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同樣的泡沫紅茶店裡,外頭一樣掛著「休息中」的牌子。
「你把東西帶來了?」已等候了一整晚的蔡俊忠急急問道。
「帶來了。」她將記事本和聖經放在桌上。
「這是……」他馬上拿起記事本,迅速翻看裡面的內容,「這裡面寫的是什麼?」
「他寫的是密碼,要對照這本聖經裡的英文單字才能查出意思。」她指了指聖經,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內容你看過了嗎?」蔡俊忠一面翻著記事本一面問道。
「只看了一點點,我沒什麼機會接觸到這記事本,剛從杜焰雄那裡拿到就出來了。」
「那麼……杜焰雄知道你上哪兒了嗎?」他抬頭瞧了她一眼。
「沒有,我一直沒跟他說我的事。」想到那個男人,顏靜紫的心頭掠過一絲歉意。
她覺得很對不起他,但事關嵐的死,她不願也不能拖他下水,這件事,她必須親自了結。
「太好了,你這回做得很好。」蔡俊忠愉悅的看著記事本中的內容,非常滿意她帶回來的證物。
雖然裡面都是未經翻譯的數字代碼,全部解譯可能需要花上好些時間,但一想到這記事本裡面藏有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他就興奮不已。
他翻著翻著,忽然看到最新的那幾頁,不覺怔住了。「這下面的英文是誰寫的?」他指了指數字代碼下幾個新添的英文單字,問道。
「是我。」她淡淡的答著,「是我照著聖經上的英文,將內容翻譯出來後寫上去的。」
「紫,你……」他皺起眉,看著上面的單字,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不去看男人略顯驚惶的神色,她緩緩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瞧著外頭昏暗的街道。
「嵐過世的隔天,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他死前想盡辦法寄出來給我的。」顏靜紫輕聲道。
她以指尖輕碰了一下玻璃窗,那冰冷冷的觸感,一路從神經未梢竄至心頭。
很冷。而她一向怕冷。
「紫……」從不知道竟有這回事,男人瞪大了眼。
「嵐說,他發現局裡有袁永民的同夥。」想起嵐死時的慘狀,她心痛的閉上眼。
「他竟然告訴你他的任務內容?」蔡俊忠提高了音量。
照說,臥底的任務內容應是極機密的事,根本不該告訴任何人,即使是未婚妻亦然。
多年來,嵐跟紫一直都做得很好,他們沒有家人、不與太多人交好,以盡量避免身份洩漏的機會。沒想到這回嵐竟然告訴她了。
「他本來是不肯說的,後來之所以會寄那封信給我,是發現事態緊急,而在他將信寄出後,也的確很快便遭到毒手了。」她歎了口氣,「那封信甚至還沒寫完就匆匆封口寄出。」
「那麼……」蔡俊忠嚥了嚥口水,「他有說是誰嗎?」
「沒有。」她搖搖頭,在見到玻璃窗上反射出男人明顯鬆了口氣的表情後,才又道,「他只說,是個高階警官。我想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所以他不直接聯絡你們,卻寄了信給我。」
男人的表情再度凝凍,她看在眼裡,只覺可笑。
「紫,高階警官這麼多,他到底是指哪一個?他若沒說,我們要查也很難查。」
「其實,也不需要查了。」顏靜紫回頭望向他,「那記事本上寫的jj,就是你,對吧?」
男人盯著她,乾笑了兩聲,「紫,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jj?」
「你剛看到了,不是嗎?嵐說袁永民有個高階警官朋友,而他隨身記事本裡,則出現過不少次jj這個人名。蔡俊忠,你名字的英文縮寫,不就是jj嗎?」
「紫,我知道嵐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但這麼說也未免太過分了。」男人怒道,「袁永民記事本上所寫的jj可能有很多人,但你這麼猜,便是侮辱了我身為警察的身份。」
「你敢說不是你?」她冷笑。
「當然不是了!」他氣呼呼的道,「如果我就是內奸,又何必再派你去?」
「那是因為你很瞭解我。」她靜靜的解釋,「袁永民或許要脅了你什麼,所以你決定先下手為強。你很瞭解我,曉得嵐的死帶給我多大的打擊,你也清楚我的個性,知道不管如何勸阻,我都會陽奉陰違的想辦法殺了袁永民替嵐報仇。剛好袁永民的罩門就在「色」字上頭,無論平時他多謹慎,若我真要殺他,絕對有辦法。」
這招借刀殺人的確狠,她是早已離職的警員,這次的任務是她私自行動,個人的復仇行為怎麼都算不到他頭上。
若不是那天冒出了個杜焰雄,她大概早已稱了他的意,殺了袁永民,自此展開逃亡生活或是直接因殺人罪嫌被捕。說不准到時還是蔡俊忠親自來勸降或逮捕她呢!
