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捨得說再見 第1章
    「這裡到底是啥鬼地方?」

    耳邊又有不甚文雅的言詞飄蕩而過,慕容優在心裡寫下「淡定」二字,卻還是被接二連三的哀聲歎氣吸引,看向一旁唸唸有詞的女子。

    她頂著一張美艷無雙的臉,穿著一身奇裝異服,頭上的髮絲短得像幼童,髮梢最長處也只覆蓋到脖子而己。

    最特別的是,她時常會繃出一些不成章法的詞句,讓人有聽沒有懂。

    這個女人,說自己名叫孫悅,不是澄楓。

    她是慕容優的同門「師侄」白虎耗盡修為,從數千年後的人世帶回現世的人。白虎認定她是死去的澄楓轉世,但慕容優覺得她不是。

    澄楓若知道自己會轉世成這副模樣,恐怕不會想去輪迴了吧?

    「孫姑娘,方才白虎又派人未請你過去。」

    孫悅聽見慕容優的提醒,撇撇嘴巴,「不去!見到他就火大,也不問我願不願意,一句我是他愛人的轉世就把我弄到這裡,有夠鴨霸!」

    「姑娘與澄楓的相貌,確實神似。」

    「我不是她。」孫悅截斷慕容優的話,直勾勾地盯著他,彷彿在說,假如他也認定她是澄楓,她會跟他翻臉。

    慕容優略微頜首,他明白,她是另一個人。

    孫悅滿意地笑了,完全沒有寄人籬下應該收斂脾氣的自覺。

    這裡的人,都把她當成死去的澄楓,不管她如何辯駁,沒人尊重她的意志。只有慕容優認為她就是她,從未將她當「故人」看待。

    她喜歡慕容優的明理,所以,在他的阻止之下,她放過了骨頭快被他踩斷的白虎,跟著慕容優到他的地盤上暫時借住。

    接下來,不管白虎的手下如何糾纏,她都不肯再去見那個害她淪落「異鄉」的罪魁禍首!她要待在慕容優這個不會強迫她的男人身邊,好好地設想一下如何回去她原本的世界?

    「那個叫白虎的人,是你的晚輩,你說的話,他應該會聽吧?」孫悅討好地望向慕容優笑道:「你叫他送我回去,好嗎?」

    她實在搞不清楚,這裡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年代是她從沒聽說過的,皇帝的名諱她也記不得在歷史上有沒有……雖然這跟她對歷史很無知有關,不過,這裡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她不想長留!

    再說了,她和這裡的人,雖然語言交流上沒什麼問題,但用詞遣字不同,話意還是有差別的,經常說著說著就變成雞同鴨講。

    況且,眾人不肯正視她並非澄楓的事實,固執地把她當熟人對待,熱情殷切得她難以消受,到現在,己發展成只要看見慕容優之外的人,她都會毛骨悚然的地步。

    這種地方,她怎麼待得安穩啊?

    「白虎的修為在本門之中數一數二,門中長幼對他寄予厚望,盼他早日修成正果,但他違逆天命,將不該存在於此的你帶來了。」慕容優端詳孫悅神色變化不定的臉,見到許多引人發噱的表情。

    「你好像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孫悅眉頭打結。

    慕容優忽然想笑,孫悅毫不掩飾的態度令他感到新鮮有趣。「別急,我想提醒你,他為你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這又不是我要求的,難道算是我的錯?」

    「不,但他犯了錯,付出了代價,又怎能一無所獲就把你再送回去?」

    孫悅連忙插嘴:「那更應該讓我回到屬於我的地方,修正這一項錯誤。」

    「無法修正了。」慕容優遺憾地道:「我說過了,白虎逆天而行,己付出一身修為,甚至失去根基,再難復原了。他己無能力送你歸去。」

    孫悅錯愕,咬緊下唇,眼中光芒閃爍不定,半晌,她瞪著慕容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師,你和白虎的師父是同輩吧?」

    「你喚我慕容即可。」

    「慕容大師!」孫悅很有感情地吶喊,把腦筋動到眼前沉著冷靜的男人身上。「我見到您就像見到世外高人,有種言語難以描述的沉醉感,看,您整個人散發出聖潔的光輝,照亮了我的內心和未來的方向啊,慕容大師!」

