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獄,原來是可以共存的。一大清早,她如同往日一般,在寒冷的冬夜中,滾到了他的懷裡。懷裡的女人背對著他,但他的右手在半夜伸到了她的毛衣裡,盈握著那形狀美好柔軟的乳房,她的毛衣因此被撩到腰上,背部一半的肌膚緊貼著他的腹部……
火熱的春夢,無端中斷。因為冷,初靜醒了過來,才發現他已經出門了。
幸好不在,不然她不知道,在她依然清楚記得那淫亂的春夢時,該如何面對他。
她夜夜春夢,不管他對她有沒有意思,無論她想不想要,火辣刺激的綺夢一再糾纏著她。
這兩天,她越來越無法在白天正眼看他而不臉紅心跳。
夢裡他引起的酥麻與空虛感,在醒來後,依然殘留在身體裡,教她發昏。
卡卡還在有著殘余星火的爐邊,如往常一般熟睡著,甚至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輕輕的歎了口氣,昏沉中,她爬下床,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到廁所解決生理需要。廁所的門半掩著,她伸手正要推開,卻看到他人在裡面。她嚇了一跳,瞬間清醒過來,連忙縮回了推門的手。他沒有看見她,他閉著眼,她應該要轉身悄悄退開,但眼前的畫面卻讓她無法動彈。
他靠在牆上,沒有穿衣服,全身赤裸,除了身上的毛發之外,強壯的身體沒有任何遮掩。
在嚴酷的環境下,他練就了一副極為強壯的身體。
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像是經過千錘百煉,結實又美麗,但猙獰的疤痕有如荊棘一般,在他的身體上攀爬蔓延,左邊大半的腰腹和手臂都有,它們一路爬到脖子,像惡魔的玩笑。
但這些都不是她注意的重點,雖然因為他全身赤裸,讓她慢了一秒才理解到眼前的畫面,但她的確發現自己看到不該看的事。
天啊,他在……他握著……
初靜捂著嘴,壓下一口抽氣,雙頰瞬間酡紅一片。
驚慌和緊張,在腦海裡奔騰著。
她不應該看,這是他的隱私,他沒穿衣服,他在做很私人的事,而且顯然是為了避開她,才到廁所來的。耿初靜,快點離開!她警告自己,卻無法動彈,甚至沒辦法閉上眼。眼前的景象,野蠻又美麗。
那丑陋的疤痕,無法折損那野性的美。
他仰著頭,閉著眼,氣息粗喘。
力量,在他黝黑皮膚下的肌肉中流動奔竄著。
他結實的胸腹,強壯的大腿,還有那個地方,都繃得好緊。
她的心髒狂跳著,呼吸加快,小腹發熱,雙腿像面條一樣軟。
她不是沒有看過男人,但沒有看過這麼赤裸的真實呈現。
如此真實,如此肉欲,如此充滿生命力……
如此……性感……
他的一切,就這樣活生生、赤裸裸的呈現在眼前,一覽無遺……
他放松了下來,靠在牆上喘息,強壯的身體因發熱而冒著冉冉的白煙,呼出的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上升。
然後,就在那一秒,他張開了眼,看見了她。
她驚慌不已,羞得想跑去躲起來,雙腳卻還是找不回逃跑的力氣,她像個笨蛋一樣的站著,僵硬如一只在黑夜中被車燈照到的愚蠢小白兔。
在那一瞬間,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喉嚨。
他盯著她,黑暗的眼,羞憤交雜著,跟著他咒罵出聲,袒身露體的走上前。
時間,變得緩慢而沉重。雙頰因羞窘刺痛著,她緊張羞窘得不知該怎麼辦,只能看著那個強壯性感的男人,朝她走來。只兩個大步,他就來到眼前,她終於找到力氣後退了一步。他帶著火氣的瞳眸,驀然罩上了一層寒冰,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冷著臉,當著她的面,用力甩上了沒有關好的門。
砰!
