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靳任,九歲,正在讀國小三年級,最喜歡的人是我的好朋友溫道辰,跟我的父親靳遠。
溫道辰是父親同事的兒子,在還沒上幼稚園時就常常跟著父親跑到溫爸家吃飯,然後分享我的玩具玩在一塊,將最喜歡的糖果送給他。
辰跟我同年,身高卻矮我一顆頭,他的頭髮像被太陽給烘得黃黃的,摸起來像羽毛一樣軟軟的很舒服。大人們都很喜歡搔他的頭,包括我在內!所以他的頭髮很少是整齊的。辰的眼睛圓溜溜,烏黑的眼珠抹著一層水,我很喜歡從他眼睛看到自己,而他的皮膚又白又光滑,看起來就像洋娃娃。
他的個性溫和,是人見人愛的小孩子,誰看了都會想捏捏他抱抱他,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人給騙走,所以我就像他的哥哥一樣疼愛他、保護著他。
還沒上幼稚園的小鬼都很笨,連跑步都會跌倒的年紀,我卻懂得怎麼禮讓跟照顧別人,雖然都只對辰。但因為難得有個做哥哥的典範,所以大家都稱呼我小大人、早熟的小鬼。我不是什麼成熟或是提早開竅的小孩子,我也很笨,即使知道男生不能跟男生結婚,我還是把辛辛苦苦做的戒指送給他,當作我們兩個的定情物,就算不能結婚,以後也要當永遠的朋友。
如果小小年紀就知道什麼是愛,願意為一個人死去的話,或許可以稱為早熟了吧?我是很幼稚的小大人。
打從我眼睛還沒睜開時媽媽就跟人跑了,爺爺在路上被人殺害,父親的兄弟姊妹不是意外身亡就是失蹤,靳氏的血脈總是很坎坷。我的父親靳遠,一點也不避諱地把事情說給我聽,也不管我小小年紀怎麼聽得懂。但我卻懂得,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知道他把我看得很重要,當然我也是啦。
父親很忙,有時候天還沒亮就出門上班,到隔天晚上才回來,一直以來都是管家路易照顧我的生活。路易像我第二個爸爸,但是我不會因為缺少父親的陪伴覺得寂寞,更不會對父親鬧脾氣,因為他總是在下班第一時間來看我,在我吃飯或是看電視的時候跟我聊天。其實說是聊天,比較像他在自言自語,小到天氣大到公司,我也總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在公司像國王般的父親,卻跟我這個小鬼抱怨,讓其他人看到一定會笑掉牙!我知道他不知該怎麼跟孩子相處,他是真的很外行,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心意,對我來說已經是個滿分的爸爸了。
有個我最喜歡的朋友溫道辰,跟我最敬愛的父親靳遠,我想我會是個快快樂樂長大、幸福的孩子吧!
聽說是秋老虎的關係,所以今天晚上很熱,即使房間已經開了空調,卻還是讓我身體發熱。我流著汗在床上翻來翻去,等好不容易快睡著的時候,突然間整個世界都在搖晃,震得門窗喀喀響。我才九歲,真正開始有記憶還不滿九年!這是我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地震,雖然不知道這地震算大還是小,但時間久到連抽屜都被搖了開來,害得我漸漸恐懼起來。
但我不是在怕地震,也不怕會不會有東西砸到我影響生命安全,我是在擔心辰。辰是個連蝴蝶都會嚇得哇哇大哭的人,這樣的地震他一定很害怕吧!比起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麼大的房間,我更擔心辰在家裡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房子還在慢慢地搖晃,我還沒穿拖鞋就趕快跑下樓,拿起話筒按著我最熟悉的電話號碼。
號碼還沒按完,就被身後奇怪的聲音轉移注意力。
「哈……哈……」像是運動過後,非常粗重的喘氣聲,跟著桌椅被搖動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
奇怪了,地震已經停了啊,怎麼還是有搖搖晃晃的聲音呢?
這麼晚了,誰還會在廚房裡呢?我腳步放輕,偷偷摸摸地走到亮著燈的廚房,腳步越來越近,聲音也就越來越清楚,桌椅互相敲擊的聲響震得我心臟跟著亂跳,「啊啊……啊啊……」刺耳的喘息聲我從來沒聽過。到底在裡面幹嘛呢?
