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惱人的手機鈴聲又響起時,海芯氣憤地甩掉手中的畫筆,如果可以,她真想將那支礙事的手機直接從樓上丟下去。
也許是氣極了,海芯就任由手機響個不停。她不接電話總可以吧!
真搞不懂,手機這種不容人們有片刻私人空間的科技產品,怎麼現在會那麼流行,幾乎是人手一機。
她真的不喜歡這種隨時都可以被人找到的小玩意,當她創作時一點都不喜歡有人打擾,偏偏這個羅士巖
答應成為他的性伴侶之後,雖然她一再地強調自由,他也給了她自由,但他根本就成了她的影子,隨時隨地控制著她、限制著她。
他給了她一支手機,要她隨時帶著,以方便他能隨時找到她。礙於他的威脅,她勉強收下,卻常常是關機或是忘在公寓裡忘了帶。
她的漫不經心終於惹火了羅士巖,他咬牙切齒地威脅她,要她二十四小時隨時開機,要不然他會撤回之前的協議。
真是個度量狹小的男人!不過是幾次沒找到她的人罷了,竟然用此來要脅!
不僅如此,他還替她辭掉了在「黑夜」的工作,這壓根是斷了她的經濟來源,她可不像他是個大老闆,在家窩個十天半個月,依舊有屬下能幫他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
當她知道這件事後,險些拿刀殺到他的辦公室去;但是,她後來還是忍下來了,因為她知道自己再怎麼吵也吵不過他。
也許是大老闆當久了,他習慣指使他人,也不許他人違背他的意思。
好吧,既然她有把柄在他手上,她就勉強吞忍下來,大不了再瞞著他找其它的工作就是。
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小小地氣他一下。
她偏就不接他的電話,乾脆讓它響到地老天荒好了。
海芯深吸一口氣,執起畫筆讓被打斷的靈感重新回到腦中,怎知就在要下筆時
手機鈴聲又響起!
這回她火大了,忿忿地接起子機吼道:「打、打、打,你就知道打電話!你都沒事幹嗎?」
身為大集團的總經理,他該有開不完的會跟批不完的公文才對,怎麼每天都有空盯著她,一天好幾通電話,真的煩死了!
不僅海芯火氣大,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找不到人的羅士巖顯然也火了,講話的音量提高許多。
「妳跑到哪去了?怎麼不接電話?」
「去大便行不行?」海芯心情正不爽,連這種不文雅的話都出口了。
電話彼端的羅士巖愣了愣,很訝異會聽到這麼粗俗的答案。
「我打了很多通」她根本是在唬開他,編這種理由。
「我便秘不行嗎?」海芯又堵了他一句。該死,他就不能放她片刻優閒嗎?
羅士巖被她粗魯的話語堵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這還是他第一次對著話筒發呆。
全台灣大概也只有她敢這樣對他說話了!
「咳!」他輕咳了一聲帶過尷尬。「妳現在在做什麼?」不知怎麼的,他很想笑,也有想見她的衝動。
「在講電話!我還能幹什麼?你不是要我一天二十四小時 嗎?」海芯的口吻儘是嘲諷。
「沒有在作畫?」羅士巖的口氣倒溫柔關心起來了。
畫你的大頭鬼!海芯對著電話扮了個鬼臉,心裡不悅地嘀咕。「你有話快說,我沒空跟你哈拉。」一天十幾通電話,他可真閒啊!
「我待會去接妳,一起晚餐。」羅土巖霸道地命令。
海芯不悅地抿抿嘴。
她能不答應嗎?否則他又要威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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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厭惡感突然湧理心頭,海芯猛地切斷通話,將他送的手機像燙手芋般丟到沙發上去。
她很煩躁!
自從跟家裡鬧翻毅然決然搬出來自己生活,從一個什麼都不缺的海家小姐到現在樣樣都得自己打理,她吃過不少苦。
但是,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與自主權。
她是個人,不是任人操作擺佈的傀儡!