    慕容優的嘴角微微抽搐,這次,他真的忍不住笑意了。

    「您的能力一定比白虎更高深……」

    「姑娘,請你有話直說。」

    孫悅不好意思地瞇瞇眼,羞澀地問:「您能不能送我回去呀?」

    「姑娘高估我了。沒有人能逆天而行卻不付出代價。即使是修復被改變的命數,也得付出同等的代價。」

    「大師,麻煩您講話直白一點,用詞不要太拗口。」

    「……」

    「抱歉,請忘了我剛才的不敬之詞,大師您繼續,但是,我能不能確認一下,您的意思是,把我帶來和送我回去,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是。」他承認,自己的修為比白虎高深一些,不過他仍是肉體凡胎,並非無所不能,無堅不摧。

    何況,當孫悅到此之後,被擾亂的天命自然會有演變,出現新的局面,漸漸回歸正常。她留下,並不見得天命會被擾亂,但送她走,卻是一定會有犧牲,他與孫悅非親非故,怎麼可能像白虎一樣自我犧牲?

    「代價……你付不起嗎?」孫悅看得出,慕容優不是個樂善好施的人,對於幫助她這件事,他興趣缺缺。

    可他說了,白虎己沒有送她回去的能力;那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幫她?也許還有別的人,只是,她來到這裡,除了慕容優以外,和任何人都不熟,她還能去求誰?

    再三思索,孫悅決定,先纏著他哀求—陣子,順便打聽狀況,若他死都不答應,她再找別人,如果……還有別人讓她挑的話。

    「代價是輕是重,並非關鍵。姑娘,你到此地的命數,已有了新的變化,不妨順其自然。」慕容優坦誠說道:「毋需費心力去改變。」

    「需要費心力的,是送我回去的人,所以,我能理解你這番話的意思,你不想當個白費力氣的人。」孫悅審視慕容優,彷彿看透了他冷漠的本質。

    她陰鬱的語調,勾起了慕容優封藏多年的脾氣。

    他用嘲弄的語調回道:「請問姑娘要以什麼理由,說服別人為你勞累?」

    孫悅瞪眼,聲量提高,「這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是一樣的道理嗎?眼見別人有難,不該伸出援手嗎?」

    「修行之人,講求獨善其身。」慕容優不跟她客套,直截了當地道:「姑娘既來之則安之,有的是人照料保護你,不會令你發生危難。」

    他自認拒絕孫悅的請求並不過分,讓孫悅來到這裡的不是他,沒理由要他犧牲精力,送她回去。

    孫悅也不得不承認,慕容優的拒絕在情理之中,只是,能夠承擔責任的白虎己無力彌補過失,她只有求助別人。

    她真的不想留在一個陌生的世界,不管這裡有多麼好……而且,她現在還真是一點都感覺不到這裡有什麼好!

    「我不是要強人所難,而是想與你協商,有什麼我能做到的,你不妨告訴我,讓我來付出,換取你的幫助,這樣可以嗎?」她繼續討價還價。

    慕容優哪裡需要孫悅的付出?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她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又能給他什麼?

    可他還是點了點頭,圓滑地回道:「若有需要,我會麻煩姑娘。」

    孫悅接不上話了,明明知道慕容優是在敷衍,卻別無他法,只能暗暗想著自己該不該嗲聲嗲氣地應一句:等你哦!

    「少爺——」

    棋聲在遠處的喊叫,漸漸傳入書房裡。轉眼間,只見他匆忙地跑來稟報:「少爺,老夫人上山了。」

    早有預料的慕容優,面色如常,多看了孫悅一眼,示意她這個「外人」應該離開。

    孫悅恍若未覺,繼續坐在書架邊,翻看慕容優的收藏,一邊吃他的茶點。

    這個女人真是……隨興?率真?我行我素?或者該說是目中無人?慕容優不知該如何形容孫悅。

    她說她來自一個沒有皇權,提倡民主的世界。在那兒,男女平等,主人也要尊重傭人。

    她說她自食其力,養家餬口,二十六歲,相過幾次親,目前沒有「男朋友」,但絕對不會將就白虎……

    她的這番自我介紹,慕容優只聽了一遍,卻念念不忘。

    他向來冷情寡慾,卻也禁不住想探究遙遠的將來人世會變成什麼摸樣?而他們這些遠離紅塵的修行者,到那時又是否還存在?

