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你是誰 第九章
    褚彥剛告別在路上碰到的熟人,臉上帶著微笑,趕緊回到辦公室,以免溜班太久,被發現就不好了。

    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結束,他沒告訴敏秋就跑到公司外,想要買個下午茶給她吃,怕她一個人在公司又無聊又餓。

    結果他竟在路上遇到了小恩,遇到那個讓他感到非常歉疚的女人,因為對她感到歉疚,更因為是熟人,所以他不可能只打個招呼就走,至少得停下腳步,跟她聊個幾句應付一下。

    他其實有將近一年沒有見到小恩了——自從一年半前跟她解除婚約後,他們就各自分道揚鑣,人生不再有交集。

    他真的對小恩感到很愧疚,因為自己的幼稚與不成熟,拖了她半年,欺騙了她半年,最後還以解除婚約收場。

    因為感到愧疚,所以他對小恩父親的公司很幫忙,不但投資,只要在他的能力範圍內,他都不會拒絕。

    雖然小恩在表面上是原諒他了,小恩的父母也沒有怪他,甚至還跟創聖有合作,但是他心裡的歉疚簡直難以形容。

    想到自己當年的行為傷害了敏秋,又傷害了小恩,為了躲避自己的心,一次傷害兩個女人,可悲如他,心裡始終充滿著懊悔。

    今天他在街上碰到小恩,心裡自然有著一絲尷尬。

    但小恩倒是很坦然,對著他聊天,關心他的近況,就像是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

    「……彥剛,我有碰到敏秋姐喔!」

    「碰到敏秋?什麼時候?」

    「就是上星期吧!我在路上碰到敏秋,我還跟她一起去咖啡廳聊天。」小恩面帶微笑。

    「我不知道,敏秋都沒有告訴我。」褚彥剛搖頭笑著,「那你們都說些什麼呢?」

    「我告訴她,當初你是多麼可憐的跪著跟我說對不起我,哭著說你愛上了敏秋姐,所以不能跟我結婚……」

    褚彥剛真尷尬,咳了幾聲,「那……敏秋有什麼反應?」

    小恩倒是有點感傷,「敏秋姐失去記憶了,她其實不太記得我,但是她還是很友善,聽我說了好久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她現在的狀況。」

    小恩心想,他們應該已經重逢了,「彥剛,你要好好珍惜敏秋姐,她是個好女人。當年,她也是為了你的課業,才會來找我,但是她並沒有逼我,最後也是我自己選擇要離開你的,畢竟你也知道我家的狀況,本來我就不可能永遠留在台北。」

    「我知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小恩面帶微笑,這時,她要宣佈更重要的消息,「彥剛,我懷孕了。」

    「你說你什麼?」

    「懷孕,已經三個月了,所以我要趕在肚子大起來以前結婚。」

    褚彥剛很開心,為她找到幸福而開心不已,「恭喜你,真的恭喜你。」

    「謝謝。」

    「……已經過了一年半了,時間過得這麼快,幸好,你有得到幸福。」

    「是啊。你也不能落後太多,知道嗎?」

    「我知道,我會加油的。」

    她握握他的手,傳達的是友誼——對小恩而言,這是她放下過去,往前走向新人生的一次好機會。

    所以那一天,她會衝動的想跟敏秋說出這些年的事,因為她好想借由祝福別人來證明自己已經走出過去,有能力走向新的人生。

    所以現在她要祝福彥剛,證明自己心裡一點遺憾與怨恨都沒有。

    祝福彥剛也能跟敏秋姐得到幸福,然後,自己才能開心、快樂的走入婚姻,走入人生下一個階段。

    敏秋姐與彥剛都是她生命中遇過的人,都在她的感情記憶裡留下又深、又痛的痕跡——她不是沒有怨恨過,不是沒有被傷害過,可是現在她得到了一份感情,與敏秋姐付出一切卻傷心離開,彥剛錯認自己的心而傷痛後悔相比,她顯然比他們幸運多了。

    所以就用簡單的言語祝福他們,順便也為自己年少時的感情畫下句點,走過來的路,現在可以雲淡風輕。

    兩人在街上又聊了一會兒,褚彥剛答應會帶著敏秋去參加小恩的婚禮。

    他的心情是輕鬆的,畢竟當年的錯,沒有真的毀掉一個女人,至少小恩也找到幸福了。

    兩人分手,褚彥剛往公司走回去,手裡提著要給敏秋吃的點心,嘴裡吹著口哨,心情輕鬆自在。

    往後在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敏秋了——這個女人為他辛苦了太多年,過去的他不懂,竟是那樣的傷害她,讓她傷心離開;現在她回來了,他失而復得,自然不可能再愚蠢的鬆手。

