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才剛萌芽的感情,進展的速度卻超乎顏希詩的想像。
先是蕭孟定要求前去拜訪顏母,徵得追求人家女兒的同意後,又把蕭家父母從美國請回來,兩家人高高興興一起吃了頓晚餐,蕭孟定還安排一趟家族花東之旅,所有人都非常滿意兩人的交往。
當長輩們去了溫泉旅館附設的卡拉OK唱歌時,蕭孟定和顏希詩卻在房間裡忙於另一項休閒活動。
「唔,不能太久……我媽……會在房間等我。」顏希詩緊蹙著眉,身下承受著男人激烈的動作,一句話好不容易才說出口。
「然後呢?要我告訴她,你今晚會睡在這裡?」一把擁起她,蕭孟定讓她坐在自己的身上,繼續以男人的堅硬寵愛著心愛的女人。
「不要,我不能睡這裡。」感覺男人進得更深,速度更快,她再也無法忍住羞人的嬌喘聲。
喘息方定,擁著柔軟泛紅的嬌軀,蕭孟定笑睨著她。「我讓雙方家長都同意我們的交往了,你卻一點貢獻也沒有,這樣合理嗎?」
「貢獻?」顏希詩昏沉沉地問。才剛從雲端回到人間,她的心跳還很快。
「都是我在忙,那你呢?」工作本來就忙,還急著想打點、連絡家族關係,蕭孟定最近真的忙壞了。
「我人都給你了,還不夠嗎?」她嬌嗔。
「這還差不多。」蕭孟定朗笑,抓了她的手想往懷裡靠,卻被她閃開。「怎麼了?」他挑眉質疑。
「我的手……很粗,不好看。」前幾天出去支援,雖然戴著工作手套,可是好不容易稍微細緻些的手掌,還是不敵清潔劑的威力,立即又變得粗糙了。
男人的大手擒住她的,果然包覆在自己的掌心裡。
攤開一看,她的手上果然有幾處裂痕和脫皮,他微微心疼了起來。
「不嫌棄嗎?好醜啊。」她輕歎。
「沒有不好看。」他輕輕撫著她形狀優美的細指,萬分不捨。「能不能不要再去了?我不是嫌棄,而是真的捨不得你這麼辛苦。」
顏希詩頰畔揚起一抹甜蜜的笑。這句話比任何藥膏有效,傷口似乎立即不疼了。
倚著精壯的胸膛,她有些無可奈何。「可是接了案子就要負責啊!公司要養那麼多員工,當然得多接一些案子才行。」
蕭孟定吻了吻她的發心,聲音很溫柔。「如果太累,就不要做了,讓我養你、照顧你,嗯?」
這些話他已經想很久了,只是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是個男人,養家、養心愛的女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他自信有足夠能力可以承擔得起一個完整的家庭,但現代女性總是主張經濟獨立,非要自己有謀生能力才覺得抬得起頭,他不確定如果提出要她在家讓他養的想法,會不會又成了眾人口中的沙豬大男人。
被批評成沙豬其實也沒關係,只要小詩願意在家當個閒妻的話。
誰知道她的回答竟是這樣——
「怎麼好意思讓你養。」她害羞笑著。讓人養啊……聽起來像是某個很特殊的承諾呢。
沒被直接否決,他鬆了口氣。「你考慮看看吧!」他笑睨著她,忍不住又啾了她水亮動人的唇瓣。
啾一口好像還不夠,蕭孟定想要的更多,一個翻身,健臂緊緊圈住她,又開始撫著那光滑粉膩的肌膚。
讓人養啊……在顏希詩被折騰得昏昏沉沉時,心底又浮出這個甜蜜的想法,可是男人越來越凶狠,她再也不能多想,只能專心承受那如被浪潮淹沒般的醉人歡愉了。
顏希詩最近留宿在蕭孟定的宿舍次數越來越多,多到連顏母都睜隻眼閉只眼,不想過問了,反正蕭家父母也同意這對年輕人交往。
可是,這幾天有些不對勁,蕭孟定直覺認為她一定有問題。
她總是一早就出門,很晚才回來,甚至直接留在台北,說是公司很忙,有很多事要處理。
他知道總經理是很忙沒錯,但是看不到她,他的心就覺得空蕩蕩的,很不舒服,還有些微微的不安。
她去哪裡?和哪些人在一起?
上回陪她去應酬吃飯,某公司的總務課長還色迷迷的問她,幾時有空可以一起去唱歌?
