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藍天天要約會之後,龍騰的問題來了——吸血鬼該如何約會?龍騰沒跟吸血鬼約會過,沒有經驗。
當然,他也沒跟“人”約會過。
幾百年前,當他還是人的時候,哪來的什麼約會,他婚前還見過妻子,已經算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而他成親之後,除了回家時床上多了個人之外,依然長年在沙場征戰殺敵。或許是因為如此,他的妻子才會選擇了那個不只能讓她享受榮華富貴,還能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吧。
幾百年來,龍騰對妻子的恨意早已散去,如今只是更加理解那女人的心情。因為他的身邊現在有一顆柔軟的心,有一雙可以握著的手。是故,龍騰自然希望他們這次的約會,可以完美得讓藍天天終身難忘。畢竟,天天也只要求了他這件事。
只不過,時下餐廳燈光極有可能明亮到讓他必須戴墨鏡,杯盤也有可能出現銀制品燒灼他的手。除非是吃素,否則就連食物都可能會有大蒜埋伏其間。
重點是,他一個不吃飯只吸血的吸血鬼,怎麼曉得哪間餐廳菜色好吃!
他知道薩克森會很樂意提供意見,但龍騰根本不想去問那顆電燈泡。
於是,龍騰在棺材裡苦思數夜之後,總算決定好地點!
隔天,龍騰便帶著藍天天搭著一輛黑色禮車,在車水馬龍的道路上,享受著都市夜晚的霓虹。
藍天天第一次搭到裡頭有冰箱、桌子的豪華禮車,什麼事都覺得新鮮。她甚至覺得連外頭熟悉的夜景,也因為有他的陪伴,而顯得光彩奪目,整個人興奮地在後座活蹦亂跳著。
龍騰對壅塞車流原本有些不耐煩,但一看見她高興到偎在他懷裡直嘀咕,他也就忍了下來。時間對從前的他來說,不具任何意義,但有她的時光,不一樣。而有他的時光,對她來說,也會是一種珍藏吧。
“龍先生,我們到了。”司機停好車,為他們開了門。
藍天天拉著龍騰的手,才下車就看到一楝哥德式尖塔建築矗立在兩棵巨木之後。藍綠交錯的燈光直射於尖塔之上,透出詭異陰沈氣氛。
“德古拉吸血鬼餐廳!”藍天天指著血紅招牌,驚叫出聲。
“對。”
“我的天,真的好像吸血鬼住的城堡喔,怎麼會有人開這種店啊!”她興奮地叫著。
因為老板是個一百多歲的年輕吸血鬼。龍騰沒把這話說出口。
“我的天,真是太刺激了。”藍天天拉著他的手,快步走向餐廳。
餐廳自動門開啟,一股冷意飄了上來,藍天天打了個寒顫。
龍騰攬緊她並握緊她的手,不高興地發現餐廳裡頭居然坐了九成滿!
這些人都有神經病嗎?沒事到這種鬼地方做什麼?以為來這裡吃飯,可以遇見吸血鬼嗎?
龍騰板著臉,直接推下頭上墨鏡蓋住半邊臉。藍天天偎著他慢慢走進燈光昏暗、飄著詭譎提琴音樂的屋內,然後開始笑到不行。因為服務生不但統一化著白臉妝、梳油頭,還身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高腰褲,最後還畫龍點睛地披著黑色斗篷。
服務生一見客人上門,馬上擺出吸血鬼經典動作,右手拉著斗篷半遮住臉龐鼻尖以下,大聲地說道:“歡迎光臨!”