    在往後的人生,他要敏秋的陪伴,過去是他太蠢,蠢到否認自己的心。

    現在,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要他一個堂堂創聖的董事長溜班出去幫心愛的女人買下午茶也沒關係,雖然如果被發現了,大概也沒人敢說他,但是這種事情,過去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做。

    回到公司,褚彥剛搭著電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本來以為敏秋會乖乖待在裡面,可是一打開門走進去,發現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他將東西放在茶几上,四處尋找 ,最後甚至走到小房間去看,也沒找到人。他心想,是不是又跟上次一樣,跑出去逛了?

    於是他拿起電話,打電話回家——當然是打回褚家:可是家裡面的人告訴他,敏秋沒有回家!

    他心裡一愣,有點訝異,掛上電話,他坐在椅子上,心裡略帶不安,可是他以為敏秋可能只是剛出去走走,還沒回到家而已。

    敏秋現在也沒有手機可以聯絡——以前她用的手機是公司配給她的,她離職時,根本沒有帶走。

    褚彥剛沉著氣,先靜下心,處理了幾份公文,等待時間過去:過了半個小時後,他認為敏秋應該回到家時,他再拿起電話打回家詢問。

    可是,家裡的人還是這樣回答:「少爺,敏秋小姐還沒有回家。」

    他掛上電話,開始急了,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想要去找敏秋,就在此刻,威叔走進他的辦公室。

    他跟威叔說了狀況,威叔一開始還覺得,可能是褚彥剛太過緊張了,但還是陪著他一起去找。

    問過了公司大門的警衛,說敏秋在幾個小時前就離開公司了,之後就沒再回來。

    褚彥剛又往外頭找,威叔則找了好和個警衛幫忙尋找。

    一開始,還以為只是紀敏秋在外面閒逛,一時之間忘記要回家,實在不需要太過擔心,但隨著時間愈晚,隨著天空染上了一片黃昏的晚霞,連威叔也開始擔心。

    畢竟,敏秋現在的身體狀況特殊。

    愈晚,褚彥剛的臉色愈難看,這期間他已不知打電話回家問過幾次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

    敏秋小姐還沒有回家。

    這一路找到了八點,當褚彥剛再回到辦公室時,一整個下午都過去了,夜幕早已低垂,公司裡的員工都已下班,只剩下被他派出去的警衛跟保安人員,還在四周尋找著紀敏秋。

    威叔走進辦公室,表情緊張、憂心忡忡,「彥剛,還是沒找到!」

    褚彥剛坐在椅子上,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想,敏秋還能去哪裡?她除了褚家,又能去哪裡?

    這些年來,她一直是這樣孤獨的生活著,身邊沒有親友,甚至也沒有多少朋友,在這樣的狀況下,她能去找誰?

    「彥剛,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褚彥剛抓著頭髮,搖頭,沒有說話,心裡卻滿是激動,不禁埋怨著敏秋,怎麼會這樣讓人家擔心?不管她要去哪裡,他都不會阻止她,但她至少應該讓他知道啊!

    「彥剛,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

    褚彥剛抬頭,他雖然知道,敏秋現在才幾個小時不見,根本稱不上是失蹤,警方才不會受理,但是一時間,他也想不出別的方法了。

    於是,威叔拿起手機準備報警——創聖的地位不同,如果是創聖要報警,相信警方絕對不會不當一回事。

    褚彥剛看著威叔正要撥號碼,腦海裡則是迅速的想過一遍,想著敏秋可能去哪裡,認識什麼人,跟誰比較熟……

    突然間,他站起身,突然的動作讓威叔嚇了一跳。褚彥剛往門外沖,嘴裡邊大聲說道,「我知道敏秋去哪裡了!」

    「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歡迎光臨,裡面請坐。」

    老闆娘很熱情的招待著客人,晚間七點,小吃店裡還是很熱鬧的樣子,客人絡繹不絕,幾個人手差點忙不過來。

    廚房內也是忙成一團,師傅們忙著出菜,深怕讓客人久等餓肚子,每個人都忙到忘記了時間,更忘記了身體的疲累。

    當然,人手欠缺也是個問題——自從敏秋被那個企事業家接回去之後,他們這裡就少了個可以幫忙的人手,速度當然也慢了下來。

    但是他們都認為,如果敏秋可以有更好的未來,當然要讓敏秋回去,總不能讓她一輩子待在這裡洗碗盤。

    況且得知敏秋過去的身份後,老闆夫婦對於自己竟然讓敏秋在這裡洗碗盤還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過去不知道,原來敏秋在受傷之前是知名企業創聖的總經理,領導整個企業,他們真是不應該,竟然讓這樣的女企業家蹲在他們店裡幫忙洗盤子。