唉
海芯幽幽地歎了口氣。怎知她再怎麼努力,似乎都逃脫不了被控制的命運。
這也是她會突然厭惡起自己的原因。
當初她以為不當羅土巖的情婦,不接受他金錢的援助,她的心靈依舊還是自由的。
但她似乎錯了。
她雖然討厭羅士巖安排操控她的生活,可是似乎也漸漸地習慣了。
以前她都是獨來獨往,也習慣了做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但上了羅士巖的床後,他便強行地介入了她的生活中。
除了拒絕搬到他在市區的頂樓公寓外,其餘的,不管她再怎麼抗議或無理取鬧都沒用。
他似乎吃定她了。
她討厭這樣!也討厭自己日漸習慣有他陪伴的日子!
不行,她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
「是這餐廳的菜不好吃嗎?遣是妳沒胃口?」一身筆挺灰色西裝的羅士巖輕啜了口紅酒。
下班後,他接她到陽明山上的高級私人俱樂部用餐。
俱樂部的餐廳有一大面牆全改成透明的玻璃,餐廳外頭則是請名設計師所造的庭園景觀。
在此用餐讓人有種進入與世隔絕的桃花源的感覺。
海芯很喜歡這兒,但這種高級場所的消費並不是她這種普通老百姓負擔得起的;要不是羅士巖帶她來,她恐怕連俱樂部的大門都進不了。
這項認知讓她原本鬱悶的心情又更沉了。
她並不羨慕如此奢侈的生活,畢竟她以前也有過;但她不希望自己再度適應這樣的日子。
「就算沒胃口也多少吃一點,免得待會兒又鬧胃疼。」
他連她胃痛的老毛病都知道,可見他正逐漸蠶食鯨吞地侵入她的生活。
「我胃疼不疼不干你的事。」海芯凶巴巴地回他。
她不需要他的關心,也不要他的溫柔,更不需他的陪伴!
羅士巖不悅地皺起眉。她似乎很喜歡挑戰他的容忍度。
「別不知好歹。妳知道有多少女人羨慕妳嗎?」對於她,他承認自己是超乎了對一般女人的關懷。
那種關懷是發自內心的,是他想控制也控制不了的。
目前他並不想去探究這種感覺是什麼,只任憑直覺帶著自己走。
「那你就發發慈悲,讓那些羨慕的女人來取代我的位子,好讓我早日『功成身退』。」
一想到坐在他對面的即將不是自己,海芯試著忽略心頭湧上強烈的失落感。
「妳就那麼想離開我?」羅士巖惱火,音量大了起來。
還好餐廳每個座位間的隱密性夠,否則只怕大眼瞪小眼的兩人早引人側目了。
「對,你該知道我迫不及待想離開你。」是嗎?她的心真的這麼想嗎?
羅士巖置在桌面的手握了握拳,心有點冷,但他說出來的話更冷,「是嫌棄我的床上功夫嗎?妳找到能讓妳在床上更爽的男人了嗎?」
「羅士巖,你太過分了!我要你收回你的話並且道歉!」
氣氛頓時像灌了鉛般地沉重。
兩個人隔著餐桌怒視,這時候即使有滿桌的佳餚也索然無味,這一頓燭光晚餐注定以爭吵落幕。
天之驕子的羅士巖怎麼可能低頭道歉,更甚者,他說出口的話更難聽了,「別忘了,妳的身體現在是賣給我的,別像個妓女一般,那會讓我倒足胃口的。」
這話是說得太過分了,他暗諷海芯是個對任何男人都可以張開大腿的妓女,只要是女人都會受不了的。
更何況是自尊心比誰都強的海芯。
她想都沒想,拿起左手邊的水杯就往出言不遜的羅士巖頭上潑去。
「你去死吧!羅士巖,這一輩子你最好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吼完,她旋身大步地離開餐廳,離開他的身邊。
雨下得好大。
透過落地窗往外看是一片模糊的世界,只有風將雨打在玻璃上的景象。
窗外是風的呼嘯與落雨交錯的聲音,室內卻是一片寧靜。
羅士巖離開窗前,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佇立片刻,盯著自己看到一半的公文,卻有一股厭倦。
怎麼了?
