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嗎?
是,他後悔了,徹徹底底後悔了。
自從知道江愛恩跟趙君亞交往後,江亦恩像著了魔似的,天天晚上八點之前就準時到家……等門。
而她,竟也夜夜晚歸,十二點過後到家是家常便飯,有時甚至還玩到一、兩點才回來。
江家夫婦雖然知道女兒最近晚歸的行徑,但見她交往的對象是個年輕有為的醫生,也就睜隻眼閉只眼,甚至還對趙君亞百般客氣。
相較之下,他這個依靠江家而活的人根本什麼都不是。
明明知道是自己當初先放手的,根本沒有資格生氣,可他就是忍不住……
她和那個學長肯定牽過手了吧?那個學長是否也會著迷於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
他們接吻過了嗎?對方若品嚐過她甜美的粉唇,會不會也像他一樣,再也離不開?
當初怎麼以為他可以放得了手?
只要想著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畫面,他的心就像硬生生被人撕裂般疼痛。
他根本不可能放得了她啊!
熟悉的車聲和燈光再一次來到窗外,他抬起頭,自窗簾後頭看著這些日子以來已看熟的場面。
那個男人下車替愛恩開了門,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優雅完美。
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的確不錯。
嫉妒狠狠啃蝕著他的心,當他見到那個男人將愛恩緊擁在懷裡,低低在她耳邊和她說著悄悄話時,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學長?」江愛恩不明白為何今天趙君亞抱她抱得特別久。
她一向不喜歡和他人有太多的碰觸,但學長的擁抱像大哥哥似的,她倒不是很排斥,只是……他們已經抱了快一分鐘了耶!
「好了,差不多了。」趙君亞微微一笑,放開了她。「我想,某人應該快發狂了吧!」
「他躲在窗簾後看?」她聰明的沒往窗戶瞧去。
「是啊!我想,他真的很在乎你呢!」幸運的話,這星期內他就能功成身退了吧!
「學長,這陣子真的很感謝你,你那麼忙,還願意天天送我回家。」她誠懇的向他道謝。
「不用謝我。」趙君亞摸摸她的頭。「對我來說,你就像小妹妹一樣,何況我這麼做,對我自己也有好處。」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她頓了頓,有些遲疑的道:「不好意思,我好像先前一直都沒跟你解釋過我和他的事,其實……我和他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
「小學妹,你和江先生的事,如果你不是那麼願意談,就別勉強自己。」趙君亞溫柔的道。
「學長,你對我真好。」她朝他笑了笑。
趙君亞只是淡淡一笑。
若有一天,愛恩知道了他這麼做其實也是為了利用她,好接近並傷害另一個女人,她還會覺得他好嗎?
「那學長……我先進門了,這麼晚了,你開車回家要小心。」江愛恩朝自家門口走去。
「我會的,晚安。」
江愛恩目送著他離去後,才掏出鑰匙開了門。
唉!這樣的日子不曉得還要多久?她不是很想再麻煩學長了,可若亦恩始終不肯面對這份情感……
她的鑰匙才剛碰到鑰匙孔,門就忽地從裡面被人打開。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將她拖了進去,在她還沒能反應過來前,她的唇狠狠的被堵住。
「唔……」她本能的掙扎了一下。
「說,那姓趙的男人吻過你哪裡?」一個低沉的男聲,滿懷不悅而急躁的問道。
她的反抗令他心中的妒意更甚,剛才那男人抱她親她,怎麼就不見她掙扎?