    只是敏秋以後可能不會再回來了,這讓這兩年來跟她相處已經培養出感情的老闆娘很感慨。「以後敏秋都不會回來了。」

    「老婆,這對敏秋是件好事,她的身體還是應該在家裡多休養,那個年輕人既然要照顧敏秋,我們應該祝福敏秋才對。」

    「這我也知道,只是跟敏秋相處了兩年,總是會捨不得。」

    「……我也是,但是這對敏秋最好。」

    「是啊……」

    老闆夫婦兩人趁著空檔,聊到了紀敏秋,都是一陣歎息,但也滿是祝福。在他們心裡,敏秋這孩子真的是好人。

    想當初,他們將她撞傷,撞成現在這個樣子,敏秋不但不怪他們,不要他們賠她一分一毫,反而願意在他們這家小吃店裡工作幫忙,支領那一點點的薪水,想到他們就覺得愧疚。

    老闆想到,「你也知道,敏秋其實……傷勢一直都沒有處理好,她沒有錢,又不要我們幫她,事實上我們也沒有能力幫她,所以就這樣一直拖著,誰知道會變成怎樣?現在那個年輕人說要照顧她,這是好事,說不定可以幫敏秋解決舊傷。」

    「對啊!這一點我都忘了。」

    再一次為紀敏秋祈禱,希望她可以沒事,但就在此時,讓他們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紀敏秋竟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跟平常一樣,背著包包,穿著簡便的衣服,出現在小吃店門口。她的表情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頻頻鞠躬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對不起……」

    老闆娘眨眨眼睛,很訝異,以為自己看錯了,敏秋怎麼會像平常一樣出現在他們眼前,就好像平常趕來上班的樣子?

    她不是不會來了嗎?

    敏秋趕緊往廚房走,準備展開她今天的工作。裡面一定堆了很多碗盤等她洗,老天,她光想就覺得今天一定會很累。

    說也奇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整個下午都在外面閒逛,根本忘記自己要上班:等她想起來時,這才發現已經六點多了,她嚇了一跳,趕緊衝回她住的小套房,準備一下就趕快來上班。

    這段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好奇怪……她只能用甩頭,不要多想,上班最重要。

    正當她準備走進廚房時,老闆娘拉住了她,仔仔細細的看著她,發現她的表情正常,就好像……好像她回去褚家之前一樣,好像……好像她這段時間都沒有回去過褚家,每天都過著正常的生活一樣。

    奇怪……

    「乾媽,你有什麼事啊?」

    搖頭,「……沒……沒事。」

    紀敏秋笑了笑,趕緊走進廚房。

    老闆娘望著老闆,兩人都不明就裡,一點想法都沒有。

    廚房裡,看見紀敏秋出現的人,各個驚訝,連招呼都忘記要打,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拉了張小板凳,坐在堆滿碗盤的桶子前,打開水龍頭,準備開始工作。

    只見紀敏秋開心的邊哼歌,邊拿起菜瓜布和洗潔精開始洗碗盤,她沒注意到身邊每個人的打量眼神,兀自開心工作著。

    有的員工湊到老闆身邊,「老闆,這是怎麼回事?敏秋怎麼會跑回來?」

    「你問我,我問誰?」

    「敏秋看起來,好像怪怪的。」

    有一種,好像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都不算的感覺……

    老闆娘想了想,「會不會是敏秋忘記了這幾天所發生的事了啊?」

    「有可能喔!」

    老闆娘覺得很不妥——敏秋是在褚家遇到什麼事了嗎?

    為了解開心裡的疑惑,老闆娘走上前去,擔任所有人的代表,準備好好關心這個乾女兒,蹲在一旁,「敏秋。」

    紀敏秋看著老闆娘,「乾媽,怎麼了?」

    該怎麼開口呢?老闆娘想了想,「這段時間,你過得還好吧?」

    紀敏秋點點頭,卻又嘟起嘴巴,「我覺得好奇怪喔!這幾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耶!」

    「怎麼說?」

    紀敏秋覺得很不好意思,對於自己這樣的老毛病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今天下午走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竟然忘記了上班時間,那時候我嚇都嚇死了。」

