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敵人的味道!枸杞警戒。有那個臭醫生的味道!
「你聞到管醫師的味道是不是?」八成是,她好笑。「以後你會常常見到他,因為……我跟他交往了。」
什麼?!不要!枸杞慘叫。不要不要不要喵喵喵喵嗚一一「小聲點,你會把大家吵醒的。」她抱著愛貓,躺下來,該睡了,可是眼睛睜得大大的,瞧著地板上的月光,毫無睡意。
他到醫院了沒?希望那只生病的狗不會讓他太麻煩,他要她別熬夜,她也希望他別熬夜,熬夜傷身……不知道他的刺青狀況有多糟糕?她去查看看除掉刺青的手術,也許有什麼不痛的方式……
想著他,她漸漸恍惚,睡著了。
管牧東驅車前往獸醫院,在凌晨三點鐘到達醫院門口。
四下無人,他還是先注意一下附近有沒有警察,才閃進屋裡。
屋裡有七、八個人,人人安靜,光哥坐在窗邊,看見他進來,點個頭,指向坐在屋角、低低呻吟的年輕人。「就是他了。」
管牧東望過去,對方也正好抬起頭來,目光交會,他笑了。「是你啊!」真巧,竟然是昨天早上找湛心倫麻煩的小混混。
「你笑屁啊?!」年輕人咆哮,招來眾人瞪他,他馬上像缺水的葉子般萎縮,沒辦法,在場眾人中他輩分最小。
光哥道:「他就是我們的醫生。」
「他?!」年輕人驚疑不定,想起拿到的名片。「他不是獸醫嗎?!你們叫獸醫給我挖子彈?!」他驚驚叫,旁邊叼著煙的男人往他後腦巴下去。「小聲點!」
管牧東道:「我唸書的時候認識念外科的學長,跟他學了不少知識,簡單的傷還能處理。你怎麼受傷的?」
光哥搖頭。「他去買搖頭丸,多看了人家的女友幾眼,對方掏槍出來,打中他小腿。」
「喔,你吸毒啊?你知道酒精和藥物濫用會影響麻醉藥的效果嗎?」
「你給我『蛋咧』!我沒說要給你挖!」年輕人驚恐地抱著腿。「你們怎麼不帶我去看密醫啊!他是看動物的,看畜生的欸!」
「也對,你是人,應該給治療人的醫師看。」管牧東打開櫥櫃,取出手術器械。「可是,你勒索女人、吸毒、耍流氓,以為撂狠話很有氣勢,不敢挑戰比你強的人,只會欺負弱小,在我看來,你比畜生還不如。」
他微笑,眸光如冰。「說實話,我寧願救一條狗,也不想幫你。」
年輕人臉色鐵青。「干,林北不給你看了,可以吧?」
「喔,被我罵了不爽,不想給我治是吧?好啊,那你就上醫院去,醫院發現是槍傷,會通知警方,你老爸就會知道,到時他們再追究你怎樣受傷的,你麻煩就大了。」
年輕人臉色更難看,給這人治療,被罵得一口氣嚥不下;上醫院,後果不堪設想,怎麼辦?「還有個辦法。」管牧東將消毒過的手術刀放在對方面前。「你自己把子彈挖掉,大家再送你去醫院。」
自己挖?年輕人渾身發抖。「那至少給我打個麻醉藥吧?」
「我這邊只有動物用的,動物用的和人用的不同,再說你嗑藥,我更摸不準該給你多少量,萬一把你搞死了很麻煩,所以不上麻藥。反正你出血不多,還可以拖幾小時,你慢慢考慮。」管牧東轉身往外走。「決定要挖的話,記得咬塊布。」
光哥跟著出去,回頭補充:「以免把牙齒咬斷或咬到舌頭。」
「那是其次。」管牧東冷冷道:「我這裡有住院的動物,別哭爹喊娘的吵醒它們。你慢慢挖,不要死在我的診所裡,害這裡變成凶宅的話,我帶人去跟你老爸索賠。」
兩個男人走到醫院外頭,路燈瞪著他們,蚊蚋亂舞。
「很久沒看你這麼凶了。」光哥點了煙,緩緩道:「沒想到這小子對那位小姐不禮貌,讓你這麼生氣。」