那砰然的巨響,突兀的回蕩在早晨寂靜的空氣中,震回了她的神智。
窘迫和尷尬驟然湧現,羞愧更是在眨眼間爬滿全身上下。
她倉皇轉身,卻一頭撞到了厚重的書架,她痛得要命,卻不敢停下來,只是捂著撞傷的額頭,飛快的逃回床上。
幾分鍾後,他衣著整齊的走了出來,看也沒看她一眼,穿上外套鞋襪,就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他憤怒的在雪地上走著,羞恥和怒氣充滿整個腦袋。
_ 怎麼樣也沒想到會被她看見。他太大意了,竟沒有注意到門沒關好。看見她時,有那麼一剎那,他還以為自己的心跳會就此停止。她顯然被他在自慰的事實嚇壞了,整個人動也不動的站著,圓睜的杏眼裡,有著慌張與驚恐,他惱羞成怒的朝她走去,她卻怕得後退!
該死!
那個女人應該要懂得禮貌!
她就算不小心撞見了,也該要懂得迥避,而不是傻傻的站在那裡偷窺!
她全都看見了,他疤痕滿布的丑陋身體,野蠻的欲望!
即使是現在,走在冰天雪地之中,他褲檔裡的硬挺,仍在想到她的瞬間,悸動了一下。
他想要那個女人,想得要命。
但她對他顯然沒有同樣的感覺,他知道她沒有,她不可能會有。
如果是在以前,在他還沒有受傷之前,他絕不會感到如此羞憤,他雖然不是萬人迷,但他知道女人看到他時的反應。
她們認為他強壯的身體很性感。
可是,自從他被火紋身之後,一切就改變了。連醫院裡的護士,都在替他換藥時,不自覺露出驚恐的表情。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但在拆掉繃帶時,當他第一次在鏡子中看見那丑惡的怪物時,他震驚得無法動彈。他是個男人,他不該如此在乎外貌,但那場大火毀了他。
他手下一個幾乎像他兄弟的隊員,收了敵人的錢,成了內賊,背叛了他們。事發當時,他為了救人質,負責墊後,但屋梁垮了下來,壓在他身上,造成殘酷的結果。
他整個上半身的左邊,全部扭曲變形。
燃燒的火焰,吞噬了他的皮膚,扭曲了肌理,即使後來已長出了新的皮膚,但那粉嫩的新皮,只是更加彰顯了其下如荊棘般蔓生、崎嶇不平的紋路。
他看起來像個鍾樓怪人。
他在城市裡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做復健,將軍親自到病房裡告訴他,只要他一恢復健康,就能回到原屬的單位去任職。
對外貌改變的震驚,他的確花了一點時間才平復,但他是個專業的高手,他相信自己能夠輕易回到最佳狀態。
半年後,他回到了工作單位。一年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他的身體康復了,但事情已經完全改變了。他是個怪物。每個人都怕他、畏懼他、厭惡他,連他救回來的人質,都視他為禽獸惡魔,那女人一路上尖叫不停,差點害死整支救援隊的人。
那個人質,怕他比怕那些綁匪更多。
在那一年,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完全相信他的隊員。
那場火、那次背叛,燒毀了他對人的信任。
任務結束之後,他申請退伍,回到了老家,回到高山上,重建了荒廢多年的老屋。
他不想再被人當怪物,不想再遭到背叛,不想再聽見那些惡毒的字句,不想再承擔他不曾做過的罪名,他再也不想從人們的眼中,看見畏懼!