    「……那你知道你其實已經好幾天都沒來上班了嗎?」

    紀敏秋皺眉,「真的嗎?我……好幾天沒有來上班?我不記得了……難怪碗盤堆得這麼多。」她笑說著。

    老闆娘覺得好訝異,敏秋全部都忘記了——她把從她跟著那個褚彥剛回褚家之後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她緩緩站起身,退到一旁,讓敏秋專心工作,走回那群圍在一旁等候消息的人身邊。

    每個人都壓低聲音,急忙問著,「怎麼樣?」

    搖頭,歎氣,「她忘了,她把從她回去褚家之後的事情全都忘記了。」

    「怎麼會這樣?」

    老闆娘低聲歎息,「我也不知道。」

    敏秋雖然腦部受過傷,但是還沒出現過這種狀況,可能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一起以來,她都覺得,敏秋會忘記過去的事,可能是因為過去的經歷對她來說是個很大的刺激,所以她會忘記。

    每個人都不知所措,只能靜觀其變——至少現在,他們都沒有工作的慵懶,只是擔心著敏秋的狀況。

    她看起來很開心,邊洗碗邊帶著微笑,嘴裡甚至帶哼著歌,就跟平常工作的時候一樣,她很認真,很樂在其中。

    可是愈這樣,大家愈擔心,擔心她把什麼負面的情緒統統埋在心裡,當作不存在,故意利用忘記來處理心中的難過情緒。

    紀敏秋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她,不禁回過頭,看著眾人,她面帶微笑說著,「你們幹嘛一起看著我?」

    「沒有啊……」

    「真的嗎?」她笑著,「不要一起看著我啦!趕快去工作啊!」

    眾人散開,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但是每個人的眼神還是注視著紀敏秋,就連到外面招呼客人的老闆和老闆娘,也都三不五時的掀開布簾,看向廚房內那個女人的狀況。

    也就在此時,外頭傳來呼喊聲,老闆這才走出去看,立刻就看見了來人,正是褚彥剛。

    「對不起,敏秋有來嗎?」

    老闆娘趕緊拉過他,「在裡面,她在洗碗……可是她看起來好奇怪,你趕快進去看看。」

    褚彥剛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他對著老闆夫婦點點頭,一個人往廚房裡面走,一進入廚房,果然就看見敏秋在角落洗衣著碗,就好像他第一次找到她時看到的景象。「敏秋……」

    紀敏秋很專注的洗衣著碗,沒聽到有人在叫她。

    褚彥剛乾脆走上前去,跟上次在這裡找到她時一樣的動作,他蹲下身,就在她身旁。「敏秋。」

    她停下了動作,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心一驚——因為敏秋的眼神裡一點波動都沒有,好像……

    「你……你是誰啊?」

    他完全被震住,久久說不出話來。

    「先生,你如果要吃東西,要到外面點啊!不要在這裡,你會被弄髒的。」她好心勸著。

    她繼續洗碗,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是褚彥剛大受打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眼裡滿是慌亂與無助。

    她不記得他了……為什麼?怎麼會這樣?早上她還好好的,為什麼一到晚上,她就把他給忘記了?

    看著她的神情一點都不像是假裝的,他只覺得萬念俱灰,心痛至極,但也在此同時,他變得憤怒、變得不滿。

    她可以責備他,可以罵他當年的無情或無知,可以斥責他的無情手段,但是她不應該忘記他,像是這樣與他毫無交集的忘記他!

    他知道自己曾經讓她失望了,但是她忘記他,那是從來都不在他的想像中的——第一次與她重逢時,她說至少她對他有著一股熟悉感;不像現在完全忘記他是誰,她的眼裡一片清澄,不像是在說謊。

    為什麼……

    褚彥剛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紀敏秋的肩膀,逼她正視著自己,當然這樣的動作也讓她嚇了一跳,可是褚彥剛完全不管。

    「先生,你……」

    「不要再叫我先生!」褚彥剛恨透了那個稱呼,「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忘了我?」

    他那憤怒的低吼在紀敏秋的腦海裡引起激盪,但是沒有用,她就是沒想起什麼。

    她只能慌亂的搖頭又點頭,完全的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敏秋,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但是不要這樣懲罰我……不要忘了我……」褚彥剛真是心痛,眼眶甚至泛紅。

    紀敏秋還是搖著頭,「我不知道,你放了我……」

    「敏秋,我是褚彥剛,是那個碰了你,卻又把你趕走,不願意承認愛你,甚至還為此要娶別的女人的褚彥剛啊!」他大聲吼著,每一句都進入了紀敏秋的腦海裡,像是星星之火一般在她的腦海裡點燃了一叢火焰,照亮了她腦海中某些晦暗不明的角落。