「嚇嚇他罷了。換作有人對大嫂不禮貌,你會比我更狠。」
看來小姐升級成女朋友了。光哥低笑。「恭喜。你剛才就是和她在一起?」
「她剛做完工作,我帶她出來吃點東西,又把她送回家了。」提起湛心倫,他目光柔和了。
「我打給你時她沒問什麼嗎?」
「有,我說是飼主的寵物生病了,她沒多問。但我不想再騙她了。」即使她信了他,他心裡仍有罪惡感,他對自己發誓,這是他最後一次對她說謊。「抱歉,往後大家要是受傷,別再來找我了。」
「終於出現讓你想和我們徹底斬斷關係的女人了。」真好奇,這位小姐究竟有何特別,讓他甘心和兄弟們劃清界線?「沒那麼嚴重,大家還是朋友。你也是,大嫂一直希望你不再管這些江湖事,她盼了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才要退休?」
「不是我不想退,有些兄弟沒地方去,我總不能丟下他們不管,願意離開的,早就走了。想當年,你還是個又乾又瘦的小鬼一一」
忽然門開了,一個兄弟走出來,面色凝重。
「光哥,那小子不敢挖,要上醫院。」
「我去開車。早點把事情解決了,回去睡覺。」管牧東走向車子。要不是這小子突然中槍,他現在或許還和伊人在那家店裡,吃香噴噴的熱燒餅,一起懷舊老影集,那是他近來吃得最愉快的一餐。
她不知睡了沒有?夢裡有沒有他?
湛心倫沒作夢。她睡得很熟,除了早上被愛貓吵醒,她起床倒了貓食,又倒回床鋪,一直睡到快中午,電話響起。
她迷迷糊糊地抓來電話。「……喂?」
「喂?心倫?你在睡覺嗎?有沒有吵到你?」
是編輯!她立刻揉揉眼睛,掩口清清喉嚨。「沒有啊。收到我的稿子了嗎?」她昨晚寫完,檢查一遍之後,立刻mail到編輯信箱。
「有啊,剛看完,我覺得不錯,可是不是我們當初討論的感覺耶,還是差一點,我覺得男女主角誤會那邊,感情張力可以再強一點……還有男主角講的話……女主角的反應……」
「我看還是重寫一次好了。」聽來幾乎每個環節都要修改,改完整個故事也都變樣了,不如砍掉重來。
「真的嗎?我也有考慮過,其實這段情節本身不錯,不過要修改的地方實在有點多……看你吧。」
她決定要改。雖然不太情願,她很喜歡這段情節,但編輯有編輯的考慮,她說的她也都認同,但是,她覺得她不可能寫得更好了,偏偏後頭還有兩章,這邊寫不好,沒辦法繼續往下寫……唉,好煩。
家裡的人都出去了,她給自己弄一份簡單的餐點,剛坐到計算機前打開稿子,電話又響了。
「午安。在忙嗎?」是管牧東,聲音聽起來很愉快。
「沒有,我睡到剛剛才醒。」
「哇,睡這麼久,精神一定很好。昨晚有沒有夢到我?」
「沒有。」她微笑,差點忘記自己有男友了。「你呢?那隻狗後來怎樣?」
「他很好,被我教訓一頓之後乖多了。」
「啊?為什麼要教訓狗?」不是去給狗治病嗎?「別提他了,要不要出來吃午餐?我今天中午比較有空,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你想吃什麼?我知道很多餐廳,你想吃中式或西式或泰式都行。」
他興致勃勃,可惜,要掃他的興了。「我不能去。編輯剛打電話來,稿子要重寫,我馬上要開始工作了,抱歉。」
「為什麼要重寫?稿子不是寫好交給出版社就可以了嗎?」
「不是這樣,交出去後編輯會審稿,她覺得不行的話會通知我,讓我修改。」
「那絕對是編輯搞錯了,你這麼有才華,稿子一定完美無瑕,是他們不會欣賞。」
