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火燒般的劇痛由腹部傳來。她忽冷忽熱,整個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痛痛醒醒,昏昏沉沉……耳邊不時傳來咆哮的聲音。
「沒用的東西!一群沒用的廢物,三天過去了,為何還止不住血?」
「再止不住血,全斬了吧!」
她蹙眉,認出他的聲音,想睜眼瞧瞧是怎麼回事,他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可是眼皮卻像是教人用針縫上了,扳不開,怎麼也扳不開……
哲勒沐,別生氣……別動不動就殺人,我不喜歡!
她想勸他,可連嘴也堵住了,使不出半分力氣開口。
哲勒沐……哲勒沐……
「哲勒沐?!」她使盡力氣,終於,她可以睜眼了!
「姑娘醒了!醒了!」
耳旁爆出了驚喜聲,接著彷彿有個人由她的床頭消失了。
她眼睛乾澀地縮眨了幾下,才有辦法順利看清四周,也才能夠思考方才是不是真聽到有人說話?
她不確定……茫然的看向四周,這是一座氈帳,她還在蒙古……還在達利手中嗎?
她倏驚,顧不得自己的身體有多不適、多虛弱,胳膊撐著床板,便想使力坐起。她不要待在達利身邊,說什麼也要離開這裡!
趁現在氈帳無人,她得趕快把握機會走人。
忽然,她聽見帳簾被急速掀開的聲音。
她萬分驚慌的回頭望去,身子驀然定住了,一顆淚,在眼眶裡滾滾漾動,終於堆積出巨如珍珠的淚珠,再也待不住眼眶內,驟然落下……
是他,是哲勒沐,她回到哲勒沐身邊了!腦中瞬間盤旋出達利被他砍下的頭顱掉落在她胸前的景象……達利已死,而她回來了,回到哲勒沐身邊了!哲勒沐見她呆坐掉淚,一愣後,火速衝向她,激動的扳著她的肩膀,下一瞬,避開她的傷口,緊緊地摟住她。
「你醒了,總算醒了,急死朕了!」他的聲音是顫抖的。
她被他抱得很緊,強烈的感受到他曾經飽受過多大的驚嚇。
她淚眼含笑的將頭擱在他的肩頭,瞥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清秀的小丫頭,正緊張的鑽著衣角,看起來很高興又很不安。
冉璧璽馬上明白,這小丫頭就是剛才消失的人,是她去向哲勒沐稟告她已清醒的事,哲勒沐才會這麼快趕來。
「以後……以後不許再離開朕了!」他拉開身子,狠戾的緊盯她不放。
她想繼續笑,但見他臉上並無半分笑意,她哪還敢笑出聲。「不是我自己走的,是達利汗他……」她聲音透著委屈。
「住口,朕知道是朕無能,連你都護不了,該死的是朕!」他懊恨的說。
「我沒怪你,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朕發誓,以後絕不再讓任何人搶走你,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夠了,再一次,再一次……」他又緊抱住她了,這回他身子甚至劇烈的顫抖起來。一個奔馳在沙場無所畏懼的帝王,竟是這般害怕失去她,她手擱在他的腰下,遲疑了一會後抬高,輕撫了他的背。
這個動作教哲勒沐身子微僵,臉上表情更顯激動。
他垂下臉,情難自禁的埋進她頸窩,感受她難得主動的觸碰。
「哲……汗帝。」半晌見他都沒鬆開她的打算,她期期艾艾的開口。
「別喚我汗帝,朕聽過你情急時叫過朕的名字,就那樣吧,以後若沒外人在,就直呼朕哲勒沐,朕喜歡你這麼喚我。」他啞聲道。
直呼他名諱是大不敬的事,可有時她一急就真會這麼無禮的叫出來,原來他注意到了,臉微微酣紅,她咬咬唇。「這個……汗……哲勒沐,那個……可不可以先放開我呀……」
他聞言立即臉色蒼白的放開了她。「怎麼了?朕是不是壓痛了你的傷口?宣醫官!」他獰然收口,因為瞧見她小臉火紅的直往邊上看過去,順著她難為情的目光,他瞥見床邊的丫頭,這才明白她是害躁了,微微一笑,轉過頭,面對那丫頭後,表情又是不同,變得冰冷。「出去,通知御醫過來,順道要人準備熱食。」
那丫頭慌忙屈身退下。
「你……待人太嚴厲了!」冉璧璽不禁歎氣說。
他不以為然。「對待下人,本該如此。」
「可是……她並沒有犯錯啊。」她無奈的搖頭。眼中對他有幾分不苟同的懼怕。
他見到她的懼意,微慌了起來。「你若不喜歡朕如此,朕……以後會注意。」
她總是怕他,如今她總算肯稍微接近他,他不想因為一件小事又將她嚇離。
她眨著眼的娣著他,發覺他真有什麼地方在改變,好像不再對她咄咄逼人了。
「你方才起來做什麼?」哲勒沐小心的將她安置回床上。
「我以為自己還在達利汗手中,所以……」她尷尬的說。
剛醒來時腦袋還不清楚,否則早該發現自己處在一片純白色的地方,這是哲勒沐專屬的王色,除了他的王帳,這裡還能是哪?