他當下就狠狠瞪了那個色鬼一眼。她是誰?她是我蕭孟定的女人欽,搞清楚!
蕭孟定想起來就生氣,總之就是一整個煩躁不耐。
已經晚上十點,手機也不接,她到底去哪裡了?
他在客廳走了第二十五圈時,顏希詩終於回來了。
她的臉龐微微泛紅,眼神有些迷濛,步伐不太穩,他馬上察覺不對勁,於是擰了條熱毛巾替她擦臉。
「又去應酬了?怎麼不叫我去接你?手機不接?」他低聲埋怨。
「別擔心,有家勤送我回來啊!」她笑。
「你們兩人去喝酒?」他滿腹疑問。
「不知我們兩個,還有『宏遠』的夏元燦和唐習倫,大家都是老朋友,最重要的是,我們今天是慶祝……」
她撐著不太穩的腳步,拎起公事包,翻出一疊合約遞給他。
「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是清潔界的西施了!」她宣佈。「我把公司賣給夏元燦了!」
「你——」蕭孟定接過合約書,翻了幾頁,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小詩真的把公司賣了!
「別怪我沒事先跟你商量,我想給你驚喜嘛!」她巴住他的腰,仰起頭,小的一臉燦爛。
然後,她把臉頰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好一會才認真地問著。
「我想讓你養我,好不好?」
算算她賬戶裡的存款雖然不是非常驚人,但也足以暫時不必為經濟煩惱,她不想讓他總是替她的工作擔憂,最重要的是,人家既然開口說要養她,當然要把握機會讓他養囉!
「你吃得可不少——確定要讓我養?」他笑,卻掩不住打從心底的喜悅。
這個小女人的意思是要跟定他,嫁給他嗎?
出這招來嚇他,那他也要仔細想想,找個好方法來求婚才是。
「是你自己說要養我的呀!」難道只是嘴巴說說而已?她悶悶地回答。
他也不接話了,只是瞅著她低笑。
關鍵時刻竟然不說話?顏希詩也惱了。
「Jeff……」她仰起頭,嫩唇翹起,努力喚著他的英文名字。
發音表不標準已經無關緊要了,重點是那張唇實在太飽滿可愛,蕭孟定覺得若不好好啃咬一番,今晚怎麼能甘願入睡呢?
他俯身銜住那動人的唇瓣,細細品嚐起來。
「唔!」還沒說到底要不要養她呢!可顏希詩已經融化在他熱情的吮吻下,再也無力追問了。
自從顏希詩正式脫離清潔界的工作之後,成天賴在蕭孟定的宿舍,展開全職家庭主婦的工作。
掃地、拖地、洗衣、晾衣、整理櫥櫃、熨燙衣服,然後每週固定去上三天烹飪課,以及一天的烘焙課。
她也學會縫紉、打毛衣、種菜、做手工皂,還按時收聽英語教學廣播,她照表操課,跑進跑出,生活比之前當總經理的時候更忙。
從來不知道生活可以這麼有趣,她雖然忙著,可是忙得很快樂。
最大的受惠者應該就是蕭孟定了。
小詩像是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全能女傭,所有家務事豆包辦了,不但讓他生活舒適,而且中午還有愛心便當,晚上不管多晚回家,都能享受熱騰騰的晚餐。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不,應該說,他想要的不只是這樣。
「小詩,不要再做這麼多家事了,好不好?」他擔心她累,以為賣掉清潔公司可以讓她悠閒過著少奶奶的生活,誰知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做的事情比以前更多,多到還得用記事本逐一記錄下來。
「我很喜歡這樣啊!我的手最牢靠了。可以做的事情好多!」
「你不怕手粗嗎?」他抬出這個禁忌話題來。
「不會啊,你看——」她大方伸出手,果然細嫩許多。「我最近都改用手工皂,做家事一點都不傷手喔!」
「有必要找這麼多事情做嗎?」
「沒辦法啊,又沒人要養,只好多做點事,免得哪天被人趕出去——」她嘟著唇,酸溜溜地說著。
蕭孟定閉嘴了。他是想好求婚的方法,可是不是今天,不是現在。
他無奈的笑睨著那張可愛的小臉。「要我養你?你的意思是在跟我求婚嗎?」
「哪有?就算是,那又怎樣?連『我愛你』都是我先開口的,你到現在連一次也沒說過!」
她乾脆翻起舊賬了。
「好計較啊你!」他一把拉過她,讓他落入自己懷裡,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玉肩,汲聞著她發間的香氣。
顏希詩靜靜地倚在男人懷裡。她並不是真的想計較,只是心底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這個男人從來不開口說我愛你,甚至在床第間最親密歡愉的時刻,他以熾烈的目光緊緊鎖著她,以溫柔耳語誘哄她,以各種姿勢和技巧直接寵愛她,卻不輕易開口表達愛意。
美國人不是最開放、最喜歡把愛來愛去掛在嘴上嗎?他在美國住了那麼多年,難道沒學會這點嗎?為什麼不說愛呢?