“天啊,老板怎麼有法子想出這種主意啊?”藍天天笑倒在龍騰的懷裡,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確實可笑至極。”龍騰不以為然地看著牆上的壁掛式假油燈,還有柱上的那堆蝙蝠雕像,冷冷抿了下唇角。
餐廳老板明明是個日本吸血鬼,搞這麼一套西洋式的鬼裡鬼氣,簡直笑死人。
藍天天偎在龍騰身邊,發現全場目光都膠著在龍騰的身上——他雖是臉戴墨鏡還板著臭臉,但是絕麗非凡的鼻唇及輪廓騙不了人,加上及腰的烏亮長發及一身黑色長袍,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大家都在看你。”藍天天小聲地說道,緊張地挨著他並低下了頭。
“我叫老板把他們趕走。”龍騰環住她的腰,臭臉這時才稍有了和緩跡象。
“你是流氓啊?你長成這樣,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看。”她抗議地扯著他手臂。
“我又沒欠他們錢,干麼讓他們看!對我來說,除了你之外,其它的視線全都是騷擾。”龍騰不屑地說道,聲音大小正好讓屋內的人全聽到。
大多數識相的客人垂下視線,似乎還有人說了幾句什麼囂張之類的話,但龍騰根本懶得理會那些批評。
人的生命原就短暫得可笑,那些話語的重量甚至還不及一粒微塵。
此時,員工休息室裡突然沖出一名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瘦高男子。
“你真的來了啊!快點,這邊請。”鈴木信沖到龍騰面前,滿臉雀躍地說道。
藍天天望著來人,很用力很用力地咬著唇,免得自己爆笑出聲。
男子臉色塗得不但比員工更白,而且還更勝一籌地塗了鮮紅唇膏,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藍天天把臉埋到龍騰手臂裡,免得自己沒禮貌地當面笑出來。
“你搞什麼鬼!明明開的是吸血鬼餐廳,嘴巴干麼塗得這麼紅?你當自己是日本藝妓嗎?”龍騰攬著藍天天後退一步,絕色臉龐露出厭惡神色。
她笑到全身抽措著,已經笑到用面紙在擦眼淚。
“我怕我的臉太沒血色,會嚇到人。”鈴木信壓低聲音說道,一個閃身把他們請進包廂。
“你這樣才會嚇到人。”龍騰冷哼一聲,此時才把臉上墨鏡往發上一推。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鈴木信備受打擊地頹下肩。
“因為所有人都以為你有怪癖。去把臉洗干淨,男人這樣像什麼話!”龍騰幫她拉開座位,並將自己的座位拉近她。
藍天天揉著肚子,第一次笑到虛脫無力。
“去給我准備一份店內最有特色的餐點。”龍騰對著家族裡最年輕的成員說道。
“請容我向您推薦一份德古拉套餐。”鈴木信以一種華麗姿態張開斗篷,一臉自傲地說道。
龍騰用手搗住額頭,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這家伙當了一百年吸血鬼,怎麼一丁點吸血鬼的格調都沒學會呢?處處愛賣弄,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有多愛當吸血鬼。不幸中的大幸就是,因為太過張揚,沒有人會把這個怪家伙當成真的吸血鬼。
“我們的德古拉套餐有烤田螺、西紅柿意大利面配上三分熟牛排,新鮮多汁、香嫩可口……”鈴木信滔滔不絕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不吃牛肉。”藍天天拿出第二張面紙,繼續擦眼淚。
“那就改點春雞,就像處子鮮血一般香滑順口。”鈴木信發出彈舌尖聲音,做出很美味的表情。
“你讓我倒盡胃口。”龍騰翻了個白眼。
“我喜歡這裡。”藍天天把臉貼到龍騰肩膀上,一手還撫在發疼的肚皮上。
“我都不知道你有這麼有趣的朋友。”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懂得欣賞的人。”鈴木信馬上朝她走近一步,一臉很想介紹牆上吸血侯爵油畫的表情。
“你可以出去了。”不知道何謂客氣的龍騰手指門外,低喝了一聲。
鈴木信一看到龍騰那對美目散發出敢死隊也不敢惹的銳利眼神,馬上一臉受傷地啾了他們一眼。
“我出去了。”
“你別理他,我認為這是一間很有意思的餐廳。”藍天天忍住笑,對他說道。
“阿裡阿多!謝謝你!”鈴木信的白臉發亮,日語脫口而出,加上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看起來更像藝妓了!
包廂門才關上,藍天天馬上趴在桌上、拍著桌面狂笑起來。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啊……”她的嘴巴好酸,可還是止不住笑。“我沒見過這麼盡心盡力想演吸血鬼,偏偏還演得這麼不像的人。”
“我沒見過這麼不怕吸血鬼的人。”他定定地望著她。
“因為吸血鬼原本也是人,只是因為永遠不會死,才被稱為鬼啊。”她一聳肩,嘴角忍不住又上揚了。“哈,說得好像我真的和吸血鬼很熟一樣。”
龍騰握住她的手,脫口問道:“你會想成為永生不死的吸血鬼嗎?”