所以,他才選擇回到這裡。
他只在需要時下山,只在必要時才和人接觸。
他甚至留長了頭發和胡子遮掩自己,避免下山時嚇到旁人。
可現在,她全看到了。這陣子,他總是把衣服穿在身上,即使在溫暖的屋子裡,他依然不曾把衣物脫去,他害怕她會嚇到、會怕他,擔心會從她眼裡,看見和其它人眼中同樣的嫌惡。或者更慘,從此開始閃避他。猛地在雪地中站定,他吐著霧般的白煙,喘息的望著前方那冰冷荒蕪的世界。
該死,他知道,這是遷怒,是他自己沒有把門關好,可在這之前,他根本不需要關門。
但在這之前,他的生活裡,並沒有一個女人。
一個他渴望至極的女子。
苦澀在胸臆中游蕩。
他渴望她,想要她喜歡他。
她信任他,把他當朋友,但不是情人。即使如此,在這幻想她願意走進他懷中,對他微笑,和他做愛。
光只是想,都像是褻瀆,但他忍不住,無法控制那些想象,無法遏止去奢望。
但她看到了,一切。
從今以後,他知道,每次她看見他,都會想起他丑惡的身體,和他猥褻的行為。就算她試圖遮掩,他也會感覺得出來。無論是掩飾鄙夷、嫌惡,或罪惡感,太多人嘗試過在他面前藏起自己的感覺,但卻徒勞無功,他受過太多的訓練,他媽的太清楚如何分辨人們的謊言。
如果可以,他真想這樣一路走下去,躲到另一座深山裡,忘掉這該死的一切。
可就算那楝屋子裡有足夠的食物,她也不可能自己撐過一整個冬天,而且即便他如此低俗惡劣,他真的覺得,如果他沒回去,那頑固的小女人,會冒險在風雪中跑出來找他。
濃厚的雲層,再次開始在天上堆積,冷冽的寒風也開始吹起,告示著下一波冷鋒暴雪的來臨。
瞪視著開始飄下白雪的天空,他暗咒一聲。
這真是個該死的、漫長的冬天。
雖然不甘願,他卻還是只能深吸了口氣,轉身回去面對那個他渴望不已,卻無法擁有的女人。
耿初靜,妳是個大笨蛋!曲膝坐在床上,她惱怒的咒罵自己。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躲起來了,她應該要和他道歉的!但是她沒有,她只是跑回床上,把毛毯拉過頭,逃避直接面對他的尷尬和窘迫,還有他毫不掩飾的怒火。
等她想起來必須道歉時,慌忙鼓起勇氣翻身坐起,他已經頭也不回的穿上外套出門了。
她應該要叫住他的,應該要追上去的,就算厚著臉皮,也應該要去面對他的,那麼多的應該,她卻全都沒有做。
想起他憤怒的視線,她自厭的將臉埋進毛毯裡,沮喪不已。
他好不容易才對她卸下心防的。
這幾天,他和她就像朋友一樣,他不只會回答她的問題,偶爾還會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現在可好,她不只侵犯他的領域,干擾他的生活,還偷窺他的隱私。
難怪他會生氣,若是換做是她,也一樣會生氣。特別是,他還因此到浴室去,她相信要是在平常,他要解決私事,絕對是在舒適的床上,不會到那麼冷又不方便的地方。想起那性感火熱又真實的畫面,她不禁又面紅耳赤,心跳加快。慘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辦法和他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不胡思亂想。
天啊,她沒有因此噴鼻血,完全是因為之前已經看習慣了家裡男人們的身體,但再怎麼說,雖然他們和「紅眼」的那些家伙也常常在她面前打赤膊,可沒有哪一個人,全身脫光自慰給她看。
好吧,他也不是自願給她看的。
噢,該死!
她的罪名真是數也數不清。
而且,家人是家人,朋友是朋友,但伊拉帕不一樣。
他……他……不一樣……
如果只是撞到阿浪或阿南干什麼好事,她可能早就轉身了,她又不是沒看過男人。
男人是欲望的動物,每天早上小弟弟都會自動起立。
十年前她可能還會害羞一下,但生長在一個陽盛陰衰的家庭裡,又常常幫忙照顧那些不時來家裡借宿養傷休假的紅眼員工之後,她真的已經很習慣男人這種生物,雖然他們不敢在長輩們面前亂來,不過這幾年下來,她還是不小心聽過許多**笑話,也不小心看過許多走光鏡頭。
她早就習慣了,卻從來不曾那麼緊張過。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呆若木雞的瞪著他看,活像沒看過男人似的。'
但他不一樣。
或許是他身上的疤,也或許是他正在做的事,她可以這樣告訴別人,但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他不一樣,是因為即使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下,他還是顧慮著她,關照著她。
在某個方面,他和她認識的家人們是一樣的,他和他們都無法棄弱小的人於不顧。