「明天有紅襪隊的比賽。」他忽然說。
「對耶,差點忘了。」美國大聯盟的春季賽都開始了。
賽事剛好是台灣時間週末的凌晨,她可以準備幾瓶酒和小菜,也許趁著球賽正熱時把他灌醉,然後逼他說愛……
「交給我!」她拍胸保證。
隔日晚上,蕭孟定和顏希詩忙著……脫衣。
脫衣的目的不是為了床上的激情火熱,而是兩人正在挑選球衣,準備為紅襪隊吶喊加油。
顏希詩搜集的球衣已經超過十件,其中除了少數是她自己從網路買來的,其餘的還是蕭孟定托人採購。
「這件好,還是這件?都好喜歡喔,怎麼辦?」顏希詩煩惱極了。凌晨這場球是今年紅襪隊的第一場,她想穿上最喜歡的球衣,和蕭孟定一起在電視前為紅襪隊加油。
「我看乾脆不要穿好了,也許更能激勵士氣。」
「到底是要激勵誰的士氣啊?」
他向她伸出魔爪。「我!是我!」
兩人滾在一起,在床上推來推去,笑鬧許久才起來。
換好球衣,球賽還沒開始,蕭孟定從書房拿了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
「什麼東西?」顏希詩詫異地問。
蕭孟定催促她,神色有些奇異。「拆開來看啊!」
一打開,紙袋裡是好幾本銀行存折、證券存折及印章等等。
她一本一本翻開看。「這是?」
「不是要我養你嗎?喏,都交給你了。」蕭孟定笑睨著她。
「好是好,可是……就這樣嗎?」這樣也算是求婚?
「就怎樣?」他存心逗弄。
「蕭孟定!」她惱了。「你這算是求婚嗎?方法好爛!」
「有多少女人想要這幾本存折,我都沒給。」他越說越離譜。
「你好過分!」顏希詩扔下那疊存折,轉身想走。
她難道真的只為了掌管那幾本存折嗎?要是說錢,她自己也有啊,難道真要靠他不成?她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了。
「等等。」蕭孟定拉住她,在她掌心塞了個小東西。
微涼的觸感讓她猛地心口一提,她緩緩攤開手掌,看見手中躺著一枚戒指。
「你——」她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紅襪隊出賽,我覺得很有意義,很值得紀念,所以想好要在比賽開始前先向你求婚。為了今天,我已經準備了好一陣子——」
原來他早有打算,而且特地挑了一個值得一輩子放在心上的日子。
她感動得想哭,又忍不住嬌嗔。「也不早講,人家差點要生氣了。」
「這種事可以早講嗎?是你沉不住氣,這麼怕我不要你嗎?」
「是我太想要你!」她想哭又想笑。「你不能幫我帶戒指嗎?」
蕭孟定笑了,修長的手指捻起細緻的金屬圈環,輕輕替她戴上。
「還有耶,你還沒講。」她央著。「還有那句話啊!」
「哪句?」他佯裝不懂。
「美國人求婚都會有的那句。」
「啊!」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接著單膝下跪。「小詩,瑪莉我。」
「什麼?」原本期待他說出經典求婚名句,結果卻……瑪莉我?
