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兄,看看這個,這可是左謙耗時近半年的作品。」
地宮裡,李恩朝俊美刑鷹指了指他身後的雕像,一雙好色的眼眸卻直在左瀠瀠臉上打轉,直到刑鷹抿緊薄唇,黑眸冷光乍現,才尷尬的收回目光。
左瀠瀠刻意將視線放在父親所刻的瑞獸上,它約莫十尺高,頭似鹿、身體像牛、腳為馬蹄,尾長曳地,前肢刻有雙翼,稱為辟邪,有鎮墓避邪之意。
放眼望去,這裡絕對是一個氣派豪奢的陵墓,就像個地下皇宮,甚至還建有城牆,若非頭上頂著的不是熟悉的天空,真的會讓人產生錯覺。
李恩帶著他們繼續往前走,更多的富麗堂皇、精緻工藝品映入眾人眼簾,鞍馬俑、駱駝俑皆是細細離琢再上釉,光彩奪人,壁畫的篇幅則更是極盡奢華,豐富而細膩。
在一些重要墓室內外,有更多的雕刻及壁畫,還有令人望之膽怯的石獸、宮宦俑、武士俑,只是在這樣死寂的氛圍下,即便有更多閃閃動人的金銀珠寶、奇珍異品,左瀠瀠也不想逗留,更甭提這些價值昂貴的東西中有多少是贗品了。
轉往另外一殿,她一眼就瞧見了父親,看他站在那麼高的地方費力的雕刻石像,左瀠瀠突然巧笑倩兮的挽住刑鷹的手臂。
「刑鷹,那一位就是昨天瀠瀠只來得及匆匆見上一面的左謙師傅吧?」
刑鷹感興趣的挑起濃眉。這還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甚至是第一次主動碰他,她想做什麼?
見眼前人的黑眸無聲地傳遞著他的疑問,左瀠瀠只是按下心中忐忑,笑道:「你也知道我在雕刻上有極大的天賦,不輸男人,所以我想好好請教請教他,你跟李侍郎繼續往前走吧,我隨後就跟上去。」
聞言,他濃眉一蹙,連站在高處的作左謙聽見這話也瞠大了眼瞪著她。
「瀠瀠姑娘也有這方面的天賦?」李恩的眼睛倒是亮了,事實上,皇室派人來看過陵墓的進度,但對不是左謙親手雕刻的離飾都有微詞,總覺得不夠生動,他也明白這是主觀印象作祟,畢竟除了左謙之外,他強勢徵召而來的木工能匠也全是一時之選,可面對皇室的壓力,他也只能答應再多找些名工匠來打造。
反正這麼漂亮的女人已是別人的,他李恩好色歸好色,但牽涉到生意跟利益,女人的重要性就沒那麼大,如果她真的有所謂的天賦……
「有天賦算什麼?而且,也許幾百年前我跟左師傅還是同一家人呢,我也姓左。」左瀠瀠刻意忽略刑鷹愈來愈陰鷙的視線,笑得更燦爛。
「姑娘好大的口氣,左氏原本就非小家族,然而,不是姓左就會有雕刻的天賦?」左謙面前壓下心中的怒火說。他昨天跟她說的話,她怎麼都沒聽進去?
「瀠瀠,你是女人,口氣那麼大,的確不妥。」刑鷹倒是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甚至強勢的摟住她的腰,想將她往前帶。「我們繼續往前走。」
但她卻堅定的,拉下他不安份的手,「不要,至少讓我跟左師傅聊聊。」
「好,本人也很想見識姑娘的功夫。」左謙臉色微變,從高處拾階而下。
「那好,刑兄,我們就讓他們私下聊聊,走吧。」
李恩也有他的考量。讓左謙測測這美人兒的功力也好,日前皇后崩亡,全國治喪,這裡雖然尚未完工,但皇室已派快馬過來,告知擇下月十五黃道吉日從長安起程,移靈至此,所以,完工日可是迫在眉睫,當然要愈多人手愈好。
刑鷹給了左瀠瀠一個極為不悅的眼神,這才不得不跟著李恩等人離開。
「你到底在幹什麼?」
左謙待一行人走遠了,立即低聲喝斥女兒。
「爹,」她的聲音也是壓低的,「娘在等你啊,而且,還有一件事——」她看了看四周,不安的在父親耳畔道。這事是昨日來不及跟爹提的。
聽完,左謙臉色大變,「此事當真?」
她點頭,「是真的,所以,你一定要走,但我跟你說的事不能說,還有,我會代替你完成這裡的工作。」
「你說什麼?」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女兒,如果真如她所說,皇陵一旦完工,所有參與建造的每個人都會被迫一起陪葬,以求墓園裡的任何秘密或面貌不會被公諸於世,那最後參與的她能逃命嗎?