藍天天揪起眉,認真地考慮起這件事來。
龍騰的指尖刺入掌心裡,氣憤自己竟敗給了私心。
“我不想成為吸血鬼。”藍天天斬釘截鐵地說道。
龍騰心一涼,驀低頭望向兩人互握的雙手。明知就算她願意成為吸血鬼,他也不可能會轉化她,但聽到那樣的答案,還是很讓人心碎。
“人類因為有生滅,所以才會珍惜時光。如果生命裡沒有無常,好壞永遠無法改變,我認為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不想成為吸血鬼。”她說。
“沒錯。”他勉強自己說道。
藍天天捧住他的臉龐,眼也不眨地望著他美麗杏眸——他的眼神像一汪深不見底的黑潭,因為看盡了幾百年的歲月,於是什麼也不再留戀了。
她忽而張開雙臂用力地抱著他,害怕他會像《竹取物語》裡的公主一樣,衣袂一揚便飄然而去。
“怎麼了?”他攬住她的腰,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
“沒事……想到要分別……難免會有些情緒。給我三秒鍾,我就沒事了,我不要把剩下的時間拿來哭哭啼啼。”她用力地眨去淚意後,用一種特意裝出的輕快神態說道。
“你有沒有什麼事想問我?難道真的打算等比賽結束,就任由我離開嗎?”龍騰的內疚逼著他一定要問出這些話。
“我的人生只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什麼事是可以強求的。如果你真心待我,能讓我知道的事情,不用我問,你也會自己告訴我。”她給他一個露齒的微笑,表示自己真的有夠豁達。
龍騰心一痛,倏地將臉龐埋入她的雙手之間。
她把指尖探入他光潔如絲的長發裡,用手掌記憶著這種觸感。
“我有問題要問你,你才三十多歲,可是‘Dragon龍’已經成立快二十年了。你很年輕就創業了嗎?”她必須不停地說話,否則會沒法子擋住心裡的悲痛。
“我活幾百歲了。”
“是,活了幾百歲才碰到我,我們還真是相見恨晚。”她皺皺鼻子,已經很習慣他的黑色幽默。
“你是特別的。”他說。
特別也沒用,再過五天,比賽揭曉的那一日,你還不是要離開。藍天天擠出一個笑容,卻沒有響應這個話題。
是她自己同意即使只有不到兩個星期也要與他相守,現在就不可以傷春悲秋。“我今天早上完成‘永生’了。”她正經八百地說道。
“怎麼沒拿給我看?”
“你也是老板,還是不要影響比賽公平性吧。”她皺了下眉,卻還是忍不住想聽聽專業意見。“我很擔心量產的問題,因為很多細節不適合。”
“如果真的入選的話,會采取限量方式出產。我們公司會對每一個模具作品進行試燒,最後才打樣。所以,你的作品是不是出色,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我跟你說,我的作品裡有一個很重要的顏色元素,是取自於我爸爸以前的一組創作‘喜上眉梢’——雀鳥站在楓樹間,光是鳥喙、楓紅那幾種不同層次的紅,他就進窯燒了五、六次。”
“那件作品確實相當精采,鳥喙的顏色是我至今見過最璀亮的紅。”他點頭同意她的話。
“是啊,還有杯緣上頭那顆寶石珠子……”藍天天笑著接話,聲音開始發抖。
她望著龍騰,後背頓時升起一股涼意。
龍騰玉容也頓時一沉,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你怎麼會知道那件作品?”她問。
“因為……當你開口時,我的腦子自然就浮現……”他聲音僵硬地擠出話來,並別開了眼。
“你在說謊。”藍天天手指深陷入他的肩膀,全身都因為莫名的恐懼而發抖。
“你看過我爸的那件作品,對不對?”
