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動!」就在第一聲槍響響起的同時,數名荷槍實彈的警察衝了進來。
池內的手下高舉雙手,立刻就擒,而池內則是慌忙從窗口逃出。
「快追。」警方一聲令下,立刻追了出去。
此時悌之還是不動如山地坐在原地,彷彿這一切都跟他無關般。
渡部被突然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搞得腦袋發昏,猛一回神,他才想起剛才池內朝著悌之開了一槍——
「會長!」他驚慌地趨前查看,「會長您……」
他發現悌之胸前的布料破了一個洞,嚇得快魂飛魄散,「會長!」
悌之瞥了他一記,「我還沒死呢。」
「您……您……」渡部憂急地看著他,卻見他慢條斯理地掀起上衣,露出裡面輕薄的防彈衣。
「啊?難道……」他一震,這才發現悌之根本是有備而來。「難道警察也是……」
「這下池內又多了一條罪名了。」悌之唇角一揚,笑了。
這會兒,渡部全都明白了。
「難怪會長您這麼老神在在,原來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啊!」突然,外頭傳來女子尖叫的聲音。
這聲音驚動了正在給池內的人馬上手銬的警察,也引起了悌之及渡部的注意。
悌之跟渡部互覷一眼,旋即起身定出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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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叔叔的邀請,真知子來到這家高級料亭赴約,卻沒想到雞婆的叔叔根本是替她安排了一場相親。
雖然有種受騙的感覺,但為了給叔叔面子,她還是硬著頭皮留了下來。
對方是個副教授,不討厭,但不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
面對著相親的對象,她的腦袋裡卻裝著其他的東西……
她無法專心,甚至有時候還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她想起了讓她擔心煩惱的岸川羽月,還有星期六的家庭訪問……
「長岡小姐喜歡什麼類型的男性呢?」對方的母親突然笑問著,「希望我們家信夫沒讓你失望。」
她猛回神,尷尬地笑笑,沒有回答。
她喜歡什麼樣的男性?她喜歡比她高,給她安全感,很男性、很有魄力,很……
倏地,一個影子鑽進了她腦海裡。
她陡地一震,驚覺到那無預警鑽進她腦袋裡的人,竟是那個黑道頭頭……
老天!她大吃一驚,心跳突然加快。
「長岡小姐平時都做些什麼消遣?」對方的母親不斷地幫兒子發問,「我們家信夫喜歡看書,聽音樂,而且他彈了一手的好琴……」
不知怎地,他母親的喋喋不休讓她煩躁起來,她好想立刻逃離這裡——
「抱歉。」她抬起臉來看著相親的對象,那個叫信夫的男人,「我上個化妝室。」說罷,她起身,迅速地走出了包廂。
她需要透透氣,因為她快被那對母子悶死了。
走著走著,迎面衝過來一個壯漢,猛一定神,她發現那壯漢身後跟著幾名警察。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那壯漢就朝她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
「別過來!」壯漢氣喘吁吁地大喊,「不然我宰了她給我陪葬。」
真知子這才驚覺到,自己成了警匪槍戰之中的重要角色——人質。
只是……在高級料亭裡發生警匪槍戰,這是真的?還是在拍戲?