    「優!」隨著一聲叫喚,慕容家的主母慕容瑤,領著家中女眷,聲勢浩蕩地趕來。

    進了書房,慕容瑤發現有個陌生女子在場,當下眉開眼笑,顧不得細看久未蒙面的兒子,忙不迭地走向孫悅,毫不生疏地盯著對方打量。

    「姑娘,你多大了,生辰八字是……」

    孫悅被慕容瑤問得頭大,不知如何招架這份突兀的熱情。

    「您好。」她正襟危坐,覺得慕容優的母親看她的眼神,就像狐狸看到雞一樣動機不純。

    「娘。」慕容優不得不出聲喚著行跡可疑的母親。這麼貼近一個陌生女子觀察追問,實在有失體面。

    「兒子,你算不出來吧?」慕容瑤回視兒子一眼,確定慕容優算不出她此行的目的,隨即與屋內的女眷們神秘兮兮地笑了。

    慕容優見狀,心裡那股日漸增強的悶氣再度上湧。

    慕容瑤走到兒子身旁,附在他耳邊道:「娘這次來,是為了告訴你,兒子,你紅鸞星動了!」

    慕容優定住,母親歡快的嗓音,繼續在耳邊盤旋。

    「娘以為你注定命中無妻,怎料前些日子,天出異象,家中長老以為世道會有變化,結果盤算下來,這異象卻牽扯到你身上了。」

    慕容優默默聆聽,一屋子女眷笑望著他,丫鬟書僮守在門外,而孫悅就坐在他對面——正在認真地把點心塞進嘴裡。

    「兒子,」慕容瑤壓低了音量,喜道:「你的伴侶出現了。」

    慕容優依然沉默,平靜地看著依然吃個不停的孫悅。

    異象之日降臨的,不該存在於此的女人,改變他的命運,成為他本不該有的伴侶……母親的話中含義,在慕容優腦中無數次地迴盪。

    「怎麼了?」孫悅遲鈍地發現屋裡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她趕緊用手背擦掉嘴邊的食物殘渣,送給眾人一記比陽光更燦爛的笑。

    慕容優別開眼,搖了搖頭,無話可說。

    龍門,建於靈山,是當世首屈一指的修行聖地。

    門內,有三道關隘:過了第一關,脫離俗世,嚴守清規;進入第二關,修行有成,斷情絕欲;越過第三關,便如鯉魚化為龍,飛昇而去,不再受輪迴之苦。

    千年來,在龍門修行之人,只有寥寥幾個突破第三道關隘,修成正果。到了近代,連一個飛昇之人也沒有,使得「魚躍龍門」的傳奇成為不可能實現的傳說,徒留遺憾。

    二十年前,慕容優離家到龍門苦修,成為多年來第一個有望飛昇之人。

    在他之後,又出現了幾位悟性極高的小輩,頗有成就,突破最終關隘指日可待。其中一位,是年少有成的白虎。

    可惜白虎心有所戀,出仕朝野,又為了愛慕之人,化去修為,失去了登頂的機會。

    「我們家少爺,是龍門最有可能修煉成仙的人了。」琴音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告訴孫悅龍門上下的情況。「少爺在這兒算是長老級的人物,連身為國師的白虎大人也要禮讓他三分。

    孫悅歎了歎:「原來他這麼厲害,怪不得你們平時那麼畏懼他。」

    琴音一聽,擠眉弄眼起來,「少爺是有神通的人,不管大家喜不喜歡他,都會怕他的……假如少爺能夠和善一些,有人性一點就好了。」

    「他很沒人性嗎?」孫悅感興趣地問。

    琴音聳了聳肩,「我做下人的,怎麼能說主子的不是?不過,澄楓郡主,您還是和白虎大人在一起比較好,他對您情深意重,單單這一點,我們少爺就比不上了。」

    她不是澄楓——這句話,孫悅解釋過無數次了,但至今仍沒人肯聽。她懶得再解釋,想起白虎,心情就郁卒。

    「那個白虎,徹底廢了嗎?」孫悅低聲問琴音,她依然討厭那個肆意妄為的男人,把她弄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讓她無法回家,見不到親人,她怎能原諒他?

