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婚奼女 第九章
    他屏息,很緊張,難道自己說錯什麼了?「呃……」她臉頰發燒,握緊的手指在發顫,她怎麼了?胸口脹滿熱切的情緒,好像心底刻意隱藏的某部分,被挖掘出來,暴露出來,她的心因為他而劇烈悸動……她好感動,她也喜歡他,喜歡這麼用心對她的他。

    可是他說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好感,還是朋友之間的欣賞?她不確定,太久沒有戀愛,讓她的愛情神經遲鈍,她怕判斷錯誤,讓兩人之間這麼好的氣氛變得尷尬,所以她退縮,沉默了。

    正好管牧東的手機響了,替她解圍。

    他皺眉。「等我一下。」他接聽電話。「喂?貓怎麼樣……好,我馬上回去……」

    他皺眉收起手機。「是我弟,他說醫院來了一隻車禍的貓,後腿骨折。」

    「咦?那你趕快回去治療它!」身為愛貓人士,湛心倫馬上把上一秒擔心的尷尬拋到九霄雲外。

    「我先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搭公交車就好,貓比較重要,你快回去。」她連聲催促他。

    可惡,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偏偏被打斷!「呃,關於我剛才說的話……」

    「謝謝你,我很感動。」她臉頰微紅,至少這兩句話是發自肺腑。

    他要的又不是謝謝!「那……我送你到站牌吧!」

    還想再問,又不能不回去看診,超悶的哪……

    管牧東趕回獸醫院,女飼主抱著受傷的貓,已經急得哭了。

    他檢查貓的傷勢,立刻動手術,管呈弘在旁協助。貓大概嚇壞了,乖乖地任由他擺佈,他忙著手術,一邊安慰哭個不停的飼主,一邊想著湛心倫。

    關於他說的那些話,她是怎麼想的?她當時怔怔看他,表情的驚訝多過高興,這樣猜測對方心事,還獻寶似地告訴她,畢竟是不太禮貌,他平常不是這樣的,他只是……想更靠近她、更瞭解她。

    「怎麼辦?我的『吉娜』會不會死掉?」女飼主抽噎地問。

    他是有點操之過急了,好不容易約她出門,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急著表現自己,想引起她的注意,他十八歲之後就這沒麼不穩重過了。

    至少送她上公交車時,她微笑和他道別,應該沒大礙吧?也說不定她是基於禮貌,忍耐著沒發作,其實已經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管醫師,『吉娜』怎麼樣?」女飼主追問。

    管牧東皺眉。「說不定再也見不到面……」

    「嗄?!」女飼主驚呆了,淚眼汪汪。

    「哥?」管呈弘以手肘拐哥哥一記。「不是骨折而已嗎?」胡說什麼啊?管牧東一驚,回過神,尷尬道:「抱歉,我剛想到別的事情。它除了骨折,沒有其它傷害,好好休養就會康復的。」

    唉,他幾時變得這麼沒自信?以往交女友,雙方爽快利落,互相有好感,就交往看看,不合便散,他還摸不透她的想法,就一股腦兒地投入了感情,只能獨自患得患失。

    不跟她談一談,他恐怕沒辦法好好做事。

    等送走飼主,收拾完畢,趁弟弟出門買便當,他立刻打電話給湛心倫。

    湛心倫獨自搭公交車返家,弟弟的兩個朋友都已離開,她找來母親和弟弟,表示她同意母親出錢投資弟弟的事業。

    湛母好驚訝。「你怎麼突然改變想法了?」

    「剛和一個朋友吃飯,他勸我應該給建宇機會,我覺得有道理。」

    湛建宇好高興。「哪個朋友這麼神?我要去謝謝他!姐,那你要不要也借我錢?」

    「不要。」她還是有點擔心,萬一弟弟失敗了,弄出債務,至少她還有存款可應付。「媽幫你出錢,就是你的金主了,你要把計劃跟她講清楚,沒錢了要跟家裡說,不要自己亂想辦法。」