男人看了她許久,忽然笑出聲:「紫,你真的很聰明。」
知道最後一絲期盼終究也落了空,她不禁苦笑。「我倒寧願自己不曾猜到過。」
若她真傻傻的為嵐復了仇、入獄,或許就不必承受被她視為親人的前任上司背叛的痛苦了吧?
她和嵐,一直都是這麼信任他的啊!
「既然你這麼聰明,那有沒有猜到,在你洩漏了這麼多後,我不可能會讓你活著離開?」蔡俊忠緩緩的掏出槍,指向她。
面對對準自己的槍口,顏靜紫臉上毫無懼色。「告訴我,嵐的身份之所以會洩漏,是你透露給袁永民的嗎?」
他思索了一下,才道:「不是。」
「真的?」
「你猜的沒錯,我和袁永民已經合作好幾年了,過去我洩漏許多警方的情報給他,讓他能安然躲過各種搜查和突擊。」蔡俊忠的語氣一轉,面目忽然變得有些猙獰,「可他不知足,不願再給我那麼多的好處,威脅著要把我和他合作的事抖出來。所以我派了嵐到他身邊,企圖找到他的把柄以此牽制,嵐會出事,我也很意外。」
顏靜紫沉默了會兒,像是在評估他話中的真實性。
「所以……袁永民會虐殺嵐,是為了警告你?」
「大概吧!」他聳聳肩,不甚在意,「我很意外,你明知我有問題,怎麼還敢單獨來赴約,沒讓杜焰雄知道?」
「她是沒告訴我那個蠢到家的小弟沒錯,但她可不是單獨赴約的。」一個溫和好聽的嗓音響起,卻嚇壞了蔡俊忠。
「誰?」他驚駭的回過頭,卻看到紅茶店的玻璃門不知何時早被打了開來,門口站著一位戴著金框眼鏡的男人。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你……你是杜……」
「杜宣,杜檢察長。」顏靜紫淡淡接了他的話,「同時也是杜焰雄的二哥。」
這才是蔡俊忠急著要她離開杜焰雄的原因,他怕她若和杜宣見上面,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卻好死不死的,今天晚上剛好是杜家人團圓聚餐的日子。
之所以認識杜宣,是因為她先前曾協助他辦過某件案子。
傍晚時,她和杜宣在杜家客廳中打的啞謎,其實便是確認身份和行動的暗號。
由於她離職前是蔡俊忠的部屬,她口中的「飯店」便是指蔡俊忠。
杜宣的回答,讓她明白原來他也早已發現蔡俊忠的不對勁,只怕蔡俊忠先前玩的小把戲,其實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也是因為多了杜宣,今晚她才有恃無恐的赴約。
「你這女人!」蔡俊忠惡狠狠的回頭瞪了她一眼,衝到桌前,拿起打火機點燃了那記錄著他許多醜事的記事本。
「你要燒便燒吧!」顏靜紫扯動了唇角,「那是贗品,真的記事本還放在杜家,我沒帶出來。」
她只拿了那本聖經而已,反正那書世面上也不是買不到。
「什麼?」蔡俊忠僵住。
「杜焰雄並沒有防我,袁永民的記事本這幾天我在杜家早已看過許多遍,內容也都另外譯完抄在別處了。」先前沒馬上將證據交出來,是因為她還沒想好該怎麼做。杜宣的出現,幫了她很大的忙。
「該死!」蔡俊忠咒罵著,舉槍再度指向那個害他在瞬間變得一無所有的女人。
「蔡俊忠,你冷靜點,就算你真的開槍殺了她也無濟於事。」杜宣皺眉道。
「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了,拉她當墊背也好。」他陰冷的笑著,「喂,你過來!」
顏靜紫不再說什麼,只是緩緩朝他走去。
當她快走到他身邊時,蔡俊忠伸手扯過她,以槍管抵住她的頭。
「真的很可惜,紫,我本來不想殺你的。」他恨恨的道,「為什麼你不笨一點呢?是你讓我這麼做的。」
知道自己今晚是不可能逃得了的,因此蔡俊忠並不打算留活口,這女人既然壞了他的好事,就讓她陪葬好了!