龍騰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回望著她。
藍天天望著他絕色臉龐,整個人突然一陣昏眩。
“你就是仙女。”她起了一臂雞皮疙瘩,更加把臉逼到他的面前。
龍騰想後退,但藍天天不肯放手。
她的指尖隨著目光一寸寸地撫過他每寸臉龐及輪廓,卻無法在上面發現任何歲月的痕跡。
“為什麼你的樣子一點也沒變?”她聲音顫抖地問道。
“德古拉套餐來了。”鈴木信興高采烈地推了一台餐車進入包廂。“套餐還附贈一杯新鮮的梅子西紅柿汁,幫助消化解油膩。龍騰,這是你的血……你的西紅柿綜合果汁,美容養顏喔。”
血!
當這個字眼刺入藍天天的腦中時,那些他白天不出現、睡在棺木裡、不變的美貌等等關鍵,全都連結成一個訊息。
藍天天的指尖刺入龍騰的肌膚裡,而他只是一瞬不瞬地回望著她。
“呃……你們請慢用。”鈴木信察覺到氣氛不對,馬上斂起笑容,退了出去。
藍天天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腦中與心裡同時閃過許多畫面,逼得她不得不用雙臂環抱住自己,卻還是止不住全身的顫抖。
這麼殘忍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你是吸血鬼。”她說。
“對。”龍騰望著她臉上的驚慌,簡直想為這場荒謬劇大笑一場——如果他笑得出來的話。“這是你第二次對我說這句話了。”
“我……早知道你是吸血鬼了?”藍天天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下,用力地搖著頭。“不可能!如果我早知道,為什麼我不記得?”
“因為我催眠了你,讓你忘了那晚的事情。”
“天!原來我那一晚不是失憶,而是被你催眠?你知道我那個杯子是要送給你的?那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她恍然大悟地倒抽一口氣,驀然後退數步,直到後背抵到牆壁為止。“因為你待會又要催眠我!”
“原諒我。”龍騰站到她面前,俯首與她四目相對。她的眼裡沒有恐懼,有的只是讓他椎心的痛苦。
“不要催眠我,你知道我今天晚上有多快樂,我不要忘記這一切!”她抱住他的頸子,把臉龐埋入他冰涼的頸間。“你是吸血鬼又有什麼關系,我不怕你啊!讓我留下這段記憶,不行嗎?你原本就是要離開的人,你沒有資格剝奪我僅有的……”
藍天天的話戛然而止,她驀抬頭看入他黑冰眼眸裡。“你是因為自己是吸血鬼,所以才要離開我?”
“是。”
他點頭承認,而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了。
龍騰心疼地把她摟在懷裡,任她哭得淒淒慘慘戚戚。
幾百年來,他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誰也不理、誰的人情也不欠,誰知道卻攬背了這樣一場情債,讓她受苦了。
“為什麼你是吸血鬼……”她吸著鼻子,扁著嘴問道:“我想,這一句我也說過了,對嗎?”
“對。”他專注地望著她,淡淡地笑了。絕色如他,這一笑絕對傾國傾城,可他笑容裡的不捨及眼裡的憂傷,卻讓藍天天的淚愈流愈凶。
他用手盛著她的淚水,那溫熱在他掌間流動著,像銀色火焰焚燒著他的肌膚,灼熱到他甚至以為自己又開始有了體溫。
“那你怎麼辦?我活一輩子,死了就死了,而你還要一個人承受這些情緒多久……”她握緊拳頭,就連說出這些話都覺得心疼。
“傻子,這時候就只有你還會顧得到別人。”他揉揉她的發,突然覺得日後的悲傷也值得了。對一個心如死水的吸血鬼來說,有感覺也算是好事吧。
“你該怎麼辦?”她抓著他的手,不放心地要問。
“時間會淡忘很多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有一年,我會忘記你的。”他撫著她的臉,黑晶般眼眸開始慢慢地變為焰紅,鎖住她的眼。“遺忘對你也好,我不要你懷著對我的內疚過一輩子。愛上一個人,比愛上一個吸血鬼簡單得多……”
“我不想忘了你的任何點滴,包括你是吸血鬼一事。”藍天天被他紅寶石般燦美的眼神吸引,她眼也不眨地想看得更多。
龍騰望著她清醒的眼神,他輕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一回還是無法成功催眠她。
“答應我,不要催眠我,我不想遺失今晚,這是我最快樂的一天,但我以後還是會好好過日子,我從來就不是那種沉陷在回憶裡的人。沒人比我更務實了,你知道的,對不對?”她揪著他胸前的衣襟,要他一個保證。
“我不該答應你。”
“但是你會。”她激動地緊握著他的手。
他撫著她的臉,終究還是點了頭。
人總歸還是自私的,他怎麼會不希望她記得他們之間歡笑的點滴呢?