老天究竟在跟她開什麼玩笑?怎麼來到秋田之後,流氓及黑道竟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才這麼想著,一把槍抵住了她的頭,她一驚——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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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這麼大,真知子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槍,而且其中一把還抵著她的腦袋。
「池內,快放了這位小姐,她是無辜的。」帶隊前來的唐澤是秋田署的明日之星,還沒四十歲就已經是下一任署長候選人。
他跟悌之頗有私交,一黑一白,關係微妙。
「唐澤,你少跟我講經!」池內惡狠狠地說,「讓我的手下去把車開到前門,我只要安全離開,就會放了這小妞。」
「池內,你……」池內是個大藥頭,也是唐澤一直想抓的人,他一點都不想錯失良機,縱虎歸山。
但池內挾持人質的事實擺在眼前,他不能為此而危及無辜市民。
此時,聞聲而來的悌之走到了唐澤身後,也看見了池內及他所挾持的真知子。
他陡地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
該死,這天底下怎有這麼巧合的事?能再見到她,他當然覺得高興,但不該是在這種情況下。
「會長,她不是……」渡部在他身邊低聲說道。
他跟渡部使了個眼色,要他什麼都別說。
要是池內知道他認識那名被他挾持的人質,可能會替她帶來更大的危險。
此時,真知子驚見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警方的陣容裡。
她驚疑地看著他,因為忖著他跟警方的關係而一時忘記自己身處險境。
「岸川,我聽說你跟警察的關係不錯,原來是真的!」池內惱火地說,「你們黑白掛勾!」
「池內,我做的可都是合法生意。」儘管心繫著她的安危,悌之還是沒讓任何情緒爬上他的臉,「如果你的事業都合法,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其實不管池內做的是什麼喪心病狂的壞事,他都不想管。只不過身為總龍頭,在遭到挑釁之時不予以還擊,黑龍會可是會被看扁的。而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展開一連串的反擊。
原以為一切都很順利,卻沒想到會將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女人牽扯進來。
他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只知道要是池內敢傷她一根頭髮,他就要池內生不如死。
「哼!」池內因為激動又氣憤,扣著真知子頸部的手臂不自覺地使了勁。
真知子難受得揪起眉心,而悌之的臉上也首度出現憂急之色。
「你們都別過來!」池內強行押住真知子,一步步地後退,「你們要是敢亂來,我就殺了她。」
「池內,別一錯再錯。」唐澤試著勸阻他。
池內不為所動,緊緊將他的「保命符」拉在身邊。
「唐澤,快放我一個手下替我開車!快!」池內一邊將真知子往後拉,一邊大叫著。
唐澤眉心一擰,為難又猶豫。
「唐澤,不能讓他把她帶走。」悌之在唐澤身後低聲說著。
「他真的會開槍。」唐澤懊惱又沮喪地說,「我不能讓市民受傷或……」
「她要是被帶走了,可能也會受傷。」悌之沉聲說道。
池內那一夥人都喜好女色,像真知子那麼漂亮的女子落在他們手裡,恐怕會……
池內逃了,他不在乎,但他不能讓池內將她帶走。
此時,他看見站在他身邊的年輕警員拿著槍的手微微顫抖,看來這年輕警員還是個經驗不足的菜鳥。
突然,一個念頭自他腦海閃過——
他決定將她從池內手裡救出,而他相信自己做得到。
忖著,他忽地奪下年輕警員手中的槍。
在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他自唐澤身後迅速又準確地開了一槍。
在槍聲響起的同時,池內哀叫一聲。「啊!」
池內的一隻耳朵被當場打掉,疼得他顧不得身邊的人質,急掩著自己血淋淋的耳朵。
發現自己一隻耳朵「不翼而飛」,他呼天搶地的哀號著,而警方見機不可失,一擁而上地抓住了他。
悌之將槍塞回一臉震驚錯愕的年輕警員手裡,輕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讚揚他,「警察先生,好槍法。」
那年輕警員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見池內已束手就擒,唐澤臉上終於有了輕鬆的笑容。
轉過身,他挑挑眉頭,似笑非笑地睇著悌之,「你還真是亂來……」
「是你的人槍法准。」悌之繼續裝傻。
唐澤也不把話說破,只是撇唇一笑。
「我的人可不是連續幾屆的射擊冠軍……」說著,他拍拍悌之的肩膀,「總之謝謝你了。」
「應該的。」悌之臉上沒有一絲的得意。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剛才被池內挾持的真知子已在警察的攙扶下,來到唐澤面前。
唐澤看著她,誠心致歉:「小姐,讓你遭遇這種事,真是非常抱歉,你還好吧?」
真知子看看他,然後突然轉向了一旁的悌之。
前進兩步,在他面前站定。她突然抬起手來,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她的驚人之舉令所有人瞪大眼睛,露出了驚疑的表情。
「你!」眼見悌之挨了她一巴掌,護主心切的渡部一個箭步就要街上前去。
悌之手臂一抬,擋住了他。
得以安全獲釋,真知子應該鬆了一口氣,感激警方將她從虎口救回。但不知為何,她反而感到氣憤。
不為別的,而是……開槍的人竟是他!
他怎麼可以開槍?他怎麼可以那麼有自信?他怎麼可以不顧她的死活?
如果他打偏了,抑或是挾持她的人一時情急,反而對著她捫下扳機,那麼她……她就不能活著回東京見爸媽了。
她好怕,剛才那一際,她真的嚇到幾乎腿軟……
「你……」她紅著眼眶,氣憤地說:「你以為你是誰啊?!」
一個黑道頭目居然可以當著警察的面開槍,雖說他打的是個持槍挾持人質的壞蛋,但黑社會就是黑社會,警察怎麼可以對他的行為視若無睹?