但在另一方面,他又和他們都不一樣,她從來沒有如此受到吸引過。
或許是因為兩人語言不通,他的表情又被胡子遮住,她總是注視著他的眼,短短數日,她已經能從他眼中看見許多細微的情緒,分辨其中的喜怒哀樂。
他生氣了。
就算他不甩門,她也看得出來。他受傷了,因為她退縮的反應。他的臉上和身上都有著燒傷的痕跡,無論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他都非常在意,在意到特別留著毛發去遮掩,甚至可能在意到,離群索居。屋子裡沒有鏡子,沒有任何可以反射物品的東西。
他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身體,他不想被她看到,他甚至不想看見自己。
他對那傷痕累累的身體,感到自卑。
這突如其來的領悟,如雷電般打中了她。
他很自卑。
猛然坐了起來,初靜愕然的看著那關上的大門。
和他相處的記憶一一浮現,她觸碰他時,他的僵硬,他一開始粗魯的態度,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表現,都是他保護自己的防衛。
心頭猛然緊縮,隱隱發疼。
她有可能猜錯了,但她不這麼認為。
或許他對她,不是沒有感覺;或許那一天,他的確是想吻她……
心跳,莫名坪然。
那她呢?她對他是什麼感覺?從小,她就想要找到一個愛她的男人,就像她的父母一樣,就像海洋和桃花、莫森和如月,她不想隨便找個男人湊合著,可是在遇到他之前,她也不曾感覺到如此強烈的吸引力。猛男她見多了,真的。
家裡的男人、紅眼的員工,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男性費洛蒙旺盛,但沒有任何一個給她像伊拉帕那樣的感覺。
她想親吻他,想撫平他的傷痛,想和他在一起,想知道被他親吻,被他撫摸,是什麼樣的感覺。
光是想,她就心跳加快、手、心冒汗、渾身發熱顫抖。
忽然間,大門被人打開。
她嚇了一跳,卻見他冒著風雪走了進來。
寒風隨之呼嘯襲來,夾帶著冰冷的雪。
他沒有看她,回身砰然關上了大門,把開始變大的風雪關在門外。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轉過身,脫掉外套掛起,卻還是沒有看她,只是徑自走到爐邊,丟了些干柴進去,讓火焰重新燃燒起來。她不愛他,她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就愛上一個言語不通的陌生人。這個理由,應該就足以讓她安分守己,別和他亂來。以前,它是夠的,足夠的理由;現在,卻不夠了。她看著那個沉默高大的男人,一言不發的做著自己的事,他替卡卡清理毯子,到地窖裡拿肉,回爐邊燉煮食物,就是沒有看她。
他又恢復了之前那冷漠的模樣,可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
那略微僵硬的動作,刻意避開她的視線,都顯示出他的在乎。
他的發上還有殘雪,因為太過注意她,他完全忘了要拍掉它們;這幾天,他連帽子都留在屋裡,不是他不冷,她知道,他是特意留給她的。
即便如此,她也曉得,他是絕不會主動再和她說話的。
她必須和他道歉。
深吸口氣,她下了床,朝他走去。
他聽到她的動靜,僵了一下,卻仍未回頭。
「伊拉帕……」
她伸出手,觸碰他的手臂。
他一動不動的,如石像一般,沒有回頭。那無聲的拒絕,像一堵無形的冰冷石牆,幾乎要凍傷了她的手指。
「對不起,我很抱歉……」她喉頭緊縮,看著他的背影開口。
他轉過了身,卻不是好奇她說的話,而是回身拿湯勺,讓臂膀可以離開她手指的觸碰;或許他早已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她說過太多次的對不起和抱歉。
疼痛,倏然揪緊她的心。
不只是因為他的冷漠,更因為他覺得需要防備她,好像她是什麼毒蛇猛獸。
懸在半空的手依然懸著,她看著他,眼眶發酸微熱。
忍住了想哭的沖動,她縮回手,啞聲再開口。
「對不起。」
他沒有理她,只是回身,繼續面對爐子,做著自己的事,彷佛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或者,只是不想聽她說話,不想接受她無止無境的道歉。
道歉,是要表示已經從錯誤中學到教訓,可她卻不斷的犯下不同的錯誤。
難怪他已經開始覺得厭煩,不想再理會她。
空氣,變得越形沉悶。
歉疚,像千斤的重擔,壓在她的心口上。看著那個冷漠的身影,她從來沒有如此覺得這般無地自容。
「或許對你來說,道歉已經沒有用,但我還是要說,我很抱歉,我不該偷看你,不該侵犯你的隱私……」他握緊了湯勺,手臂上的肌肉在毛衣下隆起。
