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遺失的肋骨 19
    程浩興奮的跑來告訴我,合適的骨髓已經找到,我可以得到新生,他興奮的摟著我,激動得吻了我一下,溫潤而深情的眼神,讓我心裡蕩漾開五彩美麗的鮮花,他是愛我的,我是幸福的女人,得到新生的同時又得到愛情,我會做他美麗的新娘,心誠則靈。

    當我在無菌室進行「骨髓清除性治療」,讓全身免疫系統和造血功能徹底摧毀,等待新鮮骨髓的輸送時,忽然主治醫生惋惜的告訴我,「對不起,捐贈者消失了。」

    消失意味則後什麼?我的身體將更加脆弱,病魔的折磨會來得肆意而猖獗,我聽著自己沉悶的呼吸,覺得離程浩的手越來越遠,怎麼努力都無法相牽,他手裡拿著一枚戒指,璀璨著誘惑的顏色,遠遠的呼喚我,「來吧,來吧」。

    雷聲更大,原來是夢魘,可我分明能回憶夢中自己委屈而絕望的面容,也記得剛離開的那位病友音容笑貌和苦苦求生的意志。

    絕不放棄,離戒指就差一點點距離,當手指和手指糾纏發生關係,心和心就會親密得沒有距離。

    絕不放棄。聲音從胸腔怒吼出來,我被自己驚呆了。

    有效的方案使我一度惡化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但依然不能控制白血病細胞的增生,在我生命一次又一次走向死亡邊緣地帶,程浩都沒有放棄努力。

    北京萬泉莊我曾經住過的那間屋子,「尊榮必謙卑」的主人回來了,濃眉大眼、天庭飽滿、中等個頭。外表謙遜、頗具學者風範,又有著外交家的優雅、學者的內斂以及深沉。他叫王哲,是程浩最好的朋友。程浩坐在他面前,一籌莫展的樣子,糾結著,看起來非常痛苦。

    拖一天,我的危險就增加一分,生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程浩在我面前非常堅強,可在朋友王哲面前,卻非常憔悴,哭泣得像個大男孩,「我真不知道怎麼辦,小眠還那麼年輕,可是匹配的骨髓依然沒有找到,我該怎麼辦?」

    王哲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啪嗒啪嗒的撥弄著手裡的打火機,「小眠是個好姑娘,雖然沒見過她,可是她在我房間只住了短短幾天,收拾得特別乾淨,給我印象特別好。」同樣皺著眉頭,夜晚籠罩著悶熱的氣息,「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兩個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熬了一夜,漂亮的木質地板上擺了一堆煙頭。

    「你看我著急得糊塗了,弄髒了你的地板。」程浩猛的發現散亂的煙灰煙頭,歉疚的笑笑。

    「沒事,你看我這不也糊塗著麼?怎麼那麼笨呢?居然沒想到網絡。」兩個大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神色,然後一頭扎進網絡。

    程浩和王哲通過電子郵件和全國各地的朋友進行聯繫,請求他們去檢驗自己的血型。每天他們守侯著電子郵件,看著增加的信件信息,看著沒有好消息,雖然結果總是帶來頹廢。但他們仍然互相鼓勵,繼續堅持,我不知道自己躺在床上的時刻,程浩他們做了那麼多努力。

    見郵件反饋信息量不大,不能在守株待兔,王哲決定建立一個網站,尋求合適的骨髓捐獻者,首先必須滿足和我相匹配的白細胞抗原(HLA)。盡可能多的聯繫更多的骨髓庫:以色列,瑞典,荷蘭,德國,加拿大,英國,法國,瑞士,西班牙,澳大利亞,奧地利,新加坡,台灣的骨髓庫,中華骨髓庫,天津,上海,安徽,濟南,廣州的臍血庫。

    病情公佈出去後,每天都能收到幾百封電子郵件,許多人都在努力的號召周圍的人去驗血。程浩和王哲更投入的找尋骨髓。

    消息很多,源源而來的消息總是鼓起我對生的渴望,偶爾會有好消息,那天躺在病床上,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樣子,程浩衝進來,興奮的握著我的手,告訴我,已經找到一個台灣人和我的白血病抗原五點中有四點一致,現在台灣骨髓庫已經設法聯繫到這個捐獻者做進一步檢查。