她真的脫離達利汗了……一股安心的感覺漸漸讓她的身子放輕鬆下來。
「達利不可能再出現在你面前,朕已將他碎屍萬段!」只要想起達利對她的所作所為,哲勒沐難掩憤怒的咬牙切齒。她輕歎,果然不是惡夢,他真砍下達利的腦袋了。達利也算是一代梟雄,待她還有些盲目的深戀,就這麼死了,一時難免有點感歎教吁,當初他若能安分的待在蒙古別挑釁哲勒沐,又或者沒有綁走她,他的江山和性命也還能保住,可惜……
「唉,如果可以,你能否厚葬他,畢竟他……」
「你竟要朕厚葬他?劉莫非你對他!」哲勒沐火氣原本瞬間諷起,但隨即又消下,明白她心性善良傻氣,這本來就是她會說的話。「璧璽……朕其實想問你一件事……」向來有話便說的他忽然溫吞了起來。
「你想問我什麼呢?」見他快翻臉了,卻又壓下怒火,說話甚至變得猶豫,她也好奇他怎麼了。
「那達利可有對你……對你……」
光聽到這段話,她面色便倏地翻白了。
他神色也變了。「朕不是那個意思,朕那晚就知道你的清白,朕只是聽見了你對達利說的話,你真是為朕才寧死守住貞潔的嗎?」他思緒慌亂的解釋後問。
可她模樣不僅沒有稍緩,表情更顯侷促。「你果然聽見了,那個其實……其實……」
見她這副表現,他心下失望憾然,就跟他想的一樣,這只是她想激怒達利才說的話,她並沒有愛上他……
望著他極度悵然若失的樣子,她的心也無端的刺痛起來,眉頭深深鎖住。
見她攏眉,他緊張的立即俯身,關切的問:「是不是朕方才抱著你時又將你的傷口扯開了?很痛嗎,真的很痛嗎?」
冉璧璽怔怔的注視著一臉焦急的他,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這男人是真心待她的,以前充斥在他眼底的蠻橫強奪的氣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悔深情……他的真心在他冒險前來達利汗的宮殿時,她就徹底看見了,他愛她,很愛她,這點無庸置疑。
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她能接受他嗎?能拋開心中對他莫名的懼怕而接受他嗎?
「哲勒沐,雖然你早明白我未受辱,可我還是想親口對你說,達利汗他……沒有碰過我。」她猶豫後,平靜的說出這些話。
哲勒沐正焦慮的張望門口,想要人再去急催醫官前來,然而她的話讓他身子驀地凍住了,緩緩的垂首望向她,他發亮的雙眸像烈火一般,好似要燒盡一片曠野叢林。她粉嫩的臉蛋,因他專注的目光,再度燙紅了起來。
他眸光照亮,臉上揚起果笑,此時醫官們抱著醫箱匆匆趕來,見著兩個相視凝望的人,真不知該進來打攪,還是趕緊退出的好?