不料就在他準備扣下扳機時,忽然一股極大的力量制住了他的手腕,接著在一陣可怕的劇痛下,槍就這麼掉落在地上。
顏靜紫的反應也很迅速。立刻掙脫他的鉗制,並撿起槍瞄準了他。
短短的數秒間,情勢逆轉。
到底是誰?竟能毫無聲息的潛在他身後,並以如此迅捷的手法,輕易制住了他!
蔡俊忠呆滯的回過頭,卻看到一個身材高大有如熊般的男人。
他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居然沒注意到這麼一個難以忽視的敵人存在。
「焰……」同樣很意外見到他的顏靜紫,愣愣的看著他,差點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你說謊。」杜焰雄瞪著她,眼中寫著不悅的情緒。
她的心驀地揪疼了一下,因他的惱火。
「抱歉……」她自知理虧,吶吶認錯。
她的確是騙了他,也利用了他,若他因此生她的氣,甚至討厭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杜焰雄稍稍加重了手勁,令被他制住的男人發出一陣慘呼。
「你的確該道歉的。」完全不理會蔡俊忠如何疼痛到差點暈厥,他只顧著和眼前的女人說話。
「真的很對不起,焰……」她只是不願把他扯進這場糾紛罷了,畢竟這是嵐的事。
杜宣至少是檢察長,這事與他份內工作有關,可她若利用焰來替嵐報仇,就未免太惡劣了。
但欺瞞了他有關她身份的事,卻是她的錯了,她無可辯解。
一想到他生她的氣了,她就覺得心悶痛不已。
杜焰雄仍是很不滿。
「你明明說你只是下樓喝個水便會回來,怎麼讓我等了那麼久?還要我出來找你!」
「呃?」顏靜紫眨了眨眼,完全沒想到他會冒出這一句。
所以,他生氣是因為……她偷溜出門?
「你一直沒上來,我睡不著。」他定定的望著她,眼中帶著一絲埋怨的溫柔。
這……
「焰!」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全然無視於旁觀者的存在,令她的臉忽然燒紅了起來。
她慌亂的看向門口那一臉興味的杜宣,再瞧瞧那嘴裡正不斷咒罵的蔡俊忠,臉登時紅得像要滴出血似的。
「老哥,這傢伙交給你了。」杜焰雄像拎小雞似的將蔡俊忠拎至自家兄長面前。
「謝了。」杜宣朝外頭比了個手勢,便有幾名警察從角落冒了出來,架著蔡俊忠離去。
「下次不要再有這種事了。」杜焰雄警告。要敢再讓小紫涉險,他第一個先找老哥開刀!
「放心,不會有下次的。」杜宣笑道,「那麼我先回北部了,下個月再見。」
唉唉,打擾人家談情說愛會不會遭天打雷劈他是不知道啦,不過他覺得惹惱老弟更不智。
隨著揚長而去的警車,事情便這樣落了幕。顏靜紫怔怔的看著窗外,猶沉浸在方才事件的衝擊中,一時間無法回神。
「小紫。」男人走至她身邊,輕喚道。
她仰起頭,望進的是他深情溫柔的眸光。
「我們回家吧!」他朝她伸出手。
回家……
她好喜歡好喜歡這個說法。
「好,我們回家。」顏靜紫握住了他的手,揚起最美麗的笑容。
他滿意的將她摟進懷裡,卻又在接觸到她略低的體溫後不滿的擰起眉,「你會冷?」
「剛才是有一點。」她將臉埋在他懷中,感受自他身上傳來的溫暖,「但現在不冷了。」
「你該多穿一些衣服的,怎麼穿這麼點就跑出來?」他還在嘮叨,「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焰。」她輕聲的打斷他的囉唆。
「嗯?」
「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我再也不會讓你等那麼久了。」她柔聲向他保證。
「你要記住你現在說的話,因為我發現若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著。」他拉起她的手,與自己的十指交纏,密密纏繞。
「好,那我就永遠陪著你。」她笑道,任由他的體溫熨燙她的心,「關於我的所有所有事,也不會再瞞著你了。」
她已經決定等回去後,要向他坦承一切。
「以後不會再悶不吭聲的自己跑出來涉險?」雖然很高興她願意敞開心房,但他仍不放心。
