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堂
天地讓造物者分辟混沌為上下時,晝及夜,也明顯的形成相輔相隨、相伴相行。
這就是對這個橫跨亞陸組織取名的由來。
晝夜堂不僅是黑道中的佼佼者,亦是白道中的頂尖。
在柏歲閻的手中,金錢投資在國際間的軍火的行銷買賣,一年光利息就足夠他坐著數鈔票。躺著點黃金。
有人說,柏歲閻伸腳往地上跺跺,便能引起亞洲四小龍的地震。
在世界性的商業圈中,他被認為是成功的企業家。
當時他嗤之以鼻。
成功的企業家?他從未如此看待過自己。
他只知道別人會因他的錢勢而巴結嘻嘻,一個沒有兒子的人,是連最基本的尊嚴也不如他足下的糞土。
晝與夜,他是黑暗的那一個連他的名字也是如此,不是嗎?
那麼她呢?
暗藍色的大床上,躺著那名叫他莫名牽掛的少女:柯夜蘇。
他在心中細細咀嚼這個名字。
很特殊,很適合她。
柯夜蘇很美,不是美得妖嬈,美的秀麗、美得可愛,那些他品嚐過,不夠罕見稀奇。
她的美,時而深沉莫測,時而卻透明剔透?
凝視著她,就想望進一層清晰、卻又不見十指的雲霧。
這層雲霧會因為黑夜的逝去、太陽的升起而消失嗎?
現在眼前的她當然不會是最佳狀態。那刀在她臉上留下的傷痕,卻依然無減損那份白看不厭的臉。
這個一個特殊的可人兒啊!難怪「午夜魅影」會迷倒一票對她的忠實顧客。
就算那家餐廳端出來的菜比焦炭還糟糕,依然座無虛席。
柯輪待他的女兒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視女如仇,報告上明白的提到這一點。
為什麼?
是什麼原因讓柯輪對獨生女寡情至至?
揉揉因失眠而略腫的眼皮。他的生理時鐘告訴他,天將要亮了。
通常,他的休息時間就在這種晝於夜交替的時刻,長久以來,未曾改善。
看看手中的報告,他花了三個小時閱讀它,現在也有點倦了,的確該休息了。
很精彩的內容,從她小學第一場架開始,乃至於到餐廳駐唱的點點滴滴,記載了一切。
他依然捨不得放開一字一句,指尖點著一段段文章在心中默湧,進入半神遊狀態。
精神一振,柏歲閻耐心看著。他看著她遲鈍的眼逐漸清朗、敏銳,並看向他,眼中浮出認識的神色。
「老大先生,你好。」她竟還有心情說笑話。
「我是柏歲閻。」他微微一笑。儘管她的幽默感實在不怎麼高明。
「哦。」柯夜蘇轉著眼神:「如果我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會不會太廢話了?」
「的確是。」柏歲閻發現自己又笑了:我家這裡是『晝夜堂』。」
晝夜堂?柯夜蘇勁後毛髮值豎。
「也許你聽過這個名字。」
啊!她當然聽過。除了瞎子聾子兼智障,只要是在街頭蹲過幾天的人都對此名如雷貫耳!
咦!那他不就是柯輪的頂頭頂頭再頂頭上司嗎?