一個月後,哲勒沐曖昧詭譎的啾著心愛的女人。「身子都恢復了?」
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頰,讓她心情起了一陣難控的騷動。「嗯……」
獨處時,他總是喜歡親暱的觸碰她,一開始冉璧璽還能鎮定以對,可是到後來就像這樣,就算自己想極力壓抑住胡亂飛舞的情緒,但是心跳還是失序狂飄,臉上更是無可避免的顯露出羞澀緊張的嫣紅排色。
哲勒沐眼神閃耀著異樣的光芒,「咱們這陣子都夜夜同帳而眠,你可習慣朕的存在了?」他繼續撫摸著她細緻的肌膚。
為了治療她的傷勢,他們的大軍尚停留在蒙古未歸,而她也都一直待在他的王帳裡,兩人這般朝夕相處,問她習不習慣,她搖著頭,還真不知如何作答。
「朕一直在等你……」她的臉刷地由紅轉白。先前她有傷在身,他只是溫柔的擁著她睡在身側,可隨著她傷勢日漸康復,他擁抱的力量也越來越大,有幾次在她入睡後,仍能感受到他緊繃的身軀,緊抱著她像是有著無止境卻又必須強忍下的渴迫。
幾次驚得她僵了身軀,不過待他一發現她醒了,立即就鬆開了她,改為用手臂輕摟住她,就這樣靜靜的躺著,不再有動作。
可是今天的他不一樣,好像……好像不想再壓抑了……這讓她不由得心房狂跳起來,一種即將會發生什麼事的感覺很強烈。
他令人炫目的臉龐逐漸靠近了她,她緊張得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下意識的把眼睛閉上,就在她全身緊繃到極致的時候,唇瓣讓人輕輕的含住了……
她一驚,慌張的睜了眸,「你……你別這樣好不好?」
冉璧璽手忙腳亂地好不容易拉開腰上鐵臂,下一瞬,大掌又歸位,唇上的熱度也依舊沒減輕分毫,今晚他是打定主意要得到她了。
「哲勒沐!」她被弄得一臉漲紅,可是掙扎了一會,不但沒能推離他的胸膛,頭上的髮簪反倒脫落了,青絲散了一身。哲勒沐見她抗拒,怔仲片刻,眉心緊攏。難道到現在,她還沒對他敞開心來?還不肯依他?他心沉了沉。
「我……我有話問你,你對我……是真心的嗎?」
他黑瞳倏瞇,見她小臉透紅,領悟過來抿唇一笑。「你到現在還懷疑?」
「我……」她還懷疑嗎?他為了自己一怒之下親上戰場滅了達利,這樣的心意,她還能懷疑嗎?
而自己呢?在達利懷中時想著的是他,一心想要依偎的也是他的懷抱,這些意味著什麼,她不是懵懂無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依賴上這男人了,心也難以控制的淪陷,她的掙扎只因在、心底深處不斷冒出一份不明所以的害怕……
「我並不特別……甚至只是個亡國的女奴……」她實在不解,自己何以能夠得到他的青睞?
「你有本事讓朕時刻惦記著,日夜緊盯捨不得放手,這還能不特別嗎?」他將雙掌擱在她肩上,表情無比正色。「你聽著,你不是一般的女奴,你是朕心中的一塊璧璽,最獨一無二的冉璧璽!」
他的話在她心海裡揚起巨大波濤。「哲……」
他的臉龐再度魅惑的落下,迷人的嘴唇游移在她唇際。那股害怕的感覺神奇的退去了……她任他眷戀的吻著,在她櫻唇上溫柔來回地摩拿,這溫潤觸感徹底教她失神的墜落,她曾被他吻過無數次,可每一次幾乎都是遭受到他強吻,這一次,他有心誘惑她,帶著強烈感情的引誘她,一個待她至誠的男人的誘惑,怎能不教她心折!