終於我來到廚房門口,眼前的畫面看得我瞪大眼睛,腦子有炸彈爆了開來,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張著嘴巴講不出話來,直直盯著桌子上兩個男的。
我的父親靳遠,我最深愛的父親!為什麼沒穿衣服地……被另一個男的壓在身上!
「好了!夠了……」父親叫著。我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平常的樣子嚴肅得像個大人物,有時粗聲大笑,私底下總是用溫柔的眼睛看著我的父親……現在居然流著眼淚,眉毛擠成一團對身上的男人哀求?
而身上的男人是……「呵呵,你這樣子好迷人。」是溫爸?
怎麼可能!我做出驚嚇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揉揉眼睛想看得更仔細。確實是溫道恆,只是拿下厚厚眼鏡的他……讓人覺得有點陌生,大大的眼睛,眼尾往上勾,有點像女人才會有的漂亮眼睛,卻又帶點男人才有的凶狠光芒,配上他細長的眉毛,有說不出來的好看。以前的溫爸就跟辰一樣看起來呆呆的,像只溫柔的小綿羊,怎麼會……
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實在沒辦法接受眼前的畫面!
中間溫爸好像有對父親說什麼,但我沒去聽,在他們還在繼續互相磨擦的時候,我飛了似地趕快離開廚房。在烏漆抹黑的走廊跑著想衝回房間,腦裡全停留在剛剛的畫面……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父親看起來明明那麼痛苦,憑他高大的身材,怎麼可能贏不過瘦弱的溫爸!他幹什麼咬著牙被溫爸欺負,父親對他們父子倆那麼好,溫爸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我氣得腦袋吧吱吧吱響,從廚房到房間需要繞過好長一段走廊,還要上迴旋梯,我摸著黑踏著亂七八糟的腳步,憑著習慣的路線跑著,完全沒注意前面有個剛擺上不久的立鐘,就這麼給一頭撞上了。
我來不及大叫,連痛覺也來不及感覺到,只知道我躺在地板上,眼前一黑。聽得到很多人的腳步往我這裡靠近,但連聽覺也開始慢慢失去了……
奇怪的是,在我身邊的立鐘,齒輪與齒輪相扣,滴答滴答地旋轉,居然聽得那麼地清楚……其他什麼都聽不見,就只能聽到時間在移動的聲音。
我的身體好像在往下沉,穿過了地板跟泥土,像是沒有底,不停地往下墜落……我沒辦法動彈,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我是要死了嗎?想不到撞到東西,連痛都還沒感覺到就這麼死去了……聽父親說人死後的世界有天堂跟地獄,我這麼往下掉,是不是就要下地獄去了呢?
第一次那麼地害怕,身體往下掉的時候心裡也很難過,我再也看不到父親了吧,也看不到我最喜歡的辰了……
現在的世界都是黑的,黑暗中陪伴我的只有時鐘的滴答聲,然後我也失去了害怕跟難過,睡著了般,時間停止的感覺。
我死了吧?我應該已經死了。但怎麼有慢慢醒過來的感覺,好像有人在用濕毛巾擦我的皮膚,臉上溫溫的好舒服……
原來我還活著!一陣鼻酸,第一次因為自己還活著的事想哭。眼皮好重,被膠水黏住一樣很難張開,我笑了一下,乾脆就閉著眼睛繼續睡下去。
太好了,我又能見到辰跟父親了。
「喂!你醒了吧,是的話趕緊睜眼啊!」
是我不認識的人說話的聲音,我可能被送進醫院了吧。在旁邊的人不停地搖我叫我,但我好累、眼皮好重……我閉著眼睛不想理他。
結果啪地一聲,右邊臉頰先是刺痛,然後火辣辣的感覺跟著上來。
我被打了?連父親都沒打過我,是誰膽子那麼大!
我氣得擠出全身的力氣,連額頭都冒汗了,為的只是想睜開一隻眼睛!過了好久的時間眼睛才張開一條細縫,但看得有些模糊,手腳沒什麼力氣根本動不了。
前面人的臉在我眼前放大,我沒看過他,他小小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嘴巴張得開開的,裡面兩顆小兔牙都露了出來。是醫院裡的人嗎?但是他穿的衣服不是白色的,比較像咖啡色的浴袍,但又有點不一樣。
再看看四周……雖然我沒去過醫院,但我還知道醫院是什麼樣子,這裡完全看不到白色的東西!很多都是用木頭做的桌子、椅子、窗戶!比我家廁所還要小還要破爛!
