梁鳴州明明在她身邊,卻總給她一種很深的距離感。
而小蓉對她看似虛偽的解釋很不滿,一下子就恢復了勇氣,有些火藥味地問:「你很久沒見過阿鍾了吧?」
「阿鍾同學?他怎麼了?」
「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覺得也許作為老師的你可以開導一下他。」
「怎麼會這樣……其實我跟他不熟,是鳴州的關系才遇見過兩次,難怪他也說好長時間沒有在家碰到過小鍾,他以前一直在替小鍾同學補習,他們關系比較親近,如果小鍾有什麼事,找鳴州說會比較好,畢竟男人之間更容易開口。」
曼貞沒想到自己這番話引起小蓉長時間的愣怔,接著她聽到小蓉問:「你是說——梁老師一直住小鍾家?」
原來從一開始,她以為的事根本就是反方向。阿鍾,你愛的是誰?讓你這樣痛苦的是誰?!越接近真相,小蓉就越覺得心要跳出來了。
甩開俞曼貞,小蓉快步走向梁鳴州,然後站在人群後方冷冷地觀察者他的一舉一動。有些人擁有與生俱來的魅力,那一身深黑禮服端莊復古器宇軒昂,既保留了舊式男人的風度,又具有新派型男的時尚感。
他幾乎是所有女人眼裡的完美愛人形象。但阿鍾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執迷?
也許是為了證實自己的可怕猜測,一等到鳴州落單,小蓉就大膽地走了上去。
「梁先生,可以跟你單獨談談嗎?」
鳴州一開始就感覺芒刺在背,一轉身看到小蓉更是意外,他沒有動,像是知道她會提非分要求,表情溫和而謹慎。
小蓉鍥而不捨:「就兩分鍾。」
鳴州隨小蓉來到餐廳外花園走廊的轉角,她一停下來就立即問:「阿鍾喜歡的人是誰?」
鳴州沒有正面回答,但也沒有裝傻:「他最近好麼?」
小蓉狠狠閉了閉眼,平復自己顛簸的心情,要不是剛剛有過心理准備,這會兒恐怕早就雙腿發軟。
「你還會關心他嗎?」她沒想到自己語氣充滿火藥味,「阿鍾現在跟一攤泥一樣,你覺得是誰害的!」
「他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鳴州的口吻從來沒有這樣嚴肅過,「小蓉,恕我無法跟你繼續談下去,我同他的事與你無關。」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
鳴州不知胡小蓉是怎麼看穿他與宇衡的關系,除非是宇衡有意透露,否則沒道理會被第三者知道,所以當時的鳴州也有點惱火。
這一邊小蓉仍然咄咄逼人:「是你利用他、引誘他的對不對?你不要敢做又不敢承認!」
對日來努力隱瞞的心事以及未來得及收拾的心情,一下子攤開在了陌生人面前,令他著實難看,說話也不多強硬了幾分。
「就算是,也輪不到局外人來質問我。」
小蓉被激得不行:「阿鍾可是你的學生哪,你這種人根本不配當老師!」
就這樣頭腦一熱,怨氣自丹田上湧,血氣集中到手心,毫無醞釀就用力甩了出去。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響。
兩人均是一怔。當左臉火辣辣燒起來,鳴州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吃飛醋的小丫頭給揍了。
待掌心發麻,小蓉頓時醒過來,這才感到事態嚴重,自己闖了禍。
理智沒有完全淪喪,腦子裡拉響警報。她看看鳴州又看看自己的手,像是不相信自己做了這樣過激的舉動。五秒鍾後拔腿就跑,一路跑出宴會廳,跑出酒店。
到了停車場,她的手簌簌抖起來,然後從手袋裡摸出了手機撥號。可那一頭一直沒有人接聽,她就蹲在車子旁邊發起呆來。
「喂?阿鍾……」
「什麼事?」電話那頭傳來宇衡氣喘吁吁的聲音。
「你在哪兒?」
「出來透氣,打球。」想釋放壓力時,宇衡有時會一個人出去,跟同好湊伙打街頭籃球。
「我剛剛犯了個錯,你能不能原諒我?」
聽一向強勢的小蓉突然伏低作小,宇衡也聽出反常:「婆婆媽媽干嘛,真不像你。」
「我去找了梁鳴州……」
宇衡的心像被人錘了一下,這個名字總能令他無端鈍痛:「你又發什麼神經!誰要你插手我的事。」
他腦子裡只盤旋著一個問題:小蓉怎麼會知道,她怎麼會知道?
「你找他做了什麼?多管閒事,是要我感激你嗎?」
「阿鍾你聽我說!」小蓉打斷他,聲音說不出的凝重後悔,「我剛才一激動,動手甩了他一巴掌。」
盡管對小蓉熱心維護自己的事有些感動,但一聽到她冒犯了梁鳴州,他仍不能接受,握著聽筒的指關節微微發白。
「他人在哪裡?」
「對不起……」
「我是問你,他在哪裡?」
當宇衡趕到晚宴,已經事隔一小時,場內邀請前來的職業拉丁舞演員正在賣力演出。
宇衡身著白色T恤和限量版levi's牛仔褲,卻被明確地擋在入口處。直到他亮出身份得到確認,才被放行。
鍾炳麟對他的形象頗為不滿:「這種場合打扮成這樣,像什麼話!」
「我找梁鳴州,他人呢?」
「怎麼也是你師長,直呼其名簡直沒個樣子。」
「他不是我長輩。」宇衡搖搖頭,「你不會明白的。」
宇衡迅速融入五光十色的背景中,急切尋找,直到發現正與人攀談的俞曼貞,對方一見他出現也很吃驚。
「剛才你女朋友她在……」
宇衡沒有囉嗦,直接追問鳴州下落。
「他人在貴賓室,說昨天熬夜,去那裡休息一會兒。」
宇衡面罩寒霜地推開密閉的隔間,看見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正坐在沙發上發呆,見到沖進來的對象,不禁更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