她自然而然地將柔若無骨的身子貼上他,臉上綻放出迷離的笑靨,哲勒沐驚喜不已,纏綿的唇舌吻得更深入……
在他的碰觸下,她對即將發生的事,內心已有了準備,身上的衣物任他盡褪而去,白玉無瑕的身軀恍若染了一層紅暈似的,紅潤若蜜,使她的美更加勾魂攝魄,更讓人屏息銷魂……
他激動而顫抖的以唇和大掌膜拜她全身,火熱的雙唇深深眷戀,流連不去。
就連佔有她時,她在他懷中嬌吟婉轉的昏厥過去,那份心悸都教他顫慄得異常激奮。這女人終於……終於屬於他了……
「璧璽妹妹,你都隨汗帝由蒙古回來一個月了,可汗帝吩咐眾人不許來打擾你清靜,我原也不敢來擾你的,不過這會兒封你為妃的聖旨正式下了,我說什麼也要來恭喜你一聲,待會汗帝若知道了動氣,你可得幫姊姊說說情喔!」燕裡安坐在延春閣裡笑容滿面的說。
今日,冉璧璽才剛接到那男人立她為玉妃的聖旨,燕裡安就來恭賀她了。
她笑容尷尬,哲勒沐深知她不愛與後宮眾人接觸,更不喜爭鬥,遂要人別來煩她,然而這麼做反而讓她顯得孤僻高傲了。
她無奈的暗歎一聲,「別這麼說,汗帝不可能會責怪任何人的。」
「那就好。」燕裡安還真露出放心下來的表情。
這時喜東珠將剛湖好的茶端了上來,這名宮女就是在蒙古時照顧她的丫頭,哲勒沐見她做事頗為細心,也與她投緣,便讓這丫頭隨著回宮專責伺候她。
燕裡安喝了一口茶後,眉毛高高挑起,像是大為讚賞。「這茶真好,是雲南進貢的吧?聽說珍貴無比,產量極少,送進宮裡的數量也稀少,在這後宮裡只有妹妹你喝得到了。」她像是極為羨慕的說。這茶是哲勒沐要人送來的,冉璧璽倒不知道這麼珍貴。
「娘娘若喜歡,回頭我讓喜東珠給你送去。」她馬上道。
「不必了,不必了。」燕裡安慌張的搖手。「這茶是御賜之物,你怎能隨便轉送,就算你敢送,姊姊我也不敢喝。」
要不是燕裡安往常對她算是友善,她的這番話定會讓人覺得帶刺。「娘娘不用推辭,這茶好喝大家一起品嚐吧,汗帝不會有意見的。」她微微一笑的說。
「可是……罷了,我都喚你妹妹了,難道還跟你客氣嗎?」燕裡安笑開了。
冉璧璽抿嘴又笑了。她在這宮裡除了喜東珠外,沒有說得上話的人,燕裡安過去曾幫她不少,雖然發生過她夜宿慶福宮時,她將她送給哲勒沐的事,但她也深知燕裡安是不得已的,也就沒有怪過她了,燕裡安的為人算是厚道,與她親近自己並不排斥。
「這茶好喝……唉,咱們都喝得到,算是幸福,可是察妮她!啊,別提了,別提了!」突然提到察妮,看了她一眼,隨即斂下笑容後又說不提了。
冉璧璽蹙起眉,「察妮……怎麼了嗎?」提到這個名字,她心刺了一下。
「她……不就在牢裡待著嗎……」明顯的欲言又止。
她見了,心裡有些琢磨,燕裡安今日來見她,不是為了恭喜她封妃而來,是為了察妮,察妮出了什麼事了嗎?「你可有去探望過她?」
「有……」燕裡安什麼都還沒說就先落淚了。
冉璧璽心頭立即壓上了顆大石頭。「你有話就直說吧,她不是要臨盆了嗎?可是缺了什麼?」算算時間,察妮該要生產了,其實她一直刻意想忘記這件事,不是她自私心狠,而是她也不知要如何幫助察妮,況且就算自己有心幫忙,以察妮對她的敵視,怕是也不會接受。
燕裡安趕緊吸了吸鼻子。「我原是不想拿這事來煩你的,可是前幾日我去探察妮時,瞧見她所待的地方,忍不住就抱著她淒慘哭了。」
冉璧璽聞言刷白了臉,「她待的地方環境很糟嗎?」
「那是關死囚的天牢,哪能好得了,再加上她肚子都九個月了,眼看再一個月就要臨盆,汗帝還是沒有意思讓她出來,難道要她在牢裡產子嗎?她產的可是龍子,若有個閃失,母子都會有危險。」
「你……希望我去向汗帝提,放察妮出來?」她已然明白燕裡安的意思了。