    可當她知道白虎為此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至今仍臥床養病,又忍不住同情他了。

    儘管每一次,周圍的人請求她去看望白虎,照顧他,回應他的深情,她都狠心拒絕不為所動,但其實她心裡並不舒坦。她並非白虎所愛的人,永遠不可能回應他的感情,所以他付出一切,只是白費功夫。

    「唉!聽說白虎大人再也做不成神仙……」琴音很感慨。

    「即使白虎大人做不成神仙,在凡間有權有勢的,有什麼不好?」棋聲送茶水過來,聽見她們的談話,立即插嘴。

    「除了白虎,其他幾個能力不凡的人是誰啊?」孫悅急忙追問,空著腦子準備記下人物姓名、外表特徵和聯繫方式。

    琴音聳肩,「我只是小小的丫鬟,哪知道那麼多?憑著少爺家的關係,我和棋聲才能進到龍門,外人要來,除非是探親,或是有緣人……嗯,我也不明白要怎樣才算是有緣人?」

    孫悅乾笑兩聲,「捐錢大慨就是成為有緣的人的一種方式。那你知不知道修行比較高的人住在哪個位置?」

    「應該沒在這。」琴音向她說明地形。「這裡是靈山的山腰,你出去逛一逛就知道,我們住的地方,大慨只有一個莊園那麼大。這地方叫醉紅塵,是通過第一道關隘才能到達的,通常用來接待有緣人,我們這些僕役也能出入。」

    棋聲聽她講半天沒講重點,忍不住搶白,「你別說那些瑣碎的,直接告訴孫姑娘,真正修行有成的人並不在這裡就好了嘛!」

    「在哪?」孫悅聽得一頭霧水。

    「我慢慢講,孫姑娘才明白啦!」琴音吼著棋聲,接著又慢條斯理地對孫悅解說:「我方才告訴過你,龍門有三道關隘。第一道是有緣人就能進來的,至於苦心修行,且能力不凡的,早就過了第二道關隘,那似乎在山頂修煉吧?」

    孫悅感到不合邏輯,「你們不是說慕容優能力非凡,那他怎麼待在這?」

    「因為龍門之中的長者,不是去外面遠遊,就是回歸塵土了,剩下的在閉關,只有我們家少爺能力非凡到不用修煉,所以龍門的長者把管理龍門的事務交給他負責,我們家少爺才移居醉紅塵打理事務,不然連我們都見不到他。」

    孫悅啞然,難怪她在這裡住了十幾天,還沒見到半個長輩級的人物,每個人的外表都很年輕,原來這裡最大的就是慕容優啊!

    「這麼說,我想去找那些修行有成的人,豈不是要去通過什麼關隘?」

    「對的,那些人都是通關後,在一個固定的神秘之地修煉。」棋聲嚮往地道。

    孫悅苦惱了,不過她發現,這兩個孩子比她想的還容易套出話,於是來不及苦惱,又接著套話,「你們少爺看起來的確像個世外高人,他到底幾歲?」

    「少爺年過三十了。」

    「看不出來……我以為只有二十出頭,原來比我老。」孫悅歎氣。

    她用了半個時辰,順利打聽到龍門上下的情況。現在,她知道能送她回去的,除了慕容優,就是一些見不到面,見到了也不一定有能力的修行者……

    她實在沒有別的選擇了,務必得緊纏著慕容優不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相信遲早能說服他點頭答應幫忙!

    「你們少爺有什麼喜好嗎?」孫悅繼續探聽消息。

    「沒有,我們少爺冷情寡慾……」琴音倏地停住,湊向孫悅,暖昧地笑道:「我聽老夫人說起一件事,與您有關,只是,我不方便洩漏吧?」

    嘖!不洩漏還提,耍寶嗎?孫悅跟著丫鬟笑得甜甜的,小聲回道:「你告訴我沒關係的,我不會洩漏,一定保密!」

    「這樣啊……」琴音勉為其難地道:「反正您遲早會知道的,我說漏嘴了應該也沒關係吧?」

    孫悅拿起手邊的點心,挑了一塊最小的塞進琴音嘴裡:「快說!」

    琴音吞嚥了幾下,示意棋聲走開,隨後才告訴孫悅:「老夫人說,您是少爺突然出現的姻緣,她要留在龍門,將您和少爺湊成雙,只要有您在,慕容家就後繼有人了。」

    孫悅聞言呆了,這裡的人是怎麼了?一個說她是愛人的轉世,一個認為她是兒子的良緣。以前,在她的世界裡,相親了幾次都嫁不出去,怎麼來到這,她變得這麼搶手啊?