「呃?什、什麼?」他眼中參雜著狂亂與不甘,那焦慮不安的模樣是她不曾見過的。
「他有吻過你的唇嗎?」他使勁咬了她的唇一口,引得她發出痛呼。「我見過他吻你的額、吻你的臉頰,他一定也吻過你的唇了吧?」他邊說著,熱切的唇邊瘋狂的在她臉上親吻著。
「你……你在亂講什麼?」她喘了口氣,差點把她和學長其實根本清清白白的事抖了出來。
「說啊!他還吻過你哪裡?」他像個妒夫,只想永遠將眼前的可人兒占為已有。
「放、放開我,我、我不想和你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雖然激怒他本來就是她的目的,可她還是有些被嚇到了。
「他還吻過你哪裡?這裡嗎?」他的呼吸變得沉重,唇滑過她的臉頰,吮咬著粉嫩的雪頸。「還是……這裡?」他扯開她絲質襯衫上的鈕扣,像著魔似的在她身上烙下印痕。
「呃!別這樣。」一陣輕吟自嘴中吐出,把江愛恩嚇了一跳,連忙阻止。
「你們上過床了嗎?」他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樣,仍自在問著。
上床?她呆了幾秒後,忽然不知哪兒生了股力量,氣得推開了他。
他以為她是那種人嗎?居然問她和學長上床沒。
「那、不、關、你、的、事!」她幾乎想尖叫了。「就算我和學長上床甚至結婚生小孩,都不關你的事,別忘了當初是你先放棄我的!」
他可以再過分一點沒關係!
她的最後一句話像鋒利的箭般狠狠扎進江亦恩的心,痛得他喘不過氣。
是,他沒忘。
是他先放棄她的。
所以他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阻止她追求她的幸福。
是他蠢到以為自己有辦法站在兄長的位置,微笑的祝福她和別的男人。
他們今天會有這樣的局面,是他造成的。
「我受夠了。」她氣呼呼的轉身朝自個兒的房間走去。
「愛恩……」他聲音沙啞的喚住她,語氣中帶著一絲痛苦的遲疑。
她停下腳步,雖然未回身,卻在等著他開口。
「那個學長……他對你好嗎?」他問得很苦澀。
她沉默了一下,站在房門前轉頭望向他。「如果我說很好,你是不是就會放棄了?」
是,沒錯,如果她過得幸福,他就會放手。
他希望自己能將那些話說出口,可是他的身體卻違背了他心中所想,大步的朝她走去,用力將她摟進懷中。
「不……」他的聲音裡帶著些微的顫抖。「對不起,我不能……我沒辦法放棄……」
愛她己成了他生命中理所當然的事,他如何能夠放棄?
「我想,我無法接受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事實……」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惡劣。「很抱歉,我試過了,可是我實在無法……我知道我應該要為你找到那樣優秀的對象感到高興並祝福,但是我發現我
太自私,自私到只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再也不離開……」
想放手,卻又放得不幹不脆,連他都極度瞧不起自己。
「那麼,你還想繼續當我的兄長嗎?」江愛恩小聲的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感覺到她的順服,她重回自己懷抱中的感覺是如此美好,江亦恩閉上了眼,承認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愚蠢。「我從來就不曾把你當妹妹看待。」
「真的?」江愛恩抬起頭,雖然那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卻還是很開心能從他嘴裡聽到。
「真的。」他愧疚的問道:「愛恩,我知道我很糟糕,但我還是想問,你可以為了我,拒絕那個該死的學長嗎?」
聽到他這麼說,她忽然好感激學長。
「別這麼說學長,他才不該死,他對我很好。」她抱怨道,眼中卻含著笑。
「不要在我面前誇其他男人。」他皺眉,低頭又想吻她。
「你再說學長一句壞話,我就不告訴你,其實我跟學長根本沒有什麼。」她躲開他的吻,涼涼的威脅。
他頓住。「你說你跟那個姓趙的……」
「我愛的人,一直以來,就只有亦恩你而已,所以啊!請你別再罵學長了。」她笑道。
「你……」這才猛然驚覺自己掉進她的陷阱裡,江亦恩瞪著她。「你跟他交往的事是假的?」
他居然被這小妮子給拐了?他又好氣又好笑。
「不能怪我。」江愛恩搶在他發作前為自己辯解。「若我不這麼做,你會明白自己的心意嗎?」
知道她說得沒錯,也心疼她這幾日來的委屈,江亦恩最後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對不起,這些日子讓你傷心了。」
或許,他並非完全不曉得她和那個學長只是作戲,但就算只是演戲,他也受不了有其他男人碰她。
「那你是不是該好好補償我呢?」她伸手環住他的頸子,粉唇貼在他敏感的頸間,柔聲的邀請著。
江亦恩的反應是瞇起眼,深深望了她一陣子。「你現在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攔腰抱起她,大步跨進她房間,帶上了門。
床上,一抹纖細的身影正熟睡中,單薄的雪白被單隨著她的呼吸淺淺的起伏著。
白瓷般的藕臂擱在被外,潔白得有如被褥的顏色。
陽光穿過紗窗,透過半透明的窗簾,灑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安詳。
忽然,急促的鈴聲響起,打破了一室寧靜。
在床上的人兒還未能反應前,已有人快一步接起電話。
「喂?」低沉韻嗓音迴盪在空氣中。
「愛……呃!是亦恩嗎?」電話那頭傳來有些困惑也有些訝異的聲音,他打的應該是愛恩房間的專線吧?