「只是讓她出來生孩子,生完孩子,汗帝若還是要她回去,就讓她……再回去就好,起碼在臨盆的這段時間,讓她好好待產,別出了教人惋惜的差池才好啊!璧璽妹妹,你幫幫她吧,現今除了你,沒人能在汗帝面前說上話,完真算是完了,可是察妮肚子有龍子,你不能坐視不管,好歹……好歹咱們都是汗帝的女人,姊妹一場,你何苦忍心不幫?」
一句「都是汗帝的女人」,燕裡安不知道,這其實讓她很難受,她沒有想像中的善良,對感情也大方不起來,可燕裡安卻能無私的接納那男人的每一個女人,這份胸襟,她很佩服,自己與燕裡安一比,實在很羞愧。
「我……會向汗帝提提看的,成不成,我不曉得。」
燕裡安聽了已是大喜。「你肯提就好,若察妮被放出來,她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冉璧璽苦笑。是她求那男人放人的,察妮如此驕傲的個性,哪可能會因此感激她,別更惱恨她就不錯了。
察妮被暫時放出來了,回到慶喜宮去安胎待產。這一日,冉璧璽拉著哲勒沐到慶喜宮去探望,到了外殿,她沒再往內走,只推著被強迫而來一臉臭的哲勒沐進去。
她自己則躲到窗外偷看,她不隨同進去是怕察妮見了她會不高興,萬一動了胎氣就不好。
偷瞧著察妮挺了個大肚子,笨重的下床向哲勒沐行禮,可那男人竟像木頭似的,任她捧著肚子吃力跪下。
她瞧了直皺眉頭。
但是察妮見他出現還是極為高興,起身後忍不住激動的落淚,可他也只是靜靜的看著,連一句慰問的話也沒有。
察妮似乎也很滿足了,直到見他起身要走的時候,忘情的拉住他的胳膊,悲悲切切的,像是在問他何時會再來探她?
他只隨意點了點頭,就要轉身走人,察妮追著要送他,一個不小心,腳尖絆了一下跌地,發出了呼痛聲,他聽見回頭扶人,她立即把握機會死命的抱住他不放,他在被抱住的剎那,倏然心急的扭頭向窗外望去,見到冉璧璽小臉蒼白如雪,身子一僵,立刻將察妮拉開,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他出了內殿後,直接來到冉璧璽面前,面色不豫,拉過她的手,帶她離開慶喜宮。
「朕去看過她了,你可滿意了吧?!」他口氣甚是不悅,拉著她走得很快,也沒回頭看她一眼。
她幾乎是小跑步才能跟上他。「你別生氣,察妮即將臨盆,你是孩子的父親,怎能不去探望?」
「那見到那女人對朕哭訴,抱著不肯讓朕走,你見了就高興,見了就無所謂?」他驟然回身,握著她的雙肩問聲問。
「我……不知道……」她垂下頭去,遮掩掉了黯淡的眸光。
「告訴朕實話,你都不吃味的嗎?不在乎她懷的是朕的孩子,你不怕朕會因為孩子而重新接納她嗎?」
「你……會嗎?」她驀然心驚,啞然的問。
哲勒沐定定的望著她,眼裡有火花在跳動,讓她一句話幾乎吐不出來。「你信朕嗎?」
「我……」她覺得咽喉那裡像有東西梗著。「我信你……」
「是信,還是不在乎?你對朕有幾分的佔有慾呢?朕對你的佔有慾是十足十,而你呢?也是同朕一般嗎?」
「我當然是……只是……」她歎了一口氣。
他抬高她的下顎,直視她悵然的眼神。「沒有什麼只是,朕是你的,你亦是朕的,咱們屬於彼此,而且只屬於彼此!」
淚珠在瞬間凝聚後不客氣的落下了。「哲勒沐……」
「察妮生的孩子朕不會期待,唯有你冉璧璽與朕的孩子,朕才有當父親的心情。」
這男人都知道,知道她對於必須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的心痛,也知道她的矛盾、知道她的掙扎,他當真就只在乎她一個,這樣的全心全意,這樣的傾其所愛。
他實在太壞了,為什麼要讓她這麼感動?!