左瀠瀠當然明白父親的憂心,她邊說邊注意四周,小心翼翼的勸著,「我們時間不多,爹,你的眼疾再這麼拖下去,會瞎的。」
他也知道,「可是——」
「聽我說,刑鷹可以幫忙,我有這個把握。」
「不行,如果你說的事成真,你也逃不了。」
「刑鷹會想辦法帶我走的。」她深吸一口氣,眼眶仍紅了,「很諷刺的,他忘了我,卻在六年後仍想要我——」
左謙氣氛的咬牙低吼,「他是個糟蹋你的惡徒啊!」
「……或許是上輩子我欠他太多吧。」她哽咽搖頭,「但我現在不也在利用他了?所以,爹,請你照我的計劃行事吧,還有,太傅府那裡也都做好相關的安排了,但切記,別讓送你回去的侍衛看到翔兒,我不希望有任何耳語傳到刑鷹那裡,會出事的。」說完,她再從袖扣拿出做完寫好的信函交給父親,「這封信的內容是有關翔兒的身世,我先交給爹,若我無法回來,待他長大時,再讓他自己決定要不要認刑鷹那個爹吧,我把決定權交給他自己。」
左謙淚眼模糊的接過手,看著外貌仍然年輕美麗的女兒,若她不說,誰看得出來她已經經歷人生的許多悲喜?
他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好,我答應你,在你回來前好好照顧翔兒跟自己的眼睛,可是你也要答應爹,一定會活著回來見我,知道嗎?」
左瀠瀠只能點頭,但其實這一點,依她的計劃,恐怕是辦不到了。
得到父親的同意,她立即追上刑鷹一行人。
他冷眼瞠視她,她卻不在意的回以一笑。
「如何?」李恩急著想知道她跟左謙交談的情形。
「左師傅說他甘拜下風呢,還說我是世上少有的天生好手,生為女兒身,著實浪費了。」
這麼厲害?這事得問清楚才行!他隨即看向刑鷹,「我突然想到有事要處理——」
「沒關係,李兄,我們今天看了不少,我也有些累了。」現在他也有要事要問一個人!
於是,他們隨即離開地宮,搭乘馬車回到三里外的豪華別院。
片刻之後,雅致的書房裡,刑鷹盯著勇敢回視他的清澈眼眸,空氣裡充斥一股凝結而緊繃的氛圍。
左瀠瀠已將她的請求全說了,希望他幫助患有眼疾的父親回家,由她接受父親的工作,如此一來,工程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他也比較好向李恩開口。
至於他要怎麼說她跟她爹的關係,或是為何做此決定,由他全權決定。
「你還是不打算誠實對我?」久久,他才吐出這句話,卻讓左瀠瀠的心陡地一驚。
「我不知道刑公子在說什麼?」
「又變回刑公子了?」
刑鷹出言譏諷,睨著這個莫名挑動他心的女人。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很清楚她不是一個好奇的女人,至少,對他是如此,所以,昨日她會追問項鏈的事就顯得詭異,再加上她今日跟左謙的事,他才驀然想起他跟她初見面時,她就是在雕琢小物,只是日後她不再拿刀,他又思緒煩雜,居然忘了這件事。
看著仍然沉默的女人,她的身上有好多他想挖掘的秘密,但前提是,她得留在他身邊,他才有足夠的時間去找出答案。
沒錯!讓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女人,她便得乖乖跟著他,就算要花上一生一世的時間,他也要找出藏匿在她心中最深的秘密!