「你根本沒看過我的書,又知道我有沒有才華了?」她好笑,太諂媚了喔。
「你告訴我筆名,我馬上去找來看。」
她遲疑了。真要告訴他嗎?她對自己的作品有信心,可是萬一他不喜歡,覺得難看呢?被他否定的話,比被讀者批評還難過。
「我的筆名是……浣月。浣紗的浣,月亮的月。」要是不講,他八成會追問到底,就讓他知道吧,說不定他會喜歡她的書呢!她安慰自己。
「浣月……很有氣質,很符合你的形象,書一定也很好看。」他讚不絕口,在他眼中,她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夠了喔,你讚美都不用打草稿的。」
「咦,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筆名真的好聽,你真的氣質很贊,書要是難看,能出到四十幾本嗎?」
「好啦,我講不過你。」
「我還有很多話想說,例如,我昨晚送你回去之後,一直在想你,懷疑我是不是作夢,你真的答應和我交往嗎?結果沒睡好,也沒心情工作……」他歎氣,可憐兮兮。「你把我害成這樣,結果只有我在患得患失,你還可以照常工作,真不公平。」
「那不然呢?」她聽著,心跳不已,他太會哄人了,太危險。
「陪我吃飯,讓我看看你,我就能專心了。」
「真的不行,我得寫稿。」
「連吃頓飯也不行?」他這麼不要面子地剖白內心,她怎麼還是不肯?「你總要吃飯吧?吃飽了才有精神耕作……」
「什麼耕作?又不是牛。」她笑了。
「講錯了,唉,因為你不陪我吃飯,我太失望,連話都說不好了。」聽她低笑,他又捨不得強迫她,工作嘛,沒辦法。「那你要寫多久?改成吃晚餐可以嗎?」
「我沒辦法給你確定的時間,寫稿不是單純把字寫出來就好,還有很多因素,也許我超有靈感,馬上就寫完;就算沒有靈感,還是得寫,只是會寫得比較辛苦。」
「那我不吵你,你趕快去培養靈感,趕快寫完,我們再來約會。」
掛掉電話,湛心倫歎口氣,望著窗外天空。
從前的男友,比他更舌粲蓮花,哄得她死心塌地,結果他劈腿,她哭著求他回頭,從前用來哄她的好口才,到頭來譏刺她、嘲笑她,毫不留情。
言語可以包裝人心,她有過慘痛教訓,她要冷靜,不能昏頭,不能進展太快,要確定他是真心誠意,才能愛。
可是,唇上還能感覺他熱情的吻,耳中彷彿還聽見他爽朗的嗓音,他總能逗她笑,她好久沒這麼開心,跟他在一起好快樂,理智警告她,心卻依戀他。她已愛上他,無法抗拒……
她又歎口氣,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稿子上。內文要刪掉一大段,之前捨棄的點子重新拿來看看,也許有新的火花……她光想像整個過程就悶,要是跟他出去,一起吃飯聊天,任何話題他都能聊得趣味橫生,別說是悶,只要在他身邊,她的心情就飛揚……
她強迫自己盯著稿子,大腦在工作,心卻在想他……
管牧東放下話筒,提筆在紙上寫下「浣月」。嘿,心愛女人的另一個名字,很別緻,越看越喜歡,等一有空馬上去搜刮她的書。
從頭到尾在旁邊的管呈弘忍不住出聲:「哥,拜託你講電話不要故意輕聲細語好不好?」
「我不輕聲細語,難道要大吼大叫嗎?」
「你什麼時候講電話輕聲細語過?你以前跟女朋友講電話也不是這樣!你中邪啊?!」害他雞皮疙瘩掉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