    「我們家少爺一心修行,向來不近女色,您要與他共效于飛,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如回去找白虎大人,雖然白虎大人沒有我們少爺好看,但是男人啊,是不能看長相的,要看品行……」

    琴音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話,孫悅靜靜地聽著,腦中靈光閃現,許多不軌的念頭慢慢成形。

    一個不願娶妻生子的男人,最煩的,就是被家人逼婚吧?孫悅彷彿見到了與慕容優談判的籌碼,歡喜地笑了起來。

    明天,就去找他試一試!

    「這是孫姑娘的生辰八字,你看看,與你多麼相配。」

    慕容瑤把一疊紙放到兒子眼皮底下,興高采烈地說著家門的香火延續有望,兒子與那突如其來的女人是多麼天設地造。

    「你這麼快就套出她的生辰八字?」慕容優不知是該佩服娘親,還是該同情自己?

    「我讓琴音去問的,那丫頭還說,孫姑娘向她打聽了不少你的事,這說明人家很關注你呢!」慕容瑤笑呵呵。

    「她是白虎帶來的。」慕容優淡然說道。

    「那小子的將來,你也算得到吧?」慕容瑤抽掉兒子正在看的書,拉過凳子,坐在兒子對面,正經八百地說:「他另有姻緣,染指不了我的兒熄婦。」

    八字都沒一撇,就把不認識的女人當媳婦了?

    慕容瑤嚴正聲明:「這個女人屬於你!」

    慕容優最不喜歡這種不容分說、理所當然的論調,當下不客氣地回道:「你信不信,我把龍門交給別人管理,立刻閉關修煉個七八十年再出來,那時候,以她的年紀,還能與我天設地造?」

    「你這孩子,存心氣死人嗎?」慕容瑤明白兒子說得出就做得到,氣得想拍桌子。「我們慕容家只剩你這一脈了,你不成親生子,家裡怎麼傳承香火?」

    「另尋合適的人收養。」

    「若非家族血脈,就算娘肯隨便找個男孩來繼承慕容家,家裡的長輩們也不會同意呀!」

    「那就讓家中的女子接管。」慕容優看了母親一眼,「如同娘親這般。」

    「娘是因為生下了你這個男丁才能接管家族的,如今娘年事己高,你也體諒體諒我好嗎?年輕一輩裡,不僅沒有半個男孩子,連女孩兒中也沒有適合掌管家族的人才,你閉關修煉,讓家裡人怎麼辦?」

    「順其自然。」慕容優毫不動搖。他聽母親說過幾百遍類似的話,抵抗力勝過銅牆鐵壁,牢不可破。

    「你這死孩子……」慕容瑤拍案而起,「你已經是而立之年了,長這麼大,連和女人親熱過都沒有,你是不是有病啊?」

    慕容優平淡地道:「激將法不管用。」

    慕容瑤憤怒了。「你若不肯成親,娘就不回去了,你也別想閉關修煉!」

    這些年來,母子倆的較量一直是慕容優取勝,但這次,孫悅的出現帶來了新的轉機,慕容瑤有信心反敗為勝!

    「修道之人,娶妻何用?」慕容優看得出母親死纏爛打的決心,想到日後得承受比以往更猛烈的逼迫,他覺得世間陰暗了。

    他的將來,他早有安排,不會虧欠家族也不想為任何人更改。

    「你可以娶了奏,生了孩子,再出家修煉,娘又不是不讓你繼續修行,只是求你生個兒子來繼承香火啊!」

    「你是叫我成家之後再拋妻棄子,這豈不是存心作孽?」

    「這種事,常有人做,你又不是第一個!孩子生了,對得起這個家,你要離開,娘也不會再囉嗦,你看看人家佛祖不也是這樣嗎?」

    「我修道,不修佛。」

    「那更好,你是修道之人,把妻子帶去雙修也沒問題,為什麼非要孤家寡人的呢?」

    慕容優淡定一笑,明確地告訴母親:「我不會碰孫悅。」

    慕容瑤哼了一聲,還想長篇大論,卻聽見有人走近,抬頭往外一看,來的正是孫悅。她正捧著茶水點心走向書房。

    「琴音、棋聲在哪,怎麼讓你做這些事情?」慕容瑤急忙上前迎接,心裡十分高興。

    「沒關係的,我正好有些事,想與慕容少爺商量。」孫悅就住在院子裡的東邊廂房內,來慕容優的書房,只要走半分鐘的路。

    這些日子,慕容優把愛嚼舌的丫鬟和書僮,全打發給她使用。

    「你們好好談,我先走開。」慕容瑤親切地拉著孫悅到兒子身邊,隨後關門而去,一副巴不得房裡的男女可以乾柴烈火燒成一團的樣子。

    這下,孫悅更加確定自己的籌碼很有份量。

    她將茶點放到慕容優身前的桌上,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動如山,無視她垂涎的笑顏,連句話也不和她講,她笑臉僵硬了。