    只是她本能的逃避,不願意去看清楚,她只是拚命搖頭,嘴裡說著她不知道,她好害怕,眼眶裡的淚水不斷掉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闆娘趕緊上前來,想要緩緩,希望褚彥剛不要逼得太緊。

    可是他根本不聽,一定要以最強硬的手段來喚起她的記憶,不准她就這樣忘記他,不准她像是丟垃圾一樣一點也沒有不捨的拋棄了對他的一切記憶。

    「敏秋,你不記得了嗎?我說過我愛你,我要跟你一起……過去是我的錯,是我無知幼稚,但是現在我後悔了,我要跟你在一起,我發誓我只要你……」他說著,眼眶裡的淚水也開始掉落。

    紀敏秋的眼神開始迷離,淚水落得更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相信什麼?是相信他的話,還是相信自己腦海裡的記憶,抑或是相信自己親眼見到、親耳聽到的事實……

    「敏秋,我承認我以前傷害過你,但是我發誓以後不會了,我求你不要忘記我,不要這樣懲罰我……」

    紀敏秋的眼睛一亮,腦海裡的火焰照亮了那昏暗不明的記憶角落,她憤怒、她痛苦,她使盡力氣,一把推開了眼前的他。

    褚彥剛坐在地上看著她。

    紀敏秋流著淚,站起身,發覺自己的頭好昏,甚至開始發痛,她好痛……好痛……

    「敏秋?」

    「你說謊……」

    「你說什麼?」

    紀敏秋邊忍著頭痛,邊蹲下身子,淚水已崩潰流出。她多不想記得啊!她多想徹徹底底的忘記這一切,這樣就不會再受到傷害。

    可是痛苦的記憶卻這麼的死纏不放,就留在那個角落。她或許是因為太痛了,痛到忘記了,但卻在他面前而再度想起。

    「你騙人……」她抱著頭,看起來是傷心難過,不停哭泣,但事實上,她頭痛欲裂,幾欲昏厥。

    「敏秋,你說清楚一點。」

    腦海裡,又閃過那一瞬間的畫面與對話——

    我懷孕了……已經三個月了……

    「你騙人,她懷孕了……」他怎麼能這麼惡劣?當年他不也一樣,碰了她,卻立刻去向別的女人求婚:現在重新跟她在一起,卻又讓別的女人懷孕……

    褚彥剛一時還聽不懂,但他靈機一動,「你下午聽到我跟小恩說話了嗎?」

    紀敏秋蹲在角落,全身發抖——頭已痛到讓她無法回應,她的手突然掩住自己的口鼻,像是傷心欲絕。

    褚彥剛終於弄懂了,原來是她誤會了!這是個天大的誤會,她沒把話聽清楚,以為被他背叛,才會就這樣離開,甚至想忘記他。「敏秋,你聽清楚了,小恩懷孕,可是孩子不是我的,她就快要結婚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那個男人的,跟我沒關係,敏秋,你誤會大了。」

    他的一番勸說,讓紀敏秋冷靜下來,只見她緩緩站起身,手依舊捂著口鼻,似乎想要離開。

    褚彥剛攔住她,「敏秋,你是真的誤會我了,我沒有做背叛你的事情,我發誓,請你相信我……」

    紀敏秋看著他無語,眼裡滿是淚水,可是卻逐漸失焦。

    褚彥剛以為她還在哭,所以摀住口鼻,可是他訝異發現,從她的指縫間流出了鮮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甚至滴到了地上。「敏秋?」

    紀敏秋頭痛到了極限,瞬間就像是斷線般,眼睛失神,她的手鬆開,露出那張恐怖的臉!

    褚彥剛嚇壞了——紀敏秋的鼻血不斷流出,如同宣洩一般,沾濕了她的半張臉,甚至染紅了她的上衣。

    紀敏秋嘴角彷彿勾起笑容,下一秒鐘,她的腳一軟,就這樣當著他的面前昏倒。

    褚彥剛雖然驚恐,但手腳更快,立刻抱住了她癱軟的身體。

    「敏秋——」他狂吼,卻沒有喚醒她。

    她的血是這麼的紅,紅到刺痛了他的雙眼,如同一直以來,她的存在是這麼的刺痛他,彷彿一根針在肉裡似的。

    他多想拔出,多想除去她,深怕自己會傷得更深,會陷得更深:但等真的拔出以後,這才發現,拔掉她也連帶傷了自己。

    原來她這根刺,早就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拔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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