「傻子,終於醒著啦!俺以為你這輩子要睡下去啦!」前面的陌生人這麼對我說。
我這才想到剛剛這人打了我一巴掌,還有這也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傻子!我全身都動不了,只能瞪著他:「大哥哥,你剛剛幹嘛打我啊?」
大哥哥一聽非常生氣,兩顆暴牙露得更明顯:「你胡說啥,俺都沒過十五呢──怎看都是俺叫你聲大哥吧……」講到這他突然像被噎住喉嚨不說話了,把我當成怪物盯著我看,小小的眼睛被撐得好大。「你……你方才說些啥?」
「什麼啥啊……」這個大哥哥有病,講的我都聽不大懂。「大哥哥你是誰啊?這裡是哪裡啊?」
「天、天、天啊──」大哥哥後退幾步,然後推開破破爛爛的木門跑了出去,大叫著:「快來人啊──傻子醒啦,自個兒說人話呢!小雨啊!你胞弟醒啦──」
小雨是誰呢?我爸就我這麼一個兒子哪來的弟弟,幹嘛看到鬼的樣子大呼小叫的?
唉……想不到剛醒來就看到怪人,可惜我沒辦法動,不然我好想去看看父親,看看辰……
躺著沒多久時間,就有一堆人擠在小小的房間,全部都是我沒看過的人,也都穿著像灰灰土土的浴袍。
他們看著我都不說話,即使面對那麼多陌生人,但這樣我看你你看我的,每個人身上的怪味道都悶在這小房間裡,更讓我生氣得大叫:「看什麼看!你們是誰啊!這裡是哪裡,我爸爸呢?辰呢!」
才剛叫完,房間裡的人開始在底下講悄悄話,房間忽然變得很吵很亂。
「這傻子真的會說話……」
「是有人教他學?」
「傻子睡了半年你怎會不知?怪哉!好久以前教他說話識字,連一字都不成呢!」
「莫非這一撞開了竅?」
他們說的傻子都是在指我嗎?我昏迷了半年?他們說話的聲音都好奇怪,不仔細聽都聽不太懂。
就算九歲能遇到的事不多,但一醒來全都是不認識的人,喜歡的人不在我身邊,又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大我好幾歲的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害怕的。我越來越難過,眼睛都轉著眼淚:「叔叔……哥哥……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好嗎?帶我去見我爸,帶我去看辰……」
皮膚黑黑的大叔跳出來說:「傻子,好歹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是被你弟帶到這兒的,你親戚只有小雨這麼一個,沒有你說的父親跟辰……」
「我爸只有我一個兒子,我沒有弟弟!還有別叫我傻子!我叫靳任!九歲!」
房間又突然變得跟菜市場一樣吵鬧。
「二十好幾的人,說自己九歲……」
「竅是開了,智商卻低得跟娃子似。」
「嘖,哎……前年傻子腦袋瓜連娃兒都不足呢!這是喜事,喜事啊。」
大家看著我在底下唏唏嗦嗦,但都只是把我當博物館裡的東西一樣,沒人在意我的心情。我好像失去一塊浮板,心中害怕得不得了,眼淚就這麼稀里嘩啦流出來,卻沒力氣擦乾。
這時房間慢慢安靜了,我轉頭看過去,大人們往兩旁擠出一條細縫,有個高大的人出現在門前,那個人擋住門口的光線,不太亮的房間變得更暗了。
那個人背對著黃昏的陽光,我看不到他的臉,只知道他大概是很重要的人物,大家都抬頭叫了聲:「靳主!」
被叫靳主的人隨便嗯了一聲,邊走路邊摳著臉……動作看起來像街上常能看到的混混。我開始緊張起來,直到那個人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我才終於看清楚他的臉。
心中呼了一口氣……太好了,終於讓我見到我想看到的人,我開心地哭得更大聲。
「哇!爸!太好了,那些大人都好奇怪,我好害怕……」如果我可以動的話,絕對會馬上衝過去抱他。
父親看到昏迷半年才醒過來的兒子,不但沒有高興,還一臉吃到酸梅的表情:「他奶奶的!老子活那麼久,還不記得生過你這麼大個兒子!」