他對工作向來有超人的熱誠,怎麼這些天卻是一點勁都提不起來?他昨天甚至取消了每個月一次的高級幹部會議,聽從他指示的黃秘書一臉詫異,還頻頻問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對呀,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他也很想找個理由來說眼自己。
但他自己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第一天,當他察覺自己有些在乎海芯,甚至不能專心工作時,他還不以為意,以為那種感覺可以很快就淡掉了。女人,他從來沒缺過,尤其一個不屑他的女人,他幹嘛念念不忘?
問題是第二天那種近乎思念的感覺仍殘留在他的腦中。
生平第一次,他懂得什麼是相思,懂得什麼是牽掛。他差點又撥了她的電話,要不是驕傲的自尊阻止了他,恐怕
所以他改撥另一位紅粉知已的電話,邀她共度春宵。
對方興奮期待的聲音總算讓他有一絲絲欣慰;至少他對其他女人的吸引力依舊是存在的。
當下,他下定決心——他要什麼女人沒有,幹嘛執著於海芯?他該恢復以往那種流連花叢間的生活才對。
但這個決心還維持不到半天,當他晚上在飯店裡對脫光衣服勾引他上床的女人興趣缺缺時,他就隱約察覺到自己沒得救了。
第三天、第四天他就在煩躁中度過,電話拿起又放下。
第五天,就是今天,不曾停歇的雨勢讓他的心情更壞,一點辦公的情緒都沒有。
那個該死的女人!
他已經後悔遇上她了——但如果時間能重來,他應該還是會被她吸引吧!
他不否認海芯的美貌與姣好的身材是一開始吸引他注意到她的原因,而接下來的小插曲則是讓他們原本只有一夜的緣分延續。
他提出條件強迫她成為他的床伴,卻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倔強的個性與韌性所吸引。
那種感覺該是愛情嗎?
當他聽到她迫不及待想離開他,心頭微微地刺痛,諷刺的話就脫口而出——即使明知道那樣的話是很傷人的。
那種感覺該是愛情吧!
有哪個女人膽敢將整杯水往他頭上淋?大概只有她吧!
怪的是當他回想當時在餐廳的慘狀,他就忍不住想笑,一點火氣都沒有。
承認吧!他滿腦子都是她,想她這些天會不會只顧畫畫壓根忘了吃飯他從沒見過哪個女人對自己的夢想那麼執著的。
至少他認識的女人成天只努力鉤到一個讓自己下半輩子不愁吃穿的金龜婿。
只有她,把心放在夢想上,卻忽略了他。
想到這兒,羅士巖難免有些一嘔。他在女人面前可沒這麼丟臉過,就只有她,讓他嘗到失敗的滋味。
無奈他對這失敗的滋味還甘之如飴
羅士巖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終於可以體會好友袁湛克在發覺自己愛上現在的老婆喻可若後那種無法適應的心情。
他自己倒是滿快就能接受的,這點他很慶幸。現在最重要的是說服海芯接受他的愛。
這恐怕是個難題吧!那個大女人,要她將注意力從繪畫轉移到其它項目,尤其是男人身上,恐怕比登天還難。
不過,有什麼難題是他羅士巖不能克服的呢?
套上西裝,羅士巖果決地採取行動——對付海芯如果不一鼓作氣,恐怕很快就會敗戰下來。
羅士巖經過秘書身旁,拋下一句「取消下午所有的會議」便閃身進入專屬電梯。
可惜黃秘書因吃驚而嘴巴張大得可以吞下整顆雞蛋的精彩表情,他無緣欣賞到了。
冒著滂沱的雨勢,羅士巖在海芯租賃的公寓外按了將近十分鐘的門鈴,還是不見有人來應答。
會是出去了嗎?
他有先撥電話到畫廊確定她並不在那兒才直接驅車來這裡。下這麼大的雨,她會去哪兒了呢?