最扯的是……他拿的還是警察的槍。
這裡的人是怎麼一回事啊?她不只沒見過這種荒謬的事,就連聽都沒聽過。
「小姐,他只是……」唐澤見狀,試著想跟她解釋。
「唐澤,算了!」悌之打斷了他,神情平靜地凝視著她,「嚇著了你,我道歉。」
真知子眉心一叫,眼淚幾乎要掉下來。「誰說我嚇壞了?!」
因為不想讓他看見她掉眼淚,趕在眼淚掉下之前,她轉過身,快步地離開。
「岸川……」唐澤轉頭看著悌之,語帶試探地問:「你沒事吧?」
高高在上,萬分尊貴的黑龍會會長,居然沉默地、乖乖地挨了女人一巴掌?這真是天下奇聞。
「我穿了防彈衣。」他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的回了唐澤一句。
「我不是說那個……」
「我先走了。」他打斷了唐澤,邁開步伐往前走去。
「渡部,」唐澤低聲問道:「他們好像認識?」
渡部挑挑眉,撇撇唇,「是啊,他們簡直是冤家路窄。」說罷,他趕緊追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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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在料亭裡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不少客人都從包廂裡跑出來或探頭看著。
料亭的服務人員急著安撫客人的情緒,也忙得不可開交。
發生了這種事,真知子根本沒有心情再回到包廂去應付那對母子。她氣憤地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走在料亭外的石板路上,她不斷不斷地加快腳步,彷彿後面有什麼可怕的怪獸在追趕她似的。
走著走著,她忽然雙腿一軟,整個人無力的癱在地上。
她想站起來,可是卻完全使不出力來。這時,她才驚覺到自己的雙腳竟然顫抖得那麼厲害……
她嚇壞了,是的,她確實是嚇壞了。
她的心臟在狂跳,她的身體在發抖,她並沒有剛才所表現的那麼強悍。
為什麼她動手打他呢?不管他是否該開槍,抑或是開槍的時機對不對,他畢竟救了她,讓她免於被壞人帶走……
她打他是因為她受到了驚嚇,腦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判斷或控制自己。
她好怕,真的好怕。
「唔……」強忍著的眼淚決堤而出,她坐在地上,低聲哭了起來。
「ㄟ……」
聽見那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她陡地一震,抬起頭來。
悌之凝睇著眼前淚眼汪汪的她,眼底有一抹深濃的不捨。
迎上他溫柔的目光,真知子心頭一撼。
因為讓他撞見她癱坐在地,淚流滿面的樣子,她羞惱地急著想站起來。
不知是心急還是真的嚇軟了腿,她怎麼都站不起來;而越是站不起來,她就越是焦躁懊惱。
悌之默默地伸出手拉她,她不領情地甩開他的手。
「不要你管!」她懊惱地瞪著他。
「我送你回家。」他說。
「不要。」她咬著嘴唇,倔強地忍著眼淚,「你離我遠一點。」
「你連站都站不住了……」他蹙眉一歎,「接受我的幫忙,可以嗎?」
「誰說我站不起來?」要強的她努力地一試再試,卻還是無法站起來。
終於,她接受了自己真的嚇軟了腳,站不起來的事實。低著頭,她生氣又傷心地哭了。
看著她那倔強卻又嬌弱的逞強模樣,悌之只覺得心疼不捨。
此時,渡部已經開著車在馬路對面等著。
不管三七二十一,悌之伸出雙手,將她攔腰抱起——
她驚羞地瞪著他,「放我下來!」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緊緊地抱著她穿越馬路。
「放開我!」真知子氣惱地槌打著他,「小心我再打你一耳光。」
「如果那樣你就能消氣的話,也沒關係。」說著,他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
他溫柔卻又強勢的目光,令真知子心頭一悸。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她心裡醞釀著,突然之問,她的心跳變快,她的呼吸變淺……
睇著他沉默又男人的側臉,她的臉頰竟不知怎地熱了起來。
老天,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他將她放進車裡,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開車吧,渡部。」他轉頭看著她,「你住哪裡?」
努力想抗拒那奇怪感覺的她,以冷淡掩飾著自己的心慌。
她不領情地將臉一別,看著窗外。
「你不說的話,我就把你帶回家了。」他語帶威脅地說。
她鼓起雙頰,「你敢?」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我很想那麼做。」他神情認真,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迎上他幽深又炙熱的目光,她頓時羞紅了臉。