她撲進他懷裡,哭得梨花帶淚。
哲勒沐圈著她,手臂慢慢縮緊,下顎就擱在她的頭頂上。「等察妮生下孩子後,朕會送她回大牢去,而她的孩子朕會要燕裡安扶養。」
「可是她……畢竟生了你的孩子,你對她不會太狠心了一點嗎?」她還是心軟的說道。
「唉!我知道你怨朕狠,可朕真的勉強不了自己的心。朕的性格可能真的如眾人所說的絕情絕義吧……」他明顯感受到懷裡的身子忽然僵住了。「可朕對你,像是教你上了緊繼咒一般,不管再怎麼心狠,也決計捨不得傷你分毫,朕在你面前是紙做的老虎,你一把火就能把朕徹底燒熔了。」他趕忙補說。
他雖這麼直白的說出愛意,可她依然感到憂戚,深埋在心裡的種種不安,像蛇一樣纏繞,總讓她喘不過氣來。
「璧璽,朕明白你在不安什麼,只要幫朕生個孩子,生個屬於咱們倆的孩子,有了孩子後,不只你踏實,連朕都踏實,皇位有人繼承,朕便能安心將一顆心全放在你身上,你說好不好,嗯?」他輕憐蜜愛的問。
望著深情詢問的他,她悄悄將不安暫且收起,嘴角淺淺含笑,輕輕地點了頭。
得到她的響應,他大為欣喜,急捧起她含羞帶媚的臉龐。「對了,說不定這會你已有喜了,只是咱們還不曉得,畢竟朕可是夜夜很努力的在耕耘!啊,走!咱們走!」他突然拉著她急走。
「去哪啊?」他沒頭沒尾的,也不說清楚。
「去御醫所。」他腳步沒停的說,扭頭嫌她走得慢,乾脆橫身抱起她,這樣快多了。
「去御醫所做什麼?」她訝然的問。
「去確定你懷孕沒。」
「什麼?!」
他就這樣抱著她闖進御醫所,御醫們乍見他帶著妃子直接過來,全嚇慌了手腳,程太醫趕緊迎了上去,這是他執掌御醫所以來,首次遇到這樣的事。
「臣叩見汗帝,請問您來此!」
「廢話少說,快給朕瞧瞧,玉妃懷孕了沒?若有了喜,朕有重賞。」
哲勒沐性子急,直接將臉紅到不行的冉璧璽安置在內堂一張椅子上,回頭見程太醫還驚愣著沒動,瞪了他一眼,他這才將元神召回的急忙上前去。
「汗帝認為娘娘有身孕了嗎?」他小心問起。
「就是不知道才要你來問診!」哲勒沐臉色已經十分不耐了。
程太醫一顫。「是是……」拿了醫箱轉向冉璧璽。「娘娘,得罪了。」他請她將袖子翻起,露出細白手腕。
冉璧璽羞答答的伸出手給他,他慎重地為她把起脈來。
哲勒沐一臉期待的看著,甚至還焦急的左右踏磨了幾步,似乎在嫌程太醫的動作太慢,診了半天還遲遲沒有結束。
冉璧璽瞧了好笑。生孩子的是她,他倒比她還要緊張!在他像是等得不耐煩要開口罵人前,她睨了他一眼,要他稍安勿躁,他這才又將要開罵的嘴闔上。
程太醫的神色卻越來越沉凝,哲勒沐也發現了,犀利的雙眸直盯著他,見一滴斗大的汗珠竟在這大冷天裡由他臉上滑下,哲勒沐的臉龐霎時沉下,側頭輕瞥向冉璧璽,她的笑容也已消失。
哲勒沐不再催促程太醫,任他對她反覆診了好一陣子,直到他終於收手的垂立一旁,哲勒沐才忽而露出微笑。
「辛苦了,程太醫,來吧,咱們出去開藥方子吧!」
「是。」他這交代程太醫立即就聽明了了,汗帝是聰明人,發現有異,不想讓愛妃聽見診後的結果。
「不,有話就在這裡說,身子是我的,我有權知道是怎麼了。」冉璧璽略微激動的叫住他們。