“我們回去吧。”他說。
“我想把這份特餐吃完,他是那麼認真地在經營他的事業。我的天,他……他該不會也是吸血鬼吧?”她恍然大悟地睜大眼。
“對。”
“他演得還真不像個吸血鬼。”藍天天破涕為笑地說道。
“就是這樣,所以才不會讓人起疑心。”龍騰也笑著說道,雖是第一次和常人談起族裡的事,卻因為是她而不覺得有任何不自在。
藍天天拉著他的手,挨在他身側,滿心的好奇一旦脫口而出,就停不了嘴。
“告訴我,我之前被你催眠的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已經活了多少年了?台灣有很多你們的同類嗎……”
為了回答她無止盡的問題,龍騰這一晚的說話量,約莫是過去十年的總和。
但他絲毫不覺得累,因為她正聆聽著、因為相處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
=
這個女人不知道在吸血鬼面前睡著,是一種自殺行為嗎?
半夜三點,龍騰才離開一會兒去幫藍天天拿水,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她躺在沙發上睡得正熟。
她原就不是習於熬夜的人,今晚又發生了太多事。回到家之後,她又問了那麼多事,掉了那麼多淚,不累才怪。
龍騰在她身邊坐下,她像是感覺到他的到來,側身抓住了他的衣袍,然後唇角一彎,又繼續作她的春秋大夢了。
他撫摸著她的臉龐,知道他們其實還可以再相守個一段時間,不一定要急著在比賽揭曉時便要分手。但是,愈多的相處只會讓人更加難分難捨。
龍騰的指尖滑到她的頸間,掌心感覺著她頸動脈的跳動,體內的男人及吸血鬼本能都在咆哮著想擁有她的欲望。
感覺到他的注視,藍天天幽幽睜開眼,握住他放在她頸間的手。
“你想吸我的血嗎?”她望著他轉為酒紅的雙眸,聽見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那是我的本性。”他說。
“所以,你也會吸別的女人的血?”藍天天心頭一擰,不覺抿緊雙唇。
龍騰雙臂撐持在她的臉龐兩側,俯低臉龐,讓他的長發隔絕所有外在事物,讓世界只剩下彼此凝視的雙眸。
“我已經很久不碰人類了。我的血是用喝的,你最清楚了,不是嗎?”他的呼吸拂著她的肌膚。
藍天天身子輕顫著,雙手卻更加用力地捧住他的臉龐。“我希望你吸我的血。”她說。
“你說什麼?”他身子往後一退,但她不放手。
“我希望你的身體內有我的血,我希望它們代替我陪著你走過以後的許多年。”她眼也不眨地望著他。
“不需要這些,我也會記著你。”他皺眉說道,卻沒法子阻止自己的血液因為她的話而悸動。
他愛她、在乎她,怎麼可能不渴望她的血、她的人、她的一切……
“你不懂,這是我的私心,知道你體內有我的一部分,我才能比較甘願地讓你走。”她紅著眼眶撫著他的臉龐,柔聲說道。
他的鼻尖與她輕觸著,冷涼的唇碾過她一次又一次。
“你要快樂。”他說。
“我會快樂的。我也會一輩子都為你祈福,希望你在因緣成熟時,便可以離苦得樂。”她攬住他的後頸,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縫隙。
“哪來的樂?吸血鬼只能死於意外,在死亡當下僅有椎心的痛。”他在她唇間苦笑說著。
藍天天不希望他總是那麼悲觀,用力地將他推在一臂之外,盯著他的美眸說道:“死亡前的意念若是為善,那麼一切便會是善。我聽人家說過,修行的功夫是靜中有十分、動中才得一分;動中功夫有十分、病中才得一分;病中功夫有十分、死前才得一分。所以,人在死前若是定力不足的話,就會容易驚慌。但是,你比一般人多了許多時間來修行,你那一分功力,可以是別人的好幾百倍、千倍。我絕對相信你在離開人世的那一刻,一定會離苦得樂,到一個好的世界……”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龍騰緊抿雙唇,水眸因為內心的激動而變得火紅。
“那就聽聽我心裡的聲音吧。”
藍天天忍住眼淚,攬下他的頸子,吻住他的唇。
她用一種從他身上習得的方式,纏綿地吮吻著他,直到她的心跳開始加劇、直到他的呼吸變得紊亂。
他的指尖不自禁地探入她的衣衫,唇則不由自主順著她的頸子滑落。
“咬我吧……我心甘情願。”她仰起頸子,眼眸氤氳地望著他。
龍騰驀低頭,變尖的犬齒在她頸間肌膚上廝磨著。
藍天天興奮地拱起身子,只覺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他牙齒所愛撫的部位。“啊!”