「不會了。」
瞪著她的笑臉,杜焰雄總覺得……現在的她似乎非常好說話。
隱約知道她是對他感到歉疚,才會讓他這般予取予求,於是他決定卑鄙一點,趁火打劫。「小紫……」
「怎麼?」
他吞了吞口水,心怦怦的跳得好快。「你……願意讓我追求你嗎?」
顏靜紫訝異的瞧著他,在看出他難得的緊張後,忍不住低笑起來。
「小紫?」她的反應令他不解。
「焰,你不用追求我的。」她深情款款的凝望著他,「因為,我早就屬於你了啊!」
※※※※※※
「各位觀眾午安,歡迎收看午間新聞……」女主播好聽的聲音自電視機中傳出,「昨日警方大舉突襲地方黑道分子袁永民所經營的夜上海酒店,在不少包廂內尋獲大麻、K他命等毒品,警方依毒品罪帶回十四名嫌犯,其中包括了袁永民本人與知名節目主持人……」
「小紫,我出去買個東西,爐子上在燉肉,可能要麻煩你幫我注意一下火。」
「好,杜媽媽你快去吧!」顏靜紫連忙抬起頭,並把電視關上,「我這就去看著。」
「不用這麼麻煩啦!」林惠玲笑道,「你只要每隔十分鐘進廚房看一下,確定沒熄就可以了。」
「喔,我知道了。」她起身送杜夫人至門口,「路上小心。」
「我只是出去一下而已,馬上就回家。等一下如果阿焰回來了,你們先吃沒關係。」
「沒關係,我們等您回來再一起吃。」顏靜紫笑了笑,「家人就是要一起吃飯的呀!」
「你啊!」雖然知道小紫已經和兒子在一起了,不過能從她口中聽到「家人」這名詞,還是讓林惠玲開心不已。
她這小兒子挑的女朋友啊,真是讓她越看越滿意。
顏靜紫笑望著杜夫人的背影,直到她的車子消失在轉角後,才準備關門。
不料就在此時,她見到遠處有個男人朝這兒走了過來。
由於這附近的住宅都是獨棟的,雖然男人離屋子還有段距離,他的目標卻很明顯是這裡。
這人……來這裡做什麼?
顏靜紫在看清了男人的臉後,不由得蹙起了眉。
但她沒有進屋,只是站在門邊,防備似的瞪著不斷走近的男人。
「想必你就是顏小姐吧?」對方走到門口後,微笑問道。
「我是。」她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不甚情願的開口。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男人揚起好看的笑容。
她咬了咬唇,「焰不在。」
她不想告訴他焰大概再半小時就會回來,因為她不想跟這男人單獨相處那麼久的時間。
「我知道,我也不是來找他的。」紀端河瞧著她,「我今天是專程來找你的,我想和你談談。」
談?他們能有什麼好談?
她並不想和他談任何事,但她很清楚這男人一旦決定了什麼,就不太可能改變。
因此她沒再說什麼,只是稍稍退開一步,「請進。」
兩人一起走進了屋子。
「這家佈置得不錯,我喜歡。」紀端河瞧了瞧四周的擺設,下了評語,「很有家的感覺。」
她也這麼覺得。而且住在這屋子裡的人,都待她有如最親密的家人。她早已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不知紀先生大老遠跑來,有何指教?」不想再拐彎抹角,顏靜紫乾脆直接問道。
紀端河一笑。「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想來看看阿焰喜歡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她稍稍扯動了唇角,「現在你看到了。」
他是怎樣啊?大老遠從台北下來,就為了把她當動物園裡的觀賞動物看嗎?
她不喜歡罪犯,對這個身為魅影領導人的紀端河自然也沒好感。她可沒忘記他父親是黑幫老大。
「阿焰很討厭女人,這麼多年來,你還是唯一一個能接近他的。」紀端河淡淡的道。
「這件事我聽過很多遍了。」每個人碰到她,都一定要把這事再講一遍。
紀端河怔了一下,才笑道:「我想也是。」
「不過……」顏靜紫頓了頓,雖然不想與眼前的男人打交道,但她在提到杜焰雄時還是放柔了語調,「雖然大家都說焰能遇上我是件很幸運的事,但我覺得其實幸運的人是我才對。」能碰到一個將她當寶貝疼寵的好男人,她還有什麼好求?