「爸爸?」江亦恩眉頭揚了揚。「愛恩現在身體不舒服在休息,怎麼了嗎?」
「是、是嗎?」江振晨呆了一會兒。「她還好吧?」
江亦恩瞧了瞧床上直到清晨才疲憊沉沉睡去的女人。「大概是最近早晚溫差大,有點小感冒,爸爸找她有事嗎?」
江振晨一時間猶豫著該不該把事情對兒子說,髓後想起事態嚴重,只好道:「亦恩,若你妹妹醒著,告訴她,芯桐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
「阿姨出車禍?」他怔了怔。「嚴重嗎?」
「嗯……芯桐身上有些擦傷,右手手臂骨折,還在做檢查,若可以的話,叫你妹妹過來見見她。」
江亦恩頓了頓。「我知道了,我會跟愛恩說的,在哪間醫院?」
他以筆記下醫院名稱和病房號碼後,掛上電話。
他回身走至床邊,坐了下來,指尖流連在那張雪白的小臉上,一如他總在她熟睡時所做的。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輕聲喚道:「起床了,愛恩。」
江愛恩動了動,卻還沒清醒。
「愛恩,別睡了。」他拍拍她的臉,看見她可愛的蹙起眉。
「唔……」她懶懶的睜開眼,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後,換了個姿勢環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坐在床上的腿上繼續睡。
「愛恩……」他有些想歎息了,輕輕晃了晃她。「你醒醒。」
「嗯?」依偎著那個令她心安心味道,她實在不怎麼想動。
「愛恩,你媽媽車禍住院了。」他不得不這麼說了。
「媽媽?」迷迷糊糊的大腦開始運轉,她再度睜開了眼,他過近的臉龐好迷人,讓她的大腦自動忽略了他剛才說的話。「什麼事?」
她剛睡醒的模樣很撩人,但現在他沒心情欣賞。「去換衣服,你媽媽車禍住院了。」
「什麼?」她呆了呆,懷疑自己是否還未清醒。
「你沒聽錯,阿姨住院了,快點換衣服,我帶你去醫院。」
「她怎麼會……」
她的話還沒說完,江亦恩已把一件洋裝塞至她手中。「想要我帶你去的話,就快點換衣服。」
江愛恩捺不滿腹不安和疑問,匆匆換上衣服。
「媽媽沒事吧?」坐上江亦恩的車後,江愛恩憂心忡忡的問道。
「似乎傷得不輕,右臂骨折了,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他平淡的道。
對於父親的續絃雖無敵意,卻也沒有什麼情感可言。
江愛恩聽完後,焦急的望向四周不斷飛逝的景物,巴不得快點到醫院。
「你別這麼擔心,阿姨會沒事的。」瞧她那副緊張的模樣,江亦恩開口道。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江愛恩焦慮的道。
她從小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儘管十歲前父母並末結婚,父親卻早已光明正大的和她們母女倆同住,對她百般疼愛。
她無法想像疼愛她的父母其中一個若離開自己,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事。
「你現下擔心也無濟於事,放輕鬆點。」
「你說得倒容易,她又不是你母親,你根本無法體會我的心情!」江愛恩氣急敗壞的吼著。
江亦恩沒答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令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想到了他的母親,郁卿阿姨。
她今天因為媽媽出了場車禍而驚惶失措,當年的他甚至比她小上五歲,又是如何面對父母離異,而母親又發瘋自殺的事實呢?