「你的請求我可以幫忙,但我有什麼好處?」
「你!」不過是開個口而已,他竟然……左瀠瀠咬咬牙,逼自己冷靜下來,畢竟是她求他。她雙手緊握拳頭,「好,你開條件。」
他笑得慵懶,「你有這麼笨嗎?」他要她自己說出來。
他要她!那張俊魅的臉上,透露的就是這樣的訊息。
但左瀠瀠說不出口,即便她曾經那麼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給了他。她深吸口氣,緩緩道:「除了把自己給你,人憑你處置外,其他條件我都接受。」
他勾起嘴角,裝模作樣的佯裝苦惱,「真糟糕,我要的就是你的前半句話,其他的,都不接受。」
她氣得語塞,但能怎麼辦?那雙黑眸裡的張狂已經說明了,她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好,我可以答應,但是,我的人,你得在我完成這裡的雕像工作後——」
「怎麼?怕被我玩了一次就懷了兒子?」他狂傲的打斷她的話。
左瀠瀠臉色刷地一白。她的確是替他生了一個兒子……
刑鷹卻誤會她臉上的蒼白,邪魅一笑,「放心吧,就算你有了孩子,我仍然會好好待你。」
她對他早就沒有信心,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反而道:「如果有了,會影響我的工作,何況,爬上爬下的雕刻石塊也有可能小產。」
他挑眉。他隨便說說,她竟然認真了?
「雖然你的確很特別,但也只是一個女人,所以我得誠實的告訴你,截至目前為止,我有很多的女人,但是只有我覺得的原配才許擁有我的子嗣。」
他已打算再日後將她帶回突厥,而他的後宮嬪妃無數,得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
原來,他有很多女人……只有也難怪他對她毫無印象,就連名字也沒有特別的熟悉,看來是風流成性,女人的長相及名字都是在當下參考而已,一旦倦了,也都可以忘了!
「那麼,我爹的事就麻煩你了。」她木然的說。
他邪魅一笑,「沒問題,不過,我想一個感謝的吻,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吧?」
這個可惡的人!原本寒了的心又迅速被怒火取代。
可即使她一肚子火,也只能走進他,本想蜻蜓點水的交差了事,但刑鷹卻猛地出手將她柔軟的身子往他懷裡帶,火熱的唇舌與她激烈糾纏……
第二天,從左謙口中證實左大美人的確是萬中選一的天才工匠後,李恩一大早就過來見刑鷹,要他幫幫忙,讓大美人替他趕些進度,要不皇后的棺槨一到,地宮未完成,事情就棘手了。
沒想到,他話才說完,刑鷹便也說有事要請他幫忙。
「說來,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瀠瀠與左師傅切磋時,意外發現他患有眼疾,她是個善良的姑娘,想請李兄讓左師傅回老家去治療眼疾,否則一代大師若盲了,一身技藝也就沒了,她認為可惜——」
李恩蹙眉,「真的嗎?難怪工程近日會落後這麼多……」
「所以,她有心為朝廷效力,想接替左師傅的工作,李兄覺得如何?」
聞言,李恩很是遲疑,「但朝廷安排的工作非要有左工匠的雕工才能完工,他可以監督,不能走人啊!」
「為何讓個視線不清的老丈如何監督?更何況若皇后棺槨到了,地宮卻尚未完成,上面怪罪下來,倒楣的也是李兄吧?」
這麼說也有理,可是「那件事」能說嗎?李恩思考著,不行!現在刑鷹還寵著她、幫著她來說情,絕對不能讓他把人帶走,所以只要等到木已成舟,他就只能接受事實了。
「不過,這跟我原先的打算不同,所以,我得親眼瞧瞧左姑娘的確有能力,才能讓左謙離開。」
「當然。」
於是一個時辰後,地宮裡,左瀠瀠拿著刻刀,站上高高的竹梯,神情沉靜的敲鑿崁在牆面上的青石,從粗略的圖案看來,該是一幅騎射浮雕圖。
竹梯下方,刑鷹、李恩、左謙、呂傑及幾名隨從,全都目瞪口呆看著她以幾近不可思議的利落刀法完成了草圖。
刑鷹雖然看過她雕刻過手掌般大小的飾品,可沒想到這麼一大塊青石對她來說也如此容易。
左謙眸中有驕傲、有喜悅,但也有感傷。事情全照女兒的計劃在走,李恩已經跟他說一旦確定瀠瀠能取代他,他便能回家了。
然而,那代表的是,如果刑鷹沒有處理好女兒的事,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見面……