她該不會是沉迷於繪畫當中忘了應門吧?而如果她連門鈴都能聽而不聞的話,恐怕連飯也不記得吃了。
他抱著希望撥了她的手機號碼,果然,和預期一樣,沒有開機。
他甚至懷疑那支他送她的手機在他們吵架的當天,就被當作他的替身犧牲了。
他又按了一會兒門鈴,確定不會有人應門後決定離開。只是他的步伐又遲疑了下來,心頭總有一股猶豫。
這種老舊的公寓,大門的鎖該是沒啥功能羅士巖心頭這麼一想,施力往門一推,果然門就這麼被他推開了。
羅士巖大步衝上三樓海芯的住處,這會兒他沒有費力按門鈴,直接試試公寓的門是否有鎖住。
沒有上鎖!羅士巖不免皺起了眉頭。她怎麼這麼不小心?!要是有人意圖不軌的話,恐怕她早遭遇不測了。
這個想法讓羅土巖一慌,立刻推門入內。
「海芯!」他進入海芯那才幾坪大的小公寓,急切地呼喊。
室內一片漆黑,靠著走廊上微弱的燈光,他迅速環顧室內一周——
看到人了!
她瘦弱的身子就臥在室內唯一的長沙發上,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長罩衫,披頭散髮的。
窗戶大開,雨絲就這麼打在她身上,她都毫無反應。
「海芯!」他急忙衝上前。
她整個人已陷入昏迷的狀態,身上的溫度高得嚇人。他輕拍她的頰,喚著她的名,她只有眨眨眼皮,不太有反應。
羅士巖嚇壞了。
還好他來了!他無法想像她獨自一個人高燒不退,意識不清地癱躺著
他的心揪成一團,恐怕他今生是放不下這個壞脾氣的女人了。
他趕緊抱她進房,幫她換下濕透的衣裳,蓋上棉被取暖。
打了通電話要自己的家庭醫師趕緊過來,她身上嚇死人的高溫教他害怕。
頭一次,他感到失去的可怕。那種心漏跳了好幾拍、呼吸剎時間停住的感覺,他可不想再體會一次。
他在心裡發誓,從此以後,他不可能任兩人分開這麼久,即使是吵嘴也一樣。
她太不會照顧自己了,這教他如何放得下心!
可以想見這些天她一定只顧著畫畫,飯也沒吃幾頓,甚至貪看細雨紛飛的景象,大開窗戶讓自己都生病了。
「嗯」也許是他的掌心給了她一些熱力,海芯微微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海芯!」羅士巖急切地望著她。
海芯虛弱地張開雙眼,但隨之而來的天旋地轉讓她又合上眼。
她好熱!好像走在高溫的大沙漠裡,始終走不到盡頭。她聽見有人在喚她,才高興這個難熬的處境原來是個夢,她掙扎地睜開眼,卻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你」她怎麼了?怎麼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想推開他,卻一點力也施不上來。
「你走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從乾渴的喉嚨中發出反對之聲。
她最討厭他了!她情願回到可怕難受的夢境中,也不願見到他。
妳說謊!海芯的內心有一個薄弱但堅定的聲音反駁著。明明這些天她最常想到的人就是他,卻在這會兒睜眼說瞎話!
她惱怒他在餐廳對她說的話,就是因為她在意,才會那麼生氣。
她越想越氣,卻偏偏不自覺地期待他會再來電道歉,她好討厭自己!
「走開你走開」她用僅餘的力氣想抽回被包裹在他掌心的小手。
她不要再看到他了!只要不見到他,久了,心頭對他的期待與牽掛就會淡去,她就能恢復自由的自己了。
羅士巖苦笑不已。
她的身體都這麼不舒服了,脾氣還是那麼倔。很顯然,她還沒忘記那天在餐廳的事。
她還在惱他!
他就任她罵吧,反正是他欠她的。更何況她現在是病人,如果罵他會讓她好過一點的話,就任她吧!
不過他可不容她鬆開他的手,所以不管她如何掙扎,他就是堅決不鬆開手。
因為唯有握著她的小手,他的心才能稍稍從先前的害怕中平復。
海芯的力氣敵不過他,只好放棄掙扎。但她的嘴巴可沒有那麼輕易投降。
於是,在一堆沒有什麼創意的罵人詞彙中,羅士巖甘之如飴,手也越握越緊。
直到醫生來了,幫海芯診療過,替她打過針,她沉沉地睡去之前,嘴中還是不忘喃喃一句「可惡的混蛋」。
但那個「可惡的混蛋」並不在意。既然她還能罵人,就表示她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