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燒焦味、淡淡的血腥味,還有難聞的腐臭味道。
屋舍、路樹逃不過大火的肆虐,寂靜的小村落裡沒有半點人氣,放眼望去,到處可見被燒殺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大太陽底下,沒人幫忙埋葬。
這是尚旭國和丘崎國的邊界小村,幾日之前,丘崎國來犯,在尚旭國邊境的好幾個村落裡大開殺戒,挑釁意味十足。
「殿下,咱們到了。」
約二十人的騎兵進到小村落裡,視察這裡的情況,在騎兵隊的最前方,是一名非常年輕的少年,他是第一次隨軍出征,看著遍地死屍的慘狀,他不但沒有一絲害怕,反而只是淡漠的瞧著,有著超乎年齡的鎮定,頗有大將之風。
他是尚旭國的王儲,名叫尚湛。
對於這些已死的人,他沒心情替他們哀悼,因為哀悼也沒有用。對他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牙還牙,反攻丘崎國,要丘崎國血債血償,這樣才有意義。
他向父王請命,自願隨著大軍出征,為的就是要累積經驗,總有一日,他要親自帶兵橫掃各國,讓各國都臣服在他的腳下,他要尚旭國成為第一大國,睥睨群雄,誰都不敢小看!
尚湛以淡漠的口氣吩咐背後的騎兵們,「去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然後替這些村民們挖個洞,把屍體埋了。」
「是的,殿下。」
騎兵們四散,開始執行任務,尚湛也騎著馬四處走走瞧瞧,卻不指望還能找到生還者。
就算有殘存的生還者,大概也都已經逃到鄰近的村落避難了,這裡已經變成一座死城,根本沒辦法繼續住人,就連牲畜也都逃光了。
「沙沙……」
就在這時,他敏銳的感覺到一旁的芒花叢內有不尋常的動靜,他立刻跳下馬,輕聲來到芒花叢前,毫不猶豫的拔劍一揮,鋒利的劍瞬間將比人還高的芒草給攔腰斬斷。
被斬斷的芒草四散,原本躲在芒花叢中的瘦小身影,頓時露了出來,她蜷縮著身體,雙手緊緊環抱著曲起的膝蓋,不知道躲在芒花叢裡多久了,但外露的雙手、細嫩的臉蛋掛著不少細細的血痕,應該是被芒草的刺葉給割傷的。
她睜著空洞的大眼,茫然的看著尚湛,一動也不動,顯然之前受過極大的驚嚇,才會出現這種失魂的狀態。
沒想到這個小女娃居然有辦法逃過一劫。尚湛略微驚訝的挑了挑眉,開口詢問:「小女娃,妳叫什麼名字?」
她沒有回答,雙眼只是眨也不眨的一直看著他,像是被嚇得連該怎麼講話都忘了。
等了好一會,她不說話就是不說話,尚湛也不想再繼續和她耗下去,直接喊道:「沐全。」
身為尚湛的貼身護衛,沐全迅速來到他身旁,有禮的躬身,「殿下。」
「這娃兒就交給你了,把她帶出來,將她安置到其它安全的村落裡。」
「遵命,殿下。」
沐全對小女娃伸出手,和緩著嗓音說道:「小女娃,咱們是尚旭國的軍隊,不會傷害妳的,跟咱們走,好嗎?」
她用有些驚惶的眼神瞧了瞧沐全,然後又把視線移向轉身準備上馬的尚湛身上。
「小女娃,過來好嗎?」
沐全乾脆主動靠近,想把她從芒花叢中抱出來,沒想到她卻嚇得躲開他的手,姿態狼狽的用最快的速度從芒花叢中爬出來,因為多日未進食讓她虛弱得邊爬邊跌倒,但她還是拚死的爬出來,不敢讓沐全碰到她。
在尚湛要跨上馬的那一瞬間,一股力量扯住了他的衣襬,他訝異的低頭,只見小女娃死命的抓住他,狼狽的跪坐在他的腳邊,用力喘氣,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把他當成救命浮木一樣,也像在懇求他,千萬別拋下她。
那種感覺就像剛出生的雛鳥,將第一眼見到的東西當成自己的母親,而他是她在逃過滅村死劫後第一個見到的人,所以她就相信他可以救她,只認定他一個人。
尚湛微微挑眉,對她的反應感到有些好笑。她把他當成唯一的救命恩人,但說實話,他卻對救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拉起自己的衣襬,他將她原本緊抓住的手扯下,隨即翻身上馬,動作又快又利落,存心不讓小女娃再抓著他。
小女娃驚慌的看著他坐在高大的馬上,趕緊起身改抓住他的馬鞍,看來打定主意要跟著他了。
尚湛居高臨下的冷睨著她,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想跟?我偏要看看妳有多少能耐,能跟我跟多久……」
這一年,他十四歲,她僅有六歲,他本以為他和她之間只會有極短暫的交集,卻沒想到,她的能耐出乎他的預料,讓他印象深刻。
她,楚茉兒,在這一刻正式闖入他的人生,讓他意外的……擺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