    「沒錢了可以繼續跟媽拿嗎?」

    她想說不行,口氣一轉。「看情況再說。沒事的話,我去寫稿了。」她轉身走了兩步,忽然笑出聲來。

    湛母和湛建宇都一愣,湛母問:「心倫,你笑什麼?」

    她搖頭失笑,一邊上樓。「我忘記拿柴魚片了……」走得匆忙,她忘了,他也沒提。

    母子倆竊竊私語。「你有沒有發現你姐笑容滿面?臉還有點紅。」

    「對啊,她出門前不是很不高興嗎?」

    湛母跟著女兒上樓。「心倫,你剛才出門去找誰?可昀嗎?」

    「不是可昀……是那天相親的管先生。」

    湛母又驚又喜。「唉呦,你跟他在約會嗎?!怎麼沒跟我說?!」

    「不是約會,只是朋友一起吃個飯而已。」

    「我跟你劉阿姨都以為那次相親失敗,你劉阿姨還暗損你,說你都三十歲了,適合的對象不好找,你還把場面搞得那麼難看,糟蹋她幫你安排的好對象,哼,結果呢?」湛母喜孜孜。「你還不是跟人家在交往了!」

    「媽,我都說只是朋友而已。」湛心倫啼笑皆非,根本還不確定的事,不希望母親多想。

    「媽還不瞭解你嗎?你哪一次相親完跟對方單獨出去吃過飯?要不是你自己願意,推土機也推不動你,你一定是喜歡人家,還好這位管醫師沒被你嚇跑,你要好好把握啊!我很中意他當我女婿。你要寫稿是吧?我不吵你了,去給你煮點東西當宵夜。」說完湛母便轉身下樓。

    「媽……」八點就在煮宵夜,會不會太早了?就說還只是朋友,母親高興過頭了……

    她搖搖頭,走進房裡,不經意瞥向牆上的鏡子,鏡子映出一張神采奕奕的臉,眼眸發亮,臉頰泛紅,映出一副藏不住的好心情。

    她一直都是這副表情嗎?難怪母親會認為她和管牧東在交往……

    也許就如他所說,她終究是期盼愛情的,只是因為有過太多失望的經驗,所以把期待藏起,直到真正懂她的人來開啟。

    從沒有人將她看得這樣透徹,這麼惦記她說過的話,她動心了,他呢?這幾年,她拒絕愛情,卻在書寫愛情,她寫愛情太熟練,角色們該有的反應,她熟得可以寫一套公式,可是親身體驗箇中滋味,才發現自己過去寫得太膚淺了。

    眼光交會,似有若無的曖昧,發熱的頰,怦跳的心,他凝視她的模樣,他時而幽默時而認真的表情,他寬闊的手掌,帶疤的皮膚,他將男人味與孩子氣融合成爽朗魅力,她喜歡他的笑容……

    唉,她現在的狀況,只有她不太喜歡的一句成語能形容一一春心蕩漾,人在家裡,心卻恍恍惚惚,彷彿還在那餐廳裡,感覺他微笑的黑眸凝視著她……

    電話響了,是他嗎?她微笑,立刻拿起話筒。

    「心倫,稿子寫到哪裡了?」

    是編輯!湛心倫立刻心虛。「呃,我卡稿了,抱歉,聽說你今天打來找我,因為我昨天失眠,所以白天睡得有點久,沒接到你的電話。」

    「沒關係啦,累了就多休息,睡飽才有精神寫稿啊,只要注意別超過截稿期限就好。」

    「當然,我一直都有在留意。」她不敢老實說,進度……其實落後不少。「你上班到這麼晚嗎?」

    「是啊,趕著做稿子嘛,一邊等著打電話給你,總算連絡到你了,差不多也該搭公交車回家了。」

    湛心倫心裡頓時充滿濃濃罪惡感。「你趕快回家吧,我會盡快寫到預定的進度mail給你。」

    兩人又閒聊幾句,才掛了電話。

    唉,哪有時間去管現實的愛情?用以維生的愛情都寫不完了!她火速打開稿件,檢查進度,雖然落後了,只要每天多寫一千字,還是追得回來。

    她一面計算進度,一面翻閱用來記靈感的筆記本,培養寫稿的心情。故事進度正好寫到男女主角吵架,女主角被誤會,偏偏不能解釋原因,她想像那為了愛人,犧牲自己,苦澀但甜蜜的心境……