「怕你聽不懂英文,我直接翻成中文了。」
又被耍了。「你笑我!」她用力往他堅硬的胸膛一槌。
「別打!停、停!這次來真的了——」
他的表情很嚴肅,方唇輕啟,嗓音溫柔醇厚,吐出戀人最珍貴的誓言。
「Love you!Marry me。」
「我愛你。跟我結婚吧!」
「嗚……好。」這次,她是真的落淚了,因為感動。
顏希詩仰起頭,主動貼上他的唇。
終於把戒指牢牢套住她的手,蕭孟定擁著她、吻著她,替她抹去感動的淚。最近,他常想起記憶裡的那個小女孩。
當年她執起掃把在院子揮舞之時,那翩然輕盈的身影早就被自己收進心底了吧,才會在多年後再度重逢時,迅速地將一顆心交給她,由著她掃去塵埃、拂去憂傷……
這輩子,她已是他的掃把公主。
番外之山腳下的愛玉冰
蕭孟定記得很清楚。那是個初夏的平常日。
他剛從私立貴族中學下課,家裡的司機來接他會陽明山。
坐在車上,他心不在焉的看著車窗外快速移動的街景。每天走著同樣的路,他早已是去看風景的心情。
他拉了拉身上的制服,最近他一直往上抽長,制服似乎又嫌小,穿起來有些彆扭。
穿過擁擠熱鬧的市區,終於接近山腳下,他微微吁了口氣,感覺空氣似乎清新涼爽了些。車子在轉入山路前的紅綠燈停下來,正在等待號志變換,他望向一旁的公車站牌。
這個時間等著上山的遊客並不多,他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家裡幫傭顏太太的女兒小詩。大概是剛下課,她身上穿著小學制服,背著書包慢慢走著。
她走到站牌下,看了看手腕卡通表的時間,又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
不上山嗎?他記得這個小女孩和妹妹可琳是同年級的小學生,經常在下課後上山,等媽媽下班後一起回家。
這年頭壞人很多,她這樣亂跑,不怕被綁走嗎?
他猶豫了幾秒,開口要司機在路旁停下車。
本要司機追回她,順路送她上山;但他才剛要出聲,卻瞥見那身影輕快地奔回來,手上多了一個透明膠碗,他往後瞧了瞧,不遠處有個掛著愛玉冰的小攤販,原來只是去買碗涼水罷了。
該喚她嗎?瞧她倚著電線桿,小心捧著碗,還拿著塑膠湯匙,圓亮的黑眸專注的盯著碗中,舀一口仰頭吞下,小臉漾出愉快滿意的笑容。她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獨自盡情享受那碗彷彿是人間極品的愛玉冰。
看著看著,他竟然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了起來,那碗愛玉冰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他緊抿著嘴,氣自己輕易被激起的饞意,索性出聲要司機開車。
回家後,他先換下彆扭的制服,陪病弱的妹妹說話後,回到房間攤開自己的功課,卻聽見後院裡傳來著稚嫩的歌聲。
他探頭出去,看見顏太太的女兒站在高大的桃花木下,手裡拿著掃把,正在揮掃一地落葉。
踩在落葉上,她的腳步很輕快,小小的身子卻精力十足,她雙手輕鬆地揮舞著那支竹製掃把,動作利落還帶著節奏,像是非常熟悉這樣的工作,口中還哼著不知名的歌。
那輕盈的姿態、笑意盈盈的小臉蛋,讓他一時錯覺,誤以為是落入森林裡的小精靈。
他怔怔望了許久,直到她把所有枯葉掃到角落聚集,還堆成小山高後,開心地奔去喚來園丁,園丁大大誇讚了她一番,這小女孩笑得臉蛋紅撲撲,輕快跑開了。
他自小在號稱書香世家的蕭家長大,雙親繼承上一代留下來的豐厚祖產,雖然經濟上不虞匱乏,但父母兩人都是學術研究的狂熱者,除了平時在大學任教,還經常出國參加各種研討會。
他身為蕭家長子,理應替父母分擔家庭責任,但大家似乎都忘了,他只不過是個國中一年級的孩子,卻幾乎把家中大小事全交給他打理了。
家務事倒還容易掌握,可是妹妹……
妹妹可琳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發作的時候全身泛紫、呼吸急促,好幾次都在急救後送入加護病房觀察,他以為會失去唯一的妹妹,幸好最後都能度過難關。
病弱的妹妹是他心底最沉重的壓力。這個拿著掃把的女孩為什麼這麼開心?方才在山下喝著愛玉冰時,也是一派怡然自得,那樣燦爛似朝陽的笑容好迷人,他多麼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能像這樣開心快樂、優遊自在地過日子。
小巧的身影早已遠去,他走回書桌,胸口卻莫名燥熱起來。
明天是不是應該請司機在山腳下停車?也許該嘗嘗那碗愛玉冰的滋味,消退那股老實令人浮躁的熱氣吧!
愛玉冰……嗯,明天就去吃。
他想著,唇角微微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