確認了左瀠瀠的雕功,李恩迫不及待想派人將左謙送出去,但刑鷹卻開口了。
「我正好要帶點消息給我義父,就由我的人送他出去吧。」
「哦……也好。」李恩本來已有安排,因參與地宮建造的任何人都得死,所以他已交代收下中途將左謙殺人滅屍,但感覺刑鷹眸中的堅決和那迫人的霸氣,他便下意識的改口,「左師傅,我把一些話說在前面,我是體恤你的眼疾才讓你離開的,你最好找個山間小屋度過餘生,免得你離開這裡的消息傳到皇室那裡去,我可就慘了!」
「我知道,我知道,謝謝李侍郎。」左謙頻頻行禮,又看向女兒,一臉欲言又止。
左瀠瀠也只能嚥下悲傷、忍住離愁,故做輕快的朝他眨眨眼,「左師傅,你放心啦,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那就麻煩了。」左謙也只能擠出一絲笑意回應,然後,凝重的雙眸再看向刑鷹。
他有太多想說卻不能說的話,有苦、有怨,更有請托,請他好好照顧他女兒。
刑鷹微微一笑後,看了呂傑一眼,他立即明白的朝左謙一拱手,「請跟我來。」
半個時辰後,左謙終於離開困了他六年的地方,只是一顆心,仍留在這裡。
日子對左瀠瀠而言,開始變得不一樣。
她束起髮絲,穿上較方便活動的褲裝,每天爬上爬下的工作。
但她身上的這副裝扮總給刑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卻又說不清為什麼。
左瀠瀠以為成為這個地宮的工作者之一,身邊也會有一些奴役工匠來來去去,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跟著大伙從另一個奴役們唯一能走的地道步出,看到了散居在一大片山坡上的簡陋屋舍,令她訝異的是,居住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從四周站崗的士兵看來,他們跟她爹一樣都是沒有自由的人,日後,可能跟她一樣會永眠於此。
心情沉重的她在回身往地道下方走時,一名清秀,年約十八、九歲的女子突然追了上來,「那個——你好!我叫何瑤,這幾天在送飯下去時,看到你雕的東西,覺得你好厲害,而且,你長得好漂亮!」
何瑤一臉讚歎,雖然她穿的沒有過去幾年曾來這裡參觀的女人們金光閃閃,但就是美,美得像仙女。
左瀠瀠朝她點頭微笑,「謝謝你。你在這裡是送飯的?」
何瑤用力的點點頭,連珠炮的說起她在十三歲時就為了幫忙家計,讓大伯把她帶到這裡賺錢,她一直都在大廚房裡幫忙洗菜、煮伙食,已經來了六年了,這一年工事趕得較凶,她雖是女流之輩,有時候也得在大太陽底下幫忙運送石材呢。
「不過,再過不久,我就可以回家了。」她的笑容突然變得好燦爛。
「回、回家?」左瀠瀠反而愣住了。
「嗯,是廚房的林大娘說的,她說皇陵快完工了,我們大家都可以回家,我就可以回去看我爹、我娘,還有我妹妹,我好想他們啊。」
左瀠瀠望著這張長期在太陽下工作而曬得黝黑但笑中帶淚的動人臉龐,喉嚨像是卡了什麼東西似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女孩回不了家的,她知道……
「原來你在這裡。」一個低沉中帶點怒氣的男音陡地響起。
她一愣,他怎麼來了?
何瑤則是瞪大了那雙還噙著淚光的眼,驚艷的看著這名穿得一身黑卻貴氣十足的俊美男人。
「你——」左瀠瀠本想介紹何瑤給他認識,但全身散發出怒氣的刑鷹卻一把揪住她的手臂,拖著她往另一個地道出口走去。
「等等,我的工作還沒完成……」她掙扎著。
刑鷹陡地放開了她,瞪視著即便一身簡潔褲裝,髮絲束起,卻仍舊清麗女人,「你做的好不夠嗎?好,走,帶我去,看你做到哪裡了!」
他在生氣,她也明白原因,從她開始接替爹的工作開始,每天窩在地下工作八、九個時辰,一回別院,總是累到梳洗完一沾床就睡。
好幾回她醒來時已是天亮,而這個男人也總是忿忿的瞪著她,見她醒了,硬是要狠狠的吻到她癱軟在他懷裡才肯放開。
她能怎麼辦?自從他拋下她後,她心口的傷不曾癒合,現在即使她的心仍對他悸動,每癱在他懷中一次,她的心就多痛一次,多恨一點!於是她只好在地宮待更晚,有時還像其他工匠們打個盹就繼續工作,昨晚便是如此,哪知他會親自衝到這裡來逮人……
刑鷹抿緊了薄唇,邊走邊不時瞪著與他並肩而行的女人,如果說這個世上有哪個女人能把他整得很慘,非她莫屬!