旁邊的人好像忍住笑捂著嘴巴,我可不覺得哪裡好笑,覺得有塊大石頭落在我的胸口上:「是我啊……我是靳任啊,你唯一的親生兒子!」這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操!」父親大罵著,跟著旁邊的哥哥叔叔們哈哈大笑。
「笑什麼笑啊,我還知道你叫靳遠!是我啊……我是小任啊……」
之前幫我擦臉的暴牙哥哥忍住笑說:「整座山誰不知主子就叫靳遠。你只是個傻子,從胡同裡撿來的,怎能冠上靳氏呢!」
我看著父親,把他當作我最後的希望:「爸…這裡好可怕,你快點帶我離開這裡……」
父親好像在臉上摳出什麼東西,隨便往個地方彈:「行!你都叫我爸了,我就把整幫的人當成親兄弟也很有意思!靳香啊,你把這……」父親眼睛朝天花板看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低著頭對我說:「你說你叫啥來著?」
父親真的不認得我了……「小任……」
「小任?小任是吧!從今以後大家就叫你小任!靳香,你把他身上的病醫醫,等他能走了,他想去哪逍遙就去哪!」父親袖子一甩,笑著大步大步地走出門。
想不到父親就這麼丟下我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滿臉疤痕、汗臭,看起來又髒兮兮的哥哥叔叔們裡,我呆到連怎麼哭都忘記了。
後來人群又讓出一條路,一個與滿臉灰土不一樣,皮膚白白亮亮看起來很乾淨的女人走過來,靠過來的時候都能聞到她身上甜甜的香味。
這是我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女人,跟父親長得有點像,卻比父親還要漂亮多了,跟旁邊的人比起來,就像泥土中長出來的花朵。
「小雨呢?」她淡淡地問著,聲音很小卻比底下粗厚的聲音還要清楚。
「去市集挑菜還沒回來呢!」某個大叔回答她。
她歎了口氣:「難得傻子醒了,做弟弟的還在外頭混那麼晚……好了,你們也看得夠多了,大伙都出去把門帶上吧,讓他好好歇歇。」大姊姊說完,大家就乖乖出去,房間也終於變得安靜多了,只剩下我跟她兩個人。
我有點害怕的看著她:「大姊姊……請問你是誰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是很喜歡她。
大姊姊笑了一下,將大大的袖子往上抖了抖,露出細白的手臂:「你我年紀差不多,別叫我姊姊了,叫我靳香吧。」
她把我扶起來,讓我背對她坐在床上。我感覺到她把手掌貼在我的背上,她的手掌非常溫暖,被碰到的地方開始熱呼呼的,然後整個背上都在發燙,熱氣就像水流一樣在我身體裡滾動,全身上下都溫暖了起來,我舒服地閉起眼睛。
「身體好點了吧?」
「嗯。」太神奇了,突然覺得精神都好多了,原來生病可以不用打針吃藥。「靳香姊姊,我是生什麼病嗎?」
靳香繼續用手傳熱氣給我:「你沒病,只是睡了半年,躺在床上四肢太久沒活動,人醒了可筋骨沒醒,所以現在身體不靈活。我幫你度度氣,早晚請個人煎藥給你喝,不出一個月就能行動自如了。」
我聽不太懂,只能點點頭地問:「這裡是哪裡呢?」
「靳山莊。」
「山?我怎麼會在山上?」
她的手還貼在我身上,但溫度卻降了下來,而她的口氣也變得很冰冷:「你是真的忘了,還是在裝傻?」
什麼啊,我一個小孩被丟在這麼陌生的環境,沒在地板上打滾亂哭就不錯了,我幹嘛去裝呢!「別再說我傻子好嗎?你們才是怪人吧,你對我爸爸做了什麼,為什麼他現在不認得我!」
她歎口氣,手上的熱度又傳到我背上:「靳遠收了你們兄弟倆當下人,派小雨山上採藥,結果你跌進山谷,撞到了頭,是靳遠救了你的……」
「你少騙人了!我記得很清楚!我當時在房間裡睡覺,睡到一半有個很大的地震,我下樓就看到……」說到這裡我就臉紅了,當時父親跟溫爸兩個人都沒穿衣服,抱在一起……「我是在家裡撞到大時鐘暈過去的!」
「鍾?」靳香收回手掌,哈了一口氣,扶我躺回床上:「我看以後不能叫你傻子,應該叫瘋子。」
聽她這麼說我,我都快氣死了!以前大人們都稱讚我很聰明,是個小天才,怎麼這次大家就傻子瘋子地一直叫!