可他依然沒有回頭。
長那麼大,她一向知道,道歉是困難的,可是卻不曉得,被拒絕是那麼的痛。
她深吸了口氣,再吸口氣,想忍住胸中那無以名之的疼,但那沒有用,再寒冷的空氣,也無法澆熄冷卻心頭那像是被燙傷的疼痛。
他肩上的雪開始融了,發上的也是,它們浸濕了他的發、他的衣。
她拿來毛巾,試圖替他擦干,可是才抬手,他已經閃開。
這一次,他終於轉身面對她,抓住了她拿著毛巾的手。
「該死的!別碰我,妳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逗我!」他怒瞪著她,咬牙低咆。
初靜倒抽了口氣,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惱火的男人。
他憤怒的道:「妳已經不是小女孩了,應該知道亂摸男人會造成的後果!我他媽的就算是個怪物,也還是個男人!」他好生氣,緊抓著她的手腕,眼裡充滿著怨憤,即使無法理解他的話,她仍感覺得到其中的惡意。望著他憤怒的眼,她只覺得心痛。「我……」
她白著臉張嘴欲言,才開口,淚水突然滾落。
像被燙到似的,他放開了她的手。
「走開!」他說,瞳孔收縮,彷佛有著難忍的痛楚,粗嘎的道:「回妳的床上去,離我遠一點!」
他眼裡的痛,是如此鮮明。
曾經有人傷害過他,而他認為她和那些人一樣。
所有的字句如鯛在喉,她淚眼盈眶的看著眼前這個以暴怒遮掩自尊與傷痛的男人。她試圖開口,再次張嘴,粉唇顫抖著,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有疼痛,從灼熱的心口朝全身蔓延。
她說不出更多的道歉,卻無法就此離開。
她沒有辦法放著他的痛苦不管,沒有辦法任那即使流淚也無法宣洩的疼痛,在自己的身體裡,找不到出口似的徘徊流轉。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如何做,她的腦袋完全無法運轉、思考。然後,她的身體動了起來,彷佛有著自己的意志。她走上前,抬手撫著他痛苦的臉。
「不!」伊拉帕惱怒的瞇起眼,抓開她的手,警告她:「別這麼做!」
她無視他的拒絕,踞起腳尖,親吻他。
他僵在原地,如上次那般,只是這一次,她吻的不是臉頰,是他冷硬的唇。
她可以感覺到他屏住了呼吸,但他沒有退開,雖然沒有退開,卻也沒有響應。
透過蒙矓的淚眼,她看見卑微的自己,在他痛苦滿溢的深黑眼底。
他仍抓著她的手,緊緊的抓著,像是要折斷似的。
她撫著他的胸膛,在他唇邊,顫抖、喘息,然後在他的注視下,她輕顫地張開了嘴,試探性的伸舌舔了他干澀的唇一下。
猛烈地,他抽了一口氣,像被布滿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幽暗的眼裡,欲望開始沸騰。
「別這麼做……」他從齒縫中嘶聲擠出難辨的字句。
那拒絕的字眼,再一次燙傷了她,引發了更多的淚水。
但她不肯放棄,只是抖顫的,輕輕的,慢慢的,再舔吻了他一下,滋潤他干澀的唇,彷佛這樣就能讓他好一點,就能補償他一些。他閉上眼,喉結上下滑動,雙唇仍緊閉著。可是,他的氣息變得更加粗喘,她的確影響了他,軟化了那道堅硬的冰牆。她不是笨蛋,她也知道這樣下,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但她無法去想,只能依照直覺去做。
然後,他張開了嘴。
一點。
只有一點,但她嘗到了他的味道,將他熱燙的喘息納進心肺裡,撫平那繃緊的疼。
她再舔吻他,耐心的、憐惜的,吻著。
這強壯的男人,因她的吻,而顫抖,而瑟縮。
她的腳尖開始無力,她站回地面,但她的唇仍在他嘴邊。
他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追隨著她。
在那幾乎快要接近永恆的時間之後,他終於放棄堅持,張嘴嘗試性的舔著她的唇舌。
第一次,他像是怕她會後悔,會逃走,那個吻有些試探,甚至顫抖。她張開嘴,歡迎他,接納他。然後,他松開了她的手腕,握住了她的腰。她心頭一抽,以為他要推開她。但他下一個動作,卻不是把她拉開,而是拉得更近。
她為此流下感激的淚水,撫著他的胸膛,怯怯的、溫柔的,親吻這個既堅強又脆弱的男人。
或許,她不該如此恬不知恥,不該在尚未確定兩人的感情之前,就和他發生關系;或許,她應該等待和雙親之間一般的海誓山盟,等待那個應該屬於她的男人。
可是……
她想和他在一起。
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這就是欲望,那她願意在此時此刻,在他懷裡燃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