「汗帝?」程太醫為難的問向哲勒沐。他臉上的笑容不變。「好,就在這說。程太醫,是不是玉妃還沒懷孕啊?」
「是的。」頭垂得極低的回答。
「嗯,沒關係,來日方長,朕再努力就好,你下去吧!」他笑說。
「是。」程太醫急著要退下去。
「別走,回來。」冉璧璽卻喚住他。她不是笨蛋,明白他定是診出了什麼,哲勒沐斕著不讓他說,可她一定要知道。
「娘娘,還有事吩咐?」程太醫無奈又回頭。
「請你對我實話實說,我怎麼了,可是哪裡有問題?」
「這… … 」他再次瞧向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帶著警告眼神的哲勒沐,他哪敢多說一個字。
連程太醫都看出哲勒沐的警告之意,她是他的枕邊人,又怎麼瞧不出!「你不讓程太醫對我說實話,難道我就無法從別處得知了嗎?這宮裡宮外,大夫多得是,我隨便找一個都成。」她朝哲勒沐氣憤的說。
他面色一沉,「好吧,程太醫,你照實說吧。」
「是……在說前,臣想再確認一些事。」
「什麼事?」哲勒沐口氣極為沉冷。
「請問娘娘腹部是否受過創傷?」
「有,可那又如何?那些醫官告訴朕,她的傷勢已復元了不是嗎?!」
「外傷是已經復元了,可內傷… … 」
「內傷?什麼內傷,給朕說清楚!」他暴聲怒吼。
程太醫當場嚇得不敢動彈。
冉璧璽見狀,瞪了眼哲勒沐,立刻轉而溫和的望向程太醫。「我前陣子在蒙古被箭所傷,這難道有什麼後遺症?」
「您……腹部受創,傷及子女宮,可能今生都……都無法受孕了。」程太醫抹著汗,深吸一口氣後才敢說出口。
「大膽!」哲勒沐立即大喝。
「請汗帝恕罪!」他連忙跪地求饒。
「你診了半天竟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要朕如何饒你?!」哲勒沐怒容滿面,樣子十分嚇人。
「臣只是實話實說……」程太醫渾身顫抖不休。
「若你說的是實話,難道那些醫官們對朕說的就是假話?」他神情狂亂,內心極痛。
「這……臣想,他們應該也知道……只是當下不敢講。」
「該死!全是胡說八道,朕宰了你!來人- 」
「哲……哲勒沐。」一道輕顫的聲音喚著他。
他猛然回身,見冉璧璽臉上慘無血色,震驚的神情傷痛欲絕,驚得顧不得找程太醫算帳,趕緊對她柔聲勸慰,「你別聽這狗東西胡說,朕不信,你怎可能不能為朕生兒育女,這太荒謬了,朕不信,你也別信!」
珍珠般的淚滴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止落,她搖著頭,已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緊緊抱住身軀冷顫的她。「別怕,朕再找人來診過,若程太醫敢誤診,朕要誅他九族!」程太醫一聽,眼前一黑,差點昏厥。
不久內堂又過來五個醫術卓越的御醫,他們診過後也全跪下了,這一地的顫抖身影,讓冉璧璽全身冰冷,淚也流不出來了,整個人陷入盲目空洞的昏沉中。
哲勒沐臉龐扭曲,雙拳緊握,憤怒的掃落屋裡每一件東西,狀似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