    她正慢慢進入人物的情緒,電話又響了,她心不在焉地撈來聽筒。

    「喂?請問湛小姐在嗎?」是管牧東。

    她心一跳。「我就是。」

    「喔,你到家了。」

    「沒到家怎麼接你電話?」

    他笑了。可惡,她好喜歡他的笑聲,就像晴朗無雲的天空,聽了心情不好也難。

    「我剛幫那隻貓動完手術,它沒事了,打來跟你說一聲。」

    「喔?那很好啊,它的主人一定很感謝你。不過,你沒必要特地打給我吧?難道以後你醫治了什麼動物,都要打來報告嗎?」其實她很高興他打電話來,卻故意找碴,想試探他真的是為了告訴她好消息而已嗎?果然他急了,老實承認。「好吧,其實我只是想找個理由打給你。」

    她滿意這答案,笑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更好的理由:柴魚片。」

    他大叫一聲。「啊,我忘了!」聽她低低笑著,他也笑了。「很好,這樣我又有理由找你出來。」

    「那包乾脆送你算了,我再去買一包。」

    「嘖,早知道你該掉一包鈔票之類的,這樣你就非拿回去不可。」幸好,她聽起來心情不錯,情況樂觀。「你在做什麼?」

    「我在準備工作……」她瞥了屏幕上的word一眼,忽然驚覺腦中一片空白,剛才培養的情緒呢?女主角那不得已的黯然心情,無奈、惆悵、辛酸和幽怨,她甚至想好了幾個讓人鼻酸的內心獨白……都隨笑聲飛光光了!

    「喔,要寫稿了?」他渾然不知她心情瞬間大變,自愉快地笑。「好吧,那我們再聊一下子就好。剛才那只受傷的也是白貓,跟你的枸杞很像……」

    不行,不能和他聊天,天知道她再笑五分鐘之後,也許接下來一整晚什麼都寫不出來。「抱歉,我要工作了。」

    他一愣。「只聊幾分鐘也不行?」

    「不行。」換作平日,她很樂意和他聊,但現在時候不對,寫稿需要絕對專注,她必須掛電話了。

    「抱歉,我真的得工作了,改天再聊一一」她放下話筒,重新檢視筆記本,試著回到先前醞釀的情境……絞盡腦汁幾分鐘後,依然徒勞無功,那一瞬間的靈感就是回不來了。

    身為專職作者,寫稿不能依賴靈感,否則要是一輩子沒靈感,難道一輩子不寫?但有靈感總是比較好,稿子寫得順手,角色也會更鮮活,只可惜靈感可遇不可求。

    想了再想,那幾個神奇佳句還是沒有回到腦海,她好懊惱。算了,先寫再說,或許靈感會神奇地再度出現。

    她敲鍵盤,寫了幾個句子,又想,剛才電話掛得有點急,口氣也不太好,對他真不好意思,得找個時間跟他解釋,寫作跟一般的工作不同,她可以一邊洗碗、掃地或做菜,一邊和人聊天,唯獨寫稿不能一心兩用,管牧東應該能體諒吧?唉,怎麼又在想他?要解釋也得等她先寫點進度出來啊!

    專心!她拍拍臉頰,激勵自己,把桌面上和稿子無關的物品都搬開,對著屏幕,認真構思劇情一一

    城市彼端,管牧東放下話筒,好納悶。

    怎麼回事?剛開始還聊得好好的,突然她語氣一冷,急著掛電話,他聽得出她的煩躁,似乎跟他多談一秒都會造成她的困擾。

    她說要寫稿,聽來很合理,但也像打發他的完美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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