    咳了兩聲,孫悅先出招,「我聽說,有人很希望你能娶我?」

    慕容優聞言,瞥了她一眼。

    她臉上掛著有點奸猾、有點羞澀的笑。「我又聽說,你不想成家?」

    「有話請直說。」他難得好耐性。對這個意外降臨的女人,他似乎很有耐性,看她毫無修飾的精采表情,他總能感受到許多樂趣。

    「我還聽說你會算命,對了,你算算看我想說什麼吧?」孫悅雙手交握在胸前,裝可愛。

    慕容優一臉淡漠。他又不是吃飽太閒,為了預測她一句廢話去盤算天機。「姑娘,我預測將來雖不收錢,但也需費心神,你若無緊要之事,請回吧!」

    「有,有,我有非常緊要的事!」孫悅推回逐客令,直搗黃龍,「我能幫你解決目前的困境。」

    「沒必要,請回。」他想也不想就拒絕。

    「喂!你還沒聽我說出具體的計畫……」

    「沒必要,請回。」

    「起碼聽我講兩句?」

    慕容優見她僵硬的笑臉越來越扭曲,玩性一起,又道:「沒必要,請回。」

    孫悅如同即將凋謝的花朵,當場枯萎。慕容優嘴角微微上揚,又想笑,又在心裡責怪自己太糟糕。

    他很清楚孫悅在想什麼,但他不會同意的,儘管她為此憂慮、憔悴,令他看了也憐憫,但她的需求會破壞他的計畫,所以他不能答應。

    「我很抱歉。」慕容優由衷地道。

    孫悅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告訴他:「也許,我該去和你母親談?」

    她在威脅他?慕容優見她轉身要走,立即拉住她的手腕。「稍等。」

    孫悅一聽,滿懷期望地回頭。

    「順便把這些東西帶走。」慕容優手指桌上的甜點,他不愛吃甜的。

    孫悅瞇了瞇眼,「你沒別的話想說嗎?」

    「如果是送你回『故鄉』之類的,恕我愛莫能助,與此相關的交易,我也沒有興趣,勞你費心了。」

    孫悅皺眉,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手腕處,突然傳出一陣響聲。

    她的手錶,似乎在方才慕容優的觸碰中,被他按到了開關,時間一到,正好發出清脆又規律的鳴叫。

    「還沒壞嗎?」孫悅很意外,仔細打量著不屬於這裡的產物。

    她掉到這個世界,除了一身衣物和隨身攜帶的廢物,幾乎是手上空空,兩袖清風。剛來的時候,她發現手錶停止走動,以為壞掉了。現在一看,好像還能動,但是,時間不太準確。

    「這是……」慕容優從沒聽過電子產品的特殊聲響。

    「這是我們那裡才有的東西。」孫悅低頭盯著手錶,看到秒針的奇怪變化。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停住之後,接下來,秒針並沒有從零開始,而是又跳回了五十八,五十九,六十……不斷地重複。

    「果然是壞掉了。」她察覺慕容優對手錶有興趣,索性解下來,丟了過去。「給你!你一定沒見過這種東西吧?」

    慕容優接住,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

    「這個當成見面禮吧!」孫悅笑咪咪的。慕容優表面上冷漠得不近人情,但他畢竟還是個人,對沒見過的事物存有好奇心。

    他不像琴音說的那樣沒人性,她相信,只要對他瞭解再深一點,絕對能找到他的弱點,他終究還不是無情無慾的神……孫悅又燃起了鬥志!

    「無功不受祿。」慕容優想把手錶歸還。

    孫悅搖搖頭,鍥而不捨地說:「這沒什麼,我只請求你,偶爾想一想,我的家不在這裡,我也不適合當你的伴侶,你並不希望我們締結姻緣——像令堂盼望的那樣,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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