    「一定會有好消息。」利子在旁邊打趣,「怎麼樣,跑了一大圈,從台灣跑到大陸,現在骨髓捐贈者還是在台灣發現,後不後悔呀?」

    沒什麼後悔的,我聽到這句話,無意識的看著程浩,卻發現他的目光也恰好轉移過來,就這樣安靜的交錯著,沒有言語,我們知道有一種緣已經緊緊將我們聯繫在一起。若是不來大陸,怎麼會遇到值得終身廝守的男子呢?那個在千萬人中差點失之交臂的人。

    等待的同時,程浩和王哲他們依然沒有放棄找尋更多的骨髓源,多一份機會,就多一份希望。

    進一步檢查出來了,醫生面色凝重的告訴程浩,要白血病抗原的十個類型中有九個都一致,才敢做骨髓干細胞移植,否則會發生嚴重的排異反應,我的生命會立即產生危險。

    沒有猶豫,程浩決定放棄,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捨親手把我推向深不見底的懸崖,他知道我一向害怕孤單寂寞陰森,哪怕生命最後都渴望溫暖。

    於是,更瘋狂的找尋相匹配骨髓。

    若心裡堅定著信念,希望就必然會在眼前。程浩為了我到處找尋骨髓的事情已經傳得很遠,湖北老家、原來服役部隊都紛紛表示支持。

    10月的一天,程浩提著一罐紅棗湯踩著自行車往醫院急駛,門口遇到一個戰友,原來戰友從網絡得知消息,特意跑來找程浩。

    「我們都被你無私的救助台灣姑娘義舉感動,有什麼新的打算?」那個憨厚的男人,黝黑的面龐寫滿真誠,「部隊天南地北的兵都有,還怕找不到合適的骨髓?」

    一語驚醒夢中人,在原部隊戰友和王哲的幫助下,程浩及時與空軍某部團政委張勝取得聯繫。

    在接客廳,張政握著程浩的手,筋有力的膨脹,傳遞一種堅定的信念,「放心,我們一定留意。」

    我在程浩他們呵護下盡可能輕微的感受病魔折磨時,程浩時常翻旅遊的照片給我看,九寨溝風景瞬間凝固成永恆依然美麗動人,那刺激我的枯樹和鼓勵我的另一棵枯樹都依然以自己的方式鮮活著。

    「小眠,你一定要堅持,治療好,等你身體康復完全,我就陪你到西藏圓夢想。」

    除了點頭還是點頭,哪怕不相信自己,我也會相信面前這個陪我走生命最後歷程的男人,從頭到尾,他都沒放棄堅持。

    來年2月,即將春暖花開的日子,程浩忘形地衝進病房,捧著我蒼白的臉,哽咽著說:「小眠,你有救了。」

    原來,張政委傳來好消息:一位新兵的骨髓與我的基本吻合,也就意味著只要捐獻者願意,我完全有了新生的理由。

    那一刻窗外有風,我竟然有了飛翔的理由。

    我還是擔心的,誰能保證他絕對願意呢?我都快被病魔折磨成一個神經質女人,程浩很理解我的想法,他特意跑了一趟,詢問他是否願意捐獻時,小戰士沒有一絲猶豫,微笑著說:「也許這就是緣分」。

    他語氣很平靜,面帶微笑。

    我非常興奮,重生啊,掩飾不住的喜悅,急切的打電話告訴遠在台灣的父母。

    「是我,小眠,我快得救了,找到匹配骨髓,會在最快的時間動手術,若是成功,我就能堅定的做你們好女兒,好好敬孝道。」聽著我興奮的語氣,我似乎看到父母欣喜的微笑。

    春天就要來了,花開會嬌艷。

    主治醫生制訂了骨髓移植方案,告訴我不要慌張。

    我坦然的等待著,呼吸著,覺得自己恢復了創作的熱情,胸膛裡的病變血液也奔湧著,有種渴望,我呼喚著自己有力氣拿起畫筆,將我心中那麼多愛戀那麼多感激一一描繪。

    接下來就是等待,在合適的日子輸入匹配的骨髓,我懇求程浩給我面鏡子,裡面的女人憔悴不堪,連我自己都無法認識,可嘴角是充滿恬靜淡然笑意的,就如磐涅前的鳳凰,安然的梳理著羽毛,等待在烈火中得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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