明明告訴自己,她要徹夜不眠、要把自己累到像條狗都是她的事,可是,他就是無法停止對她的關心,他忍耐好多天,逼自己漠視她,但這一顆心就是不馴,竟然為她牽腸掛肚,可恨極了!
「這裡我還得做最後的修飾,接著還有一尊菩薩像要刻……」
「還有呢?一次說完!」
「沒有了,那尊菩薩像雕完,這個地宮也該要完成了。」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到那時為止……她的眼眸低垂,掩去悵然。
「很好!」他的話雖是對她說,但一雙黑眸卻直瞅著牆上那幅騎射圖。從一剛開始的粗略構圖,到現在已幾乎完美,活靈活現的,極具生命感。
一名戴著頭盔、穿著鍾甲、足蹬戰靴的武士橫跨在馬上,炯炯有神的黑眸直視正前方,他右臂拉弓做射箭狀,威風凜凜。不管是馬的肌理、人的表情、細部線條都是簡潔流暢、刀法蒼勁卻細膩。
難以置信的目光移到身旁的女人身上,她那纖細的手臂用力一折就會斷了吧?但這纖細的手竟然能雕琢出眼前這攝人心魄、氣勢雄渾的高大石雕……
「我看不出它還沒完成!」
「噗哧。」左瀠瀠不怕死的笑了出來,「這就是內行跟外行的差別。」
這一笑,她原本就粉嫩迷人的臉龐多了一抹少見的俏皮,幾乎是在瞬間,有一個較為稚氣的美麗笑顏也閃過刑鷹的腦海,但因為太快了,他抓不到那張臉的五官。
「再笑一次。」她一愣,收起了笑意。
「再笑一次。」他深信她與他遺忘的記憶有關,只要她還在身邊,他便相信自己仍有希望尋回那段空白。
她被他專注而近懇求的眼神給怔住了,這時的他沒有強勢霸道,反倒像極了從前的模樣,她與他對視久久,忍不住臉紅心跳起來。「你……要我莫名其妙的怎麼笑?總之,我要做事了……」
看她一臉尷尬,刑鷹知道要再看到那樣的笑容是難了,他難掩失望,「好吧,可是——」他突然又霸氣起來,「下午我會親自來帶你回去,屆時,不管有沒有達到你的進度,你都得跟我走。」
「嗯。」瞧他凶巴巴的,她能說不嗎?
刑鷹哼了聲,轉身大步離開。
她才稍喘口氣,何瑤不知從哪兒又跑了出來。「他是你的丈夫嗎?你們兩人看來好相配哦。」
她臉色微微一白,「呃、不是。」
「怎麼會呢?剛剛你們兩人互相凝視時,連我也莫名其妙的心臟怦怦狂跳起來。」像要強調她的話似的,她緊緊捂著胸口的位置。
「我得做事了。」左瀠瀠當作沒有聽見她的話。
「好吧,那我還可以來找你聊聊天嗎?我可以送水給你喝,對了,還可以做小點心請你,很多人都說我太聒噪,覺得我煩——」
「何瑤,我真的得忙了。」她不得不打斷她的話。
她尷尬搔頭,「好吧,那晚一會兒見。」吐了口長氣,看著何瑤跑走後,她才踏上竹梯上去做最後的修潤工作。
時間緩緩流逝,或許是午後又在山區,地宮的空氣也顯得悶熱起來,她不得不步出地道口吸口新鮮空氣,只是一身汗再加上涼風拂來,突感一陣涼意,不禁打了個哆嗦。
柳眉一皺,她不以為意,繼續回到架子上方工作,但一陣子之後,不知是悶熱還是空氣真的稀薄了些,她開始感到頭昏、有些不舒服,甚至想吐了。
「天啊,你還在上面做事啊?都三個時辰了,下來喝點水吧。」何瑤的聲音突然在下方響起。
她直覺的低頭,沒想到昏沉的頭腦突然一個暈眩,一個不穩,她整個人就往下墜……
何瑤嚇得驚聲大叫,「小心啊——」
驀地,一個快如閃電的身影竄來,即使接住昏厥墜落的左瀠瀠。