「我已經派人去找你父親了。」
她微微一震:「為什麼?」
「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會唆使別人來傷害自己的骨肉。」柏歲閻回答得不疾不徐。
全部聽進去了,當時心中莫名的憐憫不僅難以釋懷,亦纏繞不去。
若陳其定的話句句都是實情,那「晝夜堂」中真實只有這名成員,就算再卑微的事情也做得出來了,逃避有起而效仿者。
柯夜蘇警覺的道:「老頭怎麼樣?」
縱使再萬般不親,但是,縱然父親與她之間千般仇視。柯輪終究是給了她生命的親人,是她的父親,這一點她仍然清楚的知道。
「不會怎麼樣。」看來她並非完全杜絕天性親情。
柯夜蘇沉默許久。「我希望你不要插手,畢竟這是我們柯家的家請。」
果然。「我想你爸爸未必如此認為,我派人去找他,他卻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逃了。他的同居人說他可能跑到香港去了。」
「那又干你什麼事?」
「問題是我們發現他違反了『晝夜堂』的規條。私下買賣海洛因,這可就不是柯家的家事了吧?」
「五十步笑百步,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帶有敵意的還他這兩則成語,柯夜蘇不信他會不懂。
柏歲閻這回索性笑到喘過氣,才不再嗆到。
啊!「一天三大笑,有助於身心健康!」這句話果然有點道理。看來他光為了這一點,就值得挽留下她。
「並不是我這個大商人想阻止中小盤私下交易,而是我們不會准許有這種毒品在『晝夜堂』的勢力範圍中氾濫。」
「那你們是幹什麼的?」柯夜蘇不信。
柏歲閻猶豫一下才回答:「我們最主要是在控制武器的源流。」
「噢。」柯夜蘇故作訝然:「說得也是,吃毒是慢拖拖的死,械戰解決就不會拖泥帶水了。」
柏歲閻寒下臉:「如果泥總是用這種臉孔面對你爸爸,難怪你會落到嫂嫂不疼。姥姥不愛的地步。」
他也生氣了。
她有好幾秒沒了呼吸,神色蕭然。
「那也不是你的事。」沒人理、沒人愛她,早認了命。
柏歲閻看在眼底,霎時浮出一抹心疼。
「那麼,我怎樣對付柯輪,也不是你的事。」他快快的下了總論,輕輕將她的話駁回。
「你……」柯夜蘇強忍住筋骨之痛,狂控的從床上躍起,欲徒身空手傷害他。
柏歲閻只用單臂便擋下她的攻擊,扯出半弧,將她的雙手反扣在她的背後。受傷的肌肉再度受撕扯的疼痛使她額際佈滿冷汗,唇邊逸出無法控制的呻吟。
她立即放開她。「你沒事吧?」
該死,實在不該任情緒沖昏了頭。他還身負嚴重的創傷啊。
「混球!」這句不知道她是在罵他還是氣自己。柯夜蘇趴在地上當蝦米,肩膀及背腰傳出的疼痛都在提起一時謀圖的逞強。
柏歲閻彎身輕鬆摟起她。柯夜蘇這才後知後覺想到他本身一定有不賴的武術造詣,而且是絕對不可疏忽的高強。
原本想亡羊補牢式的反抗又生氣地放棄。
但是,打死她都不會承認她自己在離開他的懷中,被放到床上時,竟見有那麼一丁點失望。
一定是錯覺。
「我該走了。」柯夜蘇又想起什麼直欲起身,卻換得他迅速轉身盯視。
「走?你要去哪裡?」
她皺起眉。「我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我要回家。」
「回那棟政府準備拆掉的違建公寓?也難怪你買得起它,你知道那房子在兩年內就會被拆掉嗎?」
她的確不知道。難怪都沒有人住進來。
「那我至少還能住兩年,拖到賺回一點本錢。」口頭倔強中卻著實擔憂極了。
有太多的事情在腦袋中打架,是現在疲累的她無法抽絲剝繭理清的。
尤其是,當柏歲閻在旁用如炬的眼光盯著她時,她更加惶恐。
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很透明,那雙如夜般黑眼似乎總能預測到她下一個舉動,她兩呼吸都變得小心。
一抹柔和到近乎詭異的微笑在他的嘴角泛開。
「我記得我提過,第三次,我是不會放你走了。」
柯夜蘇十九年來很少怕過什麼事。但是她現在不但怕,而且怕極了。
他是認真的嗎?囂張的,她用身前的被單擁緊自己,緊張的看他傾下身來。
「別怕。我並不喜歡扮吃小紅帽的大野狼。」他的磁性嗓音是去欺騙性的溫和。
「我喜歡心甘情願的女人。」
「你別想。」抓著被單的指尖泛白了。
「也許。」他用唇輕輕掃過她短短的頭髮,被定身法定的住的她,別說動彈,就連氣息也窒滯。
「但是你知道你為那家餐廳惹出多少麻煩嗎?別提裝潢費,餐廳可能連聲譽也沒了。你知道一家餐廳要東山再起多多難?大家是一時逞強的事情。但是後果呢?是那位施品楠先生該替你擦屁股的?」
恍遭棒喝,她意識語塞,替自己辯駁的話也無。
柏歲閻趁勝追擊,「如果說我有能力替你擺平這一切呢?如果說你有足夠的能力對抗呢?會不想討回一些報復?」
他的話太誘人了,字字敲擊著她的心態。
要知道他實在不像個父親,而且仇恨的火焰在她心中滅息。
柏歲閻的言下之意太過明顯,他也樂意替她完成心願,只要她開口說一句話!