她的頭往後一仰,感到一陣麻醉針似的刺痛扎入頸間,她還來不及覺得痛,一股快感便隨著血液蔓延到全身。
她感覺四肢酥軟,像醉酒一般地醺然,只能勉強揚眸望著他!
他星眸半閉,臉上閃著詭麗光采。
龍騰抬起頭,雙唇被她的血染成艷麗,替他的絕色增添了妖麗風情。
“為什麼……會想再被吸更多血……”她輕喘著氣,耳朵微紅著。
“因為當我在吸血時,會傳遞一種類似瑪啡的物質到你的腦神經,讓你覺得飄然欲仙……”龍騰咬破自己指尖,讓滴出的鮮血拭上她頸子被他咬出的兩道牙痕。
牙痕在瞬間消失無蹤。
“我想要的……更多的你……”她察覺到他的後退,顫抖的雙手雙腳整個兒攀到他的身上、腰間,不許他移開。
“我們要分手了,我不該占你便宜。”他表情一凜,整個人驀往後退。
“我認為這是你留給我的禮物,而不是占我便宜。”她用盡全力抱住他。
“但我介意,否則又何必隱忍至今。”他聲音粗重地說道。
“我不要你忍。”
藍天天扯下身上衣服,露出蜜色的身軀。
她雖然努力地想表現得自在一些,但臉頰、耳朵、頸子、前胸卻早已染上一層嬌羞的玫瑰紅暈。
龍騰血液大沸騰,只好將她攬到胸前,來個眼不見為淨。
“要我……”她害羞但堅定地說道,雙唇貼在他的頸間,每個字都碰觸他的肌膚。“我們之間的遺憾已經夠多了,為什麼不滿足我這個小小的願望……”
她拉起他的手覆住她的胸前,卻因為太敏感而低吟了一聲。
龍騰被她的嬌吟擊敗,自制力瞬間瓦解。
身下畢竟是他尋找了幾百年才愛到的女人哪!
她讓他覺得自己不只是個吸血鬼,還是個有欲望的男人。
龍騰的冰容開始融化,眼神是沉浸在愛火之間的男人才有的灼熱。
他用他的雙手及雙唇膜拜著她的身軀……
她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眼角還沁著淚水。
龍騰吻去她的淚水,將她摟進懷裡,讓她孩子一樣地趴在他胸前,讓他的發覆著她柔軟身軀,滿足他想吞食她的欲望。
“吸血鬼會有孩子嗎?”她問,眼皮已經只能半掀。
“每一族有不同的結構,我們‘幻形族’不會有子嗣。”他的唇覆上她的眼皮,讓她完全地閉上眼。
“那……我們一起作夢吧……我想生個像你的小男孩……”她話沒說完,便已閉眼睡著,只是唇邊仍帶著幸福的笑意,好似正在作著美夢一般。
龍騰將她抱回她的房裡,好讓她的美夢繼續延續。
他凝視著她,卻無法像她擁有美好的夢境。因為一個小時之後,黎明的曙光就要逼近,而他必須回到他的棺木裡。
人鬼,畢竟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