紀端河笑了,「顏小姐,雖然我這麼說或許有自誇之嫌,但我的確也認為是如此。能讓死心眼的阿焰愛上你,是件很幸運的事。」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誠懇,心微微一動。
「我……想知道一件事。」她吸了口氣。
「你問。」
「袁永民是魅影的人嗎?」她直直的望著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問這個問題。」紀端河輕歎道,「不,他不算是。他是我無法丟開的包袱,卻不是魅影的人。」
「你的意思是……」
「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所以由上一代傳承下來的責任,我必須一肩扛起。」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絲沉重。
她思索著他話中的含意,隱約有些瞭解。「因為袁永民是你父親的朋友?」
「我父親曾是中部最大黑道幫派的幫主,我也不能否認魅影所握有的許多資源,都是自黑道時期累積下來的。袁永民是幫派裡的元老了,我永遠不會讓他進入魅影,卻對他有一份責任。」
「你的責任,可包括縱容他販賣毒品並從事各項違法交易?」她的語氣轉為嚴厲。
他搖搖頭,「相信我,我和你同樣希望他消失。我曾試圖改變了,但顯然還做得不夠。」
「你的確做得太少。」她不客氣的道。若不是袁永民,嵐就不會離開她了。
「對於你未婚夫的事,我感到非常遺憾。」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紀端河開了口。
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
「因為你是阿焰認定的人,而我很重視他。」紀端河瞧著她。「所以我去查了你的事,希望你別介意。」
「我……」她想說她的確介意,但最後還是放棄,「算了,查都查了。」
「顏小姐,我聽說……你很討厭罪犯?」他查到關於她的檔案裡,說她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是不喜歡。」她答道,沒因他的身份而有所遲疑。
「那當你知道阿焰是魅影的人時,有過掙扎嗎?」畢竟魅影在多數人眼中,和黑道是畫上等號的。
「他沒讓我有掙扎的機會。」顏靜紫淡淡一笑。他對她太過縱容寵溺,她根本躲不開。「而且我知道他不是黑道的人。」
「喔?」紀端河挑了挑眉。
「我認識杜宣,依他那充滿正義感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會有個混黑道的弟弟。」她緩緩的道,「所以就算魅影帶有黑道色彩,焰也絕不會是其中黑色的那一部分。」
「原來是這樣啊!聽起來挺有道理的。」紀端河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阿焰的眼光的確不錯。」
「而且……」她抿了抿唇,「我知道焰不是那種人。那只單純的笨熊,才不是混黑道的料。」
混黑道?那只笨熊只有身形嚇人好嗎?頂多再配上碰到人渣就會衝動的性格。
真要他去當打手,恐怕他也做不來吧!
「哈哈,顏小姐,你果然很有趣。」紀端河不由得大笑。
單純的笨熊?真是太貼切了。
見他笑了,顏靜紫也慢慢鬆懈下來。
「其實我不懂你為什麼會將偉然保全那麼大一個公司交給他。」她搖搖頭。焰太單純了,根本不是經營公司的料。
「你不知道嗎?」紀端河看著她,「阿焰有種野獸般的本能,可以輕易分辨出一個人的好壞。簡單來說,他有很強的識人以及察覺危險的能力。事實上偉然保全公司的經營我並沒有介入太多,它能有今日的成就,是阿焰的功勞。他自己本身或許做不了那麼多,但他總可以輕易的找到適合職位的人選,並讓每個人發揮最大的能力。」
「是……是嗎?」她的心一跳,幾乎是馬上就聯想到他對她超乎尋常的執著。
所以……在他眼中,她是好人?
「這也是為什麼當他挑上你時,沒有任何人反對。」除了難得有阿焰看上的女人,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外,也因為他們深信阿焰認定的人,一定沒有問題。
「照你這麼說,魅影沒有黑道涉入了?」有的話,那頭笨熊不可能會認同他們的行徑。
嗯,在得到這個結論後,這男人忽然變得看起來順眼許多。
紀端河怔了怔,訝異的笑了,「顏小姐,你讓我很驚喜。」
「我可以勉強將它視為讚美。」她揚起唇角。
「顏小姐,我能夠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她望向他。
「你究竟愛阿焰,還是愛你的未婚夫多一些?」
有些意外會聽到他這麼問,她想了想才道:「這種事是沒法比較的吧?」
「也對。」
紀端河同意她的話,「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我等會兒還有別的事,就先告辭了。」說著,他已朝門口走去。
「呃……」
她遲疑了一下,「焰等等就回來了,你要留下來一起吃午餐嗎?」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不用了。」
他沒有回頭,逕自打開了門,「歡迎你進入魅影這個大家庭。」
在她走進阿焰的生命後,除了多出他的家人外,她也同時多了他們這些朋友。
「謝謝。」她喉頭一梗,半晌才道。
能認識焰、認識他的朋友,她的確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