「你要我的什麼?」再次注視他逼近放大的臉孔,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怕他了。
無外乎他的身份、地位所代表的權勢,而是陽與陰指尖強烈的原始吸引磁力。
在冥冥中知曉,也在冥冥中逃不掉!
他伸出手往她胸口輕輕一點。「你。」
明明是早在預料中的答案,但她仍免不了一震。
「一夜情嗎?恐怕我的身材不是會令男人滿意的那一類型。」
「個人喜好不一樣。滿不滿意有我決定。」柏歲閻透著眸中焚燒的慾火,毫不掩飾地望著她胸脯隆起的下方,不了褶皺下陷的陰影,正隨著呼吸起落。「一夜情太少了。」
柯夜蘇倒霉想過他竟然會是這種回答。「我不以為你會被我吸引多久。」
「誰知道呢?我從來沒有遇過像你這樣的女人。我發現你對我而言,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強烈到我無法忽視。」眉挑眼凝,他伸出的手正緩緩往她裸露的頸膚移動。
她的脈搏悸動跳得飛快。
柏歲閻刻意將拇指按下。「你也想要我,不是嗎?」
絕望似的閉上眼,她看去來極脆弱易碎。「這是威脅嗎?」
他心中一動。先前,她一直展露的是超平常人的冷然,超乎年齡的老練。現在,她卻是完全的豆蔻年華的美麗。
就像一株即將凋萎的花朵。
不。
「不是威脅。」心中這種破碎疼痛的感覺是什麼?那種無法以針線補縫的裂痕又是什麼?「聽清楚了嗎?我是在對你下挑戰書,挑戰!」
「挑戰?」她苦苦的笑了「你在騙誰?我挑戰你?我能有什麼本錢跟你鬥?」講是這樣講,但她整個人卻因專心一致而顯得有精神多了。
「你本身就是最好的挑戰。」柏歲閻不假思索道。
「我不瞭解。」
他很想把這句話還給她。
因為,他也不懂。
不懂自己何以執意就是要她,但是那一點就十分重要嗎》
必須擁有她,任何硬架軟求的方法都行。
「我也不知道。」他加重語氣,意味深長:「不過,你想饒得柯輪一命嗎?那麼留在我身邊,你想帶給施品楠一點補償嗎?那麼留在我什麼,你難道……」柏歲閻撩起她的一縷髮絲。「不想知道我們之間的吸引力會到多強烈的地步嗎?留在我身邊。」
柯夜蘇的唇抿出似譏非譏的弧度。「所以我活該當你的女人,你的情婦,我傷心極了。」
「那有什麼辦法,你難道不願意嗎?」
他還在神乎其神之間,出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柏歲閻被人拎了起來了。
其他的人一見老大居然被人「拎」這,均紛紛想上前「救駕」,卻被一旁的吳旭飛一揮攔下。
呵呵呵!好戲怎麼容人破壞?他還要慢慢「觀賞」呢。
臭小子,斜眼睨了吳旭飛一眼,柏歲閻豈會不知吳旭飛的心思,反正是死道由,非死貧道也,這個傢伙存心瞧熱鬧的!
「你完全想錯了。」極其猙獰的,柏歲閻睜開纏在頸子上的魔抓。「我是在保護你,你難道沒有想過,萬一柯輪不肯死心,想要來暗中偷襲你,綁走你……隨便什麼都好,到時候怎麼辦?」他僵著臉訓道。
當真是老虎不發威,被人當病貓。柯夜蘇被練練獅吼虎咆嚇傻了眼,一時間竟回不出活來。
瞧瞧她一臉「震懾」的神色,柏歲閻旋又放柔了口吻:「算了,你累了吧?」
她機械式德頷首。
「睡不著嗎?我陪你。」
「好好休息啊。」
雪柳拚命忍住笑,不忘揮手舞動假想的手帕。
柯夜蘇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也不想想自己是身在「晝夜堂」中,柏歲閻何苦來次地設下那麼多不必要的手下來「保護」她。
廢話!當人是在防止她的逃跑!這個柏歲閻真是個有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