想帶她回家?他的意思是……厚,黑道就是黑道,還真敢說。
「我可不是你經常帶回家的那種女人。」她羞惱地瞪著他。
「我從沒帶過任何女人回家。」他據實以告。
「你是說你很純情?」少來,她可是曾經親眼目睹他跟性感女郎,在辦公室裡差點嘿咻起來。
「我不純情,因為……」凝視著她秀麗的臉龐,他回憶起她的唇曾給了他特別且從未有過的悸動。
不自覺地,他將上身靠近了她,「因為我現在有很壞的念頭……」
「咦?」她一怔,臉兒刷地一熱。
他慢慢地靠近她,而她發現自己竟動不了。
她像被下了定身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來越靠近自己。
他的臉在她眼前停住,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而她驚覺,自己又快不能呼吸了……
「你……」她感覺他似乎又要親她,她應該要躲開的,但她卻只是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他的眼睛裡有一種她害怕卻也吸引著她的異采,強勢、霸道、火熱……
他的唇離她不到五公分,只要再衝動一點點,他就能一親芳澤。
「你……」他是想親吻她的,但還算自製的他並沒有那麼做,「你住哪裡?」
以為又要被親嘴的真知子,眨了眨驚羞的眼睛,她……又被嚇了一次。
「通……通盯橋。」她囁嚅地說。
唇角一勾,悌之露出了狡黠卻迷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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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通町橋,真知子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
打開門,她下了車,而悌之跟了過來。
「你可以走了。」她轉過身,看起來極不領情的臉上卻有著微微羞色。
睇著她,他淡淡一笑。「你自己走得上去吧?」
「當然。」她輕聲一哼,轉身就要上樓。
他忽地拉住了她的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回頭瞪了他一眼,「我幹嘛告訴你?」
「我們也算有緣。」他說。
「有緣?」她甩開了他的手,「第一次見面,我被騷擾,你叫我別再去了。第二次見面,你把我撞昏了,連腳踏車也不見了。」
「不見了?」他微怔,「我叫渡部放在路邊的。」
「我去的時候,已經被人家回收了。」想起那件事,她還真是一肚子氣。「就因為這樣,我得走路去上班。」
「我說要賠你一台的。」
「是喔!」她挑挑眉,「你乾脆送我一輛轎車算了。」
「那也未嘗不可。」他撇唇一笑,有幾分認真。
「不用。」真知子秀眉一擰,「我一點都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每次遇見你總沒好事。」
「我倒覺得每次見到你都是好事。」他說。
「你說什麼?」她不以為然地嗤道,「這次我差點兒被殺了。」
「你還好好的站在這兒跟我說話。」
「那是我運氣好。」她斜瞪著他,「好了,你走吧。」
「已經三次了……」他深情凝視著她,淡淡地說:「我們已經碰上三次了。」
她微頓,有點迷惑地望著他。「那又怎樣?」
「第一次見面時,我從沒想過還能見到你第二次、第三次……」他一本正經,神情嚴肅地說,「我是黑道,對你沒有太多的期待,可是我發現我竟期待著能再見到你。」
他的話及眼神教真知子心頭一震,因為她覺得他不像是隨便說說。只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又代表著什麼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慌了、羞了。
「你知道。」他直視著她,不放過她眼底的每一絲情緒。
她下意識地躲開他熾熱的目光,「無聊。」轉過身,她急著要跑。
她發現每次見到他,她都在逃,好像再多待一秒鐘,她就會陷進幽深的漩渦裡似的。
她快步地跑上樓,連頭都不敢回。
「喂。」他突然喊住她。
她在樓梯口停下腳步,猶豫地、怯怯地轉過頭。
他正抬頭看著她,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溫和的笑意。
「我是黑道,但我不幹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的缺德事,你有可能接受我這種男人嗎?」他問。
「神經!」她嬌斥一聲。
「我很認真。」他眼神堅定地直視著她。
迎上他澄澈卻又熾熱的眸光,真知子又是一陣心慌羞悸。「你……」
「三次了。」他的聲音低沉而誠摯,「再有第四次的相見,我會認為那是天意注定。」
是的,如果他們真能再次相遇,他會認定那是天意,而到那時,他絕不會放開她。
「不會有第四次的。」她心慌意亂卻斬釘截鐵地說。
旋身,她快步離開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