雖然他表現得很冷靜,但她就是覺得自己那句話傷了他。「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他打斷她的話。「沒什麼好道歉的,你說得沒錯,我一點也無法體會你的心情。」
「不是的……」她明白他對於自己母親的死並非無動於衷,她還記得在郁卿阿姨的喪禮上,他冰冷麻木的神情。「我知道你很愛郁卿阿姨的。」
每個人都責怪他為何對於自己母親的死半點不傷心,可她卻看出其中很深的悲痛。
「愛?」他諷刺的笑了。「我怎麼可能去愛一個把自己兒子當成籌碼的女人?」
他的表情讓她有些擔憂,暫時忘了自己母親的事。「我不懂……」
「難道你親愛的父母沒跟你說過嗎?前方的燈號由紅轉綠,他踩下油門。「關於爸爸為什麼會跟我媽結婚。」
「啊?」她一愣,真的沒聽父母說過。
「你不知道?真是令人意外。」她的反應倒是令江亦恩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他們的「父親」早就告訴過她這件事了呢!
「你究竟在說什麼?」爸媽根本很少提到郁卿阿姨的事,她也不曾主動問過。
「我們的母親本來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們同時愛上爸爸,但爸爸愛的卻是你母親。」他平靜的敘述著,彷彿事不關己。「後來我媽設計爸爸,趁他喝醉酒時引誘了他。」
江愛恩摀住了嘴。
她一直不明白,為何爸爸和媽媽的相識分明遠在爸爸認識郁卿阿姨之前,可最後爸爸卻娶了郁卿阿姨。
但爸爸對與郁卿阿姨的婚姻又末忠貞太久,結婚數年後,便繼續和媽媽往來,且有了她。
為此,她一直很不能諒解周旋於兩個女人之間的父親,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接下來就沒什麼好說了,我媽懷了我,爸爸只好娶她。」他冷淡的模樣彷彿事不關己。
「可你……跟爸……」不是親父子呀!
「那是因為那晚並未能讓我母親懷孕,既然她處心積慮想成為江太太,自然得想盡辦法懷孕了,只能說她太不聰明,生了個血型根本就不對的孩子,結婚沒幾年後就被丈夫發現。」
她因太過震驚而不知該說什麼好。
「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在乎一個把自己孩子當棋子的女人?別開玩笑了。」他補上結論。
他語氣中的痛楚令她的胸口好痛。
「亦恩…」
「別叫我!」他痛恨著那個將自己生下來的女人,若不是那個女人的貪婪和自私,他和愛恩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不管怎樣,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她急切的道。
「你知道?你以為自己很瞭解我?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有多危險。」他的語氣中帶著自我厭惡的情緒。「我身上和那個女人流著一樣的血液,連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做出可怕的事來。」
離她遠遠的,才是最保護她的方式。
「我怎麼會不瞭解你?我知道你一直是那麼的努力……」
「你不會懂的。」她究竟明不明白,他有多害怕自己有一天變得像母親一樣瘋狂?
愛她,卻又害怕她不是真愛他,更擔心會傷害她,那種掙扎,她怎麼能夠體會?
他想愛她、想成為她唯一的男人,可是他真的怕有一天自己會以愛為名,做出同樣可怕的事。
「我當然懂了,你怎麼會以為我不懂?」江愛恩臉色變得蒼白。「這些年來,我看著你為了贏得所有人的認同,付出了許多心血,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瞧在眼裡,我知道你不是你自己以為的那種人,就像
你明明對我也有感情,卻執意不肯承認……」
「別再說了。」他用力的踩了煞車。「下車。」
她頭一抬,這才發現已到了醫院。「亦恩,關於上一代的事,並不是你的錯,你就別再自責了。」
「這是你母親的病房號碼。」他將紙條扔給了她。「你自己進去吧!」
現在的他,不想再戴上面具應付他人。
江愛恩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只是緩緩的下了車。
直到他的車子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江愛恩歎了口,氣,低頭看著那張寫著母親病房號碼的紙條。
他的字跡工整有型,就像他的人一樣。
想起剛才他發脾氣的模樣,她不由得又為他心疼起來。
一直以來,她以為他對她的掙扎遲疑,是因為對她父母的恨意,沒想到原來他恨的是他自己。
他真是傻得可以啊!認識了這麼多年,她怎麼可能會不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