「你先睡吧,小雨等下就回來了。」
「誰是小雨啊,我說過我沒有弟弟!」小雨小雨的,到底要讓我說幾次。
她惡狠狠地瞪著我,明明那麼漂亮的臉,現在卻變得好恐怖。「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忘了!當時靳遠救你一命,要是你敢忘恩負義拍拍屁股走人,我就打斷你的腿!」
我被她嚇得說不出話來,真是上一秒對你笑,下一秒嚇死你!難怪第一眼看到她就不怎麼喜歡。
我跟靳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這時候木門吱吱嘎嘎地響起,一個看起來高高瘦瘦,雖然沾了點泥土但還是看得出皮膚白皙又光滑的男人,背著裝滿菜的籃子站在門口。
這個人……雖然跟原來的樣子不太一樣,身高長高了很多,已經是大人的樣子了,但我認得他!
像是抹了一層水,又大又黑的眼珠子,被太陽烘得黃黃的頭髮,白白淨淨的皮膚,像個容易碎掉的洋娃娃……是我認為世界上最可愛,最重要的人……
「辰!」
他的籃子掉在地上,綁好的青菜全都散了開來。辰皺著眉毛問我:「你說什麼?」
不會吧!父親不認得我就算了,連辰也不認得我了!我難過得要死,不管我身體還沒有恢復,就使出吃奶的力氣爬下床,兩腿一軟,跌了個狗吃屎:「辰!你是辰啊!是我……我是小任!」如果連他都不記得我,那乾脆讓我睡一輩子吧!我醒著還有什麼用呢!
他們馬上把我抱回床上,靳香不停傻子瘋子地罵,辰只是臉色發白皺著眉頭看著我。
當辰幫我蓋上被子的時候,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痛哭起來:「辰,連你也不記得我了?我們還沒讀幼稚園就是好朋友了啊!你還記得我們每天一起牽手上學,我還送你戒指,你記得嗎?」
靳香把我從他身邊拉走,辰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他醒來就這德行,還把主子當成他爹,又說沒有你這個弟弟,雖然你的名字是念錯了,但我想他應該還記得你吧。」
什麼?辰就是小雨,小雨就是我弟弟?怎麼會變成這樣呢!辰的眼睛從沒離開過我,但他好像不怎麼高興,表情悶悶的。
「小雨,晚點我開帖子給你,你明早下山請黑寶抓藥,早晚餵他喝,每天幫他動動身子,等他身體好轉後,就讓他跟著你一塊幹活吧。」
「靳香姊,感激不盡……」辰點點頭,看著她走出房門。
等房間又恢復一片安靜後,辰對著躺在床上的我笑了笑。他即使是大人的臉,笑起來臉頰兩個小酒窩還是那麼可愛。他摸著我的臉說:「聽說你全都不記得了,這是真的?」
他也跟其他人一樣把我當成傻子?我難過地大叫:「才不是呢,我全部都記得啊!」
「你記得?」辰抬起一隻眉毛,手背滑在我的脖子上,被他搔得有點癢。
「你跟我是青梅竹馬,我們感情很要好……我是靳任,你是溫道辰,不可能會搞錯的!」雖然才半年他不可能就長得那麼大,但他的臉化成灰我都認得。
「你叫靳任,我叫溫道辰?」辰歎了口氣,握著我的手溫柔地對我說:「你剛醒來別胡思亂想了,我先去幫大夥兒燒飯,你先躺著吧,待會我端菜給你吃?」
「嗯……」我卻緊抓他的手,捨不得放開。
今晚發生那麼多事,要我別胡思亂想似乎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